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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 山海纪龙缘 by 大风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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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沅回到卧房中,乐越正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昭沅知道他没有睡着。
    它听了乌龟的话,觉得琳菁那几句话可能真的会让乐越很难过,便向乐越道:“你是不是生气了,琳菁她没有恶意,她真的是很欣赏你,真心的想做你的护脉麒麟她觉得你可以成为大英雄。”
    乐越盯着房梁,晃着腿道:“我没生气,她能那么看重我,我还蛮开心,只是我想的和她想的,实在不一样。我不是她要找的那种人。唉!希望她能早早的放弃我,如果因为这件事被她缠上十年二十年的,我真要去撞墙了。”乐越惆怅的打了个呵欠“沾上这种事情,真要命啊!”
    昭沅默默的想,其实你已经跑不掉要一辈子被沾上了。它不敢把乐越吃下了琳菁的鳞片的事实告诉他,怕他真的会撞墙不止。还是要慢慢慢慢地,等到他能够接受的时候再让他知道吧。
    乐越用手刨刨头:“算了,明天就是论武大会,这种事情以后再说。”他一骨碌坐起来,又抖擞了精神,“明天我们一定要大败清玄派!”
    他目光炯炯,拍拍昭沅的肩头:“洛凌之的血,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大早。
    清山的派的弟子们以乐越为首,聚集在正殿前,装束整齐,振臂高呼:“打败清玄派,夺回天下第一!”
    鹤机子站在正殿的台阶上捋须微笑:“我们当重在参与,不要把胜败太过放在心上,在道法与武功的切搓中找到不足,更上一层楼,这才是论武大会的深意所在。”
    乐越立刻接话道:“师父教训的是,我们要的比试中用力找到他们的不足,不要被他们看到我们的不足,更上一层楼,将清玄派重华老儿的徒弟们踩在脚下!”
    他握起拳头,其他的弟子们跟着他再次振臂高呼:“打败清玄派,夺回天下第一!”
    乐越的大师叔松岁子一甩拂尘,肃然道:“时辰到,出发。”
    鹤机子步下石阶,松岁子、隐云子、竹青子三位长老各行于他的两侧,乐越为首的众弟子整齐随在师父师叔们的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大门,向少青山下去。
    昭沅站在院子的角落,目送乐越他们出门。它十分十分想去论武大会看看,但它是龙,一旦被发现会很危险,所以不能去。
    昭沅觉得有点寂寞。
    它看着青山派的众人走远,慢慢转过身,准备钻回被子里睡觉,琳菁突然从天而降落到它面前:“小傻龙,你为什么在院子里站着,不去论武大会吗?”
    昭沅低头:“我是龙,会被看出来,不能去。”
    琳菁同情道:“这样啊,那我就自己去喽,我要帮着乐越,让他百战百胜,他想打败谁,我就让他打败谁!”琳菁眉飞色舞,神采奕奕,她今天看起来确实做了很多准备,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裙,窄袖束腰,脚踏软鞯靴,腰间挂着一个大大的布袋,还斜插着一条软鞭,“凤凰选中的下一个皇帝好象就在青玄派内,所以这次论武大会,一定有凤凰在场,他们如果敢对付乐越,我就对他们不客气!”
    昭沅非常羡慕,它耷拉下脑袋道:“唔,那你玩的开心些。”
    琳菁拧着秀眉看了看它,终于忍不住道:“啊!看见你这个苦丧脸的样子就受不了,好了好了,谁让我一向爱帮助弱小呢。我问你,你是不是很想去论武大会呀,我大概可以帮你。”
    昭沅立刻抬头,双眼亮亮的看着琳菁。琳菁从挂在腰上的布袋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项圈:“喏!把这个东西挂在脖子上,就能隐掉你的龙气。不过挂着它可能看起来会有点傻,你要忍耐一下。”
    昭沅接过那个项圈细看,见它金光闪闪,长的十分粗壮,圈身上刻着牡丹花纹,还悬挂着一只硕大的金锁,刻着“大吉大利”四个大字。
 
   昭沅从来没有见过比它更恶俗的东西,琳菁见它抓着项圈不动,不耐烦道:“你到底戴不戴上?我可没时间等你了。才让你戴一下下你都嫌难看?实话告诉你,这个是我小时候戴的东西,长老怕我当时法力不足,到人间玩会给凡人发现,就用这个圈子帮我隐去灵气,我可戴了这个破圈整整二百年!”
    昭沅立刻把项圈挂在脖子上。
    唔,二百年呀,它抬起前爪数数指头,那么琳菁的年纪比大哥还要大……
    琳菁阴森森的道:“你是不是又在算我几岁了?”
    昭沅马上放下前爪:“没有,我在想怎么谢谢琳菁……师妹……”
    师妹两个字出口,它自己都脸都红了。
    琳菁好象很受用。哼了一声道:“走吧。”
    琳菁会驾云,昭沅跟她站在一朵云上,只片刻便追上了青山派的众人。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落下,一龙一麒麟快步跑过去,假装是靠两条腿追过来的。
    琳菁装的非常像,气喘吁吁的挥着胳膊喊:“喂,等等我们!”
    青山派的众人回过头来,便看见琳菁拉着昭沅一路跑来,昭沅脖子上的那个金灿灿的大项圈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等他们跑到近前,乐越看着昭沅皱眉:“琳菁还行,你怎么跟来了,快回去。”昭沅摸摸项圈对他嘿嘿笑笑,暗示自己也可以。
    琳菁道:“我和昭沅虽然是青山派的挂名弟子,不过也是青山派的一员,就算上不了场,也可以在下面给师兄们助威。”
    她甜甜的笑。乐越的师弟们立刻七嘴八舌的替她讲情。
    “是啊师父师叔,难得小师妹和小师弟的一片热心。”“我们本是同门弟子,要互相友爱。”“昭沅师弟那个项圈是特意为我们戴的吧,大吉大利多么吉利啊师父,我们要讲点彩头,总不能把大吉大利赶回去吧。”“师父,让他们跟着吧,我们本来人就不多,多个人多份声势。”
    ……
    只有杜如渊站在一旁,不带声的含笑看着,乌龟仍在他头顶打瞌睡。
    琳菁绕着胸前的长发笑盈盈地看着乐越,昭沅凑到他身边摸着项圈小小声的道:“琳菁给我的,我不会被看出来。”
    乐越在四道热烈的目光下无耐的摇了降旗:“好吧,清玄派如果把你抓起来我可不管。”
    鹤机子拈着胡须看了看琳菁和昭沅,道:“也罢,就一同去吧。”
    昭沅兴奋地跟在乐越身后,琳菁甜甜地道:“谢谢师父。”
    从青山派到凤崖峰不算很近,走到山下的大路上后,渐渐有其他的帮派出现。但各帮派之间都保持着防备,互相客套的打个招呼后,便拉开一段距离,各走各的。
    昭沅跟在乐越身边,听乐越一路给它介绍,那边那些穿得破破烂烂手拿破碗和竹棍披着麻袋的是丐帮,一群光头的是少林寺,头上缠着布圈戴着大耳环穿得花花绿绿的是苗疆来的蛇教或五毒派。
    
     中途,有一群人踩着宝剑从他们头顶的天空飞过,昭沅仰着脖子看,乐越往上指了指:“华山派或泰山派的,和我们一样也是修炼玄道的门派。”
    昭沅问:“为什么你们不这样飞?”
    根本不会御剑的青山派弟子们不吭声,乐越轻描淡写地道:“因为我们比较含蓄,不外露,他们比较显摆。”
    正说着,又有一个门派骑着高头大马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马蹄扬起的尘土落了他们一头一脸。
    乐越啐啐嘴里的砂土,指着那个门派远去的背影对昭远道:“看见了没,这也叫显摆。”
    凤崖山下人头济济。
   上山的时辰未到,各门派的弟子云集在一起等候。
    前来看热闹又没有观会帖的闲人们挤在路边,单刀赴会的江湖异士们不愿随人堆上山,便各自找一处僻静的所在做遗世独立状。各赌场押胜负买注的摊位处处偕是,兜售点心瓜子茶水扇子手巾板凳的小贩们来来往往,甚至还有一些江湖郎中在树下大石边搭起摊子,摊前大多挂着一副皂帘,上书“祖传秘方专治刀枪棍伤及各类内伤”。
    昭沅东看西看,兴奋的双眼发亮,觉得眼睛很不够用。
 
      鹤机子和乐越的师叔们前去和各门派的掌门长老们客套招呼,乐越各师弟们找了个空旷的地主站着,几个小师弟蠢蠢欲动,相去买两包瓜子打牙,乐越警告的瞄了他们一眼:“大庭广众,不要给师门丢脸,拿出点严肃淡定的气势来!”
    小师弟们便只得绷起了脸皮假装严肃的站着。琳菁在一旁看着,眼珠转了转,笑嘻嘻地道:“我去买,反正我是女孩子,买点零食没什么丢脸的。”跑到一旁的小摊边称了几包瓜子,又买了两包点心,塞进腰上的布袋里跑回来,拍拍布袋,“师兄们想吃的时候就来和我拿。”
    乐越的师弟们感动道:“有个师妹真好。”
    乐越绷着脸道:“现在不能吃,等论武会开始后空闲和再说。”
    师弟们嘻皮笑脸道:“大师兄,师弟们明白。”
    昭沅十分想到处转转,但乐越他们都呆在这里一动不动,它也只能一动不动。
    杜如渊从袖子里摸出一本书看,只有琳菁来回跑来跑去,她又买了几把扇子,分给大家一人一把,连鹤机子和三位长老的份都买了。
    青山派这几年一直窝囊的十分出名,在一旁等候的其他门派众人都在暗中打量他们,他们人数少,且中间有琳菁这个女孩子,还有昭沅脖子上那个金灿灿的大项圈,更是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许多门派的年轻男弟子都在偷偷看琳菁,青山派附近站着的某个门派弟子中,有一个人嗤笑道:“哈,青山派中还有个戴大吉大利项圈的,是图吉利故意的么?论武大会有限定年纪吧,还在吃奶的就赶紧回去别等人赶了!”
    好个门派的人堆里立刻爆出一阵大笑,甚至旁边的门派中也有人笑了。乐越的师弟乐燕乐鲁和乐郑立刻卷起袖子,就要过去讨口气,乐越一伸手臂:“谁都不要动,会前不要节外生枝,比武时打他个老树开花不就行了?”
    一旁的杜如渊从书本上抬起头笑咪咪地道:“忍气未必等于吃亏,善容方可纳百川,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乐燕乐鲁和乐郑翻翻白眼悻悻地不动了。乐燕道:“大师兄真的越来越有高人的气质了。”
    乐越道:“那是,要不怎么做你们的大师兄?”
    方才嘲笑昭沅的某派弟子好象不打算就此算了,继续高声道:“青山派人数寥寥,还有一个是女人,看来果然门派凋零,只要有人肯进就收了。”
    乐越板着脸向师弟们道:“把那个嘴贱的脸给我牢牢记住,比武时不打的他连他亲爹妈都不认得,我们一齐跟他姓。”
    乐秦道:“要是我们恰好没和他对上怎么办?”
    乐越道:“那就等论武会结束后再私下扁他一顿。”
    众弟子们便都又振奋了。那个人还在不阴不阳的说个不停,青山派的弟子们只当没有听见。
    不远处有人朗声道:“阁下的话是否说的有些太过了?”
    昭远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着青衫的身影引着一群人不急不缓地走来,温雅的眉眼在阳光下如水如玉。
    讽刺青山派的那个人立刻道:“哟,原来是青玄派的洛师兄,真是失敬失敬。”
    洛绫之淡淡点头回礼:“这位师兄客气。”然后侧身,向乐越拱手道:“乐兄。”
    乐越大步走到人堆前,对着洛绫之一抱拳,露齿道:“洛兄。”
 
       洛凌之道:“贵派小师弟伤势还好么?”
      乐越扯动脸皮道:“哦,还好还好,就是到现在还起不了床。所以这次就带了两个新师弟过来了。”
      洛凌之歉然道:“都是我派师弟鲁莽所致,家师已经处罚了他们,现正在暗室里思过,待论武大会后再前往贵派请罪。”
      乐越点头:“好好,那我们等着。”
      洛凌之看着青山派的其余人,和气地笑笑:“家师和师伯师叔们都在前方,在下和师弟妹们先过去了,稍后山上再会吧。”
      遂带着身后的清玄派弟子们离去。
      清玄派弟子众多,这次论武会来了约五六十人,其中就有从青山派投靠过去的乐越的俩个师兄,他二人对青山派有愧,低着头夹在人堆里快步离去,不敢抬头向这里看上一眼。
      乐越和师弟们冷冷地瞧着他们,乐吴道:“在青山派好好的大师兄不做,非要到清玄派做末等的弟子。”
      乐越凉凉地道:“算了,人各有志,我还要谢谢他们呢,他们不走我怎么能混到大师兄的位置?”
    乐晋插嘴道:“不过洛凌之这个人凭良心说还不错,做大师兄做得也蛮有气势的,清玄派的弟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但他明明看起来和和气气的,那些弟子们却个个都服他不敢造他的反。”他四处望了望,缩着脖子半俺着嘴低声说:“嗳,我听说,圣上驾崩后,最有希望继位的是安顺王的世子,据说这个世子从小就隐姓埋名在清玄派中习武,该不会就是这个洛凌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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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沅在一旁听着,心里和爪子都一凉。
    乐越瞟了它一眼,道:“大庭广众莫谈国事,应该不至于是洛凌之。”
    乐晋不服:“为什么不至于?我看他就像!”
    杜如渊在乐晋说话时便袖起了书也在一旁听,此时卷了卷书册道:“不知道这个洛凌之的凌是哪个凌?”
    乐晋道:“凌云壮志的凌。”
    杜如渊思索道:“那应该就不是了,因为安顺王的先人中,有一们叫慕凌,它倘若是安顺王世子,不会犯先人名讳。”
    昭沅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杜如渊一眼,杜如渊恰好对上他的目光,向它温和的笑了笑。
   约半个时辰后,凤崖山边的大鼓被咚咚敲响,各门派上山的时辰到了。
    论武大会由朝庭举办,山门和山路都把守着兵卒维护秩序,对如何上山并无特别的规定,但几乎象约定俗成一样,都是一个门派接着另一个门派上去,门派之间彼此保持距离,青山派的众人夹在各门派中间上山,清玄派在他们身后,与他们隔了一两个门派,乐越的师弟们觉得这是个把青玄派远远踩在脚下的好兆头,非常开心。
    昭远一边走一边四处东张西望,凤崖山的上山石阶修得宽阔平整,一旁的石壁上还刻着精美的壁画,有的画着凤凰顶着太阳飞在半空中,其他的一大群鸟环绕在它周围,有的是单凤翱翔,都十分精美,连凤凰的羽毛都刻得很细致,栩栩如生。
    琳菁不屑地小声嘀咕道:“凤凰就是喜欢把自己搞得最高贵。再高贵也不过是只鸟。”
    在仙界羽禽和兽族一向互相看不上,羽禽自诩清高,兽族则很看惯这种清高,觉得羽禽华而不实。尤其象麒麟这种神兽。护脉麒麟原本与护脉凤凰并列为四大护脉神,地位相当,麒麟一向与龙关系不错,还时常鄙视鄙视凤凰专管女人事,但自从龙被打败后,凤凰爬上了最高位,麒麟被踩在凤爪下,收中常有不忿。  


沼沅看着这些壁画,心中更不舒服,按理说,这些壁画上本应刻的是龙。琳箐捏着拳头低声对它道:“你一定要争点气啊。”沼沅用力点头。 
方才在山脚下时,乐越曾将沼沅拉到一旁,偷偷对它道:“你来了也好,待会儿上了山之后,你就多往清玄派弟子中看。这次论武大会,他们年轻弟子中最像样的都来了,若你要找的人在清玄派内,那就十有八九会在这些人当中。你多看几个,除了洛凌之外,还觉得哪个像就告诉我,搞血的事情包在我们身上!” 
沼沅一面顺着石阶向上,一面暗暗打算,等一下道了山上,要多多观察清玄派的弟子们。希望这几天能顺利找到那个人。 
上山石阶的最尽头,是一块白石平台,一旁的石碑上题着“仙踪台”三字。 
一汪碧水横在平台与远处的楼台之间,浩浩渺渺。 
乐越告诉沼沅,这汪湖泊也和他们青山派有关。相传那位在菜园里飞升成仙的某师祖曾在此处仗剑除魔,与魔相斗时把这个山顶轰出了一个大窟窿。天长日久,窟窿里蓄满了雨水,就变成了一个湖。 
如今魔已烟消云散,仙也踪迹难寻,只有这个湖泊还留在此处,年复一年。 
杜如渊袖着书在湖边悠悠念道:“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千载白云空悠悠……” 
其他门派的人纷纷对他侧目而视。 
乐越道:“你为什么要在此地念这首三岁孩子都会背的写一个楼的诗,想显摆自己有学问,难道不能挑一个有关于湖的,生僻点的诗念?” 
杜如渊敲着书道:“此乃借诗怀故,只是抒发而已,难道你竟不懂?” 
乐越实在地道:“不懂。” 
杜如渊摇头晃脑地去一边感叹了。沼沅扯扯乐越的衣袖指向湖面道:“为什么他们不走一样的路?” 
湖泊上架着一座吊桥,湖中居然还有一块块露在水面上的怪石,有的人从吊桥上走过,还有人直接在水面上踏石而过。 
乐越道:“这就看各人的喜好了,武功弱的,或者不爱显摆的,一般都从桥上走过去。但有的武功高的,想要显摆一下,或者爱好与别人不同,就会从湖面上飘过去。凌波踏浪是轻功中的至高境界,寻常人很少能达到,所以朝廷就派人在湖里放了这些石桩,留给踏浪过湖的人一个换脚的地方,省的他们一口气换不过来掉到湖里去。” 
沼沅点头,而后问道:“为什么他们不游过去?” 
这湖水看起来很诱惑,如果不是有人在场,它真的很想下爱去游一游,它在旱地上呆了这些天,很想念水。 
乐越道:“呃,在水里游,于江湖人来说,是不能显出面子的。” 
琳箐在一旁哧哧笑,皱皱鼻子小声道:“土龙。” 
沼沅抓抓脑袋,不再多嘴了。 
他们啰啰嗦嗦地在湖边耽误,后面的清玄派及其他门派早就赶了上来,方才出言耻笑青山派的人原来就是那个在路上御剑从他们头上飞过的黄山派的弟子。华山派为首的长须道人向清玄派为首的掌门重华子拱了拱手:“重华兄,鄙派先行一步了。”而后一挥袖,它与身边的其余道长和身后的弟子便齐齐御剑而起,飘向湖面上空。 
重华子捋着胡子笑了笑,迈步走向湖面,清玄派的其余主事道长们后他一步跟上。重华子众人在水上漫步而行,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比之天上的华山派,修为显得更高明。 
琳箐看着天上飘着的华山派,暗暗动了动手指。 
重华子一行走道湖中心时,前方忽然普通一声,有个黑点以倒栽葱式从半空中流星般坠落下来,扎破水面,咕咕地沉了。 
华山派掌门踏剑降下,厉声道:“何人暗箭伤人?” 
自然无人应答。 
琳箐悄悄翘起嘴角,转头问乐越:“我们怎么走?” 
鹤机子道:“还是踏实走路为好,我们走吊桥吧。” 
青山派的众人沿着吊桥往对岸去,让乐越奇怪的是,难得洛凌之没有显摆,也带着清玄派其他弟子从吊桥上走。 
此时华山派正七手八脚在打捞那名沉湖的弟子。华山派的人虽然很会飞,却都不善水,摸索了半天,才将那名弟子捞出水面,十分狼狈。 
重华子和清玄派的道长们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重华子关切地向华山派掌门道:“徐掌门,需要贫道这里帮忙么?” 
华山掌门还未回答,重华子已经向吊桥方向唤道:“凌之,速来帮帮华山派的师弟。” 
洛凌之应了一声,振袖而起,只见一条青影从吊桥轻轻飘落上湖面,衣袂如流云,御风踏浪而去。它行得及其快,固然显不出如重华子那般慢慢行走的公里,但轻盈优雅,宛如谪仙凌波,吊桥上许多人不由得出声赞叹,各派年少的女弟子们望着水面上洛凌之,心都不由自主跳得快了些。 

乐越向湖面上瞄了瞄,它本就不大相信洛凌之会甘于寂寞,原来有后着在这里。 
沼沅望着水面上洛凌之的身影,心中再次暗道,一定是他吧,一定是的。 
琳箐用手臂撞撞它:“喂,为什么你总是盯着清玄派的那个洛凌之看?”它摸着下巴,目光锋利,“该不会……你选中的人就是他吧?” 
沼沅一惊,急忙摇头:“没……没有……” 
琳箐似笑非笑地瞄了瞄它。 
沼沅和青山派的众人一同走到对岸时,洛凌之和华山派的人也已经将那个掉下水的倒霉弟子拖上了岸。那名弟子正被人按着肚子,一下又一下将吞进肚中的湖水挤出来,及其狼狈。乐越和他的师弟们都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瞧了瞧他。 
乐越向洛凌之抱抱拳头:“洛兄,我们先行一步去论武阁了。” 
洛凌之微笑还礼。 
凤崖山的山顶及其开阔,山顶正北建着一座华阁,称作论武阁。各派依照旧历先到论武阁的大殿中应到,报上参与弟子的姓名,领取牌符,再抽签决定比试的场次。 
青山派领到第三十三号牌符,算是不好不坏,乐越道,两个三加起来就是六,是个吉利数了。 
清玄派到得晚,但他们是上一次论武大会的魁首,因此领一号牌符,站在最上首。 
论武阁的大殿中挤不下太多人,只有各派掌门或长老留在殿内,弟子们都在殿外的空地上等候,等时辰一到,朝廷派来的人说几句话,论武会就可以开始了。 
昭沅站在一个不显眼的地方,只管自认不留痕迹地努力打量清玄派的人,清玄派的弟子多名门贵胄少年,都相貌堂堂举止不凡,不过昭沅打量来打量去,还是觉得洛凌之最特别。 
乐越和他的师弟们也在四处打量。 
乐吴道:“大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论武大会和上次有些不一样?” 
乐越道:“有么?论武会你我都只参加过一次,这是第二回,大概每回和每回都不一样吧。” 
乐吴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乐晋也跟着道:“对,我也这么觉得,你看论武阁前有这么多的兵卒,打扮和一般小卒不同,我听说,只有朝廷的亲兵才这么打扮。” 
乐越遂向那些兵卒们望了望:“难道说今天是皇帝老儿亲自来了?不可能吧,他老人家不是病得很重么,现在应该在龙床上躺着吧。” 
杜如渊在一旁夹着书慢吞吞道:“虽不是皇上,也算是此时的大人物了。”向论武阁一旁的小楼一指,“看那楼上窗帘的花纹,据我所知,用海棠花为纹饰的,就是安顺王。” 
安顺王?那不就是传言中的未来的皇上或者未来皇上的亲爹吗? 
乐越的师弟们立刻抖擞精神目光炯炯地向那座小楼上看去。乐越咬着手指道:“喔,如果真是安顺王,等他出来的时候,我要多看他几眼。要不然等到将来,可能就不那么容易看得到了。” 
只有乐越抱着手臂兴趣不大地站着,他在心中道,未来的皇上或未来皇上的爹?那可还不一定。他朝昭沅看了看,发现那只傻龙正站在一棵树后小心翼翼地头盔向清玄派方向,它的姿势神情搭配着那个明晃晃的项圈,傻得无与伦比。 
乐越在心中叹了口气,可能真的什么不一定。 
乐吴忧心忡忡地道:“大师兄,倘若真的是安顺王,他的儿子又真的在清玄派内,我们这次胜的希望岂不又很渺茫?” 

乐越扬眉道:“没比之前,怎能先就想到了输?们只管一心地求胜就行!” 
琳箐立刻赞叹道:“说的太对了,我们一定不会输。”她朝论武阁的方向瞟了一眼,管它今日什么势力什么凤凰,只要有我在,就不可能让乐越输! 
杜如渊跟着应和:“甚是甚是,大师兄这种临阵态度,实属最难得的豁达。” 
他抬起头,有意无意,也向论武阁的方向看了一眼。 
论武阁旁边有两栋小楼,一栋名叫观雨,一栋名叫惜晴。这两栋小楼的方位都有些特别,尤其是惜晴。 
它建在论武阁旁侧的稍后处,看似被论武阁掩去了多半,但楼上的小窗能将整个山顶收入眼底,尤其是论武阁前比试场地。 
此时,惜晴楼上的小窗前就坐着一个人,端着半杯茶水,透过半掩的纱帘看着论武阁前的众人。 
有红衣小童捧上新茶,恭敬道:“主上,右使让我转禀,该来的人都来了。” 
被称作主上的人伸手挑起纱帘:“我知道,我方才,就已经看见了。” 
各派掌门抽签完毕后,从殿中退到论武阁外。论武阁前的大鼓咚咚响了三下,各派依序站好,一时之间,论武场虽然数派云集,却鸦雀无声。 
论武阁的二楼台阁上,陆续走出人来,先是应邀做本次论武会评判的几位江湖名宿,他们依次到了各自的座位前,却都站着不落座。 
少顷,浅墨色的幔帘后,走出了一个年约四五十岁的男子,身着苍鹰逐日袍,头戴玉冠,白面微须,略胖。论武场上的众人中微微有了些小小的骚动。 
“是安顺王!” 
“居然真的是安顺王!” 
安顺王面露微笑,向论武场上的江湖人士们抬手为礼:“小王奉圣上之命,前来参与此盛会。小王虽然打过几天仗,但武艺实在平平,蒙圣上恩宠当此殊荣,在各位江湖侠士面前,颇感惭愧。望各位江湖侠士们这几日多多指教小王,能窥得天下武林最顶级的绝学之一二,便是小王此生的荣幸了。” 
他口气极谦逊客气,让各派人等心中都十分受用。 
安顺王说完话,却没有立刻坐下,就在此时,台阁的帷幔后又缓缓步出一个绯色的身影。 
看到那身绯衣,昭沅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后颈的鳞片几乎要竖起来。 
除了新郎倌之外,乐越之前从来想象不出男人穿红是个什么模样。 
但此时却晓得了,原来男人也可以将大红穿得如此华贵,如此雍容,如此风流。 
那一瞬,天与地之间,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了。只余下那袭绯红色的衫袍,与一双微微上挑的眉眼。 
昭沅爪子发颤,寒意已经蔓延到它的头顶与后爪的最末梢,那浓重的红色,扎得它眼睛疼。 
它听见琳箐在自己耳边不屑地小声道:“许久不见,凤凰还是这么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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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雪白的拂尘丝缠上了冰冷的剑身,一抖一扯,长剑被拧得弯出了弧度,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从执剑人的手中脱出,剑尖划破微风,锵的一声,跌落在尘埃中。 
手拿拂尘身穿杏色长衫的年轻弟子后退一步,立掌向对面已两手空空的锦衣少年躬身道:“承让了。” 
那少年抱了抱拳:“师兄客气,泰山派的念影尘果然厉害,名不虚传。” 
论武场边高台上的雅席中,少林的静缘方丈、前页阁的若叶阁主、江北十七剑盟的盟主卢昕、江南第一庄望月山庄的庄主赵棠、南海剑派的宗主绿萝夫人及编撰江湖谱的万卷斋主人贺尧都拿起一根竹签,投进桌上红色的竹筒中。 
雅席正中坐着的安顺王微微抬手,一旁侍立的侍卫中立刻有一人跑向高台边的大鼓,拿出一面红色的令旗挥动三下,大鼓前立着的两个大汉抡起鼓槌,击鼓六声:“第五场,泰山派胜——” 
这已是泰山派胜的第二场。 
青山派的弟子们围在论武场边,捧着瓜子边磕边透过人缝向场中看。乐吴吹着瓜子皮摇头感叹道:“乖乖,好厉害!听说这个拿拂尘的,在泰山派中只算中等稍上的弟子,我估计小十一和小十二两个打他一个都未必打得过。” 
他身边的乐秦低声说:“二师兄,你的话如果被大师兄听到,肯定会说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乐吴道:“但做人总要面对现实。” 
乐秦摸起一枚瓜子送到嘴边:“大师兄的眼里只有打倒清玄派,现实这东西太遥远,他看不见。” 
乐吴沉默地也捏起一枚瓜子,递到嘴边,咔的一声。 
稍顷,十一师弟乐郑分开人群,努力地挤了过来:“师兄师兄,刚刚抽完签,我们第一场比试的人选已经出来了。” 
众青山派弟子都纷纷转头,急切的道:“哦?是谁和谁?” 
论武会的第一关共有六项比试,分别是兵器、拳脚、内功、轻功、武学、玄法。各派每项须有两个年轻弟子参加,只有至少胜了三项的门派,才能进入第二关。第一关比试的场次和对手门派都由几位评判抽签决定。参与的弟子则由本项中的对手门派抽签选择,不能由本门派自行挑选。 

这个变态的规矩是凤祥帝在第一次论武大会上定下的,据说是为了以示公正。根据江湖传言,凤祥帝是个十分喜欢抽签的人。 
论武会的第一项比试是兵器,而且是青山派寄托了很大希望的一项比试。乐越在来之前就曾经和师弟们一起详细地分析过战局,青山派的弟子都不怎么爱看书,所以唯一的一场文试武学比试必输无疑。而后,大家对内功也没什么钻研,估计赢的希望也很渺茫,再则玄法一项,胜算也不大。 
“但,”当时乐越经过盘算后和师弟们道:“可幸的是,实打实的一对一打,我们不怕。我们青山派弟子一向遵循打不过就跑的师训,在长年累月的锻炼中,轻功都是上乘。所以——” 
所以,青山派的弟子们,将冲过第一关的希望全部押在兵器、拳脚和轻功三项上。 
可这三项能不能胜,还要赌运气,看抽签的结果到底如何。 
青山派的兵器比试在第九场,对手门派很不幸是个挺强的大门派苍山剑派。苍山剑派在江湖门派谱上排名第八,专攻长剑短剑双剑软剑等各种剑,最擅长兵器。 
众弟子目光炯炯地盯着乐郑,都在心里默默祈祷:“这场中千万要有大师兄...” 
乐郑搔搔后脑,嘿嘿地笑了:“嗯,这场抽中的人是我和新入门的十三师弟。” 
那一瞬间,望着乐郑的众青山派弟子听见自己的心碎了。 
在师弟们捧着破碎的心哀愁时,乐越尚不知兵器比试人选的噩耗,他正蹲在僻静的角落里的一棵大树后,开导忧郁的傻龙。 
当,那个红衣男子出现在安顺王身后,琳箐说出“凤凰”两个字的那一刻,昭沅觉得四周突然变得漆黑,只有那抹红色刺灼着它的眼睛,刺得它的心很疼很难受。 
而且,它还有一点点惊恐,它很害怕凤凰发现自己,把自己抓住,或者抢先抓走自己要找的人,或者像对付父王那样,直接打烂自己的龙珠,把龙脉抢走。 
它无意识地紧紧抓着脖子上的项圈,动弹不能。 

琳箐的项圈确实很管用,凤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向下扫了一眼,便在安顺王身边随便坐下,他落座以后,安顺王方才跟着坐下。昭沅在麻木之中,听见身边师兄们低声议论:“怪了,这人是谁,怎么连安顺王好像都敬他三分一样。”“按理说朝廷中,除了皇上,没人能比安顺王厉害了。这人没穿官服,连官都不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架子。”“听说安顺王府中有位幕僚,替他出谋划策,非常厉害,安顺王对他言听计从,该不会就是此人吧。”... 
琳箐拉了拉它的袖子,小声道:“喂,不用吓成那个样子,你带着我的项圈,凤凰绝对看不出你是谁。它们其实没什么厉害的,就是手段多,阴谋诡计多。真打起来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有我在你吃不了亏的。” 
昭沅却依然僵僵地站着,直到论武大会开始,那抹红色的身影起身消失在帷幔后,它才挪动脚步,跟着散开的人流走到一旁,找到一棵长在僻静角落的大树,在树后坐下。 
它非常鄙视害怕凤凰的自己。要是自己不是这么没用,而是像表舅公那么强悍,就可以直接冲上去,打倒凤凰,给父王报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大树后。 
琳箐跑去给师兄们分瓜子,没顾得上管它。乐越陪着师父和师伯们抽完签,定下兵器比试的场次和对手门派后,方才费了老大功夫找到它,琳箐也跟了过来。 
乐越摸着下巴诧异的瞧它:“我还以为你去偷看洛凌之了,为什么在这里坐着?” 
昭沅低着头不说话,琳箐瞥了它一眼道:“哎呀,它是被凤凰吓的,吓傻了。”她在它身边坐下,用手撑着地面看着它,“喂,我刚才不是都和你说了吗?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凤凰不能把你怎么样。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一条雄龙怎么能这么没用。” 
没用两个字让昭沅的心缩的更紧了,它再把脑袋垂的更低了些,小声说:“我是很没用。” 
原来刚才那个红衣是凤凰,怪不得。乐越了然地在一旁坐下:“不要随便说自己没用。现在敌强你弱,要更奋发才对!就像我们青山派要对付清玄派一样。虽然对手很强,不代表一定会败。如果先灭了自己的志气,那不是会让对头更得意么?” 
琳菁立刻道:“对呀,你听听乐越的话,每一个字都这么的深刻,这么的有理。所以你要听他的话,别垂头丧气了。” 

昭沅慢慢抬起脸:“我只是有点担心,万一不成功怎么办...” 
万一,不是洛凌之。万一找不到那个人。万一找到了也没办法赢过凤凰。 
万一...万一... 
龙珠在它的胸口像个火球一样的灼热,它感到很沉重。 
乐越拍拍它的肩:“我告诉你,没做之前,就要只想着赢,别想着输。就算最后输了,也没什么。赢得起也输得起才是大丈夫!” 
琳菁点头:“对,像乐越这样的,就是大丈夫,将来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你学学他,没有错!” 
琳菁对乐越的吹捧让昭沅感到身上的龙肉一阵阵的麻,终于又精神了起来。 
对,现在最要紧的事,还是要赶快找到和氏皇族的后人,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想! 
乐越在琳菁赞赏的目光和昭沅钦佩的视线中豪情澎湃,连汗毛梢都被这股豪情涨满,在一瞬间,他感到自己顶天立地,却没忘记谦逊的微微一笑:“琳菁姑娘,我知道你说这话别有用意,没面略有夸大,这些赞誉,现在的我还不能完全当得起。而且琳菁姑娘你,也不要指望我因为这些话,就改变想法答应你的要求。” 
琳菁马上摇头:“没有没有,我没别的用意,你误会了。”她的双眼与甜美的笑容里写满了真诚,“虽然你不会答应我,但我不会因此改变我对你的欣赏。在我的眼里,你就是这样的。而且我觉得,你一定还有很多其他的优点我还没有发现。” 
乐越春风满面:“哈哈~你说的太过了,其实我只是个很普通的人,真的!哈哈~不过琳菁姑娘你的坦率我很欣赏!” 
琳菁漂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谢谢你这么说。” 
昭沅看着琳菁和乐越相对而笑,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龙鳞有点打颤。 
不对,不应该打颤。它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应该钦佩琳菁才对,她和乐越才吵完架,立刻就能把关系变得这么好,她的做法都是很宝贵的经验。 
乐越站起身,拍拍身后的灰尘:“耽误挺长时间了,兵器比试的人选应该已经抽出来了。我要过去看看。”  


琳菁赶快起身:“好啊,一起去。” 
乐越居然没有拒绝,只嗯了一声。琳菁很开心,笑吟吟地走到乐越身边。 
乐越向昭沅招手:“走吧,别在这里傻坐了,一起过去,清玄派也在那边。” 
昭沅便也随着起身,方才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它感觉浑身又轻快起来。 
论武阁旁的惜晴小楼二楼,小窗上半挑的纱帘动了动,轻轻垂下。 
帘后的人垂袖而立,透过纱帘,乐越、琳菁和昭沅的身影像三个模糊的黑点。 
红衣小童在他身后躬身道:“主上,要不要属下去打探一下...” 
那人转回身,在椅上坐下:“不必了,麒麟想要怎么闹,就让它怎么闹吧,与我们的大局无关。”抬袖再挑一挑纱帘,轻笑一声,“麒麟族的这位小公主口味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不寻常。” 
乐越和昭沅、琳菁一起快步赶向论武场,远远便看见师父师叔和众师弟们的神色都很凝重,只有杜如渊和他头顶的那只龟看起来比较淡定与悠哉。 
乐越快步赶上前:“兵器比试的人选出来了没?” 
其余人都默然,乐吴慢慢道:“大师兄,你挺着点,兵器比试的人选是小十一和小十三...” 
乐越、昭沅和琳菁也沉默了。 
乐郑双眼中燃着熊熊斗志:“大师兄,我会为师门努力的!” 
杜如渊道:“吾...也会尽力而为。” 
乐吴锁着眉道:“大师兄,我们...” 
乐越抬手搭上乐郑的肩:“事已至此,便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丈夫,要赢得起,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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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下午未时二刻,兵器比试第九场开始。 
昭沅觉得在这种时候抛下乐越去观察洛凌之和清玄派太没有情义,它挨着乐越,和青山派的其他弟子们一起站在论武场边,轻声安慰乐越:“不一定会输,总有奇迹存在。”这话好像不大管用,盯着场中的乐越脸色更阴沉了。 
琳菁抬手敲了它的后脑一记:“不会说话就别乱说!” 
它愧疚地闭口揉着被敲疼的地方。 
乐郑和杜如渊与苍山剑派的两名弟子面对面站在论武场上。 
青山派这次抽中了上上签,参加兵器比试的两名苍山剑派弟子是掌门的嫡传弟子,一个叫李昶,一个叫王泷,不单是苍山剑派年轻弟子中的翘楚,在江湖中都小有名气。李昶曾孤身一人剑挑三个土匪寨。王泷则在半年前江湖黑白两道互殴中,只身废了三十多个魔教弟子,从此扬名江湖。 
这场的第一回合是乐郑对王泷,杜如渊和李昶先退到一旁,王泷在场中像乐郑抬抬衣袖:“苍山剑派弟子王泷,请青山派郑师弟多多指教。” 
乐郑看起来有些僵硬,有些紧张,却也气势十足地抱起拳头大声道:“青山派弟子乐郑,请苍山剑派王师兄多多指教。” 
王泷捧起佩剑,抽出,青光流溢,寒气闪闪:“剑名秋霜,长四尺二寸,重二斤一两,永昌三年铸。” 
乐郑也举起刀。他年纪小,平时懒,没怎么练过兵器,来的时候随身挂的是把剑,有点生锈,害怕上场被砍断了让人笑话,乐越临时从另一个师弟身上扯了把刀给他。 
乐郑大声道:“刀名...刀的名字就叫刀!长,没量过,重量大概三四斤。不知道哪一年铸!” 
场外围观的人堆中一阵哄笑。昭沅不忍心看,有点想用前爪捂住眼。 
王泷的嘴边也露出一丝微笑,抬手:“请。” 
乐郑挥舞起长刀,冲向王泷,王泷抬剑相迎,剑尖在刀身上一点,绕出一朵剑花,再一挑,乐郑的长刀险些脱手飞出,急忙用另一只手按住。 
观战的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乐郑涨红了脸,两手舞动长刀劈向王泷,王泷不闪不避,剑身一抖,平平的迎上。 
锵的一声,剑势恍若一道白虹划过,乐郑手中的长刀忽然一轻,一块黑影从他手上咻地飞出,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乐郑愕然看向自己的手,刀柄还握在手中,长刀的刀身却只剩下了一半。 
另一半,静静地躺在不远处,断口处很齐,很平整,像用刀裁开的纸。 
王泷反手将长剑背在身后:“郑师弟,承让。” 
鼓声咚咚地响起:“苍山剑派胜——” 

乐郑握着半截断刀,木僵僵地下了场,突然手一松,断刀落地,蹲下身,脊背拼命颤抖。 
乐越大步上前,弯腰扯着他皱眉低声道:“起来,出息点!” 
乐郑起身,用袖子捂住满是涕泪的脸:“大师兄,我以后一定好好练武功。” 
乐越半拖半扶着他应道:“嗯嗯,好,以后好好练。” 
乐郑抽抽噎噎地被乐燕和乐鲁拖到人群外的空地上去了,昭沅想安慰一下乐越,笨拙地抬起一只前爪学乐越平时常做的那样碰碰他的肩膀。 
乐越皱着眉道:“唉,这是必然的下场,不过失败的现实还是很残酷。” 
琳菁柔声道:“往好的地方想,你们中最弱的两个已经被挑出来了,剩下的几场反而胜算会大点。” 
这边的场上,杜如渊与李昶已站到了场中央。 
李昶捧起佩剑:“剑名冬雪,长四尺二寸,重二斤二两,永昌三年铸。” 
杜如渊慢吞吞地将手伸进了衣袖。 
刚才要上场时,青山派的弟子们争先恐后地将自己的佩剑或佩刀拿给他,杜如渊都以太沉为理由婉拒,只是摸着衣袖笑嘻嘻地道:“我自有别的好兵器。” 
众人都知道他必输无疑,便也没有勉强。但,杜如渊在论武场上,始终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此时将手伸进衣袖的动作又如此的淡定,如此的从容,青山派的弟子们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丝希望,这个书呆子,该不会其实是个高人吧。说不定,这一局,会有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 
连乐越都有些这样的猜想。 
因为那只龟趴在杜如渊头顶,那么的气定神闲。说不定... 
昭沅也在盯着乌龟猜测,它会不会帮杜如渊?它感觉,乌龟应该非常非常厉害。 
以此同时,场外的各派弟子、各派掌门长老与高台上的几位评委也忽然都一致地敛气凝神,望着杜如渊。 
青山派的底细,大家多少都了解些。此时场上的这个书卷气十足的人,似乎是个从未露过面的新弟子。这样镇定,这样从容,果真只是个普通的弟子? 
李昶也微微眯起眼,他隐隐感觉到一股压迫的气息,即使当年他一个人拿着剑杀进匪窝时,压迫感也不如此时浓烈。他紧紧地盯着杜如渊伸到衣袖中的手,那只手正慢慢地抽出一样物事,卷起。 
杜如渊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扬起手中墨蓝色封皮的书卷,微微笑了笑:“《中庸》,孔圣人所著,江南书局今年新刻印的版本,因翻得有些勤,八成新。” 
论武场内外鸦雀无声,盯着杜如渊的那些目光更锋利了。 
李昶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请。”  

杜如渊含笑道:“师兄先请。” 
李昶握剑的手渗出了冷汗,他到底还是个年轻弟子,阅历尚浅,眼前的对手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叵测难料。 
他举起剑,灌注全部精神刺出,杜如渊握着书哎呀一声向旁边一躲,身法滞缓,居然像是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 
李昶大惊,为防止有诈,急忙硬生生收住剑势,向一侧一划,削到杜如渊手中的书册。哗啦啦——破碎的书页在微风中纷纷扬扬地飘飞、盘旋、飘向地面。李昶感觉剑下空落落的,好像刚才那一剑是削在一个普通的人拿着的一本普通的书上。 
杜如渊心痛地摇头:“看来《中庸》不足以抵御,换一本吧。”将手中的破书塞回衣袖,又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抽出一本,“这本《韩非子》应该比较能抵挡杀戮之气。” 
场外的青山派弟子们都从杜如渊是高人的美梦中清醒了。 
乐晋小声道:“我还以为他很厉害,原来是这个书呆子又在装神弄鬼。” 
乐吴道:“他会装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输的太丢脸,糊弄一下苍山剑派的人,让他们也郁闷一回。” 
场外的其他人显然还是将杜如渊当成了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苍山剑派掌门沉声喝道:“李昶,不可大意!” 
李昶深吸一口气,再一剑刺了出去。 
杜如渊向旁边一跳,狼狈闪过,李昶这一剑却只意在他手中的书,剑刃削过书册,哗啦一声,破碎的书页再次四散纷飞。 
“唉——”杜如渊长叹,“这位师兄,连《韩非子》都不能让你领悟到胜不以匹夫之勇的道理,吾唯有再请出一本书了。”他向另一只袖筒一掏,又摸出一本书册,封皮上四个大字,《孙子兵法》。 
掏书的时候恰好李昶的剑光扫来,杜如渊向后一仰,衣角已被削下一块,异常狼狈地跌倒在地。 
昭沅、乐越和琳菁站在场外,都赫然明白了,原来杜如渊头上的那只龟只管护着杜如渊不受致命伤,其他的它一概不管。所以杜如渊才被打得连滚带爬,狼狈不堪。 
杜如渊拎着《孙子兵法》从地上挣扎起身,见李昶又举起剑,忙道:“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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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昶的手顿时顿住。 
杜如渊掸掸身上的灰尘:“这位师兄,你实在太厉害,在下种不懂武功的人,手中就算有一百本《孙子兵法》恐怕也挡不住你的一剑,这局我败了,多谢师兄指教。” 
乐越的师弟们撇嘴道:“太会装了,连认输都一大套理由。” 
李昶一动不动地站着,杜如渊向他拱拱手,把《孙子兵法》塞回怀中,向论武场外走去。李昶盯着他的背影,忽然大声道:“慢着!” 
杜如渊满脸诧异地回头:“这位师兄,我已经认输...” 
李昶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请这位少侠赐教,认真指点在下两招。” 
杜如渊道:“在下其实对武功一窍不通,能活着下场已经是师兄剑下留情。这一局,师兄胜了。” 
他转过身再继续向场外走,李昶突然抛下手中的长剑,跪倒在地:“我认输,这一局,是我输了。” 

昭沅、琳菁连同青山派的所有弟子们都大惊。乐郑睁大了哭肿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个李昶有毛病吗?” 
琳菁道:“他该不会是把杜如渊的装X当真了吧?” 
乐越同情地看着李昶:“好像是...” 
像是印证他这句话一样,苍山剑派的掌门从座椅上起身,向着评判席方向拱手道:“这一局,的确是小徒输了。” 
鹤机子急忙起身道:“曾掌门误会了,贫道的这个徒儿前日刚入门,确实...” 
曾掌门抬手打断鹤机子的话:“鹤兄不必再替我留脸,这位少侠已经给足了小徒面子,这次比武,小徒输得一败涂地。” 

李昶跪在场中,大声道:“但我能得到这位少侠的指点,已胜过练十年的武功。” 
杜如渊站在场上,厚颜无耻地笑道:“好说好说。” 
按照规矩,倘若两局比试一胜一负,就由双方得胜的弟子再比试一场。 
静缘方丈道:“阿弥陀佛,那么王泷少侠还要与这位少侠再比一局么?” 
王泷立刻道:“不敢,弟子也认输。” 
曾掌门叹息道:“这场比试,我们苍山剑派输得心服口服。”他用钦佩和玩味的目光注视着鹤机子,“鹤兄,青山派不愧道法名门,鄙派心中,唯有敬佩二字而已。” 
李昶捡起佩剑,站起身,恭敬地向杜如渊道:“今日一场比试,多谢师兄提点,让我明白了武学之道在于心,而不必执着于其形的道理。不知在下能否择日登门拜访少侠,再请师兄多多指点我心中的迷津?” 

杜如渊微微笑道:“咳,嗯,当然,你能领悟,这最好了。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李昶急忙在口中跟着念诵,再反复默念几遍,深深揖道:“得此教诲,如醍醐灌顶,多谢多谢。”凝望着杜如渊的目光充满热烈的仰慕。 
春天的阳光下,本该充满了锋锐之气的论武场竟化作一幅杨柳春风的画卷。 
静缘方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恭喜施主从武中悟到了禅的境界,这方是武之本意。武者,止戈也。” 
大鼓声咚咚响起—— 
“兵器比试第九场,青山派胜!” 
杜如渊头顶的乌龟淡然地半垂着眼皮:“凡尘俗世实在太浅薄了...” 
昭沅目瞪口呆地看着场中,疑惑的皱皱眉头:“为什么?好奇怪。” 
琳箐喃喃道:“天哪,凡人真天真!” 
论武场边的石坪上,清玄派的掌门重华子也正看向场中,他身边站着洛凌之和另外两个年轻弟子,其中一个弟子冷笑道:“苍山剑派不过尔尔,师父,依徒儿看,青山派的那个弟子明明就是不懂武功在装神弄鬼,苍山剑派的那两个年轻弟子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连曾掌门也被糊弄了?” 
重华子捻着胡须尖道:“少南,曾掌门在江湖上见过的事情比你吃过的米还多,方才那人究竟是否只是个不懂武功的书生,他岂会看不出来?所以为师才一向说你太过自以为是。” 
少南皱眉道:“难道师父也以为,那书生是深藏不露?可他明明就被逼得连滚带爬毫无招架之力。” 

重华子笑一笑,侧首向洛凌之和另一位年轻弟子:“你们以为如何?” 
洛凌之垂目道:“弟子不敢妄下论断。” 
另一位年轻弟子道:“李昶的剑法不错,但那书生虽然看似狼狈,却一丝也没有受伤,不懂武功的人,不可能做到。这个书生我们曾见过,他当日晕倒在山脚下,大师兄本想把他救回去,恰好青山派的人也从那里过,抢先一步,既然他们爱抢,我们就让给他们了。说不定他真有别的来历?”他又望向已走出论武场的杜如渊,敛起眉峰,“不然,派人去查一查吧。” 
少南即刻道:“正是正是,师父,就让徒儿和大师兄去查吧。” 
方才说话的年轻弟子微笑道:“大师兄和二师兄还要看管着其他弟子们比试。还是我去查较好。” 
少南道:“不碍事不碍事,比试的事情有大师兄就行,这事让我来办。这等小事,怎能让小王...” 
方才说话的年轻弟子微微挑眉,重华子半眯着双目向少南一瞥,少南随即笑道:“不好不好,是我口滑了。”向那年轻弟子拱一拱手,笑得更深,“这等小事,不用维清师弟费心,我去便可。” 
“维清师弟”浮起一抹薄笑,没有说话,他侧首遥遥望向青山派弟子们所在处,挂在腰间的如意坠上的流苏在微风中轻摇。 
“稍安勿躁,先观察看看。”重华子捋着胡子闭目沉思,“倘若他只是个不知道来里的年轻人,为报救命之恩才暂时加入青山派,倒也正好。但他身上隐隐有股异样的气息,让我想起,师尊曾说过的一个关于本派的传说。” 

如今清玄派的创派祖师德中子曾讲过一件秘事,在很多年前,有魔乱世,惊动三界,连天庭都派下仙使除魔,最终,却是昔日清玄派的一位师祖打败了魔头,还留下如今凤崖山顶仙踪台和那汪湖泊的传说。传说中,魔头被打得魂飞魄散,最后那位师祖飞升成仙。但据德中子说,事实上那只魔并没有除去,而是封在了一件法器内,只有每代的掌门知道其隐藏处。德中子当年反出师门,除了盗走令牌外,还曾想盗走这件法器,但最终没有找到,为此抱憾终身。 
重华子道:“据师祖留下的口训中说,得到那件法器,便能将那只魔收为己用。” 
维清和少南都凝神不语,洛凌之道:“我们修的是玄法正道,要那魔有何用?” 
重华子摇头道:“凌之,你的毛病是脑筋太死,什么是魔?什么是道?为我用时,便因道而道,怎还谓之魔?” 
洛凌之便也不再说话,少南道:“师父,难道你猜测青山派已经动用了那件法器?如果用了,他们第一局不至于输的那么狼狈。而且青山派不成气候这么多年,当真要用那件法器,何必等到今日?” 
“青山派落魄至此,或者那件法器的真面目早已失传,混迹于普通物件中而不为所知,结果在无意中被动用...”重华子沉默半晌,续道,“总之,那书生有些古怪,还有那名少女与挂着项圈的少年看起来也十分不寻常。” 
少顷后,维清道:“师父,倘若得到那件法器,将魔收为己用,会怎样?” 
重华子缓缓道:“一手翻天,一手覆地。” 
维清和少南的神色都变了变,维清负手沉思,眼中光芒闪动。唯有洛凌之神色平静地站着,将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往青山派的方向,一任清风拂起衣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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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青山派的众人此时心情很复杂。 
杜如渊站在众弟子之中,噙着一抹谦逊的、等待被赞叹的微笑,乐越和师弟们大眼小眼一起看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夸他好。 
杜如渊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任何表示,自己笑着开口道:“这一场,胜得实在侥幸,当归功于圣人教训,那位李师兄与王师兄都是有悟性之人,方才能被感化,最终...” 
乐越搜肠刮肚,终于想出一句赞美的话,立刻截住他的话头:“十三师弟,你能进青山派实在是我派之幸!” 
杜如渊笑眯眯道:“大师兄过誉了。” 
其他的师弟们跟着乐越附和:“对啊对啊,十三师弟你真了不起。”“大师兄说出了我们的心声。”“这一场多亏你了。”... 
杜如渊含笑将这些话一一收下。 
乐越拍拍杜如渊的肩膀:“再接再厉。” 
杜如渊弯着眼睛道:“好说,好说。” 
乐吴将乐越扯到一旁,小声道:“大师兄,我觉得吧,这事儿顶多糊弄一次,下次就不一定管用了。你让他再接再厉,到时候露馅了咋办?” 
乐越道:“这不就是那么一说吗?下次他上不上得了都不一定,反正我们这场胜了,的确是他的功劳。” 
乐吴嘀咕道:“我现在都不敢看苍山剑派,看见他们我心虚。” 
乐越道:“其实我也心虚。但他们非要认输我们也没有办法,是不是?大家都很无奈。”抬手向一边比了比,“你看那边。” 
乐吴转头看,只见李昶站在数丈之外,仍在用热烈的、仰慕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杜如渊。乐吴无语地看向遥远的天边。 
杜如渊终于被赞美得满足了,挥一挥衣袖,踱到一棵树下,又掏出一本书看起来,仿佛浑然没觉察到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揣测目光,既淡定,又从容。 
乐越低声向师弟们道:“留他在这里做高人,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师弟们做鸟兽散,琳箐拉拉昭沅的衣袖,双眼仍紧紧望着乐越:“你看你看,乐越他真是一举一动都有卓尔不群的气质!” 
昭沅已经对琳箐这种横看竖看怎么看乐越怎么顺眼的行径习惯了,敷衍地点点头,唔了一声。它悄悄向一边张望,找寻清玄派弟子和洛凌之的身影。 
乐越要去找师傅和师叔们商量拳脚比试的事情,琳箐立即跟着,乐越回头看昭沅:“你要不要一起去?” 

昭沅摇头,它想去看看洛凌之。乐越了然地露牙一笑,和琳箐一道走了。 
昭沅独自穿过人群,慢慢靠近清玄派众人的所在之处。 
清玄派的弟子聚集在石坪的一角,洛凌之身着浅清的衣衫,背后的流云纹围绕着正中的八卦图案,好像会浮动一样。明明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弟子服,不知道为何,洛凌之看起来就是那么与众不同。 
昭沅站在一个自以为隐蔽的角落小心地勘。这厢清玄派的一个弟子向洛凌之道:“大师兄,青山派那个挂项圈的小弟子老往咱们这里看,是不是想打探什么?” 
洛凌之闻言侧首,向昭沅的方向看来,昭沅立刻向后缩缩,低下头。 
那弟子道:“是吧,鬼鬼祟祟的。” 
另一个弟子道:“我看他呆头呆脑的,不像别有企图,倒像也仰慕我们清玄派,是不是他想找个机会也投靠我派?” 
昭沅再试探得向清玄派的方向张望,却瞧见洛凌之走出人群,径直向自己的方向走来。他攥紧前爪,压下想溜走的念头,站在原地,看着洛凌之越走越近,直到站在眼前。 
洛凌之居然真的是来找它的。 
昭沅突然感到自己比琳箐还是差了太多,它一时间不知道该和洛凌之说什么,只好紧张地笑了笑。 
洛凌之也浮着微笑道:“你是青山派的弟子?” 
昭沅点头:“你是洛凌之。”和洛凌之这样站着,昭沅感到他身上的气息让自己舒服。那种气息很清澈,就像最清最清的水一样。 
洛凌之微笑道:“对,我是清玄派的洛凌之。” 
昭沅望着他道:“我叫昭沅。” 
洛凌之目光很温和:“你没穿青山派的弟子服,是还没正式入门的弟子?” 
昭沅又点点头,它渐渐地放松下来,不再紧张了:“嗯,我是挂名弟子,只是跟着来看看,不参加比试。”它又接着道,“我听说你们清玄派很厉害,所以有些好奇,才在这里看看,没有别的意思。”它两眼闪闪发亮看着洛凌之,“我觉得你很厉害。” 
洛凌之轻笑了一声,和方才的微笑不太相同,昭沅感觉和琳箐学习的这些夸奖的经验很有用。 
“你的大师兄乐越也很厉害。”洛凌之温声道。 
昭沅想说,我觉得你比他厉害,可这句话太对不起乐越了,它斟酌了一下,改成:“嗯,我觉得你们两个是不一样的厉害。” 

洛凌之又微笑了,昭沅接着还想找点什么说,却听洛凌之道:“昭沅师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清玄派找我。” 
洛凌之说了可以去找他,昭沅的心里喜悦起来,忙点头道:“好的,谢谢...师兄。”它喊了洛凌之一声师兄,觉得双方又熟悉了一步。它望着洛凌之离去的身影,喜悦几乎要从身体里溢出来。 
洛凌之回到清玄派的弟子堆中,昭沅觉得再看下去不太合适,就也转身,准备回到青山派那边等乐越回来。 
它沿着路边慢慢地走,左肩忽然被什么拍了拍:“这位小兄弟,不知道能否请教一件事情?” 
昭沅诧异的回首,见身后站着一个人,穿着一件暗绿色的锦袍,手拿一把折扇,衣襟和袖口处镶着褐色纹边,看起来像凡人二三十岁年纪。方才敲昭沅肩膀的,应该就是这人手中的折扇,他客客气气向昭沅道“小兄弟,我是来看论武大会的,你可知道清玄派在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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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沅指了指:“那里,穿青色衣服,身后有八卦流云图案的就是清玄派。” 
那人顺着昭沅指的方向望了望,恍然道:“嘿,多谢多谢。” 
昭沅不敢和陌生的凡人说太多话,回了句不客气,便要继续往青山派那边走。 
那人却继续向它道:“那么,请问小兄弟你是哪个门派的?” 
昭沅答道:“我是青山派的。” 
那人挑起一边的眉毛:“青山派?青山派与清玄派之间,好像有些渊源,是不是?” 
昭沅觉得这个人有点啰嗦,嗯了一声,不多回答,那人接着没完没了地道:“我看你有些面熟,像我一个许久不见得故友,小兄弟你贵姓?” 
昭沅有些警觉地盯着他,没有回答,那人也不以为意,伸出折扇,碰了碰昭沅脖子上的项圈,昭沅立刻护着项圈后退一步,那人将扇子在手心里敲一敲:“此物很是华贵喜庆,好彩头,很吉利。”双目微微眯起,“我似乎,也在哪里见过一样...” 
昭沅一动不动地站着,这人的身上有股很特别的气息,不像凡人,它觉察到了。 
那人展开折扇,晃了晃,又要说些什么,昭沅浑身的龙鳞警觉地竖起,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它的胳膊,接着,它被向后一扯,一个身影挡在了它的前面。 

琳箐将昭沅推在身后,横眉竖目地瞪着那个人:“商玄,你为什么吓唬我弟弟?” 
那个叫商玄的人懒懒地笑了:“琳公主,我记得上次在昆仑见到你时,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一晃眼,已经亭亭玉立了。实在是光阴如箭,流年难觉。” 
这人,和琳箐认识? 
那么他果然不是凡人了,他会是谁? 
昭沅涌起了身为一条龙的自尊,它不愿意这样没用的被琳箐护在身后,遂绕到了她的身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商玄。 
琳箐道:“谁要和你攀交情。你打什么算盘我懒得管,但要记得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规矩。” 
商玄施施然地摇着扇子:“琳公主,我并无恶意,只是看见令弟想起了故人,问路时顺便打个招呼而已。按照辈分你还要称呼我一声叔父,与长辈说话怎能这样无礼?” 
长辈?难道这个商玄,也是麒麟? 
琳箐嗤地一笑:“长辈?不好意思,我同族的长辈都多得数不清了,实在不记得还有什么乌龟亲戚。想要攀亲戚,你去那边的小楼上,有只红毛鸟说不定肯和你认认亲戚,你们一红一绿,非常相配。或者你可以顺便告诉他,这论武会中有我相中的人,让他有胆识就试着动动看。” 
商玄晃着扇子摇了摇头:“如今的年轻人都这般暴躁的脾气,这般刁钻的嘴,呵呵,琳公主不用担心,本族中事,我都已很多年不过问,其余的闲事更懒得管,只是没事四处走走,看看热闹而已。如今寻人不易,凡事多小心。” 
乌龟...难道,商玄是护脉玄龟?那么杜如渊头顶的那只又是什么?昭沅疑惑地打量着商玄。琳箐在它身边哼了一声:“多谢关心,分寸我自有把握,不用多费心。” 
商玄又笑了笑,他身后忽然有声音道:“玄君。” 
一个红衣小童像平空冒出来一样从商玄身后绕出,恭恭敬敬地低头道:“玄君,主人命小的前来迎接,新茶已备,主人正在楼上恭候玄君。”小童声音稚嫩,好像此处只有商玄,琳箐和昭沅都不存在。 
商玄道:“回去转告你家主人,我稍后便到。” 
“是。”小童向商玄身后一绕,忽的便不见了。 

在人来人往的此处,是不是有点太突兀了?昭沅忍不住向旁边看了看,商玄像看出了它的疑虑,道:“无妨,凡人看不见他的。”合起折扇,“既然那边相请,我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琳箐挥挥手,甜甜地道:“好走,不送~~” 
商玄侧首,嘴边噙着一丝笑意:“对了,琳公主,令弟不是要在冰中睡一千年么,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琳箐眨眨眼:“睡得闷了就出来逛逛咯,不行吗?” 
商玄的嘴边的笑意蔓延到眼角,目光流转,落在昭沅身上:“凡间的景致不错,那就多逛逛吧。” 
昭沅盯着他施施然离去的背影,忧心地问:“他是不是看出我来了?” 
琳箐摆摆手:“放心啦,乌龟就是喜欢装模作样,这是他们一组的通病,他是在试探你而已。” 
昭沅抓抓头:“唔,可是凤凰知道我们在这里吧,为什么还...”虽然大概看不出自己是龙,但知道有麒麟在这里,应该也会有所防范吧,看凤凰和麒麟之间的关系,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 
琳箐道:“哦,知道是肯定知道啦,不过不敢把我们怎么样的。今天来的这个是只小凤凰,并不是凤君,只是凤君的一个手下而已。对了,我要告诉你个常识,一般的凤凰是红的没错;不过凤凰越花,等级越高,据说凤君就是只花的不能再花的凤凰。” 
琳箐不厌其烦地絮絮叨叨解释,昭沅很感动,刚才她一定也是赶过来帮自己的,琳箐的嘴巴虽然很刻薄,但真的帮了自己很多。昭沅感激地道:“谢谢。” 
琳箐笑嘻嘻地说:“不用和我客气啦,将来我们是盟友呀,呐,你一定一定要让你的皇帝多关照乐越喔。” 
昭沅用力点头,琳箐眉花眼笑,拉着它的袖子一同向青山派的方向走,论武场上鼓声响起,又是一场比试结束,另一场比试将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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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拳脚的比试要明天才能开始。青山派的弟子们三三两两地钻在论武场外的人堆中看热闹。只有乐越坐在一旁的草地上,皱着眉聚精会神地在地上用树棍画着什么,时而沉思,时而喃喃自语。 
琳箐拉着昭沅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哈的笑了一声。 
乐越吓了一跳,差点甩掉手中的树棍,琳箐笑吟吟地凑到近前:“你在画什么?” 
乐越摸着下巴道:“画战图。想一想下面的几场怎么组合才能赢。” 
昭沅在他的身边坐下:“可是,参加每场比试的人不都是由对方抽签决定的吗?你怎么组合?” 
乐越用手刨了刨后脑:“哦,就是因为这样,才要计算各种可能。” 
昭沅趴近了看他画,琳箐也在一旁坐下道:“可惜,有只凤凰在这里,现在又来了一只乌龟,我不太好做手脚,要是没这么多阻碍的话,你把你想要每场上场的名单告诉我,我肯定能让结果和你想要的一样。” 
乐越边画边说:“那样等于作弊,不是大丈夫行径。” 
琳箐道:“凡是光明磊落,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昭沅在旁边默默地一抖。 
乐越咳了一声,转向昭沅道:“对了,我刚才看到你和洛凌之在说话。我可要提醒你,这地方厉害的人物很多,你一定要小心隐蔽,不要太惹人注意,等我帮你办完那件事情,你确定以后,再设法行动也不迟。做大事,一定要沉得住气。” 
昭沅嗯了一声。琳箐看着它,再看看乐越,漂亮的眼睛眨了眨。 
到了天快黑时,兵器比试结束。 
凤崖山的山坡上有专门为论武会建造的房屋,分成各个小院,论武会期间,各派都要在这里住。每个门派可以分到一个小院,院中有水井、厨房和厕房,可以自己生火做饭,另外还有专门的地方能买到饭吃。 
青山派人太少,分到了犄角旮旯里的最小最破的一个院子。一共只有三间厢房,乐越师兄弟们挤在最大的一间里,在地上铺席子睡通铺。鹤机子、松岁子、隐云子、竹青子合住一间,剩下一间最小的单独给琳箐住。 
昭沅跟着乐越跑前跑后,帮着铺席子、铺被褥。乐越去帮大师叔松岁子收拾院子中做厨房的棚子时,昭沅还是跟在他后面。乐越擦锅灶它就跑来跑去端水洗抹布,乐越劈柴,碎柴一劈好,它就立刻上前把柴拢在怀里,抱到一旁摆好。 
乐越觉得奇怪,扛着斧头看它蹲在墙角仔仔细细地码柴。昭沅感觉到乐越在看它,回头用袖子擦擦额头,嘿嘿笑了笑。 
乐越皱眉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求我?” 
昭沅用爪子抓着袖口道:“我,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乐越摇头:“不对,你的态度殷勤得有点奇怪,休想瞒过乐大侠我这一双利眼。” 
昭沅犹豫着起身,挪到他身边,双眼亮闪闪地小声道:“我,晚上可不可以去山顶的湖里泡一下?只泡一下下...” 
它很久没有泡在水里了,浑身痒的慌。 
乐越挑眉:“你想让我帮你把风?” 
昭沅又露出尖尖的牙齿,嘿嘿地笑。乐越神色一敛:“休想。” 
昭沅脸上的神采一点点地褪下去,有点困惑有点委屈。乐越斜眼瞥向它,将声音压到最低:“不要哭丧脸,不行就是不行。想想你是什么,万一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昭沅低下头:“抱歉。” 
乐越继续劈柴,它继续捡,乐越看见它蔫蔫的样子,有点不忍心,只能假装没看见。柴劈好后,乐越打发两个师弟们去烧水,从厨房钻出来后,发现昭沅还坐在墙角的木柴堆上,垂着头看自己右手的中指。 
“怎么了?”乐越大步走过去,抓起昭沅的右手细看,“被木刺扎进肉里了?你怎地也不说一声,走,我帮你挑出来。” 
昭沅跟着乐越进了厢房,在铺好的地铺上坐下,看乐越拎起成天随身带着的皮囊翻翻找找,翻出来一个小盒子。 
“把右手伸过来。”乐越在它身边坐下,打开小盒,从盒中的布卷里拔下一根针,叹气道,“唉,我成天就像师弟们的半个干爹一样,什么都要管,连随身都带着针线盒,实在有损我未来大侠的形象。”抓起昭沅的右手,凑到窗边的光亮,仔细看了看扎了木刺的红肿处,手指按着两边讲那红肿的地方捏的突起,方才用针尖轻轻挑开外皮,拔出木刺,“疼的话就说啊。” 
昭沅嗯了一声:“不疼。” 
木刺挑出后,乐越把针插回盒中的布卷,想了想又拿出来,向在另一边窗下的地铺上坐着看着书的杜如渊道:“对了,十三师弟,你今天在比试的时候衣服被削破了吧,你自己会缝吗?会缝我这里有针,不会缝脱下来我给你缝缝。” 
杜如渊放下书,看了看乐越,神情有点复杂:“大师兄,这句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 
乐越道:“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们青山派门下弟子,没有一个不会使针线的。要不然衣服破了怎么办,继续破下去?哪有那么多钱一破就换新的。” 
杜如渊颔首:“有道理。”他头顶的乌龟也跟着点了点头。乐越将针盒向杜如渊的方向递了递:“要么?” 

杜如渊脱下外袍,笑眯眯地拎到乐越眼前:“大师兄,有劳。” 
乐越叹口气,接过杜如渊的袍子,昭沅坐在旁边看着他熟练地穿针引线,情不自禁地认真道:“你将来一定会是大英雄。” 
乐越咬着线头瞄它一眼:“是不是还没死心,想让我帮你那个忙?” 
昭沅摇头,再次认真地道:“我是真心这样说的。” 
杜如渊在一边卷着书册道:“在下也这样以为。” 
乐越把针盒收进皮囊,拎着缝补好的衣袍丢回给杜如渊:“能不能成还不一定,不过你们还算是比较有见解,嘿嘿。”昂首阔步迈出厢房,走向厨房。 
晚上掌灯时分,晚饭好了。乐越捧着饭碗数人数,左数右数少了一个。 
乐吴道:“大师兄你就不要再点了,一眼就能看出来,琳箐姑娘不在。” 
乐秦吸着面条道:“从傍晚分好房间后就没再看见她了,房里也没有。” 
乐越猜测,既然傻龙都想要去水里泡一泡,说不定麒麟姑娘也本性爆发,去山林中奔跑,领略郊野风光了,于是没再追问。 
 
 
 
乐越感觉,自己和师父师叔师弟们似乎都忘记了一件不算大不算小的事情,但究竟是什么事情,他却一时想不起来,便懒得再想,继续吃饭。 
昭沅在一个角落里抱着饭碗,它不大会用筷子吃面条,笨拙地用一只前爪攥着筷子,把面条拨到嘴边吱吱地吸,它怕丢脸,不敢吸太大声音,几乎要把头cha、、jin碗里,乐越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它,又情不自禁地替洛凌之发愁,忽然感到自己被琳箐缠上,其实比洛凌之好命很多。  

各个门派的掌门长老们互相拜访应酬,旁边和对门的小院里不断有人来人往招呼客套声,青山派的小院门口路过的人来来hui、、、hui、、、,但却没有一个人来拜会他们。 
乐郑等小弟子问鹤机子和三位师叔:“咱们不用去拜望别的门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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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机子道:“不用。” 
晚饭后,青山派的弟子们轮流去水井里打水,厨房后的竹棚里有木桶木盆,可以冲澡。乐越先和师弟们打水,请师父和师叔们沐浴,然后再轮流排队冲澡。 
乐越向昭沅道:“嗳,你和我一道留到最后洗。” 
昭沅点头。 
等到乐越的师弟们冲完澡都钻进被窝后,乐越招招手示意昭沅和他一起出去。 
来到冲澡的竹棚边,乐越道:“你现在这里等我一下。”拎着桶向井边去。昭沅不明所以地看着乐越把一桶桶的水倒进大木盆。差不多倒满时,乐越搁下桶,向木盆指了指,“进去泡泡吧,我替你把风。” 
昭沅困惑地眨眼。 
乐越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想泡水吗?去湖里肯定不行,会被看见。这里比较安全,他们都睡了,我替你在棚子外把风,反正你的龙形还没一尺长,这一大盆水足够你泡了,将就一下吧。” 
昭沅呆呆地站着,乐越皱眉催促道:“傻站着干吗?说不定等下就有谁起来了,快点。” 
昭沅方才嗯了一声,笑起来,走到盆边,膨的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一条圆滚滚的半尺多长的小龙一头扎进了水盆中。 
昭沅在盆里游了两圈,乐越在棚边听见盆里哗啦哗啦的水声,忍不住想笑。片刻后,水声止了,昭沅在盆中静静地泡着,龙须悬浮在水里,微微地动。 
乐越望着头顶的夜空,苍穹如墨玉,嵌满银星。 
昭沅的声音从身后水盆中传来:“乐越,多谢。如果...嗯,就算我找不到要找的人,我也会报答你的。” 
乐越道:“说什么报答,生分!咱们是朋友,这是应该的。”只要你带着你的洛凌之造反的时候别把我扯下水就行。 
乐越顿了顿,又开玩笑地道:“不过嘛,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有姐姐或者妹妹,一定很漂亮,可以介绍给我认识。”  

昭沅在水中道:“唔,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我妹妹很小,都还没有换牙,大概等三四十年后,就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了。我姐姐...我姐姐很漂亮,比琳箐好看,就是比她还要稍微凶一点。” 
比琳箐还凶? 
乐越默默地留着冷汗道:“那就算了,我看我还是比较适合凡间的美女,你把我刚才说的话忘掉吧。” 
再过了一会儿,又是哗啦一阵水响,跟着嘭的一声,有亮光闪了闪,昭沅又变回人形,弯腰走出竹棚:“乐越,我好了。” 
乐越转回身道:“哦,那你先进去睡觉吧,我来冲澡。” 
昭沅应了一声向厢房去,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乐越,我还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总是让乐越帮忙,它觉得很过意不去,口气很小心翼翼,怕乐越嫌自己麻烦。 
乐越放下水盆,爽快地道:“有什么事直说,大家都是男子汉大丈夫,做事直来直去最好,不用吞吞吐吐的。” 
昭沅托出一样东西,送到乐越面前:“这个,你能不能先帮我放一下?” 
乐越看见那个东西,吓了一跳,急忙上前用双手盖住,向四周张望一下,小声道:“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不是你的龙珠吗?怎么这么随便拿出来,被看见你就完蛋了!” 
昭沅轻声道:“你能不能替我收着?” 
乐越怔了怔:“我?替你收着?这不是你的命根子吗?为什么要给我?” 
昭沅半垂下眼帘:“龙珠里面有龙脉,现在凤凰在这里,今天我和琳箐又遇到了一只乌龟,我担心会被认出来,倘若我被凤凰抓到,起码没有龙珠,他们不会知道我是护脉龙神。” 
乐越拧着眉头道:“可是放在我身上,万一被察觉了怎么办?万一磕到碰到打碎了...” 
昭沅道:“不会,护脉龙的龙珠不在龙身上是没有龙气的,也不会亮,不用很强的法术也打不破它。我还可以把它变小一点,你帮我随身藏着好不好?” 
乐越道:“只要不会被发现,轻易坏不了,我帮你藏在身上倒是无所谓,但,你就那么放心把它给我放着?你不怕我带着它跑了,或者一口把它吞了?我吞了你的珠子,说不定就能功力大增数个甲子,或者直接飞升成仙了。诱惑很大啊。” 
昭沅露齿笑了笑:“你不会,因为你是大侠。” 
乐越假装无奈地叹了口长气:“好吧,败给你了,你比琳箐还会说话。” 
昭沅闭眼念了几句什么,手中托着的龙珠在乐越掌下果然渐渐缩小,缩到一颗葡萄那么大。 
乐越从昭沅手中接过龙珠,龙珠离开昭沅就没了光泽,在星光下都暗沉沉的。 
乐越在颈项上抓住一根细绳扯了扯,从领口处扯出一只连着绳子的锦囊。 
乐越松开锦囊扣,把龙珠塞进去,扎紧袋口,再把锦囊塞回衣衫内,拍拍胸前:“这只锦囊我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身带着,里面装的是行走江湖必备的救命药丸,挂锦囊的绳子是什么蚕还是什么鲛丝的,剪不断,烧不断。所以你尽管放心,我可以保证我在你的珠子就在,如果没了,你尽管带着你的爹爹娘亲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来追杀我。等我替你珠子上沾上洛凌之的血,我就把它还给你。” 

昭沅望着乐越,双眼在星光下亮亮的:“嗯,我放心。” 
昭沅回到厢房内,钻进地铺的被窝中。 
杜如渊躺在它旁边的被窝中,好像已经睡熟了,那只乌龟趴在靠近昭沅这边的枕头上,头尾都缩在壳内,应该也睡熟了。 
昭沅闭上双眼静静地躺着,它听见乐越冲完澡回来的脚步声,关门的声音,熄灭油灯的声音,以及在自己身边躺下的声音。 
它悄悄地睁开眼,房中黑漆漆的,很静,只有沉浸在酣梦中的青山派弟子们匀长的呼吸声。这样躺着,昭沅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凡间。 
虽然寻找和氏皇族后人的事情比较困难,虽然它以前总听说凡间只有万丈红尘与污浊之气,凡人生生死死瞬息轮回,在龙的眼中像虚浮的尘埃和朝雾。 
可,此时,昭沅还是觉得人间很好。 
人间有很多有趣的东西,能遇见像琳箐这么好的护脉神,更有乐越和他的师父师弟们这样的好人。 
昭沅把脸埋在被子里。 
其实它并不需要把龙珠托付给乐越,这样做是想至少报答乐越一点。 
论武大会上各个门派都很厉害,在比试中很容易受伤。乐越把龙珠带在身上,龙珠能帮他抵挡住一些别人的攻击,乐越就可以少受点伤。 
它现在所能报答的,只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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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天大早,琳箐出现了。 
乐越的师弟们纷纷关切地询问她昨天去了哪里,琳箐都不回答。等到吃了早饭,再次到了山顶论武场后,琳箐才抽空把乐越硬拽到僻静的角落,笑盈盈地道:“我昨天晚上,替你去搜集敌情了!” 
乐越诧异:“什么敌情?” 
琳箐洋洋得意地道:“我昨天晚上,潜进了各个门派的院子里,探听消息,听到了他们不少的部署计划!尤其是清玄派,我一直站到天亮,腿都麻了。” 
乐越道:“哦?你都听到了什么?” 
琳箐用手指绕着胸前的发辫:“有很多,比如清玄派的掌门重华子比较喜欢他的大徒弟和三徒弟,不太喜欢二徒弟。安顺王的儿子很可能确实在清玄派内,因为清玄派的院落中,有好多穿着弟子服的亲兵。大多门派都把杜如渊当成了一位高人,商量着怎么探他的虚实,还有...” 
乐越抬手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琳箐姑娘,重华老儿器重他的哪个徒弟以及安顺王世子到底是哪位与目前没有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今天的拳脚比试青山派中谁会被抽到,我要去看一看结果。” 
琳箐也不生气,依旧紧紧跟在他后面:“好啊,我陪你一起去看。” 
乐越有些无奈,他忽然觉得,自己被琳箐盯上,比被昭沅盯上的洛凌之也好不到哪里去。昭沅这条龙傻是傻了点,却不像琳箐这么难缠。到底是傻和难缠哪个更让人头疼,却不也不大好比较。 
昭沅继续不动声色地偷偷观察清玄派和洛凌之。琳箐在乐越去找师父的间隙凑到它身边:“喂,我已经想问你很久了,你天天这样看着清玄派,真那么肯定洛凌之就是你要找的人?” 
昭沅和乐越曾经当着琳箐的面讨论过此事,昭沅知道琳箐早已晓得内情,它没什么好再隐瞒,遂老实地回答说:“并不是完全肯定,只是觉得差不多是他而已。” 
琳箐蹙眉:“你为什么会以为是洛凌之呢?”她也望向清玄派的方向,“我觉得他这个人很一般很平常,没什么特别的呀。” 
很一般很平常没什么特别?昭沅不能同意琳箐的看法,它道:“我...觉得他很其他凡人不太一样,一看就与众不同。” 
琳箐道:“什么与众不同嘛,和乐越完全不能比,喂,我怀疑你找错人了喔。” 
昭沅挠挠头:“是和乐越不大一样,但,洛凌之明明很特别。他外貌出众、武功高、有涵养、遇事冷静、又斯文,又...” 
它抬起前爪数洛凌之的独特之处,琳箐摆手打断它:“哎呀哎呀,所以说呢,你经历的太少,见的凡人太少。你说的那些,正好证明了洛凌之就是一个最平常,最一般,扔到人堆里绝对找不见的人!” 

 昭沅诧异地睁大眼,琳箐卷卷衣袖:“听我给你分析分析,凡人所说的优秀男子,一般就是相貌俊美、气质儒雅、知书达理、举止斯文、武功高、家世好、有涵养、还有什么看起来深藏不露之类的,你看这些,洛凌之是不是差不多都符合?” 
昭沅点头,琳箐拍手:“对喽,所以我说他一般嘛,什么都符合,证明他就是一个再一般不过的平常优秀男子,凡尘俗世中,和他一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太平常太一般了。” 
昭沅觉得琳箐的话很像歪理,它嘀咕道:“可是乐越都符合不了几项。” 
琳箐再拍拍手:“这就对了,正式因为乐越符合不了几项,他才独特、优异、卓尔不群,注定能成为引发乱世的枭雄。可是洛凌之嘛...”琳箐撇嘴摇头,“放在太平盛世中呢,他入江湖,或者能当个不功不过的掌门,进朝廷,大约能做个差不多的好官,就是不得罪人但也没多大作为的那种。他想青史留名,难!如果命好生在皇家,没人和他争位置的话,或许他能做个无功无过的皇帝。但,从最根上说,他中庸之气太重,缺乏锋芒,连乱世中的大将之气都不具备,更不用说是乱世中的帝王了。”琳箐继续摇头,“你绝对找错人了,凭我护脉麒麟从不出错的眼光,我敢这样肯定。你要不要和我打赌?” 
昭沅也摇头,琳箐的眼光有些奇怪,它早就发现了,但它不像正面反驳她,把洛凌之放在心中默默地支持。 
琳箐抱着手臂道:“你爱信不信,反正到时候发现找错了人,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我可以多教你点关于人间的经验,这样你就能比较会看人了。” 
昭沅不做声。 
不远处悠悠飘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真浅薄——” 
琳箐立刻瞪眼望去,只见声音传来的方向,杜如渊正站在树下看书,那只乌龟耷着眼皮趴在他头顶。 
琳箐大步走过去:“喂,刚才是不是你在说话?你在说谁?” 
杜如渊捧着书册疑惑地抬眼:“师妹,你是和在下说话?在下一直在看书,并未出声啊。。。” 
乌龟的眼皮动了动,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说你。” 
琳箐柳眉倒竖,举起拳头,杜如渊抱着书后退一步:“师妹,你怎么莫名其妙...现在可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师妹你还是收敛一点好。” 
琳箐咬着嘴唇恨恨地放下拳头:“看在人多的份上不合你计较,总有一天让你好看。” 
杜如渊面露疑惑:“师妹,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这样威胁我?” 
琳箐甩手离开。  
 
乌龟晃晃脑袋,再慢悠悠地道:“只懂匹夫之勇,太浅薄了...” 
昭沅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琳箐气冲冲离开的背影,摸摸鼻子。 
乌龟又慢吞吞道:“三界之内,凡人的心是最难看透的东西之一。小麒麟只凭借一些虚浮不实的外表,便轻易判定一个人,实在是肤浅,没有什么眼光。” 
昭沅轻声说:“谢谢。” 
杜如渊又从书上抬起眼:“嗯?昭沅师弟你说什么?” 
昭沅笑了笑:“没什么。”转身走开。 
杜如渊看着它走远,将书册夹到腋下,微笑着像自言自语般道:“龟兄,你对它似乎比对那位麒麟姑娘更关心些。” 
乌龟在他头顶合上那双绿豆般的小眼:“这些浅薄的后生们,真是让老夫忧心。” 
世间的事总是公平的。投机取巧误打误撞的胜利不可能每次都发生。 
拳脚比试,青山派输得极其惨烈。 
上场的三弟子乐韩和五师弟乐晋被打成了两个蒸开了口流出馅的包子。 
乐韩和乐晋的武功在青山派弟子中算是最好的几个之一,拳脚功夫实际上不错,但怪只怪青山派太幸运,拳脚比试又抽中了一根上上签,他们的对手门派是少林寺。 
两位少林师兄缓步走进论武场,双手合十,行礼,清风里他们的僧衣衣袂翻飞,强健的古铜色肌肉若隐若现。 
场外人群中的乐越抬起一只手捂住眼,默默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大约两刻钟内,乐韩和乐晋先后被横着抬下了场。 
还好少林寺的师兄们手下留情,都是点到为止,乐韩和乐晋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乐晋躺在担架上流泪满面:“师父师叔师兄师弟们,我真的尽力了...” 
乐越弯腰握住他的手:“我们明白。” 
紧跟着的内功和轻功比试,青山派连连惨败。 
内功比试,青山派对上了岭南万山派。 
七师弟乐齐和九师弟乐燕被抽中上场。 
乐齐和乐燕平时练功时常偷懒,内功尤其差,上场的两个万山派弟子修为平平,对付他们两个却仍然绰绰有余。 
青山派众人原本对轻功比试抱有极大希望。可惜,他们抽中的对手门派是千叶阁。千叶阁素以轻功和暗器著称,上场的两个弟子据说是千叶阁主最得意的爱徒。 
青山派这边抽中的弟子是六师弟乐楚和十师弟乐鲁。他们两个人轻功挺好,跑得挺快。可惜千叶阁的弟子轻功比他们两个更好,跑得更快。 
轻功比试结束后,暮色中斜阳下,青山派的众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暂住地小院内。乐越的几个年纪小的师弟坐在走廊的台阶上哭了,乐吴安慰他们:“不要紧,五年之后,我们还有下一回。” 

鹤机子道:“参与论武大会,原本就是为了交流切磋武学,毋需太计较胜败。” 
乐越道:“下面还有两场没比,现在就哭哭啼啼干什么?都打起精神来!” 
琳箐说:“是呀,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兄和八师兄都还没出手,剩下两项肯定能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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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们擦着鼻涕道:“琳箐师妹,剩下的两项比试中,如果大师兄和二师兄抽到玄法那场,我们肯定能胜,但是还有一项武学比试是文试,我们必输无疑。” 
琳箐怔了怔,眨眨眼睛看乐越:“你们的学问有那么差吗?” 
乐越的神情僵硬了,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差的惨不忍睹。” 
小院中一时间变得很静。 
乐吴又开口重复道:“不要紧,五年之后,我们还有下一回。” 
那么,这一次的论武会,乐越就可能对不上洛凌之,弄不到他的血了... 
昭沅的心里有点担忧和失望,随即,它又鄙视自己,乐越已经很尽力地在帮忙了,自己这样想,真是一条不知感恩自私自利的龙。它抬爪轻轻拉拉乐越的衣袖,小声说:“不要紧,不一定会输,而且,五年很快的。” 
乐越锁着眉,勉强扯着嘴角对它笑笑。 
杜如渊靠向廊柱问:“武学文试的试题,是提前出,还是当场出,一般都是谁出?” 
乐吴道:“提前出好的吧,搞不好就是那几个评判今天晚上出了题,封好,明天考。” 
杜如渊了然地颔首。 
琳箐看着他,眼珠忽然转了转。 
晚上,掌灯时分,昭沅和青山派众人一起吃完饭,又帮着乐越一道打水洗碗。它总是帮忙干活,青山派上上下下都很喜欢它。乐吴等几个弟子陪着鹤机子在廊下坐,看昭沅蹲在大木盆边,卷着袖子认认真真地洗碗。乐吴不禁道:“师父,新收进门的三个师弟师妹,我觉得这个挂名的小师弟最好,又老实又勤快又听话,原本看他娇娇贵贵的,还以为是哪个有钱人家偷着跑出来玩的小公子,谁知道脾气一点都不娇贵。” 
鹤机子微笑。昭沅洗好碗,擦擦前爪准备回厢房里帮忙铺地铺,刚走到廊下,忽然旁边伸出一只手,把他扯进墙角的暗影中。昭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扯自己的是琳箐。 
琳箐轻声道:“我马上要出去,你等一下替我偷偷转告乐越,我去给他偷试题了。明天上午前,我一定会替他偷到手,让他放心。” 
昭沅瞪大眼,点点头。 

琳箐对它甜甜一笑:“放心,乐越一定能过得了第一关。我还等着证明你看错人了呢。”话音刚落,红色的光芒浅浅一闪,她已无影无踪。 
琳箐使了隐身术穿过各个门派居住地层层院落,寻找那六位评判住的地方。 
经过清玄派住的院落时,上首厢房内有说话声,琳箐在窗下稍微站了站。 
窗内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青山派输得这么惨,想来他们的确是和那法器无关了,只是那个书生还要多留意,弟子觉得,他搞不好就是个装神弄鬼之辈。” 
又有个苍老的声音道:“未必,鹤机子深藏不露,说不定是故意输掉前几场去他人疑心。待后两场再看看吧。”声音耳熟,琳箐上次来替乐越探查敌情时听过,是清玄派的掌门重华子。 
那么和重华子说话的人,大概就是他的几位得意爱徒了。琳箐不屑地撇撇嘴,如果凤凰相中的安顺王世子真的在这些人当中,肯定不会是乐越的对手,小傻龙选上的洛凌之只怕是这个门派里最像样的人了。 
她正准备走,只听屋内又有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师父,弟子听说,今年的武学文试与往年的比法不同,不知道是由谁出题,究竟怎样不同?” 
琳箐大喜,竟然这么凑巧正好听见关键的事情,她靠近些仔细听。重华子道:“今年无题。” 
琳箐惊诧。那个询问此事的年轻人也诧异道:“无题?怎么会?往年不都是出好试题,所有门派的弟子统一在场上作答么?” 
重华子呵呵笑道:“今年的规矩与往昔不同,是安顺王拟定的。比试也在两个门派中进行,题目由几位评判随意给出,共有十题。参与此试的两个弟子同坐在一张木桌后,桌上置有一锣一锤,题问出后,先击响小锣的一方才有资格答题,如果打错了,便由对方作答。答对最多的一方为胜。若少林和千叶阁等门派比试时,静缘方丈和千叶阁主这样相关的评判便要退场回避,以保公正。” 
那年轻人的声音道:“这可真够刁钻的,不单要将武学典籍烂熟于心,更要手快心快。不过,咱们一定是不会输的。” 
琳箐在窗下跺脚,心中怒骂,该死的安顺王,定的什么烂规矩,试题都没有,连偷都不让人家偷!凤凰看上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她忿忿地回到青山派的小院内。院中寂静一片,青山派的众人似乎都已经睡了。只有厨房后的棚子里有哗啦啦的水声,琳箐用法力探了一探,棚子里是乐越的气息。 
她大喜,从半空中显出身形,跳到棚子前:“乐越!” 
扑通! 
棚内传出像水瓢之类的东西落地声,跟着有啪啦啪啦的脚步声响,琳箐掀开门口挂着的布帘,之间乐越满脸惊悚地站在满地水渍中,紧紧按着腰间围着的衣服... 
琳箐愣愣地站着,脸忽然火辣辣地热起来。乐越艰难地开口道:“呃,琳箐姑娘...偷看男人洗澡不是个好习惯...”  
 
 
琳箐涨红了脸颊猛地摔下帘子转过身:“谁偷看你洗澡了,我又不知道你在洗澡,我是想告诉你武学比试的事情...”她有些委屈,又怕动静太大惊动到别的人,尽量压低着声音,“我只是想帮你忙而已,你不领情就算了。我知道你嫌我烦,不冷不热地对我我都装作看不见。谁让我喜欢你呢,我帮你是我自愿的,没让你承我的情,可我也没你想的那么厚脸皮,我什么没见过呀,我们山上的公麒麟人形的样子比你帅多了,我看不看不过来,干吗要偷看你洗澡...”眼睛有点潮,她抬手擦了擦,“算了,就当我故意偷看你洗澡好了,对不起,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她甩袖要走,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乐越叹息道:“琳箐姑娘,是我错了,可你刚才突然冒出来,我被吓到才脱口说了那些话。”声音从身后到了眼前,乐越低头看她,“我说错话了,误会你了,对不住,琳箐姑娘你大神有大量,不要和我计较。” 
琳箐吸吸气,做无所谓状抬头:“算了,这事是我错在先,我从来不和谁多计较。” 
乐越苦着脸道:“你还不计较啊,我刚才快被你数落死了。” 
琳箐扑哧笑了,乐越也笑起来,低头再端详她:“你刚才不会气哭了吧?” 
琳箐挑眉:“什么?我会哭?笑话,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乐越急忙摆手:“我哪只眼睛都没看到。” 
琳箐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抱起手臂道:“嗯,我告诉你,我刚才是想去替你偷武学文试的试题,可惜没成功,因为根本就没有试题。”她将听到的重华子所说的武学文试规矩一五一十告诉了乐越。 
乐越眉头紧锁,摸着下巴不语。 

琳箐忿忿道:“这个比试的方法太缺德了,偷试题都偷不了,这样吧,明天上场之后,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帮你。” 
乐越没有说话,琳箐抬眼,却看见乐越正深深地望着自己。 
她的视线和乐越的视线融汇,乐越低声开口:“琳箐,谢谢。你不用这样费心,我虽然很想胜,但也输得起,五年之后,不是还可以从头再来么?” 
琳箐的脸忽然又有些热,她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用最无所谓的口气道:“你不用太感谢我,我除了帮你之外,还想看看那只傻龙有没有找对人,它找的那个人对我来说也很重要。总之你别当我是别有居心就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将自己的确别有居心的事实忘记了。她的那片鳞甲,已经融化在乐越的肚子里,融进了他的血中。应该说,她的别有居心早已得逞。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让乐越接受事实在努力而已。 
乐越又笑了笑,琳箐准备回房睡觉,刚转过身,乐越忽然又喊住她:“对了,琳箐。”琳箐回首,乐越的神色在夜色中很郑重,“你刚才说公麒麟各个都比我英俊的话真的不是夸张?这个世上真的有能达到那种水准的脸吗?” 
琳箐嗤的一笑,拖长了声音:“比你更英俊的脸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数都数不清。不过嘛——你放心,有一样你是无敌的,在这个世上,比你脸皮更厚的脸恐怕不存在了。” 
乐越哀怨地捂住胸口,琳箐笑嘻嘻地转回身,向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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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当武学比试相关的所有签都抽出以后,乐越断定,这次论武会,天上一定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玩弄青山派。武学比试,青山派被抽中的弟子是乐越和乐宋。 
他们的对手门派是清玄派。 
清玄派被抽中的弟子是一个叫胡慎的年轻弟子和——洛凌之。 
琳箐喃喃道:“这是命吗?” 
乐越的师弟们又都哭了,乐吴红着眼眶对乐越说:“大师兄,没什么的,五年之后,我们重头再来。” 
乐越连骂老天的力气都没有了,无语地站着。昭沅轻轻拉他的袖子:“你不是说,唯一能比过洛凌之的就是你吗?” 
乐越面无表情地看着它:“对,其他的什么我都有自信能和他一战,唯有一样他绝对比我强许多,就是这个见鬼的武学典籍知识。”昭沅握着他的衣袖,想安慰他,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东风吹起来了,浮云半掩着太阳,乐越和乐宋一步步走向论武场,步履有些沉重,身影有些沧桑。 
洛凌之站在清玄派那方的桌边抬袖拱手,温和地微笑:“越兄,乐宋师弟,请多指教。” 
乐越露出牙齿,抱拳:“客气客气,洛兄和这位胡师弟也请多指教。” 
双方在各自的桌后坐下,安顺王抬手,示意传令官传令,这一场比试即将开始。 
昭沅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围在论武场边的铁链,紧张地望着场中央。 
琳箐小声道:“这场比试你应该很高兴吧。你的洛凌之会赢乐越。” 
昭沅低头:“没有,我希望乐越赢。” 
它的确是希望乐越赢,虽然洛凌之是它要找的人,但因为清玄派之前的几场都胜了,绝对会进入下一关。这一场,它更想看到乐越赢。 
比试开始,少林的静缘方丈最先道:“心静则清,心清则明,心明则可自察而内观六窍,随念动,随意舒,无涩无阻碍,无滞无积余。出自何典,何人何年著,何解,何用?”话音未落,乐越抓起小槌,锵地敲响面前的小铜锣。 
乐宋诧异地小声道:“大师兄,这题你会?”乐越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不会。不过不抢到手连蒙答案的机会都没了。” 
静缘方丈道:“青山派乐越少侠请。” 

乐越起身,停顿片刻,道:“出自...嗯,出自《易筋经》,达摩师祖著...” 
琳箐昭沅和青山派的其余人等在场外眼巴巴看着,身边已经有人在窃笑,一个声音道:“错,出自《月林随心录》,月林法师宣盛十九年著,此句意为修习内功时,需宁心静气,方可使内息顺畅,调节自如。用于修炼基础内功时。” 
琳箐和昭沅诧异地转头,望向一旁的杜如渊...头顶的那只乌龟。 
论武场上静缘方丈对乐越缓缓摇头,乐越悻悻地坐下,乐宋接着起身,结结巴巴道:“出...自《金刚经》!”场外的人群一阵哄笑,静缘方丈再摇头:“清玄派两位少侠请。” 
乌龟眯缝着小眼睛:“浅薄呀,如此简单的问题,居然答不出,太浅薄了。” 
场上,洛凌之站起身:“出自《月林随心录》,前朝月林法师宣盛十九年著。” 
静缘方丈微笑颔首,洛凌之接着道:“意为...” 
琳箐盯着乌龟,运起灵力,用凡人听不到的声音问道:“你会答?” 
乌龟慢吞吞地道:“从没有凡人能够问出老夫答不上来的问题。” 
琳箐的神色忽的充满了恳求:“前辈,可否请您老大发慈悲帮忙,每道题一出后立刻说出答案。您老如此宽厚慈悲,一定愿意帮助我们这些无知晚辈的!” 
乌龟咔咔地笑了两声,慢吞吞地点头:“好吧,难得你这只小麒麟肯承认自己无知,老夫可以说出答案,但你要怎么告诉那个少年?” 
琳箐自信地扬起嘴角:“我自有办法。” 
昭沅在一旁疑惑地看着。 
这厢,场上洛凌之已回答完毕,他的答案和乌龟说出的答案一模一样,丝毫未错,静缘方丈满意地颔首,将一根竹签投进代表清玄派的红色竹筒中。 
第二题,由千叶阁的若叶阁主出,他转着指间的竹签语声和缓地道:“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这是哪个朝代,谁的诗,这诗还有后四句,是什么。后来哪个门派的什么人在何时根据这首诗创了一套什么武功?” 

他还正在问,杜如渊头顶的乌龟已经半闭着眼睛道:“唐时王摩诘的《钟南山》,后四句是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后来晚唐时终南山剑派的宗主宋白客从此诗中领悟出一套剑法,就叫终南山剑法。” 
场上若叶阁主的话音刚落,锵的一声,又是乐越抢先敲响了铜锣。 
琳箐大喜,闭上双眼,双手的食指与拇指相抵,立于胸前,运起灵力。 
若叶阁主抬袖:“青山派乐越少侠。” 
乐越起身,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李白的诗!”若叶阁主摇头,乐越又赶忙改口道,“不对不对,是杜甫的,啊...错了,应该是白居易的...” 
琳箐睁开眼睛,神色大变,不可置信地颤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 
若叶阁主摇首道:“乐越少侠,你答错了。” 
琳箐握起拳,仍是满脸惊诧:“不可能,他吃了我的鳞甲,我是他的护脉麒麟,我已与他能心意相通,我用灵力传音法告诉他,为什么他听不到,不可能,这是为什么...” 
灵力传音法?没错,每个护脉神与所护佑之人都有独特的联系方法,琳箐为什么和乐越联系不上,昭沅不清楚,但灵力传音法却提醒了它一件事情。 
它好像,能告诉乐越答案... 
乐越身上有它的龙珠,它能通过龙珠传声音过去,或者乐越能听见。 
它循着自己龙珠的气息运起法力,在心中道:“乐越乐越。” 
场上若叶阁主正让洛凌之起身,乐越忽然听到一阵细小的声音,似乎从胸前的锦囊里钻进皮肉,顺着经脉直钻到耳朵眼,他低下头,诧异看看自己怀中。好像是那只傻龙的声音,在喊乐越乐越,难道是它的龙珠在作怪。 
昭沅发现乐越的动静,知道有效,继续用法力在心中喊:“乐越,我是昭沅,我在用法力通过龙珠和你说话,听得见吗?” 
乐越再低头看自己怀里,而后向这边转头,昭沅见他的目光直落在自己身上,忙道:“能听见你就点头,点三下。” 
乐越的头缓缓点了三下。昭沅一阵欢喜,脸上绽出笑容,又继续在心里道:“乌龟知道答案,我马上就这样和你说答案,你要赶快抢问题答,别被人看出来。” 
乐越远远地朝它露齿笑了笑,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知道,而后转回身,一本正经坐在桌前。傻龙的龙珠居然有如此的功用,乐于助人果然有好报,嘿嘿。 
琳箐怀疑地盯着昭沅:“你在做什么?为什么我看见乐越在和你打手势?” 
昭沅喜悦地道:“嗯,我能用龙珠和乐越说答案。” 
琳箐的表情更困惑了:“什么龙珠,什么答案。” 
论武场上已经开始问第三个问题了,昭沅赶紧简洁地道:“我把龙珠放在乐越那里,我能用灵力和他说话。” 

琳箐惊讶地睁圆了眼睛:“你还有这种本事呀,你的龙珠为什么在乐越那里?” 
昭沅顾不上理会她,乐越抢着敲响了铜锣,再次起身,它一句句地将乌龟说出的答案传给乐越。 
乐越一句句复述:“...相传由春秋时一位刺客所创,后经秦汉,自成体系,隋朝时,女剑侠祝琴娘另创九式,始有瑶云二十一式之说...” 
绿萝夫人嫣然一笑:“少年,你答得甚好。”伸出纤纤玉手,把一根竹签放进青山派的绿色竹筒内。 
乐越谦虚地道:“多谢夫人夸奖。” 
绿萝夫人蛾眉微挑:“可是少年,为何之前那般容易的题目你答不出,我的问题如此生僻,你却能答对?” 
乐越扯动面皮笑道:“弟子方才刚上场时,有些紧张,心中一片混乱,但等夫人出题时,看到夫人仙子般的美貌,便灵台宁静,豁然开朗了。” 
绿萝夫人抬袖轻掩檀口,美目弯弯:“你这少年真会说话,你叫乐越是吧,什么时候来南海,想到我珊瑚宫中玩,随便和哪个南海门下弟子报出你的名字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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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越抱拳:“多谢夫人,夫人要是想到我们青山派看看,直接进大门,就是我们青山派的座上贵客。” 
他在比试场上还和评判之一的绿萝夫人搭讪套起了交情,围观的清玄派弟子心中不免有些不忿。维清和少南依然站在掌门重华子身边观战,少南道:“青山派的乐越一肚子稻草,只会油嘴滑舌,浑身市井之气,不过碰巧蒙对了一提,便得意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和凌师兄比,何止天地之差!” 
维清道:“如果是蒙,怎么可能蒙的这么对,按照常理,这道题他不应该答得出,有些蹊跷。” 
重华子捻着胡须眯眼望向场内:“因此,为师才说,对青山派,要仔细察看。” 
有昭沅通风报信,乐越轻轻松松,又连着抢对了四题。 
青山派的弟子们也大惑不解,议论纷纷:“大师兄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有学问。”“大师兄一看书就睡觉,我一直以为他念的书还没有我多来着。”... 
昭沅在心里偷偷地笑,琳箐用胳膊撞撞它:“多谢。我还以为你会偏着洛凌之,是我错怪你了。这一场乐越就靠你了。” 
昭沅终于有机会说出一句很豪迈的话:“不用客气,包在我身上。” 
乐越抢得快,又对答如流,丝毫不错,几位评判看他的眼光也越来越欣赏。待他第五次说出正确的答案,江北十七剑盟的卢昕盟主也赞叹地道:“武林中有这等佼佼少年,我怕几年之后,我们这些老家伙,就很难在江湖上混喽。” 

乐越再次谦虚地道:“晚辈只是答对了几个浅显的问题,不堪当此美誉。” 
若叶阁主淡淡笑道:“并非学识而已,你的手很快。” 
乐越抢着敲锣,速度一直迅疾无比,抓槌,举起,击响,只在闪电般的一瞬间,每次都恰恰好卡在提问声的最后一个音刚刚好消失时,快到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洛凌之的手也很快,却好像每次都恰恰比他慢了半拍。 
乐越洋洋得意,在心中道,本少侠的快手是替师弟们烤了多少炉栗子才练出来的,手差点就废掉变成烤猪蹄,如此来之不易,怎么可能轻易有人比得上,嘿嘿嘿~~ 
他坐下来,用眼梢的余光扫了一眼洛凌之:“洛兄,下一题再被我抢,贵派可就要输了。” 
洛凌之却还是一副温吞吞的死样子:“哦。” 
静缘方丈的第七个问题尾音刚落,乐越便疾电般抓起小槌,洛凌之取槌,抬手,锵,青山派的铜锣响,再锵一声,清玄派的锣也响了,又是恰恰好差半拍。 
乐越精准地复述出答案。 
静缘法师颔首,第六根竹签落入青山派的竹筒,青山派弟子欢呼雀跃,清玄派的弟子们都阴了脸色。 
乐越喜孜孜地向洛凌之抱拳:“洛兄,承让了。” 
洛凌之微笑抬袖:“恭喜越兄。” 
少南冷笑道:“青山派果然有蹊跷,乐越竟然能比凌之师兄更快!” 
重华子不语。 
琳箐捏捏昭沅的脸:“这次是你头功!” 
昭沅不好意思地低头:“还是因为乌龟厉害。” 
琳箐侧首向乌龟甜甜地笑道:“多谢啦。” 
杜如渊诧异蹙眉:“师妹你说什么?” 
琳箐笑嘻嘻地不回答,乌龟还是淡定得半闭着眼趴着。 
青山派固然胜了,但十个问题还是要问完的。赵棠庄主和若叶阁主又各自再问了一题,乐越胜,清玄派的锣响照例慢了半拍。 
大鼓声响起,本场比试终,乐越乐宋洛凌之胡慎都站起身,向几位评判行礼时,卢盟主再次赞叹:“江湖代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若叶阁主望了一眼洛凌之:“他的手快,你的手更不慢。” 
洛凌之垂下眼帘:“阁主过奖。” 
乐越刚出论武场,众师弟们便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簇拥着向一旁走。“大师兄你今天太厉害了!”“大败那个洛凌之真是大快人心!” 
乐越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洛凌之走进场外的人群中,清玄派的弟子们都踟蹰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刚刚有弟子开口道:“大师兄...”边有另一弟子突然出现,奉重华子之命,让洛凌之速去见他。 
青山派的弟子们忙着去帮乐吴和乐秦准备最后一场玄法笔试时,昭沅发现乐越和自己那天一样,独自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它和琳箐一同走过去。 
乐越向它道:“多谢你的龙珠。” 

 昭沅抓抓头:“嗯,不用谢啦,其实是龟兄最厉害,没有它说答案,什么都没用。”它在乐越身边坐下,“你是不是不太高兴啊?之前你明明很高兴的。” 
乐越将双手放在脑后靠着树干:“因为我发现,并不是我赢了。” 
 
 琳箐也坐到地上 :“你虽然是靠昭沅告诉答案才赢的,  

 但zuo、、大侠又不是考zhuangyuan,  

 学问什么的无所谓,起码你每次都比洛凌之先抢到题吧。这样也算是平局啊。”  

 乐越苦笑了一声,摇头:“不是,不是平局,不是我比他快,是洛凌之他让了我。事实上,我可能,根本抢不过他。” 
同样是僻静的角落,同样是树下,重华子面带思虑之色看向洛凌之:“凌之,你为何要故意让着青山派的那个少年?” 
洛凌之面容沉静:“师父,弟子并没有让他。” 
重华子扬眉:“是么?”随即负起手,慢慢踱步离去,“为师知道,你的事,你心中一直自由分寸,我就不多问了。” 
乐越坐在树下,继续苦笑着:“我在最后两个问题时才发现,半拍,不论我快了点,慢了点,他总在半拍之后敲响,一丝一毫都没差过。唉,这种明摆着被人施舍了一局的感觉真不好受!” 
昭沅抱着膝盖呆呆地听,琳箐戳戳它:“你的那个洛凌之,还真是个人物啊。” 
昭沅不回应,片刻之后,它问乐越:“那他为什么要让着你呢?” 
乐越烦恼地抓头:“我不知道!” 
琳箐不相信地道:“该不会是你想多了吧?说不定他就是这么巧总比你慢。”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瞪着乐越,“喂,你不至于一时意气用事,因为这个,自己跑去说这局不算,青山派认输吧。说不定是他输了以后,有意在后两个问题时装作一直在让着你,学杜如渊装神弄鬼,引你自动认输呢。” 
乐越摇头:“洛凌之不是这样的人。”他攥了攥拳头,站起身,“不过,既然这场他有意让我赢,我就当这场我们青山派胜了,下一场玄法比试,希望乐吴和乐秦争口气。待到后面几关,我一定要让他心服口服地败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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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下午,玄法比赛开始。
乐吴和乐秦对上玉鼎派,排在第五场。
玄法比试只有修真门派参与,修炼武功的江湖门派在武学比试后便筛选进入第二关。从第二关起,普通门派和修真门派便分为两支比试,最终胜出的分别成为新的“天下武功第一派”和“天下玄道第一派”。
乐越绕着比武场周围闲逛,大约两刻钟前,有几匹快马奔上了凤崖山顶,都穿着官府,像是朝廷来的人,与安顺王一起匆匆进入观武阁内。再接着,刚刚不久前,安顺王又命人请各派掌门长老道观武阁中,说有要事相告。鹤机子和师叔们已经匆匆地去了。
乐越猜测,不知道是不是又要给论武大会立什么新规矩,他懒得去管,只绕着人群外围边走边看,终于发现洛凌之站在人群前嘴靠近论武场边的地方。乐越挤进人蜂,挪到他身边。
第二场玄法比试刚刚结束。紧接着的第三场是清玄派对华山派。
因为是玄法比试,场中四人都祭出了法器,一名清玄派弟子掌心中转着一面金灿灿的铜镜,另一名清玄派弟子肩上蹲着一直很拉风的黑色老鹰,金环眼,金爪,是相当稀有的灵兽。华山派弟子中也有一人有只灵兽,是一只毛茸茸的虎崽,大小和一只稍微大点的猫差不多,不知道奶牙换了没有,蹭在那名弟子的脚边坐着,睁着黑漆漆水汪汪的双眼,尾巴一动一动的,煞是可爱。
可惜玄法比试中,灵兽之间不是比哪个可爱些,而是比谁更凶猛。
黑色的鹰正用犀利的视线盯着虎崽,虎崽却浑然未觉,一派天真地东张西望,还用头蹭主人的脚边。
乐越真心地暗暗替虎崽向老天祷告了一声,希望它等下能在鹰爪下逃得一条小命。
洛凌之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场中央,乐越抱起手臂,也眯起眼看向场中道:“啧啧,贵派这次看来又胜券在握了。”
洛凌之淡淡道:“没到最后一刻,谈及胜负都为时过早。”
乐越笑道:“呵呵,真谨慎,是清玄派大弟子的风范。”
鼓声响,第一局开始,清玄派的那名带鹰的弟子和华山派带着虎崽的弟子走到场中,照例先互相客套行礼。
两人各自祭出法器,交手,清玄派的弟子打个呼哨,肩上的黑鹰顿时振翅而起,直向地面上的虎崽扑去。
乐越边看边道:“多谢洛兄你高抬贵手,不过倘若我们青山派能进后面几关,你我有机会再遇见时,我不会因此对你手下留情,也希望你不要再相让了。”
洛凌之依然看着场中,没有说话。乐越停了片刻,侧首注视他:“你……为什么要让我?”
洛凌之微侧首,回望向乐越:“我一只很期待,能真正和越兄你比试一番。”
乐越望着他澄清如潭的双眸,扬眉,心中忽然如头顶的蓝天般开阔起来,他微微一笑:“我也一样,和你痛快地比一场是我最大的愿望。”
洛凌之也笑了,笑容与平时不同,乐越很少见他笑得这么直率。  


 连天,都在他这一笑里开始阴起来。
不对,天为什么只阴半边,还带着妖气?
乐越忙回头看向论武场内,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啸惊天动地:“嗷呜——”
乐越望着论武场,目瞪口呆。
场中盘踞着一个硕大的怪影,还在不断地涨涨涨涨涨大中。妖气漆黑,直冲天际,几乎遮蔽了半边晴空,那只黑色的老鹰一边绕着怪影盘旋,一边凄厉地鸣叫。
乐越喃喃道:“乖乖,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名华山派弟子擦着嘴边的血渍,放声大笑:“清玄派!你们欺人太甚!论武比试本该点到为止,你们却下夺命的重手!哈哈哈哈!号啊,夺命!现在看一看,究竟是谁夺谁的命!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声,怪影像是得了指令一样,张开大口,又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疾风顿起,沙尘飞扬,硕大的巨爪凌空抓下,那只黑影在一瞬间,化成了烟粉。怪影仰头咆哮,腾身而起,竟向论武场外扑来。
评判台上的静缘方丈大喝:“寻常人等与玄法低微者速速离开,这是噬骨妖兽!”飞身跃起,抓下颈项间的念珠掷向怪影。
念珠浮动着浅红色的佛光在半空中盘旋,变大,如锁链般套向妖兽的颈项。论武场边围观的各派弟子纷纷四散逃离。妖兽猛地一甩头,又蓦然胀大数倍,念珠的法绳崩断,珠子如雨点般崩开。
拿华山弟子还在厉声大笑:“哈哈哈~~迎春花,大点,再变大点!把清玄派的王八畜生们统统都给吞下去!”
娘嗳,原来这个怪物叫迎春花……华山派的这位兄台起得什么破名字!
场中的那名清玄派弟子瑟缩在角落里大喊:“师父,师兄,救我!”迎春花已经瞄准了他抬起利爪眼看便要挠下。
静缘方丈大喝一声,举起禅杖挡下迎春花的这一爪,那名清玄派弟子连滚带爬地躲向一边,洛凌之在乐越身边飞身而起,掠向场中,抽出腰间长剑,向妖兽的前爪斩下。
此时此刻,正需大侠挺身而出,乐越没带兵器,临时抓住身边的一个人,扯过一把佩剑。
妖兽怒吼一声,猛挥利爪,甩开静缘方丈,向洛凌之迎面挠去,那名四处乱爬逃命的清玄派弟子颤声喊:“大师兄当心!”
洛凌之举剑抵挡,已来不及,也挡不住。就在此时,他身边突然响起一声大喝:“迎春花!”迎春花似乎很认自己的名字,愣了一愣,就在它闪神的瞬间,一道剑光重重斩在它的前爪上,它爪下的那个人也不见了。
乐越一手拉着洛凌之,一手举着沾着黑血的长剑吹了声口哨:“迎春花小乖乖,人在这里~~”
迎春花明白自己刚才受到了欺骗,它的前爪在流血,它愤怒了。  
 

 它嗷的 一声,露出獠牙,口喷黑雾,向乐越扑了过去!
在远处的空地上,青山派的弟子们急得团团乱转,但他们武功太差,去了只能添乱,就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几大门派的掌门都被安顺王招走,六个评判中,五个都是不懂玄法的普通江湖客,只有静缘禅师能下场挡怪。
挡乐越冲进论武场时,沼沅就开始拼命地推着琳箐:“乐越打不过那个怪物,你快帮帮他!”
琳箐笑嘻嘻地道:“哎呀,不用着急,区区一只小怪,还不够我动手指头的,如果我把它打死了,就显示不出乐越的英雄气概了。乐越吃了我的鳞甲,我可以把自己的法力借给他使用,这样乐越他就……”
沼沅急得快要挠树了:“那你就快点借给他啊!”
场中的噬骨怪一爪又一爪地拍下,没次乐越等几个人都是堪堪避过,沼沅十分恨自己法力太弱。琳箐不紧不慢地道:“要在嘴关键的时刻爆发,才能显出英雄气概嘛。”她交叠双手,念动法咒。
论武场上狂风大作,黑雾蔽天,黑色的阴影正罩在乐越几人的头顶,即将把他们覆顶吞噬。
静缘方丈脱下袈裟,念起佛咒,黑色的阴影里锋锐的寒光如闪电般罩顶落下,琳箐弹指喝道:“转!”
乐越手中的长剑被狂风卷脱,寒光指向他的头顶刺来,洛凌之猛地将他向后一扯,静缘方丈抛起禅杖,勉强将黑影挡得顿了一顿,堪堪护着他二人滚到一旁。
琳箐呆呆地僵住了:“法力传不过去……为什么……他明明吃了我的鳞甲,为什么我的法力传不过去……”
乐越啐了一口嘴里的砂土:“迎春花实在是太火辣了!”
洛凌之无力地苦笑道:“越兄,这种情况下,就不要说笑话了……”
乐越也苦笑两声,正要再开口,眼角突然瞥到寒光,只来得及大喝一声快闪,一手抓起洛凌之的长剑抵挡,一手猛地把洛凌之和静缘方丈向边上一推。
一股巨力击在他身上,撕裂开他的手臂和肩膀的皮肉,天昏地暗中,似乎是静缘方丈的禅杖砸上什么的一声脆响,还有谁护住他右侧的身体向一边拉扯,几点液体滴答落在他脸上,带着刺鼻的腥臭,好像是迎春花的口水。乐越有些恍惚了,有什么已经割开了他胸前的衣衫,剜向他的肉,乐越的胸口处忽然热了热。
微弱的,荧荧如萤火虫般的微光。
乐越被一股劲气卷起,重重地抛在半空中,砸落地面。迎春花咆哮得惊天动地,乐越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乖徒儿,你还好么!”
乐越勉强睁开眼,发现师父鹤机子,清玄派的重华老二,华山派的掌门和几位玄法大派的掌门长老一起,在半空中将迎春花团团围住,合力大战妖兽。
乐越勉强挪动了一下:“还好,只是你老人家再不来,徒儿就要变成迎春花的点心了。”
乐越身边一个虚弱的声音道:“少年人,你真厉害,本来你已经要被那妖怪吞下做点心了,我和这位年轻人没救出你,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结果它居然又把你吐出来了。”
乐越挣扎着向旁边看,只见静缘方丈和洛凌之都躺在他旁边不远处,这两人也都很狼狈。洛凌之的左肩处有一道深深的伤口,正流血不止。
在这样的时刻,乐越看着洛凌之的伤口,忽地想到了一件事。
他十分佩服自己,在半死的状态下,还能如斯清醒,如斯有智慧。
血,洛凌之的血,正好可以拿来涂一涂那只傻龙的龙珠!
腊月努力挪到洛凌之身边,关切地道:“洛兄,你还好把。”
他扯出脖颈上挂的锦囊,将龙珠和几颗药丸一起倒在没有受伤的左手中攥住,再去碰洛凌之的伤口:“我这里有点伤药,敷在伤口上可能会好些。”他撑起身体挪动,手臂上伤口的血蜿蜒地流向手中,他攥着的拳头指缝中露出缝隙,用缝隙处龙珠的表面触碰向洛凌之伤口边的血痕,他手臂上的血流进拳头,顺着指缝滴下。
一瞬间,乐越的血,洛凌之的血和龙珠三者同时触碰融汇。
大功告成!  
 

 洛凌之的神色变了变,乐越笑道:“啊,药被我的血弄脏了,算了,你还是先把伤口包……”
洛凌之猛地伸手将他向旁边一扯,乐越被他按着翻了个滚儿,迎春花震耳欲聋的咆哮近在咫尺。
乐越侧头看拿越来越近的黑影,苦笑一声:“不会吧。”师父与一堆掌门长老都没降住,迎春花未免台刚猛了。
那黑影和寒光来得太迅速,根本躲避不及,乐越只来得及挡在静缘方丈和洛凌之身前,眼看粉身碎骨在即,一代大侠还未横空出世就要黯然陨落,他正自哀自伤时,突然有耀眼的七彩光芒在眼前铺开。
光芒绚烂如虹,缤纷流转,又有一道耀眼的金光瞬间包裹在七彩光外,七彩光便渐渐淡去,金光变成一个罩,把乐越、洛凌之和静缘法师三人罩在其中。
这时,天上忽然有一声空灵的鸣叫,迎春花悲鸣一声,缩成了一团。
一之火红的大鸟舒展双翅,从观武阁方向飞来,三根长长的尾羽,颜色如最浓重的晚霞,祥光缭绕。
迎春花在地上瑟瑟发抖,越缩越小,似乎对那耀目的光华畏惧不已。
罩着乐越几人的金光颤了颤,渐渐地变淡,变弱,汇成了一个张着双臂挡在乐越身前的人影。那人放下手臂,向后颓了一步,喃喃道:“凤凰,是凤凰……”
这个人,居然是昭沅。
乐越感叹,没想到傻龙竟然能在关键时刻大展神威救了自己一命。难道是龙珠沾血后起了作用?看来洛凌之的确是它要找的人。
静缘方丈道:“啊,这位小少侠原来是乐越少侠你养的灵兽,他一直在你们门派中站着,我还以为是青山派的挂名弟子。”
昭沅仍呆呆地站着,乐越急忙笑道:“哈哈,是啊,因为它比较喜欢变成人形。”
静缘方丈道:“你们手上还连着法线啊,怪不得少侠你有事,他能及时救你性命。”
法线?连着?
乐越困惑地抬头,这才法线昭沅一直愣愣地站着,并不是在看凤凰,而是在看他。昭沅的左手在胸前抬着,手腕上系着一根耀目的金线,金线很长,另一头似乎连着这边的某个方向,是连着……
乐越僵僵地看着自己的左腕。有一根金色的线成的圈,很亮很耀眼。  
 

 乐越愣愣地道:“为……为什么……”
昭沅也愣愣的:“为……为什么……”
不是洛凌之吗?
不是洛凌之吗?
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是我?
乐越看昭沅,昭沅看乐越,一人一龙一瞬间都成了石雕。
金线在风中摇曳着,乐越感到掌心中攥着的龙珠热了热,金线渐渐淡去,隐没,看不见了。

迎春花已经变成了一直小猫大小的虎崽,把头紧紧贴在地上,如筛糠般地抖着。
红色的凤凰不见了,虎崽的面前立着一个穿红色长袍的男子,就是曾经出现在观武阁上,安顺王身后的人。
他似乎懒得看眼前的虎崽,反而向乐越这边走来,微挑的双目轻轻眯起:“原来这位少侠也是养灵兽之人。”
他的目光落在昭沅身上,浮起微笑:“我对灵兽一向甚感兴趣,不知能否看看少侠的这只灵兽的原身。”他抬起右手,手心中聚起一团红光。
乐越来不及阻止,昭沅来不及躲闪,那团红光把它从头到脚笼住。
昭沅感到自己在慢慢地缩小,变回原形。父王、母后、大哥大姐弟弟妹妹,我没有用,要被凤凰抓住了。
昭沅的眼中滚出两滴泪,在地上蜷曲起身体。
红光消散,凤凰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
地上匍匐着一跳圆滚滚的,不到半尺多长的……白色小银蛇。
乐越眨眨眼,不是龙,是蛇。
沼沅紧紧闭着眼,贴着地面趴着。乐越噌地捏起它,噌地塞进怀中,手臂重伤还能如此飞速,他很佩服自己。
静缘方丈道:“少侠的这条小蛇挺可爱的,老衲感觉它的气息纯净,秉性十分良善。”
乐越扯着僵硬的面皮道:“嘿嘿,大师过奖了,只是条普通的蛇精而已,还笑,不成气候,我上山砍柴的时候捡的。就是不知道是土蛇还是水蛇。”他抬眼看那红衣人,“这位公子,你好像很有见识,你觉得是土蛇还是水蛇?”
凤凰淡淡道:“我对蛇并无研究。不过少侠的这条蛇倒是忠心。”转身拂袖离去。
乐越暗暗松了口气,悄悄把手里攥的龙珠塞进怀中。他感到怀里的小蛇伸出头,从他的指间叼住龙珠,咽了。乐越方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师父鹤机子和三位师叔赶过来,师弟们也从远处的空地跑向这里,众人合力将乐越扶起。少林和清玄派的弟子们也都涌上,各自扶起静缘方丈和洛凌之。
乐越断断续续地道:“这么一闹……今天的玄法比试可没法比了。”
乐吴道:“大师兄你还不知道呢,都不用比了。论武大会已经暂停了。安顺王喊师父和其他掌门过去就是说这个的。”
乐越很诧异,鹤机子沉声道:“京城传来消息,皇上病势沉重,各派返回本门,修习玄道的门派,皆要做法会为皇上祈福。”
洛凌之被清玄派的众人搀着,向另一方去,他伤的不如乐越重,还向乐越道别道:“多谢越兄舍命相救。”
乐越道:“洛兄不用客气,今天你也救了我的命,大家算是有了同生共si的交情,虽然论武大会暂止了,但你我之约我还急得,等养好了伤,挑个好ri子,大家再赏剑论武。”
洛凌之微微笑道:“好,定不负约。”
清玄派的人渐渐走远,忽然有穿着蓝色官服的人匆匆迎来,迎面拦住。
为首的人捧着黄色卷轴,乐越和青山派的其余人摇摇听见他朗声道:“安顺王世子慕祯接旨。”
乐越和师弟们立刻目光炯炯地向那方向望去。捧着圣旨的人对着的,视乎是洛凌之的方向。清玄派的人分开,洛凌之身侧的一人走出,跪倒,是洛凌之的师弟维清。
清风卷着读圣旨的声音,送进乐越及其余人的耳中。也飘进乐越的怀里,钻进盘成一团的沼沅耳内。
“……收安顺王世子慕祯为朕子,赐和姓,易名和祯,立为太子,即日起可入东宫……”
维清,应该是原安顺王世子慕祯,新太子和祯双手接过圣旨,起身。
红衣人站在宣旨官员的身侧向他微笑:“恭喜太子殿下。”
风很暖,春已很浓,快近晚春,离夏天已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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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青山派,正殿,殿中。 
  一张四四方方的木桌,桌上摆着一只红色漆盘。青山派的弟子们围在木桌边,探头看向盘内。 
  昭沅在漆盘中的棉布上蜷起身体,一根手指伸来,戳了戳它的脑袋,昭沅立刻哆嗦一下,再缩得紧些,那根手指又戳戳它的身体。 
  “真的是蛇耶” 
  人圈外,乐越的声音在不远处粗声道:“乐郑,你别吓它。” 
  乐郑转身,委屈道:“大师兄,我摸摸而已嘛,你别那么小气。我都不知道它居然是个妖怪,大师兄你连我们都瞒太不厚道了。” 
  乐越从一旁的竹榻上勉强撑起身:“别当着人家的面妖怪妖怪的,要不是它你每年清明就要给大师兄我烧纸钱了。蛇怎么了?妖怎么了?” 
  乐郑缩缩脖子,从伦武大会回来后大师兄的脾气就莫名其妙地很大,比如现在。 
  乐吴及时插嘴道:“乐郑,大师兄说的有道理。大师兄,乐郑也是看着昭沅。。。。。。昭沅师弟原形的摸样很可爱而已。” 
  乐郑立刻点头:“昭沅。。。。。。师弟的原形真可爱,呵呵,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小小胖胖的蛇。它的脖子那里还有个金色的圈圈。”说着,情不自禁又伸手想去摸,感到大师兄犀利的目光从旁侧扎来,连忙又缩回去。 
  昭沅把脑袋紧紧贴在棉布上,乐郑说的金色圈圈就是琳箐借给它的那个金项圈,项圈现在变成一道细细的金环箍在它的颈项处。它没有被凤凰的法力打回原形,而是变成了一条蛇,应该就是这只项圈的功劳。 
  乐越的众师弟们还是目光灼灼地围观着它,纷纷附和夸赞小蛇很胖很可爱,乐魏咬着手指幽幽道:“如果炖成蛇羹肯定很好吃。” 
  乐吴立刻抬手给了他后脑勺一下。 
  乐魏揉着被敲的地方,神情幽怨:“我现在看见什么东西都想拿来做菜吃。” 
  殿中一时沉默,连乐越都有点心虚。 
  参加伦武大会时,他一直觉得,有件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直到他躺在担架上,被师弟们从论武大会抬回青山派的大门前,他才恍然想起,似乎,大家都满脑子论武大会,把重伤在床的小十二乐魏遗忘了。。。。。。遗弃在师门里。。。。。。 
  他们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煮野菜的乐魏,乐魏被抛弃在师门中一天一夜后,终于饥饿战胜了伤痛,奇迹般地爬了起来,吃光了厨房里的余粮,靠着水煮野菜活到如今。 
  乐魏在一片寂静中幽幽地道:“我不恨大家,真的,毕竟论武大会最重要。” 
  乐吴咳了一声,迅速将话题岔开:"呃,大师兄,昭沅师弟他究竟是。。。。。。还有,怎么没有看见琳箐师妹?” 
  乐越瘫回竹榻上,揉了揉隐隐发胀的额头,含混地说:“它半夜潜到我们门派中来找吃的,被我发现了,然后见他怪可怜的,就收留了它。因为它可以变成人形,原本打算带它去论武大会凑数的,可惜师傅说会被别人看出了,所以就另找别人了。” 
  他这番话大部分是实情,只是依然隐瞒了昭沅是龙的事实。 
  因为,这件事,师弟们不知道,反而会比较好。 
  乐越闭上眼,觉得头更疼了。 
  从论武大会回来到此时,他一直被一个问题缠得寝食难安。 
  为什么傻龙的龙珠认定的人会从洛凌之变成了他乐越?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乐越不相信自己会和皇帝家扯上关系,他觉得大概是当时自己的血和洛凌之的血混在了一起,导致了龙珠辨别错误。 
  晚上,各自回房睡觉时,乐越把昭沅从床角拎起来,戳戳它的肚子:“喂,我觉得这事是出错了,你觉得呢?” 
  昭沅在他的手掌中有气无力地趴着:“我,我不知道。” 
  自从变成蛇后,它就再也没有办法变成人形。被乐越的师弟们围观让它觉得很苦恼,它偷空就缩在乐越怀中,连睡觉时都蜷缩在乐越的床角。 

  乐越抓抓头:“你要找的是皇帝家的人,我不可能是,我父母都是生意人,而且你看我,一点和皇帝家沾边的样子都没有。是不是因为涂龙珠的时候我的血和洛凌之的血混在一起,所以出了点错?” 
  昭沅晃晃头:“我不知道。” 
  乐越皱眉:“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你不是很希望快点和洛凌之定血契吗?” 
  昭沅抬起眼皮看看他。 
  它没有说,其实它确实一点都不着急,不知道为什么,龙珠定下的人不是洛凌之而是乐越,这件事让它有点。。。。。。欢喜。 
  迎春花要吞下乐越的一瞬间,它下意识地想要救他,而后它发现自己和乐越之间连上法线,那时,它的确很惊愕。 
  但是,当它变成了蛇,乐越在凤凰面前保护它,把它藏进怀中时,它缩在乐越怀里,感觉很温暖,很幸福。 
  虽然它很欣赏洛凌之,但,它更喜欢乐越。只是,它觉得很对不起琳箐,这样做,算不算和琳箐抢人?它答应过琳箐,不会动乐越,琳箐对它这么好,如今它成了一条没有遵守承诺的龙。 
  而且,乐越的梦想是做大侠,他连琳箐的大英雄都不愿意做,肯定更不愿意当皇帝。 
  所以,昭沅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它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乐越长吁短叹:“你知道的,我就是想当个大侠,造反做皇帝这种事情我一点也不想扯上。可以把龙珠里的血洗掉重新灌别人的不?” 
  昭沅点点头:“把我的龙珠打烂就行。”它张开嘴,把龙珠吐到乐越的手心里,龙珠中盘旋浮动的金色龙形上有了一条丝丝般粗细的殷红,从龙首处蔓延到龙尾。 
  昭沅小声说:“你如果不喜欢,可以把它打烂。” 
  乐越再皱眉:“打烂龙珠不是和毁了你没两样?你觉得我是这种人?我是在问,除了打烂龙珠外,还有别的方法吗?” 
  昭沅又低头:“我不知道” 
  乐越捣了捣胸口:“快被你堵死了” 
  昭沅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确实没有出错,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是不是不愿意做皇帝。” 
  乐越立刻回答:“废话,当然不愿意!你所说的做皇帝,就是造反啊。你知道造反是在人间多大的罪?万一被发现,我们整个师门都会被灭掉。而且你当造反是很容易的事情?” 
  戏文话本里都说过,但凡造反,肯定要手里有重兵,麾下有猛将,帐中有谋士,得天时地利人和。出身寒微者,如汉高祖,手下有萧何韩信。落魄者,如刘皇叔,也有张飞关羽两兄弟,外加请得孔明定关中。 
  哎,这些凡间的道理,这条傻龙肯定不会懂。 
  乐越只能再肯定地道:“绝对出错了,我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昭沅唔了一声,闷闷地把龙珠吞回肚子里,又垂头趴下。 
  乐越再皱眉想了想:“对了,你好像和我说过,天上的神仙可以把龙珠里的血洗掉,重新涂上对吧。” 
  昭沅的脑袋微微动了动。 
  乐越将它放回床角的被褥上,掀开被子下床:“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昭沅钻进被子里,听着乐越的脚步声出了房门,苦恼地用脑袋蹭了蹭被褥。 
  现在到底该如何是好?  
 
 
  乐越出了卧房,顺着回廊绕向另一侧的厢房,直奔鹤机子的卧房而去, 
  他身上的伤还挺疼,走得一跛一拐,好不容易来到了鹤机子门前,敲了敲门. 
  半响后,鹤机子方才睡眼惺松地开门:"小混账.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得明天说,非半夜三更打扰为师好梦?" 
  乐越钻进房,抱抱拳头:"弟子急躁,打扰师傅休息,请师傅不要怪罪.只因弟子晚上参悟道法时,忽然想到一事,特来请教师傅." 
  鹤机子在床沿上坐下:"你居然会半夜参修道法,为师甚是欣慰,有何不解,说给师傅听听" 
  乐越正色道:"弟子想到,天下修道者甚众,有种种不同法门,但最终殊途同归,都是要去秽浊,存清气,融通自然,至境者,可白日飞升.想达到白日飞升,到底要修到什么程度?" 
  鹤机子掂着胡须道:"修道首先要心无旁骛,唯有专才能静,唯有静才能清.你此时根基未牢,离着白日飞升尚有十万八千里远,徒然幻想只能增添杂念.况且,为师也在修行中,白日飞升于我也是不能想之事,所以无法回答你。” 
  乐越眨眨眼:“呃,那么我们青山派当年那位白日飞升做了神仙的师祖,他飞升时是什么情形?还有,他老人家做了神仙后,还管不管凡间事,比如我们这些徒子徒孙们想求他老人家办点事什么的,有没有方法可以联系上他?” 
  鹤机子眯起眼:“乐越,你老实点说,你打听那位师祖的事情,到底想做什么?” 
  乐越僵了僵,师傅果然厉害,不过自己想找神仙师祖洗掉龙珠里的血这种事,他老人家应该想不到。 
  他立刻干笑两声:“师傅真英明,一下就看出了弟子的小算盘,我是在想。。。。。。这次论武大会上,那条龙差点被凤凰认了出来,今后万一有什么厉害角色来找我们青山派晦气,可不可以干脆请神仙师祖帮忙,修理掉他们算了。 
  鹤机子悠悠道:“所谓仙,就是抛却了凡俗。既已抛却,怎么还会重新捡起。” 
  乐越摸摸鼻子:“偶尔仙恩普照,拯救下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也算仙功一件吧。” 
  鹤机子道:“仙与仙各有不同,可能师祖恰巧不用管这个。” 
  乐越只好又摸摸鼻子。 
  他告辞准备回房,忽然心中一动,又从门口折回:“师傅,弟子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关于我的爹娘。。。。。。除了师傅曾告诉我的那些,还有别的么?比如我还有没有亲戚之类的." 

 
     他本来怕师傅疑心昭沅的来历,不想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问,但到底还是没忍住。鹤机子到没表现出什么疑惑来,只是摇头:“当时我偶尔路过那里,恰好在乱军之中救了你。后来我也曾回去打听过,你父亲姓李名庭,是两江一带还算出名的商贾,但据说是孤儿出身,没有亲戚。你母亲刘氏父母早逝,有两个哥哥,都随你父亲一起做生意,当时也死在战乱之中,所以我才将你带回了青派。” 
    乐越抓了抓后脑:“这样啊。。。。。。那么弟子没有别的事情了,师傅继续休息吧。”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身后鹤机子道:“对了,那位龙公子,还好否?” 

     
    乐越回身道:“还好吧,能吃能睡的,可就是还是条蛇的模样,变不了人也变不回龙,可能与琳箐姑娘送他的项圈有关,估计只有她能帮他取下来。不过她从论武大会上妖兽闹场后就不见踪影了。” 
    鹤机子微颔首,淡淡说了句:“你这几日暂且好好照顾它。” 
    乐越应了声,暗中观察师傅的神色,没发现什么异样,偷偷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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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师傅房中出来时,夜风微凉,此时三更已过,庭中月色清幽。 
    乐越走到房下抬头望了望天。天高而开阔,星繁而明亮。吸一口清凉的气,瞬息间,从头倒脚都舒爽起来。 
   “长夜漫漫,原来大师兄也睡不着,出来赏月观星。” 
    乐越的身后,突然传来人声。 
    乐越诧异回头,只见树影中走出一人,单儒衫,发未束,手握一卷书,头顶一只龟。原来是那位神叨叨的挂名师弟杜如渊。 
    乐越遂道:“我不是睡不着,是临时有事找师傅,顺便站一站,杜师弟你大晚上的还拿着书,能看得见字吗?别看坏了眼。” 
    杜如渊卷了卷手中的书册:“哦,我是到庭院中随意走走,这书,是平日里拿的贯了。”他将手放在身后,大师兄觉得今晚的夜色如何?” 
    乐越道:“挺好。” 
    杜如渊仰首:“星辰又如何?” 
    乐越道:“挺亮。” 
    杜如渊叹息:“我方才略观星象,近日天下恐怕会有大变故。” 
    星象这东西,乐越知道些皮毛,身为修身门派的弟子,像这些看个面相星象,摸个骨,卜个卦,观个风水,测个生辰八字之类,都是必备之技,在关键时刻可以赚钱糊口,比参透虚无缥缈的玄道之数更为实际。  
 
 
   此时的星,乐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寻常,太白星北斗星方位很正,明亮璀璨,既没异色,也无昏暗,四方天空,星位也无动荡。看来杜书生又在装摸做样。乐越懒得反驳,打了个哈欠。 
   杜如渊依然仰首看着天:“正北天色有异,紫亘闪烁,白天时我见天主星光隐隐有变,再加之鬼方忽明,变乱之向。”他忽而话题一转,“那天在论武场中,亲眼见到了新太子,大师兄以为如何?” 
   乐越道:“不错啊,一表人才。” 
   杜如渊摇头,“但不知以后天下是姓慕还是姓和。” 
   乐越想了想道:“杜师弟,我觉得我们平头百姓,少问国事为妙。再则皇上认谁做儿子,这是他的家务事,皇上高兴就行。只要是能让大家过好日子的皇帝,管他原本姓什么,现在姓什么。” 
   杜如渊侧身看向他:“我记得大师兄曾说,自己的志向是济事扶弱,想来胸中定有天下。假如有一天,你做了皇帝,会怎样治理天下?” 
   乐越心中一惊,猛的看向杜如渊,他和那只龟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看不出什么异常。乐越谨慎道:“杜师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被有心人听到要抓去砍头的。”他挠挠头,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不过现在周围也没人哈......我觉得吧,皇帝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做的,要看是不是那块材料。像我,做个大侠,快意江湖,就心满意足了。做了皇帝估计还回觉得活受罪。管大臣奏折处理政务什么都不会,那不就是个昏君吗?让我天天穿着龙袍装模做样地蹲在皇宫里我肯定憋的难受。” 
    杜如渊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乐越又站了片刻,再打了个哈欠:“杜师弟,我要先回房去睡了。夜深有露水,你也别在外面站太久。” 
    杜如渊点点头:“我再稍微站一站便也回去了。大师兄请便吧。” 
    乐越转身回房,杜如渊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似在沉思。  
 
 
 昭沅缩在床内侧枕头边的被子里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乐越躺回床上的动静,便下意识地往他身边凑了凑。乐越瞄瞄酣睡中的它,叹口长气,熄灭油灯。 
  昭沅做了个梦,它梦见自己站在第一次看见乐越的旷野中,乐越拉着洛凌之眉飞色舞地向它道:“我找到把龙珠中的血洗掉的方法了,马上你就可以和洛兄重订血契,开不开心?快点把龙珠拿出来,快点快点!” 
  它掏出龙珠,乐越拿出一块布,使劲擦着龙珠,龙珠中金色龙脉上的那条殷红果然一点点消去,每消去一些,乐越的脸上就多出一分开心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心里却越来越闷,好像被压上越来越多的石头。 
  乐越一边擦一边兴高采烈地说:“从今往后,大家就各走各路,各不相干了!你们被凤凰抓住,千万不要说认识我啊!” 
  龙脉上的殷红全部都没有了,乐越抓起洛凌之的手,用刀割破,挤出几滴血。 
  鲜红的颜色忽然铺天盖地,龙珠和洛凌之都蓦然不见了,它惊惶四顾,周围的鲜红色化作一片七彩绚烂,一只花的不能再花的大凤凰从天而降,抓住了乐越的肩膀! 
  他冲上前,拼命想把乐越从凤凰爪下拽出来,乐越却掰开它的前爪,一脸很熟的样子笑眯眯地对凤凰说:“凤兄,你终于来了!” 
  凤凰抓着乐越飞到了高高的天上,越变越小,向着太阳飞去,阳光刺痛了它的眼,它努力去追,突然脚下一泮。。。。。。 
  昭沅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 
  四周黑漆漆的,很静,乐越熟睡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昭沅望着乐越沉睡的脸,又向枕头边凑了凑,把头靠在乐越的肩旁。  
 
 
第二天,乐越起床后,得知了一个大消息和一个小消息。 
  小消息是,杜如渊向师傅辞行,要离开青山派,继续踏上进京赶考之路。 
  大消息是,今天天刚亮时,有慕王府的亲兵送来一张拜帖,说新太子和帧殿下要前来拜会青山派掌门鹤机子道长。 
  大消息让青山派上下都很诧异,自从青山派衰败后,便没有再和官府打过交道,这么多年来连附近小县城中的七品县令都不曾接待过,新太子居然要大驾光临,实在令人震惊加费解,不知是福是祸。 
  乐越的师弟们蹲在一起猜测:“难道是要表彰大师兄在论武大会上奋不顾身大战妖兽?”“我觉得不是,太子殿下说是来找师傅,可能太子殿下在围剿妖兽时发现师傅他老人家比重华老儿厉害很多,所以想请师傅做护国法师之类的。” 
  乐越心中有些揣揣,太子和那只凤凰是一伙的。难道他们回去后左思右想,还是察觉到了不对,特意上山来抓昭沅? 
  鹤机子道:“不管是福是祸,反正横竖躲不过,平常心应付吧。” 
  吃完早饭,鹤机子三位长老以及青山派的弟子们一起为杜如渊饯行。 
  杜如渊在师祖殿中取下束发的黄木簪,与弟子服一齐奉还与鹤机子。 
  乐越道:“杜公子帮了我们青山派很多忙,我们感激不尽。只要杜公子不嫌弃,我们永远会把你当同门兄弟看待,将来若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说句话就行。” 
  杜如渊微笑,文绉绉地回道:“吾承蒙几位道长及各位师兄搭救,又有幸得入道门,这几日眼界开阔不少,更得了很多见识。至于吾的一点作为,皆是举手之劳,师兄无需太客气。” 
  乐越也笑笑,又抱抱拳头:“多谢多谢。”他这句话实际上是对杜如渊那只乌龟说的,谢过它在论武大会上告之答案。这一举止在不明内情的人眼中略 
杜如渊挑眉,但没说什么。 
  乐吴乐晋等几个弟子接着道:“杜公子,你这次进京赶考,如果能金榜题名,将来做了大官,可别忘了我们啊。” 
  杜如渊微笑:“一定一定。” 
  青山派上下人等要赶着把门派上下打扫收拾一遍,以恭候太子大驾。乐越身上有伤做不了重活,遂由他送杜如渊出门。 
  到了下山的小路前,杜如渊停下脚步,抬袖为礼,向乐越道:“乐越师兄,你伤未痊愈,不便多劳累,送到此处便可。最近承蒙照顾,不胜感谢。就此别过,望多珍重。” 
  昭沅从乐越怀中探出脑袋,杜如渊头顶的乌龟眯着小眼睛端详着它和乐越,对它点点头。 
  乐越露齿笑道:“客气客气,那么祝杜公子你一路顺风,这次科举能中个状元。”  
 杜如渊背着行囊书箱向山下行去,乐越待他背影渐远,方才转过身,刚要往大门处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呵诉:“站住!” 
  是女孩子的声音,好像是琳箐。 
  乐越立刻回头,只见山路上站着一名少女,身穿一袭红裳,手握软鞭,正是琳箐。 
  她那声“站住”,不是对乐越喊的。 
  琳箐站在山路正中,拦住杜如渊的去路,玩弄着手中的软鞭,挑起柳眉:“你,不能走。” 
  杜如渊怔了片刻,方才诧异道:“琳箐姑娘为何要拦住在下的去路?” 
  琳箐冷笑一声:“少和我装模作样,我已经查清楚了你的底细。你走这么急,是不是赶着去通风报信,投靠凤凰那边?” 
  这下连乐越和他怀中的昭沅都怔住了,杜如渊的声音依然很诧异:“琳箐姑娘,在下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琳箐的眉梢再挑的高了些:“不明白?”她手中的软鞭突然闪电般的甩出,鞭身燃着火焰,重重的抽向杜如渊。 
  乐越大惊,电光火石之间,杜如渊的身周蓦地出现一圈绿褐色的光罩,挡下琳箐的鞭子,鞭身的火焰在触碰到光罩的瞬间嗤地熄灭。 
  琳箐再一扬手,把鞭子收回手中:“不愧是护脉龟家的大长老,好硬的龟壳。” 
  光罩淡去,杜如渊头顶的乌龟动了动,开口道:“小麒麟不要太无礼。” 
  琳箐哼了一声,明亮的双眸直视着杜如渊:“书生,不用再装模作样了,你头顶的这只乌龟,其实你是看得见吧。” 
  乐越和昭沅双双惊了。 
  杜如渊从容地站着,嘴角微扬:“看得见如何,看不见又如何?” 
  琳箐扬起下巴:“很简单,你留下,我们就是盟友,你走,我们便是敌人。看来你心中已经有决定了。” 
  乐越终于忍不住走到近前,插话道:“二位,暂且停一停,可不可以容我先问一句,你们说的究竟是。。。。。。” 
  琳箐看了看乐越,待看到他怀中的昭沅,便立刻别开脸,将视线投到路边的树干上,咬了咬嘴唇,用手中的软鞭一指杜如渊,简洁明了地道:“他头上那只龟是这一代的护脉玄龟,他就是玄龟选上的人。” 
  乐越“啊”的一声,惊诧之下,张开的大嘴合不上了。 
  龙,麒麟,凤凰,玄龟。传说中的四大护脉神像赶集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不到几天的工夫,居然让他见识齐全。 
  乐越抓抓头,反复把杜如渊和那只龟看了几遍,方才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如此,怪不得龟兄和杜兄都如此有学问。” 
  琳箐再哼道:“不用夸他们,他们正准备赶去抱凤凰的大腿,卖了你和这只傻龙。” 
  杜如渊皱眉:“琳箐姑娘。。。。。。” 
  乌龟慢吞吞道:“小麒麟,言语不要太刻薄。” 
  琳箐撇嘴:“难道我有说错?”她一指杜如渊的鼻子,“你!我看到昨天晚上你套乐越的话,就知道你没打好主意,果然如此!” 
  乐越莫名。昭沅小声道:“原来这几天琳箐你都在啊。” 
  琳箐又把脸别向一边,不看它,昭沅低头,往乐越衣襟里缩缩。 
  杜如渊道:“琳箐姑娘,据我所知,玄龟一族和你们麒麟族规矩不同,改朝换代时可以在各方势力中任意选择。也就是说,龟兄选中的在下不管是去辅助新太子还是留下帮助乐越少侠,都合情合理。琳箐姑娘又有何立场 
  琳箐将双手环在胸前:“选择在哪一边是你们的自由没错,但你既然已经选了乐越这边,又临阵倒戈,还是带着这边的秘密去投靠凤凰,这就有些卑鄙了。” 
  琳箐和杜如渊你来我往,乐越和昭沅这两个吵架的中心点实在插不上话,乐越带着伤,不能久站,索性在路边的草丛中坐下,昭沅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趴在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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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渊挑起嘴角:“琳箐姑娘的话在下不能苟同。在下一直以为乐越少侠是姑娘选中的人,护脉龙挑中的人选尚未确定,何来龟兄与我已站在这一方之说。现下,不管是凤凰那边的新太子,还是和龙有缘的乐越少侠,都是论武大会时才见分明,我比较后,选择觉得好的一方,有何不可?” 琳箐瞪起眼:"喂,你不要狡辩,乐越救过你嗳,明明之前你们一脸很欣赏他的样子。凤凰挑上的那个新太子哪里好了,连这只傻龙一开始盯上的洛凌之都不如。和凤凰一样,一副小肚鸡肠的阴险嘴脸。根本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
    杜如渊慢悠悠道:“琳箐姑娘说的还是只重匹夫之勇的枭雄标准。从古至今,成为帝王的,鲜少这种热血勇夫。” 一旁坐着观看口水战的乐越忍不住挖了挖耳朵。
   就算本少侠是只有匹夫之勇的莽汉,能不能至少看在我本人就在现场的份上,
不要说的这么直接。热血勇夫怎么了?白送我张龙椅我还不愿意坐哩。

   琳箐也很恼火:“呵,说得好像你很懂的样子。我看上的人虽然做不了枭雄,却成了皇帝备选。而护脉龟居然挑上你这种只会耍嘴皮子装神弄鬼的书生,果然是老眼昏花了。”乌龟淡然不动。杜如渊道:“也是,也是,龟兄的眼光是不如麒麟姑娘这么独到,把别人的看成自己的,费尽无用功,以至真正的人选到今日也未择定。当然,乐越少侠一直没答应你的事儿就不提了,呵呵~~龟兄确实与你差了甚远。”琳箐几乎要跳起来:“你!”

    乐越和昭沅大眼小眼一起瞪着出神地看,口水战已经走题到互相人身攻击了。 幸而乌龟又开口,适时地正回了话题:“凤凰的行事作为老夫并不赞同,但乐越少侠似乎志向不在皇位上,徒然勉强,对他并非好事,老夫也无可奈何。” 琳箐的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只是看向乐越,杜如渊和乌龟也随之向他望来,目光都很复杂沉重。 乐越摸摸鼻子道:“那个。。。。。。我的血进了龙珠一事,我觉得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怎样不重要。你们应该讨论到底帮不帮昭沅,而非我。”盯着他的六道目光更复杂沉重了,连昭沅都从草中抬起头,用那双清亮亮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乌龟慢吞吞道:“少年,你错了。”杜如渊摇头:“乐越兄还没有接受现实啊。” 
    琳箐垂下眼帘,低声道:“乐越,虽然我不甘心,但,没有错的,没有出错,不可能出错。”她咬咬嘴唇,直视着乐越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护脉龙神的龙珠,从它存在的那天起,直至如今,从没有出过错。”她的眼中有什么在闪烁,很亮,“我和傻龙打的赌是我赢了,我的眼光,是比它好,洛凌之的确不是它要找的人。注定和护脉龙神有缘的人,是你。”那亮亮的东西终于漫出了眼眶,顺着她的脸颊流下,琳箐抬袖捂住嘴,哇的一声哭出来:“可是我真的不甘心!凭什么啊。。。。。。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明明只有我真的喜欢你欣赏你。。。。。。就因为龙有天庭赐给的权力,就因为天命册上写好的注定,我连和你定血契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

    乐越站起身,走向琳箐:“对不起,听你这样讲,我很。。。。。。很感动。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哄我做那什么乱世枭雄,才一直夸我。。。。。。”看着痛哭的琳箐,他终于明白,原来琳箐一直以来说的话,都是真的。即使他有时侯爱理不理,敷敷衍衍地应付,琳箐也还是真心实意地夸着他,用尽办法帮助他,假装不在意地跟在他身边。 对不起。。。。。。。乐越站在琳箐面前,用手轻轻扶住她的肩:“琳箐,你是个好护脉神,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真的。”
    琳箐扑进他怀中,泣不成声:“我。。。。。。我。。。。。。第一次这么用心地对谁。。。。。。凭什么。。。。。。那只傻龙看上的明明是洛凌之,乌龟也觉得你不是当皇帝的材料。。。。。。看不上就让给我啊。。。。。。我喜欢你。。。。。。我觉得你比谁都好。。。。。。让傻龙去找洛凌之,让乌龟去帮它捧洛凌之当皇帝。。。。。。把你让给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不可以。。。。。。”乐越感到琳箐眼泪湿透了他的衣襟,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轻轻扶住琳箐的后背,低声道:“对不起,琳箐,我之前,有时候对你很不好。假如给我选择的权力,我会选你。”

    琳箐吸吸鼻子,慢慢抬起头。
   乐越从怀中翻出一条皱巴巴的汗巾,替她擦了擦眼泪。
   四周的一切好像一瞬间都凝固住了。
   乐越和琳箐的脑子在这时候也都凝固住了。他们两个都遗忘了,乐越不单不想当皇帝,更不想当琳箐的乱世枭雄。
   杜如渊注视着乐越和琳箐,颇有感触地向乌龟感叹道:“真是悲剧啊。”
   乌龟慢慢晃晃脑袋:“凡间的世事通常都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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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


 


昭沅蜷缩在草丛中,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很闷。琳箐哭了是它的错,如果没有它抢了乐越,琳箐就可以高高兴兴的做乐越的护脉神了。
    到了现在,琳箐还愿意帮着乐越它应该很感激。但是,乐越的那句“假如给我权利选择,我会选你”在他的心上戳了一下。
    他知道了,乐越不喜欢它。
    它不像琳箐那样强,可以帮乐越很多忙,可以保护他。它一直都在麻烦乐越,能定下血契,也是因为乐越的努力和误打误撞,它什么都没做。
    而现在,它既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乐越当皇帝,也不知道目前自己最该做什么。
    它压根没有资格做护脉神。
    所以它对琳箐很愧疚,很鄙视自己,连光明正大地告诉乐越——“其实比起洛凌之我更喜欢你,我觉得你非常合适,我想做你的护脉神”都不敢。
    它也在迷惑,为了从凤凰爪中夺回护脉神的位置,便让乐越去做皇帝到底是对是错。乐越一点也不想当皇帝。他想做大侠。
    昭沅把头插进草里觉得很混乱。
    琳箐深吸一口气,抬袖用力的擦擦眼角:“不过,就算不甘心,也改变不了事实,我决定要想开了。”她望着乐越,目光坚定,“就算我不是你的护脉神,我也一样会帮助你。乌龟爱投靠凤凰就去投靠吧!你放心,我不会让我们这边输。我要再去找一个有潜质的人,把他培养成大英雄,让他和你一起打拼出天下!”
    乐越低头看着她,诚恳的说:“琳箐,谢谢。”
    琳箐灿烂的笑起来:“不用,这是我该做的呀。谁让我是个称职的护脉神呢。”
    乐越也跟着笑起来:“麒麟神的境界的确和我们凡人不同,佩服佩服。”
    就在一笑之中,又有了新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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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乐越指指一旁的草丛:“目前就有件事要麻烦琳箐你。那只傻龙被凤凰施了法术,原本要现原形的,可能是你借给它的项圈护住了它,结果它变成了蛇的模样。但它之后就既变不回龙也变不了人形了。”
“那个项圈上有变形法咒,”琳箐快步走过去,蹲到昭沅的身边,“这个法咒是我父王和我们族中的十大长老一起设上的,只能用特定的法术解,昭沅自己当然变不回本形。”说着,她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在昭沅颈项处的金线上,闭上双眼喃喃念了句什么。
   仅仅箍住昭沅的金线晕出一层薄薄的红光,渐渐变大,还原成原本的项圈的模样。
昭沅从项圈中爬到一边,在心中念动仙诀,灿烂的金光中,白色的小蛇渐渐变成金色,长出龙鳞,化出龙爪,脑袋变换形状,还原成了那只小小的金龙。金光越来越亮,越扩越大,小龙的身影淹没入其中,拔高、变长、化形,最终变成了那个熟悉的少年。
   乐越站在它身边,抬手在它的头顶敲了一记:“嘿,总算变回来了,不容易。”
   昭沅揉揉被敲的地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看看琳箐,头抬起又低下,小声说:“谢谢。恩……对不起。”
   琳箐哼了一声:“对不起什么啊对不起,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虽然你把乐越给抢了,我很不高兴。不过,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她也在它头上敲了一下,“但是,现在你是乐越的守护神了,就不要再惦记那个什么洛凌之,我就告诉过你嘛,那人很平庸,远远不如乐越。你要好好做乐越的护脉神喔,一定要让他当上皇帝!”
   昭沅嗯了一声,点头点头,悄悄看看乐越。它刚要开口,琳箐一把抓起它一只前爪,再拉住乐越的一只手,自信满满的道:“让我们三个从现在起,为打拼出另一番天下努力吧!”
    "要么……也算上在下吧."
琳箐回身,瞪大眼看着杜如渊和乌龟:“你们不是要去抱凤凰的大腿吗?怎么一会儿说走一会儿要留的。痛快点,该去哪去哪!我就不信,我们这边缺只乌龟,便会输掉这个凡间的江山!”杜如渊抱起双臂摇了摇头:“麒麟姑娘,你所谓的你们这边,到底能不能争到江山,眼下和你的斗志没关系吧?最大的问题,似乎还没摆平。”
   琳箐眨眨眼,昭沅默默地看向乐越,乐越把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
   乌龟抬起眼皮,向乐越道:“少年人,你想做皇帝吗?”

 乐越再咳了一声,很干脆的回答了两个字:“不想。”
    昭沅垂下头。
    杜如渊呵呵笑起来:“看吧。”
    琳箐瞪着乐越:“你呀,不要总是一根筋想着做大侠大侠大侠嘛,做皇帝多好啊!整个凡间你最大,想要什么有什么,说什么是什么……你为什么就是想不开呢?!”
    杜如渊在一旁凉凉的道:“没用的,他志不在此。你如果勉强,反而是强人所难。我昨夜就是试探到他根本 无心做皇帝,也发觉他确实不是这块材料,方才决定去京城,在观察观察局势。”
    琳箐却不放弃,有一把揪住昭沅:“你是乐越的护脉神吧,你也劝劝他啊!”扯着昭沅再瞪向乐越,“喂,乐越,你看看这条龙,多可怜,它的爹被凤凰暗算,变成龙族之耻,只能全家挤在小河沟里寄人篱下讨生活。如果你不做皇帝,它们全家就都没有希望了,会被嘲笑到死永不翻身,你忍心吗?你看它,可能就因为从小到大被挤着,都吃不饱,才长这么小,只有半尺多长。”
    乐越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但就在此时,杜如渊又在一旁凉凉插嘴道:“你这样那龙的可怜来逼迫他,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没道理他必须为了龙,牺牲掉他想过的人生。就算他此时被你哄得同意了,万一将来后悔,还会怨恨这条龙。”
    琳箐有种把杜如渊捏扁塞进乌龟壳埋进土里再踏上两脚的冲动。
    昭沅低着头道:“我没关系的,还是要看乐越自己的意思。”
    琳箐顿时想把它和杜如渊一起捏扁:“口是心非的装什么伟大!气死我了!”她恨恨一跺脚,“好吧,我不管了。”
    趴在杜如渊头顶的玄龟突然从龟壳中探出头:“有人来了。”
    乐越昭沅和琳箐都一惊,蓦然醒悟已经在山道上纠葛耽误了很长时间。乐越抬头向青山派大门处看看:“可能是师弟们见我很久没回去,过来找了。”
    琳箐屏息凝神:“不对,人是从山下来的。有很多。”可能……
    乐越皱眉:“可能是新太子和慕王府的人来了。”来的真快。
    说不定其中还有那只凤凰。
    琳箐立刻掏出刚刚收起的金项圈,又噌地套回昭沅颈间。
    乐越转身道:“我们聚在一起在山路上还是会惹他们疑心,先回师门把。”琳箐和昭沅跟着他一起走。
    杜如渊笑嘻嘻的道:“要么,我也一起回去吧。我和龟兄被麒麟姑娘的精神所感动,决定留下来。我觉得这边会有趣一些,也想见识一下,不可能的事情,能不能变成可能。”
    琳箐断定此人脸皮比龟壳还厚。此时,山下过来的人气息越来越近,隐隐能察觉到凤凰的鸟毛气。琳箐便懒得再还口,和乐越昭沅一道向青山派的大门处去。杜如渊笑嘻嘻的跟着。
    杜如渊去而复返,青山派的众人果然很惊诧。
    看到琳箐和人形的昭沅,他们更惊诧。
    杜如渊从容的胡扯道,方才和乐越一同下山时,忽然偶遇琳箐师妹,而后昭沅又忽然像吸收了天地灵气一般,从一条蛇迅速的变回了一个人。虽然已经知道昭沅师弟是个蛇精,但是亲眼见到这种变化的情形,仍然让他感觉到玄法的奇妙。
    “在下顿时领悟,所谓世俗功名不过是虚浮的云烟,天地造化神奇,玄道之法,奥妙无边。此方是世间之根本。于是在下愿意彻底放弃功名钻研玄道,但愿此生,可窥得门径一二。”
     乐越再次对杜如渊装模作样的本事叹为观止,并有他圆熟的谎技生出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情。
     除乐越外,青山派的其他人都接受了这个谎话。
     因为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到大门口了,大家都来不及去琢磨,为什么在论武大会上的玄法比试、妖兽变形、凤凰现身、昭沅化蛇等等大阵仗都没能让杜如渊死心塌地拜倒在博大精深的玄道法门下,反而在下山时,偶尔看见昭沅从蛇变回人就让他顿悟了。
     新太子和祯这次来访,只带了五六个随从,十余名护卫,乘的小轿也甚是简朴看样子的却是善意到访,并非来找茬的。
     青山派一干人等,在前殿阶下恭迎。
     小轿停在前院正中,一个随从打起轿帘,太子下轿。
     他此时的衣装自然与当日在清玄派中做弟子时不同,头束玳瑁冠,一身淡紫色长衫,衬得面如白玉,眉目风流,恰如唐时诗人笔下,一枝雨后的海棠。
     他的举止态度中,固然有些矜贵倨傲,与鹤机子等人说话时,神情言语倒也还算随和:“本宫当日在清玄派时,便十分想到青山派看一看,只因两派之间有些不睦,一直未能如愿。鹤机子掌门和其他几位道长本宫一向甚是钦佩,门下的诸位弟子,也都少年有为,未失昔日名门之风。”
     鹤机子躬身道:“殿下谬赞了。鄙派只有几件旧屋,贫道等三四个老头子,外加十来个不成气候的弟子而已,‘昔日名门’四个字,早已不敢提了。”
     乐越和昭沅琳箐杜如渊及所有师弟们一道家装恭敬地整齐排列站着。
     乐燕小声嘀咕道:“什么很想来我们青山派看看,满嘴谎话。老欺负我们,拿白眼看我们的人里总少不了有他。”
     乐越低声道:“小声点,别被听见人家现在可是太子,未来的皇上,万一惹到他,他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的命。”
     乐燕缩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乐越依然一副恭敬模样地站着,不敢松懈的暗中观察。
     太子的轿后,还顶着一顶小轿,从那轿中下来的人,依然穿着一身刺眼得不得了的红衣,是那只凤凰。
     凤凰自始至终随在太子身后,乐越心中的那根弦就一直紧紧的绷着。
     昭沅身上的每一片龙鳞也都充满了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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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箐在它身边小声道:“你放心,看样子不像是来抓你的。就算是,大不了打嘛,我们还能输给他?”
    太子被鹤机子让入大殿,凤凰依然跟在其后,看也没看他们这群弟子。
    进了正殿,太子在上首落座,凤凰陪在一旁。
    鹤机子亲自端上茶水,太子端起沾了沾唇,又闲话几句,渐渐切入正题。
    “鹤道长,本宫今日前来,是有件要事与道长商谈,前日论武大会上突现妖兽,察访后方才发现,原来近一二年精怪妖兽突然横行,各地各洲均有百姓伤亡,有的官员道,今日连京城中都常有匪夷离奇事出现,,恐有妖孽污秽作乱,而父皇突然病重,恐也与此有关。因而本宫特意前来向鹤道长借一样东西,携往京中,以镇秽气,护持父皇龙体康健。”
    听了这话,乐越和师弟们都很惊讶。
    太子上门居然是向青山派讨要可以镇妖降怪的宝贝。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应该找他自己的门派清玄派要吗?看看青山派的这些破房旧屋,就知道肯定没有那东西。
    乐越在心中道,如果有宝贝早八百年就被本少侠和师弟们挖出来卖钱换大米吃了。
    鹤机子也显得很惊诧:‘平定妖祸保护圣上龙体是修习玄道的门派应尽之责。但青山派已衰败许久,贫道并不记得鄙派中还有什么可以镇妖气去污秽的宝贝,不知太子所言,是指何物?“
    和祯笑了笑:”本宫在清玄派时,时常听师父提及,许多年前,青山、清玄还是一个门派时,有位白日飞升的师祖,留下一件降魔伏妖的法器,代代相传,只有每代的掌门才知道这件法器究竟是什么,藏在哪里。后来两派分开,这件法器留在了青山派,想来已传给了鹤道长。本宫今日来借的,就是这件法器。“
    乐越与师弟们都惊讶了,居然还有这种事?白日飞升的师祖的事迹经常被师祖师叔们当作范本榜样来教训大家,乐越和师弟们都能倒背如流。
    但,他们只知道这位师祖帮助天庭的神仙降伏了某个大妖怪之后,就在菜园子里飞升成仙了,当时菜园里的黄瓜白菜们却没有沾染他的仙气,吃下那些白菜黄瓜的其他师祖们也没有因此长生不老或者功力大增。所以,师父和师叔们总会在此处总结道,由此事可以得知,想修行成仙要靠自己的努力,不要妄想投机取巧。
    据说连用来斩杀大妖怪的剑都被那位师祖带去了天庭,没听说他有留下什么宝贝。
    难道是师父有意隐瞒?
    乐越和师弟们各自考虑了一下,都觉得鹤机子做得出。
    于是,众弟子们都兴致勃勃地睁大了眼,看向师父。
    鹤机子却好像的确不知情,神色中有迷茫有疑问有困惑,这些复杂的表情深深的刻在他的每一道皱纹乃至每一根胡子里,非常真诚。
    “太子殿下,贫道从未听说过,本门中有这件宝物。”
    和祯微笑道:“道长是不是一时忘记了?此物对父皇十分重要,道长再好好想想。”
    鹤机子摇头:“飞升成仙的那位师祖的事迹,本派任何一个小弟子都能倒背如流。
    当日先代掌门辞世时,所交托于贫道之事,贫道日夜铭刻在心,绝无遗忘。但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件宝贝。贫道猜想,或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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