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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 贴个经典的 东野圭吾《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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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也不是办法,我心一横,打开了门,日高挂着浅浅的微笑站在哪里。
  “你在睡觉吗?”他问,因为我穿着睡衣。这天是礼拜天。
  “不,我已经起来了。”
  “是吗?没吵到你睡觉就好。”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内窥探,“可以打扰一下吗?我想
跟你谈谈。”
  “好是好啦,不过屋里很乱。”
  “无所谓,又不是要拍艺术照。”
  成了畅销作家,拍照的机会也多了是吗?何必来此炫耀。
  “倒是,”他看着我,“你也有话想跟我说吧?肯定有很多话。”
  我沉默不语。
  我们往客厅的沙发走去,日高好奇地四处打量。我有点紧张,不知哪里还留存初美的痕
迹。初美的围裙已经洗好,收进柜子里了。
  “就一个单身汉来说,你这里还蛮整齐的嘛!”他终于说话了。
  “是吗?”
  “还是……有人会过来帮你打扫?”
  听到这句话,我不自觉地看向他,他的嘴角依然挂着一抹冷笑,显然地,他是在暗示我
和初美的关系。
  “你说有话要谈,是什么?”我无法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气氛,催促他赶紧表明来意。
  “唉,干嘛这么心急?”他抽着烟,聊起最近轰动一时的政治贪渎事件。这样慢慢地戏
弄我,他肯定觉得很有趣吧?
  终于,我的忍耐到达极限,正当我想要发作的时候,他以事不关己的口吻说道:“对了
,说起我那本《死火》……”
  我不自觉地挺直背脊,期待着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虽说凑巧,但我还是得因它和你作品的雷同说声抱歉。你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圆火
》……记得好像是这个名字。”
  我双眼圆瞪,凝视着日高镇静地说出这话的表情。凑巧?雷同?如果那不叫抄袭的话,
干脆把这两个字从字典里删掉好了。我拚命忍住想脱口而出的冲动。
  他马上接下去讲:“不过,光解释为凑巧似乎也不太对。怎么说呢?我在写《死火》的
时候,因为读到你的作品,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这点我无法否认。或许某些根植在潜意识
的部分,正好被你的作品给引发出来了。作曲家不是常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吗?自己在无意识
的情况下,竟然做出与别人相似的曲子。”
  我一声不吭,静静地听他讲。这时我忽然有个很奇怪的想法,这个男的真以为我会相信
这番鬼话?
  “不过,这次的事情,你没有追究,真是太好了。毕竟我俩不是不相干的陌生人,还有
过去的情份在吧?你没做出冲动的事,保持成熟理性的态度,对彼此都好。”
  我心想,这才是他真正想说的话吧?
  “不要轻举妄动是正确的,今后也请你把嘴巴闭好,别再提起这件事,这样,我也不会
把你杀人未遂的事说出去……”
  接着日高开始说些奇怪的话。
  “现在开始才是重点。”他翻起眼睛盯着我的表情,“就像我刚刚讲的,因为种种要素
的结合,产生了《死火》这部作品。这部作品受到很多人的喜爱,进而换来文学大奖的殊荣
。这样的成功如果只是昙花一现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我清楚地知觉血液正从我脸部流失,日高打算故计重施!就像《死火》改写自《圆火》
一样,他打算再次以我的作品为草稿,当成自己的新书发表。话说回来,我还有一本小说寄
放在他那里。
  “这次你打算抄袭那个是吗?”我说。
  日高皱起了眉头:“我没想到你会用那种字眼,抄袭?”
  “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没关系吧?不管你如何狡辩,抄袭就是抄袭!”
  我出言激他,他却一脸祥和,面不改色地说道:“你好像不是很了解抄袭的定义。如果
你有《广辞苑》的话,不妨查查看。那里面是这么写的:抄袭——擅自使用别人的部份或全
部作品。哪,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吧?未经许可的使用才是抄袭,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就不叫抄
袭。”
  我在心中暗自驳斥,《圆火》正是被你擅自盗用了。
  “你打算再次把我的作品当作草稿来创作小说,却要我装聋作哑是吗?”
  听我这么一说,他耸了耸肩:“你好像有点误会了。我打算和你做一笔交易,而交易的
条件对你而言,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知道你要讲什么。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对抄袭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不会向
警察告发那晚的事吧?”
  “你不要那么冲嘛!我不是已经讲过,那晚的事我不追究了?我所讲的交易是更具前瞻
性的。”      
  这种事还有前瞻和后瞻的分别吗?我心想。然而,我还是一语不发,盯着他的嘴角。
  “哪,野野口,我觉得你是有成为作家的才能啦。不过,这和能否成为作家完全是两回
事;再进一步讲,能不能成为畅销作家也和才能没有关系,要达到那个地步,得靠点特别的
运气才行。那就仿佛是个幻想,若有人企图摘取它,只会大失所望而已。”            
  在讲这番话的时候,日高的表情看得出有几分认真。或许他自己就曾经历过销售量不如
预期的痛苦时期。
  “你一直以为《死火》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你的故事很精采是吧?当然这无可否认,不
过光有这个是不够的。讲难听一点,如果这本书不是用我的名字而是用你的,你猜会怎样?
作者的名字印上野野口修的话,会有什么结果?你有什么看法?”
  “这种事没做过又怎么知道。”
  “我可以肯定绝对不行,这本小说将会为世人所忽略,你只会感到空虚,就好像往大海
投入小石子一般。”
  他的论调十分偏激,但我却无从反驳。关于出版界,我还是有些基本常识的。
  “所以,你就用自己的名字发表了?”我说,“你是说你这样做是正确的,是吗?”
  “我要说的是,对那本书而言,作者不是野野口修而是日高邦彦,是幸福的。如果不是
这样的话,它不会被这么多人阅读。”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激你呢!”
  “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真相罢了。任何作品要受到推崇,得有一大堆麻烦
的条件配合才行。”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如果你知道的话,那应该也可以理解接下来我要讲的话吧?我的意思是,今后你就是
作家日高邦彦。”
  “你说什么?”
  “你不要这么惊讶嘛!这又没什么大不了。当然我还是日高邦彦,你只要把日高邦彦想
成书籍的贩售商标,不是人名就可以了。”
  我总算听懂他想说什么了。
  “简单的说,你是要我做你的影子作家啰?”
  “这名词听来好像猥琐了点,我不是很喜欢,”日高点头后继续说道,“不过,讲明一
点是这样没错。”
  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瞧:“这种话,真亏你说得出口。”
  “我无意冒犯,刚刚我也讲了,这对你也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没有比这更坏的事了。”
  “你先听嘛!如果你肯提供作品给我,那出单行本的时候,我可以给你四分之一的稿费
,这还不坏吧?”
  “四分之一?真正写书的人连一半都拿不到——这真是很不错的条件啊。”
  “那我问你,如果用你的名字出书的话,你以为能卖掉多少?会超出以日高邦彦的名义
卖出的四分之一吗?”
  被他如此质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假设以我的名义出书的话,不要说四分之一了,
恐怕连五分之一、六分之一都不到吧?
  “总之,”我说,“我不打算为钱出卖自己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不答应啰?”
  “当然!”
  “噢,”日高露出意外的神色,“我真没想到你会拒绝我。”他那冷冶的语气让我不寒
而栗。他脸色一变,眼底透着阴险的光芒,“我本想说不要撕破脸的,不过你没这个共识,
我也没有办法。我也不用一直跟你客气了。”说完后,日高从身边的包包里拿出一个方形包
裹,放到桌上,“这个我放在这里,等我回去后,你再一个人慢慢看。看得差不多了,记得
打电话给我,希望那时你已改变心意了。”
  “这是什么?”
  “看了就知道了。”日高起身准备离开。
  他走了之后,我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卷VHS的录影带。这时候,我还没明了过来,只是心
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把带子放进录放影机里。
  加贺刑警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萤幕上出现的是日高家的庭院。看到画面斜下方所显示的
日期,我的心宛若瞬间结冻一般。那天正好是我计划刺杀日高的日子。
  终于,一个男的出现在镜头前。他全身黑衣打扮,努力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不过,他的
脸却被拍得一清二楚。真该死!那时为何没想到要蒙面呢?
  任谁都可以一眼认出,侵入者是一名叫做野野口修的男子。这个愚蠢的男人完全没有意
识到摄影机正对着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面向庭院的窗户,潜入日高的工作室。
  录影带只拍到这里,不过,却已足够成为充分的证据。假设我否认杀人未遂好了,那当
警察问我为何要潜入日高家的时候,我要怎么回答呢?
  看完录影带后,我精神恍惚了好一阵子。脑海里不断响起,杀人未遂的那晚日高曾经讲
过的话:“别忘了,证据不只这个,还有一样教你怎么都抵赖不了。”他说的就是这卷录影
带吧。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电话铃响了,是日高打来的。他好像一直在监视我似的
,时机刚刚好。
  “看了吗?”他问。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觉得很有趣。
  “看了。”我简短地回答。
  “是吗?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试着询问最在意的那件事,“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什么?”
  “那晚我会……溜进你的房间,所以你事先就把摄影机准备好了?”
  听我这么说,电话那头的他噗哧一笑:“你的意思是,我早就料到你会来杀我?那种事
我连作梦都想不到呢!”
  “可是……”
  “该不是,”他不让我说下去,“你自己和谁讲了吧?说你某日某时要来杀我。如果真
是这样,难保隔墙有耳,被我不小心听到了也说不定?”
  我警觉到日高想要让我说出初美是共犯的事实。不,讲正确一点,他知道绝对无法从我
口中套出初美和我的事,于是他假装我已经说了。
  见我无话可答,他继续说道:“我会装摄影机的原因,是因为那阵子经常有人到院子搞
破坏,我是为了吓阻对方才装的。所以,会拍到那种画面,我连作梦也想不到呢。现在,我
已经把摄影机拆了。”
  他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不过,现在再说什么都太晚了。
  “然后呢?”我说,“你让我看这卷录影带,是要我做什么?”
  “这种事还要我讲得这么白,你这不是装傻吗?容我提醒你一句,那卷带子是拷贝的,
母带还在我手里。”
  “你这样威胁我,就算我勉强答应为你捉刀,也写不出像样的作品。”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摆明了,我已经屈服于他的胁迫。不过,我无力与他对抗也
是不争的事实。
  “不,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的,我相信你。”日高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对他而言,总
算是突破障碍了吧?
  “我再跟你联络。”说完后他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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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日子,我仿佛行尸走肉般地活着。我不晓得自己今后会怎么样。我照常到学校上
班,不过,可以想见的,课上得一蹋糊涂。恐怕连学生都有怨言了吧?我甚至被校长叫去责
骂了一顿。
  然后,偶然之中,我在书店看到了。某小说杂志一举刊载了日高的小说,是他得奖后的
第一部作品。
  我以无法控制的颤抖双手迅速翻看那篇小说。这中间我感到一阵晕眩,几乎就要昏倒在
书店里。不出所料,这本小说是以我交给日高的第二本作品为蓝图所写成的。
  我陷入无比绝望的困境。每天都在想,那个杀人未遂的夜晚,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啊!我
思量着,干脆找个地方躲起来算了。不过,我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就算我远走他乡让日高
找不到我,也别想更动户籍,否则就不可能找到像现在一样的教职,那我要以何维生呢?身
体瘦弱的我,没有自信可以从事劳动的工作。我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缺乏谋生能力的事
实。更何况,我心里惦记着初美。她又怀着怎样的心情,待在日高的身边?一思及此,我就
痛彻心扉。
  不久,日高得奖后的第一部作品也出了单行本,销售的状况十分不错。每次只要看到它
挤进畅销书排行榜,我的心情就很复杂。极度悔恨之中又掺杂了那么一点骄傲。平心而论,
倘若以自己的名义出书,确实不可能卖得这么好——这点我不是没有冷静分析过。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某个星期日,日高再度登门造访。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屋子,像
往常一样,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这是我答应你的。”他边说边将一个信封袋放到桌上。我伸手去取,往里一看,是一
叠钞票。有两百万日币,他说。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把卖书的钱拿来给你,按照我们的约定,四分之一
。”
  我惊讶地瞪着信封里的钞票,摇了摇头:“我说过不出卖灵魂的。”
  “你别大惊小怪,只要把它想成是我俩共同合作就行了。这种合作关系现今也不少见,
领取报酬是你应得的权利。”
  “你现在做的,”我看着日高说道,“就好像把妇女强暴后,再给人家钱一样。”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没有女人被强暴了,还默不吭声,而你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日高说的话虽然无情
,却让我毫无辩驳的余地。
  “总之,这个钱我不能拿。”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把信封推了回去。
  日高只是看着信封,并没有动手收回的意思。他说,那就先放在这里好了。
  “老实说,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
  “讲具体一点,就是接下来的作品。某月刊决定要连载我的小说,我想跟你谈谈,要写
些什么东西。”他讲话的语气,好像已经把我定位成他的影子作家了。而我只要稍有不从,
他就会马上抬出那卷录影带的事吧。
  我坚决地摇头:“你是作家,应该也了解,以我现在的精神状况,根本想不出任何小说
的架构。你要求我做的事,不论在身体或精神上而言,都不可能办到。”
  不过,他毫不退让,说出了我想都想不到的话。
  “现在就要你马上写出来,是强人所难了点。不过,要你把已经完成的故事奉上,应该
没那么难吧?”
  “我没有已经完成的故事。”
  “你别蒙我。你在编小报的时候,不是写过好几则故事吗?”
  “啊,那个……”我寻思搪塞的藉口,“那个已经没有了。”
  “骗人。”
  “是真的,早就处理掉了。”   
  “不可能,写书的人肯定会在哪里留着自己的作品。如果你硬要说没有,那我只好搜上
一搜。不过,我想我没必要翻箱倒柜地找,只要看看书架、抽屉,应该就够了。”于是他站
了起来,往隔壁的房间走去。
  我慌了,因为正如他所料,练习用的大学笔记就摆在书架上。
  “请等一下!”
  “你打算老实拿出来了吧?”
  “……那个发挥不了什么效用。学生时代写的东西,文笔粗糙、结构松散,根本没办法
成为给成人阅读的小说。”
  “这由我来判断,反正我又不是要成品,只要是璞玉就行了,我会负责把它琢磨成可卖
的商品。《死火》不就是经过我的加工,才成为留名文学史的佳作?”日高自信满满地说道
。剽窃别人的创意,竟然还可以如此自夸,这点我怎样都无法理解。
  我请日高在沙发上稍坐一下,自己进入隔壁房间。
  书架的最高一层,摆着八本陈旧的大学笔记,我从其中抽出一本。就在这个时候,日高
进来了。
  “我不是叫你等一下吗?”
  对于我的话,他没有任何回应,一把抢过我手中的笔记,迅速翻看其中的内容。接着,
他的目光停留在书架上,二话不说,就把所有笔记全抽了出来。
  “你别耍花样。”他奸诈地笑着,“你拿的那本只不过是《圆火》的初稿吧?你打算用
这个蒙混过去?”
  我咬着唇,低下头。
  “算了,总之这些笔记我全借了。”
  “日高,”我抬起头对着他讲,“你不觉得可耻吗?你得借别人学生时代的稿子才能写
下去,是因为你的才能已经枯竭了吗?”
  这是我当时所能做的最大攻击了。我心想,不管怎样,我都要反击回去。
  而这些话好像真的起了作用,日高双目充血地瞪着我,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你连作家是什么都不知道,别说大话!”
  “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有资格这样讲,如果一个作家落到这种地步就太可悲了。”
  “是谁一心向往成为作家的?”
  “我已经不向往了。”
  听我这么说,他松开了手:“这才是正确的。”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步出房间。
  “等一下,你有东西忘了。”我拿起装着两百万的信封,追上了他。
  日高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我,最后他耸耸肩,把东西收了回去。
  之后,又过了两、三个月,日高的连载在某杂志开始了。我读了作品,发现那又是出自
我笔记的某篇稿子。不过,这时的我应该说是已经死心了呢?还是有了某种程度的觉悟?
  总之,我不再像以往那么惊讶了。我甚至想,反正自己已经放弃成为作家,不拘何种形
式,只要自己想出的故事能让世人阅读就好了。
  初美依然不时和我联络。她诉说着对丈夫的不满,不停地向我道歉。她甚至还说:“如
果野野口先生觉得向警方自首,坦承意图杀害那个人的事会比较好的话,不用顾虑我也没有
关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随时都做好被责罚的准备。”
  初美已经察觉,我之所以任由日高予取予求,是因为不想连累到她。听到她这番话,我
高兴得要流下泪来。因为我真实地感受到,就算无法见面,我们的心还是紧密地连在一起。
  “你不用考虑这么多,我会想办法的,肯定还有其他的出路。”
  “可是,我对不起你……”她在电话那头哭泣着。
  我继续讲些安慰她的话,可是,老实说,今后要怎么办,我一点主意都没有。虽然我嘴
里说一定会有办法,却痛切地感受到那是自欺欺人的。
  只要一想起这段往事,悔恨就一直折磨着我。为何当初我不照她讲的去做?我很清楚,
如果我们两个去自首的话,今后的人生将会完全不同。可是,至少我不会失去这世上最宝贵
的东西。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了吧?没错,初美死了。那像噩梦一样的一天,我永远都
忘不了。
  我是从报纸得知了消息,因为她是知名作家的妻子,所以报导也比一般的交通事故来得
详尽。
  虽然我不知道警方是怎么调查的,不过报纸并未对这是起单纯意外的说法产生怀疑。
  后来,我也没有听说有任何其他的解释。不过,从听到消息以来,我就一直坚信,那绝
对不是意外。她了结了自己的生命。至于动机,应该不用我特地写出来吧?
  仔细一想,或许是我害死了她。如果不是我昏了头,意图杀害日高的话,就不会发生这
样的悲剧。
  这叫做虚无吧?那段时间,我只是具行尸走肉,我连跟随她自杀的力气都没了。身体的
状况不好,经常向学校请假。
  初美死后,日高依然继续工作。除了以我的作品为小说的初稿外,他好像也发表自己原
创的作品。至于哪一方的评价比较高,我不是很清楚。
  我收到他寄来的包裹,是在初美过世后的半年。大大的信封袋里,放入三十枚左右的A4
纸张,是从文字处理机列印出来的。
  最初我以为那是本小说。不过,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了解到根本不是那一回事。那是初
美日记和日高独白的结合体。日记的部分,初美深刻地描写,她如何与化名N(即我)的男子
陷入情网,并共同谋策杀害亲夫的计划。另一方面,日高独白的部分则淡淡陈述,未察觉妻
子已然变心的丈夫的悲哀。然后,那起杀人未遂事件发生了。到这里为止,写的几乎都是事
实,不过,很明显的,之后是日高自己编的。故事演变成初美深自懊悔,请丈夫原谅自己的
过错。日高花了很多时间与她长谈,决定两人重头开始。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初美遭逢了
交通事故,这本莫名其妙的书以她的葬礼为结尾。或许读者看了,会觉得感人肺腑也说不一
定。
  而我则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我心想。然后,那天晚上,日高打了电话过来。
  “你读了吗?”他说。
  “你打算怎样?竟然写那种东西。”
  “我打算下个礼拜把它交给编辑,应该下个月的杂志就会登出来了。”
  “你是认真的吗?你这么做,不怕导致严重的后果?”
  “或许吧。”日高异常冷静,反倒使我更加害怕。
  “如果你让这种东西登出去,我就把真相讲出来。”
  “你要说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你抄袭我的作品。”
  “哦?”他一点也不紧张,“谁会相信这种鬼话?你连证据都没有。”
  “证据……?”    
  我忽然醒悟,笔记已经被日高抢走,想要拿它作为日高抄袭的证明已经不可能了。接着
我又想到,初美死了,这代表着唯一的证人也死了。
  “不过,”日高说,“这篇手记也不是非得现在发表不可,我们可以再商量。”
  他想说什么,我终于有点懂了。果不其然,他说:“五十张稿纸。如果有这样现成的小
说,我倒是不介意拿它交给编辑。”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设计好圈套,让我怎样都无法拒绝帮他代写。而我真的束手无
策,为了初美,这样的手记说什么也不能让它流出去。
  “什么时候要写好?”我问。
  “下个礼拜日以前。”
  “这是最后一次吧?”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说:“你完成后马上通知我。”就挂断了电话。
  严格来说,就是从这天起,我正式成为日高邦彦的影子作家。这之后,我先后帮他写了
十七篇短篇小说,三部长篇小说。被警察查封的那些磁片里,存的就是这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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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贺刑警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没有方法可以反抗?或许他会产生这样的质疑
吧?不过,老实说,我已厌倦和日高打心理战了。只要我按照他的吩咐把小说写好,他就不
会把我和初美的过去公诸于世,这样对我来说反而比较轻松。说也奇怪,经过两、三年后,
我和日高真的成为合作无间的伙伴。
  他会介绍专出童书的出版社给我,也许是因为他自己对儿童文学不感兴趣。不过,对我
,他或许也有这么一点愧疚?有一次,他跟我讲了这样的话:“等到下次的长篇写完,我就
放了你,我们的合作关系就此结束。”
  “真的吗?”我怀疑自己的耳朵。
  “真的。不过,你只可以写儿童小说,不准来抢我的饭碗,知道吗?”
  我真的以为自己在作梦,总算可以自由了!
  后来我多少猜到,日高的转变和他与理惠的婚事有关。他们打算移居温哥华,而日高也
想藉此机会,跟从前的堕落划清界线吧?
  新婚的夫妻满心期待前往温哥华的那天赶快到来,而我的迫不及待恐怕更甚于他们。
  终于,那一天来了。
  那天我拿着存有《冰之扉》原稿的磁片,前往日高家。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直接拿磁片
给他。他到加拿大以后,我要送稿子就得用传真的,因为我没有电脑的通讯设备。而《冰之
扉》的连载一结束,我们的关系也会随之破灭。
  从我手里接过磁片的日高,兴高采烈地说着温哥华新居的事。我敷衍地听完后,提出自
己此行的目的。
  “对了,之前的那些东西呢?我们讲好今天要还我的。”
  “之前的东西?是什么呢?”明明没有忘记,但不这样逗你,他就不痛快——这就是日
高的个性。
  “笔记本,那些笔记啊!”
  “笔记?”他装蒜似地摇了摇头,接着“啊”一声地点了点头,“那些笔记呀,我忘了
。”
  他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取出八本老旧的大学笔记。没有错,那是他从我这里夺去的
东西。
  我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只要有这个在手,就能证明日高抄袭我的作品,而我就能
和他处在对等的关系。
  “你好像很高兴呢。”他说。
  “还好啦。”
  “不过,我在想,你要那些笔记有何意义?”
  “意义?应该有吧?这可以证明你曾发表的那些小说,是以我的作品为原型所写的。”
  “是吗?不过反过来解释也通吧。也就是说,我也可以想成,那些笔记的内容,是你看
了我的作品后才写的。”
  “你说什么?”我觉得一股寒意穿透背脊,“你想藉此蒙混过去吗?”
  “蒙混?到底是谁在蒙混啊?不过,要是你把这些东西拿给第三者看的话,我也只好这
么说了。你说,第三者会相信谁的话?算了,我不想为了这个跟你争辩。只是,你若以为取
回笔记,会让你在我面前稍占优势的话,我想那是你的错觉。”
  “日高,”我瞪着他,“我不会再帮你捉刀了,我替你写的小说……”
  “《冰之扉》是最后一本,对吧?这事我知道了。”
  “那你为何还讲那样的话?”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啊,我只是想说你我的关系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日高的嘴角浮现一抹冶笑,这让我确定了一件事。这个男人没打算放过我,一旦有需要
的话,他还会再利用我。
  “录影带和刀子在哪里?”我问他。
  “录影带和刀子?那是什么?”
  “你别装了,就是那晚的刀子和录影带啊。”
  “那些我好生保管着,放在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日高这么说的同时,房外有人敲门,理惠走了进来,告知藤尾美弥子来访的事情。
  原本应该是不想见的人,日高却说要见她,他这样做,只是想把我打发走。
  我隐藏起内心的愤怒,跟理惠道别后,走出了玄关。在笔记里,我写理惠一直送我到大
门口,然而,正如加贺刑警所指出的,事实上只送到玄关而已。
  步出玄关后,我又折回庭院,往日高的工作室走去。然后我就蹲伏在窗底下,偷听他和
藤尾美弥子的谈话。不出所料,日高只能勉强敷衍她。那女子质疑的《禁猎地》一书,全是
我写的,日高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具建设性的提议。
  终于藤尾美弥子一脸不耐地回去了,不久理惠也离开了家,最后连日高也走出了房间,
他应该是去上厕所吧?
  我心想,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错过今天,恐怕以后再也没办法从日高的魔掌逃脱
了。我有了一定的觉悟。
  窗户没有上锁,多幸运!我偷偷地躲在门后面,等日高上完厕所回来,手里紧握着黄铜
纸镇。
  我想之后的事不用我多说了。我一等他进入屋里,二话不说就往他头顶敲去,他立刻就
昏倒了。不过,我不确定他死了没有,为求保险起见,我又用电话线缠住他的脖子。
  后来发生的事,就如加贺刑警所推理的。我利用他的电脑,制作不在场证明。我得承认
,这个技俩是我之前写儿童侦探小说时,早就想好的。你想笑就笑吧,就像字面上写的,那
确实是骗小孩的技俩。
  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自己的罪行不要被发现,同时,我也希望数年前的杀人未遂事件
不会曝光。我请理惠一等到日高的录影带从加拿大寄回来,就马上通知我,也是为了这个。
  可是,加贺刑警挖掘出了我的秘密。老实讲,他那敏锐的推断力,让我十分痛恶。当然
,就算我恨加贺刑警也于事无补了。
  就像我一开始所写的,在得知证据之一的录影带藏在挖空的《萤火虫》中时,我非常惊
讶。《萤火虫》是少数日高亲手创作的小说之一,内容描写妻子及情夫共同谋害主角的那段
,不用说,是起自于那晚的灵感。看到我从窗口潜入的影像,再和书的内容做一比对,加贺
刑警很快就能猜出事情的真相。就这点来说,我不得不佩服日高的心思缜密。
  我想说的全说完了。先前,为了不让我和初美的恋情曝光,我怎样都不肯说出杀人动机
,造成警方很大的困扰,不过,如果你们能够稍稍理解我的心情,那就是我的福气了。
  现在我已准备好接受任何制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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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之章 其一 加贺恭一郎的记录
  五月十四日,我前往野野口这三个月以来任职的市立第三国中。当时正值放学时间,返
家的学生自校门口蜂涌而出。操场上一名看似田径队员的男子,正用铁耙整理着沙地。
  我走向总务处的窗口,报上姓名,表明自己想与熟识野野口的老师谈谈。女职员与上司
商量后,站了起来,往教务处去了。她去的时间比我想像得久,正感不耐之际,我猛然想起
学校就是这样的地方。等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有人领我到会客室去。
  身材矮小的江藤校长以及教授国文的男老师藤原负责接见我,校长之所以列席,大概是
怕藤原老师不小心说错话,想藉此盯着他吧?
  我首先询问两人,知不知道日高邦彦被杀害的事。二人皆回答“十分清楚”。他们也知
道,野野口是日高的影子作家,因为一连串的冲突而萌生了杀人动机。看来他们好像反倒从
我这里得到进一步的证实。
  当我问到,对于野野口帮人代写的事,他们有何看法时,藤原老师有点迟疑地说:“我
知道他在写小说,我也曾在儿童杂志上读过他的作品。不过,我作梦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是
别人的影子作家,还是那位畅销作家的……”
  “你有亲眼看过野野口写小说的样子吗?”
  “我没看过。他在学校里还得教书,所以我想他应该都是回家后或趁假日时写的。”
  “由此可见,野野口教职的工作还蛮轻松的啰?”
  “不,他的工作并没有特别轻松。只是他都很早回家,特别是从去年秋天以来,举凡与
学校活动相关的杂务,他都巧妙地避开。他得的是什么病,我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个人身
体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所以我们大家也不跟他计较。不过,私底下,他好像就是这样抽出
时间,帮日高邦彦写小说——这真是太教我惊讶了。”
  “你说他从去年秋天开始就特别早回家,是吗?关于这个,有没有什么具体的纪录?”
        
  “这个嘛,我们又没有打卡,不过,我很确定是从去年秋天开始的。像我们国文老师每
两个礼拜都会固定举办一次科里的例会,他连那个都不参加了。”
  “他之前没有类似的行为吗?”
  “他那个人对工作是没什么热诚啦,不过之前都有参加。”
  之后,我又询问他,对于野野口的人品,他有何看法。
  “他很安静,让人猜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总是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不过现在想起来
,他应该也很痛苦吧?我觉得他本性不坏,受到那样的对待,一时冲动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也是可以理解的。日高邦彦的小说,我也喜欢,还读过了几本,可是一想到那些全是野野口
写的,我就有截然不同的感慨。”
  我向他们道谢后,离开了学校。
  从学校回来的路上,有一间很大的文具店。我进入里面,拿出野野口修的照片,问柜台
小姐,这一年来有没有这样的客人来过这里?
  她回答说好像看过,但不记得了。
  五月十五日,我去见了日高理惠。大约在一星期以前,她搬到位于横滨的公寓。当我打
电话给她的时候,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忧郁。这是一定的,她之所以搬家,就是因为不想再
与案件牵扯不清。尽管如此,她还答应和我见面,也许因为我不是媒体而是警察吧。
  她住的公寓附近有个购物中心,我们约在里头的咖啡厅碰面。她顾忌媒体,所以要求不
要到她家里。
  咖啡店隔壁的时装店正在做折扣出清,从外面看不见店里顾客的脸,而恰如其分的吵闹
声,也正好适合讲一些不愿给别人听的话。我们两人往最里面的那张桌子走去。         
 
  我先问她近况,结果,日高理惠露出了苦笑。
  “老样子,每天过着不怎么愉快的生活,真希望能早日恢复平静。”
  “只要扯上刑事案件,总要乱上好一阵子。”
  这些话对她好像起不了安慰的作用,她摇了摇头,语气严厉地滔滔说道:“在这次的刑
事案件里,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可世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他们把它当作演艺圈的八卦
绯闻,甚至有人说我们才是错的一方。”
  关于这点,我无法否认。确实,不管是电视的谈话节目,还是周刊的报导,大家比较感
兴趣的,不是日高被杀害的事实,而是他盗用友人作品的新闻。再加上这其中还牵扯出其前
妻的外遇事件,更让平常与文坛毫不相关的影视记者,也兴致勃勃地插一脚。
  “不要去管媒体的报导,对你而言会比较好。”
  “当然,我会试着不理,要是不这么做的话,迟早会疯掉。可是,讨人厌的又不是只有
媒体。”
  “还有什么?”
  “可多着呢,令人讨厌的电话和信件来了一大堆,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查到我娘家的,
大概是看到媒体报导,知道我已经不住在夫家吧?”
  ——应该是这样。
  “这些事你和警察说了吗?”
  “我全说了。不过这种事警察也未必解决得了,不是吗?”
  正如她所言,不过,我也不能就此当作没这回事。
  “电话和信件的内容都以什么居多?”
  “什么样的都有。譬如说,要我归还至今为止的版税啦,说什么枉费他们的支持;也有
人把信连同外子的著作一起用纸箱寄过来。写信要求我们退回文学奖的也很多。”
  “是这样啊。”
  据我推断,这些存心攻击的人应该都是日高邦彦的书迷,真是文学爱好者的恐怕很少吧
?不,说不定,这其中大部分的人从头到尾就只知道日高邦彦这个名字?这种人尽把自己的
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还一天到晚注意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至于对象是谁,他根本不在
乎。
  听到我这么分析,日高理惠也深表认同地点了点头。
  “讽刺的是,外子的书竟意外地卖得很好,这也算是种偷窥的乐趣吧。”
  “这世上本来就有千百种人。”
  日高邦彦的书卖得好,这我也知道。不过,现在市面流通的都是库存的部分,出版社那
边好像还没有要再版加印的意思。我想起反对我影子作家说法的编辑,他们应该也打算再观
望一阵子吧?
  “对了,连野野口的亲戚也跟我联络了。”
  她好像不把这当一回事,但我听了却讶异极了。
  “野野口的亲戚?都说些什么?”
  “好像要我把之前著作所得的利益归还,他们认为以野野口作品为草稿的那些书,他们
至少有权利可以索取原创费,我记得是他舅舅做代表来谈的。”
  推舅舅做代表,也许是因为野野口没有兄弟,而父母亲都已往生的缘故。不过对于他们
竟然提出利益归还的要求,我还是非常震惊,这世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那你怎么回他们?”
  “我说等和律师谈过以后再回覆他们。”
  “这样做是正确的。”
  “说老实话,我心里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我们是被害者,还被犯人的亲戚勒
索金钱,真是听都没听过。”
  “这个案例是奇怪了点,虽然我对这方面的法律不是很熟,不过我想应该没有支付的必
要。”
  “嗯,我也是这样想。可是,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不甘心的是,在世人的嘴里,我先生
的死成了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连那个自称野野口舅舅的人,也一点歉意都没有。”
  日高理惠咬着下唇,显现出她个性中好强的一面。看来愤怒战胜了哀伤,那我就放心多
了。 如果在这个地方哭起来,可就麻烦了。
  “之前我好像也跟您提过,我打死都不相信外子会剽窃他人的作品。因为每次他讲起新
作的时候,眼里总是闪烁着如孩童般的兴奋光芒。那让我觉得,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意创作故
事,真的让他很快乐。”
  对于日高理惠的说辞,我只是点了点头。她的心情我非常能够了解,不过,要我就此出
言附和却办不到。她大概是读出我的心思,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过来问我有什么事。
  我从上衣的内袋里拿出一份资料,将它放到桌上。
  “可否请你先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野野口修的笔记。”
  听我此言,日高理惠明显表现出不悦的神情。
  “我不想看。里面只是洋洋洒洒地写着我丈夫是如何欺负他的,对吧?大概的内容,我
从报纸已经知道了。”
  “你说的是野野口被逮捕后所写的自白书吧?这个笔记和那个不同。你也知道,野野口
在犯案之后,为了掩警察耳目,特地写了与事实不符的记录,这个就是拷贝那个而来的。”
  这样的说明她好像懂了,不过脸上厌恶的表情依然没变。
  “是这样吗?那我读这与事实不符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请别这样说,总之你先看看好不好?页数不会很多,所以我想应该很快就可以读完。

  “现在?在这里?”
  “拜托你了!”
  她一定觉得我讲的话很奇怪,不过,她没再问任何问题,伸手把资料拿了过去。
  十五分钟之后,她抬起了头。
  “我看完了,然后呢?”
  “有关这份笔记里不实记述的部分,野野口亲口承认的有两点。首先,描写和日高邦彦
对话的地方,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和睦,他们的应对可说十分地凶险。”
  “好像是这样。”
  “其次,之前也曾向你求证过,野野口走出你家时的情况。事实上,你只送他到玄关而
已,但他却在这里写着,你一直送到大门之外。”
  “没错。”
  “还有没有别的?在你的记忆里,有没有哪个细节跟笔记所描述的内容,有很明显的差
异?”
  “你说别的……”
  日高理惠露出困惑的表情,目光停在影印的笔记上,接着她不太确定的摇了摇头:“没
特别不同的。”
  “那么,那天野野口说过的话、做过的动作,有没有哪一点在这里没有提到的?不管是
多细微的事都可以。譬如,这中间他有去上过厕所什么的。”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那天野野口先生应该没去过厕所。”
  “那电话呢?他有没有打电话出去?”
  “这个……如果是在我先生的房间打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日高理惠好像已经不太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这也难怪,野野口登门造访的那一刻,她
根本还不知道这天对她而言将会是特别的日子。
  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她突然抬起了脸。
  “啊,倒是有一件事。”
  “是什么?”
  “恐怕完全不相干呢。”
  “没关系。”
  “那天野野口要回去的时候,有给我一瓶香槟当作礼物。这件事,笔记里没有写。”
  “香槟?你确定是那天吗?”
  “绝对没错。”
  “你说他回去的时候给的,详细的情形可否描述一下?”
  “藤尾美弥子来了之后,野野口就从我先生的工作室出来。那时他跟我说,他只顾着和
日高讲话,把送礼的事给忘了,事实上他买了香槟过来,于是他从纸袋把酒拿了出来。他告
诉我,这个可以留到今晚在饭店里喝,所以我就不客气地接受了。”
  “那瓶香槟后来怎样了?”
  “我把它放在饭店房间的冰箱里。事情发生后,饭店曾打电话过来,我告诉他们,自行
处理掉就可以了。”
  “你没有喝吗?”
  “是的。我本想等外子工作结束后来到饭店,再一起慢慢享用,所以先把它冰了起来。

  “之前曾有过这样的事吗?不一定是香槟,野野口经常拿酒当作礼物吗?”
  “更早之前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我记忆所及,这是第一次,大概是因为野野口本身
不喝酒的关系。”
  “是这样啊。”        
  野野口自己在自白书上写着,第一次到日高家访问的时候带的是威士忌,那时的事日高
理惠当然不知道了。
  我继续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是笔记里没有记载的?”
  日高理惠很认真地思索一番,回答说:“想不出还有其他的”。接着,她反问我,“为
何到现在还在查这种事情?”
  “一个案件要结案得经过很多繁杂的手续,确认作业也是其中之一。”
  对于我的说明,被害者的妻子好像完全相信的样子。
  和日高理惠分别之后,我马上打电话给事发当晚日高夫妇下榻的饭店,询问有关香槟的
事。虽然花了一点时间,但终于跟记得当时景况的职员联系上了。
  “我想那是唐·贝利纽【注:唐·贝利纽(Dom Perignon)为十七世纪的法国修士,因
缘际会下制作出美味的香槟,大受欢迎,之后该葡萄园及修道院由Moet and Chandon买下,
并以Dom Perignon为最高级品的品名。】的粉红香槟,一直摆在冰箱里。因为那种酒很贵,
又还没开过,所以我们很谨慎地联络了物主,结果物主说要我们自行处理,于是我们就照办
了。”男性职员的语气十分客气。
  我问他,后来那瓶香槟怎么了?饭店职员支支吾吾地,终于承认自己把它带回家去。 
           
  我继续问他,是否已经喝了?他回答,两个礼拜前就喝掉了,连瓶子也丢了。
  “有什么问题吗?”他好像很担心。
  “不,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对了,那瓶香槟好喝吗?”
  “嗯,很不错。”
  那名职员听起来好像蛮愉快的,于是我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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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后,我把野野口潜入日高家的带子放来看,我拜托监识科,特别帮我拷贝了一卷。
  反覆观看却一无所获,只有无聊的画面烙印在我的眼底。
  五月十六日,下午一点过后,我来到横田不动产株式会社的池袋事务所。这家事务所的
规模不大,正前方是镶着玻璃的柜台,在它后面仅摆着两张铁制的办公桌。
  当我进去的时候,只有藤尾美弥子一个人在里面处理公事,其他职员好像出去了。因此
,我没有约她到外面去谈,直接隔着柜台就聊了起来。从旁人的眼中看来,大概很像某个形
迹可疑的男子正在找便宜公寓吧。
  我稍微寒喧了几句,接着就马上进入问题的核心。
  “你知道野野口的自白书吗?”
  藤尾美弥子神情紧张地点了点头:“大概的内容我在报纸上读过了。”
  “你觉得怎么样?”
  “觉得怎么样?……总之很惊讶就是了,没想到那本《禁猎地》也是他写的。”
  “根据野野口的自白,他说因为日高邦彦不是那本书真正的作者,所以在跟你交涉的时
候,总拿不出明确的态度,关于这一点,你有什么看法?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老实说,我不是很清楚。虽然我也觉得和日高谈判的时候,总是教他胡里胡涂地蒙混
过去。”
  “你和日高谈判的时候,他有没有讲过什么话,让你觉得身为《禁猎地》的作者这样讲
很奇怪?”
  “我想应该没有这样的事,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因为,我之前根本没有想过,日高
邦彦竟然不是真的作者。”
  “假设《禁猎地》的作者真是野野口修好了,有没有哪个地方让你觉得确实如此或是无
法认同呢?”
  “这个恐怕我也无法肯定地回答你。那个野野口和日高邦彦一样,都是我哥的同学,所
以他们都有可能写那本小说。若是有人告诉我,真正的作者是个叫做野野口的人,我也只有
‘喔,是这样啊’的反应。因为,我连日高邦彦都不是十分了解。”
  “这样说也对。”
  看来是没办法从藤尾美弥子这里得到进一步的情报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
啊”地一声继续说道:“如果那本小说真的不是日高所写,或许有必要再重读一遍。怎么说
呢?因为我一直以为书中的某个人物就是在写日高他自己。如果作者并非日高,那么,那个
人物也不会是他了。”
  “什么意思?你可不可以再讲清楚一点?”
  “刑警先生读过《禁猎地》了吗?”
  “我没读过,不过剧情大概了解,我看过其他同事读完后所写的大纲。”
  “那本小说讲到主角的中学时代。主角用暴力使同侪对他屈服,只要看谁不顺眼,他就
会毫不留情地攻击对方,套句现在的用语,就是所谓的校园暴力。而在他淫威底下的最大受
害者,是班上一名叫做滨冈的男同学。我一直以为那个叫滨冈的学生就是日高他自己。”
  看过大纲,我知道,小说里有描写校园暴力的场面。不过,那上面并没有把详细的人名
写出来。
  “为何你会觉得那名学生就是日高呢?”
  “因为整本小说是以滨冈这号人物自述过去的方式所写成的。而且就内容来看,与其说
是小说,倒不如说是实况记录,这让我相信那名少年就是日高。”
  “这样啊,你这样讲我就懂了。”
  “还有……”一瞬间,藤尾美弥子有那么一点犹豫,不过她继续说道,“我在想,日高
本身就是曾经有过像滨冈那样的遭遇,所以才会写出那样的小说吧?”
  我不自主地望向她的脸:“什么意思?”
  “小说里,滨冈非常憎恨主导所有暴力事件的主角。我可以感觉到,那股憎恨的情绪漂
荡在字里行间。虽然书里没有明白指出,可是滨冈会对曾经折磨自己的男人之死感兴趣,明
显地是因为他心底有着很深的怨恨。少年滨冈就是作者,也就是说日高藉由写作这本小说,
达到向我哥报仇的目的,这是我的解读。”
  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藤尾美弥子,为了报仇而写小说,这种事我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打一开始,我们搜查小组就没注意《禁猎地》这本书。
  “不过,按照野野口的自白,这样讲就不通了。”
  “没错。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光就作者是小说人物原型的观点来作考量的话,
那不管是日高也好,野野口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长久以来我一直把书中人物和日
高的形象重叠在一起,所以一时很难接受另有其人的说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对了,就像
小说改拍成连续剧的时候,看到演员的气质与书中人物的形象不合,总会觉得生气吧?就是
那种感觉。”
  “假设是日高邦彦的话,那他和《禁猎地》里的滨冈在形象、气质上全都符合吗?请就
你的主观回答,没有关系。”
  “我觉得好像符合,不过这或许是我个人的先入为主。因为,我刚刚也说过了,事实上
,我几乎不了解日高这个人。”藤尾美弥子慎重地,尽量避免讲得太过肯定。
  最后我问她,关于《禁猎地》一案,她们抗争的对象从日高邦彦变成了野野口修,今后
有什么打算?
  “不管怎样,先等野野口的判决结果下来后再说吧。”她以冷静的语气回答。
  关于日高邦彦被杀一案,我至今依然穷追不舍、不肯放手,我想上司看在眼里不是很高
兴。犯人已经招认,连亲手写的自白书都有了,何必还四处探问?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的。
  “还有什么问题吗?这一切不是都很合理吗?”
  上司不耐烦地问道。而我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否认本案件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别的不谈
,此次很多被视为重要证据的线索,都是我亲手找出来的。
  连我自己都觉得没必要再查下去了。野野口伪造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拆穿,他和日高之
间的恩怨也已真相大白。说老实话,我甚至为自己的工作表现感到骄傲。
  我之所以会产生怀疑,是在病房里帮野野口做笔录的时候,脑子里突然进出某个想法,
不过,当时我没有理它。因为那个想法太过奇怪,也太超现实了。
  不过,就算我能暂时忽略,也无法一直避开,那个古怪的想法在我脑海盘旋不去。说老
实话,从逮捕他以来,我就经常有种误入歧途的不安,如今这种感觉又更加明显了。      
 
  或许是因为不管就刑警工作或人生历练而言,我都还很生嫩,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可是,我却一直无法说服自己就此让案件画上休止符。
  为求保险起见,我试着重读野野口修所写的自白书。结果,我找到了好几个先前不曾看
出的疑点:
  一、日高邦彦以杀人未遂的证据为要胁,强逼野野口帮自己代写作品。不过,反过来说
,如果野野口抱着舍弃一切的觉悟,主动向警方投案的话,那么日高也会遭受某种程度的损
失,说不定会因此断送作家的生命。难道日高不担心这个吗?虽说到最后野野口以不想连累
日高初美为由,没有去自首,不过,一开始日高邦彦应该没有把握事情会这么发展吧?
  二、日高初美死后,野野口修依然没有反抗,是为了什么?笔记里他自述,是因为懒得
和日高打心理战。不过,在这种心态下,一般人应该会选择舍弃一切,出面自首才对呀。
  三、认真计较起来,那卷带子和那把刀子真的可以作为杀人未遂的证据吗?录影带拍的
只是野野口侵入日高家的画面,而刀子上也没有血迹。此外,除了凶嫌和被害者以外,在场
的只有共犯日高初美一人。根据初美的证词,野野口被判无罪的可能性应该也不低才对。
  四、野野口写到自己和日高的关系,说他们变成“合作无间的伙伴”,这种情况下结成
伙伴,有可能合作无间吗?
  关于以上四点,我试着向野野口求证,然而他的回答千篇一律,不外是:“或许你会觉
得奇怪,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我也没有办法。现在你才来问我为什么会那样做,或为什么
不那样做,我也只能说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总之,当时我的精神状况不是常理可以推断的。

  野野口要这么回答,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是物质层面的东西,我还可以提出反证,偏偏
这四点都是心理层面的问题。
  此外,还有一个一直让我觉得不对劲的最大疑问,一言以蔽之,是“个性”的问题。
  比起我的上司和其他办案人员,我对野野口要了解多了。在我的认知范围内,这个人的
个性和他在自白书里所讲的那些内容,怎样都凑不起来。
  渐渐地,我已无法抽离那突然萌生的奇怪假设。因为,如果那个假设是正确的,一切的
问题都将迎刀而解。
  我去见日高理惠,当然有特别的用意。倘若我的推理(严格说来,现在只能称之为幻想
)是正确的,那么野野口修撰写事件笔记,应该还有另一个目的。
  不过,我从她那里打探不到任何关键性的线索,唯一的收获就是那瓶香槟,它是否能够
佐证我的推理,现在还不得而知。野野口的笔记里没有提到香槟,会不会只是他漏写了?还
是有其他特别的理由?平常不会拿酒做礼物的野野口,那天特地带了香槟前去,我想这其中
应该有特殊的含意,如果真的有,那会是什么?
  遗憾的是,此时此刻我什么都想不出来,不过,关于香槟的事,好像有必要先把它存在
记忆里。
  我想,我最好重新审视野野口修和日高邦彦的关系。如果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那么
必须回到原点,从头开始才是。
  就这点而言,我去见藤尾美弥子是正确的。想要理清他二人的关系,必须追溯到中学时
代,而被誉为写实小说的《禁猎地》应该是最好的参考书。
  相她见过面之后,我马上跑去书店,买了一本《禁猎地》,就在回程的电车上开始读了
起来。由于内容和我所知的大纲完全一致,所以读来比平时都快,只是文学价值什么的,我
仍然一概不懂。
  诚如藤尾美弥子所说,这本小说是以滨冈的立场来铺陈的。故事一开始写到,平凡的上
班族滨冈,某日早晨从报上得知某版画家被刺杀的消息。于是滨冈想起,被杀害的版画家仁
科和哉正是中学时欺负自己的头号魔头。
  刚升上国三的少年滨冈,遭受过无数次危及生命的暴力伤害。他被人剥光衣服,全身用
透明胶带捆着,丢在体育馆的角落;还有,从窗下走过的时候,会突如其来地遭人从头上淋
下盐酸;当然,单纯的拳打脚踢,甚至言语暴力、刻意排挤也毫不留情地日夜折磨着他。这
方面描写得十分细腻而具真实感,充满张力。我能够了解为何藤尾美弥子会说这不是小说而
是实况纪录了。
  小说里并没有明确说明滨冈何以成为众人欺负的目标,根据滨冈自己的说法,“就好像
某天突然被贴上恶魔的符咒一样”,校园暴力事件就这么开始了。这可说是古往今来所有校
园暴力的共同点。虽然他不想屈服,但渐渐地,内心终被恐怖与绝望所支配。           
 
  “令他害怕的,并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讨厌自己的人所散发的负面能量。他从来没有
想像过,在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这是《禁猎地》里的一段文字,可说确实表达了被害者的真实心境。在我担任教职时,
也曾处理过校园暴力事件,受害者面对诸多不合理的压迫,只有屈服的份。
  这些伤害随着主谋仁科和哉突然转校而告终。不过,没有人知道他转到哪里去了。传说
仁科强暴了他校的女生,因而被送交管训,不过这其中的真假,滨冈他们并不确定。
  滨冈的回忆暂时告一段落,但是,后来因为某些曲折,致使他想要调查仁科和哉的事。
描述曲折的部分或许具有某种文学意义,不过我想应该和此次的事件无关。
  之后小说的演变,夹杂着滨冈的回忆和访查的纪录。首先揭露的是仁科和哉消失的真正
原因。被强暴的女生是某所教会学校的学生,他叫他的狐群狗党把人家押来,在众人的面前
强暴了她,现场还有人用V8摄影机拍摄了当时的景况。事后仁科和哉打算把那份未经显影的
胶卷,卖给认识的不良帮派,因为女方家长动用所有的人脉,事情才没有闹大。
  就这样,小说的前半费了好一番功夫描写仁科和哉的残忍。至于后半则写到因为某种机
缘,主角对版画产生了兴趣,并因而往这条路发展。最后故事的结尾,以仁科被迎面而来的
妓女刺杀作结,事情就发生在他即将举办个展的前夕,这一段大家都知道是以真实案件为基
础所写的。
  藤尾美弥子以为小说里滨冈这号人物就是作者自己,并非虚妄之说。当然,对一般小说
而言,若一概推断陈述者即作者之化身,未免太过无稽。不过,这本小说有绝大部分被认为
是基于事实所写,所以这样的推测应该还算合理吧。
  此外,她猜想作者是为了报复从前的过节才写下这本小说,这也不算是天方夜谭。就如
她所说的,书中关于仁科和哉的描写,确实很难说怀着多少的善意。那给人的感觉,不像是
在写一个艺术家,而是在写一个向往成为艺术家的俗人。从头到尾,他刻意描写俗人的丑陋
及软弱面,确实可以解释成是滨冈——意即作者的报复心理所致。
  不过,如果少年滨冈真是作者(野野口修)的分身,那么有一点怎样都解释不通。
  小说里,没有一号人物可以和日高邦彦对得起来。
  当然,如果作者是日高邦彦的话,情况也是一样,里头也找不到像是野野口的人物出现

  如果就像这本小说写的,野野口修在国中时代遭受同侪的欺负,那么当时日高邦彦在做
什么?这是问题所在。他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观赏吗?
  我之所以咬住这点不放是有原因的。是因为,从头到尾野野口的表现让人觉得,日高邦
彦是他的好朋友。
  遇到校园暴力事件,很遗憾的,父母的亲情或老师的开导并没有多大的帮助,只有友情
才是最好的武器。然而,目睹滨冈遭受欺负,“好朋友”却只是袖手旁观?
  我可以肯定,这种人绝对不是朋友。
  同样的矛盾也出现在野野口修的自白书里。
  朋友不会夺人妻子,更不会和人家老婆共谋杀害亲夫;而朋友也不会威胁对方,强逼别
人做自己的影子作家。
  那么,为何野野口要把日高邦彦说成是自己的“好朋友”呢?
  如果以我现在脑中所想的奇怪念头来解释,这些全部都可以迎刀而解。
  在我看到野野口修因长期握笔而长茧的中指时,那个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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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之章 其二 认识他们的人所说的话
  【林田顺一的话】
  您说的是那件事吗?是这样啊?不过,你想问我什么呢?我想不管你怎么问,都问不出
个所以然吧?因为,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们的国中时代,那不是二十几年前吗?虽
然我的记性没那么糟,不过能记得的实在有限啊。
  说老实话,我是到最近才知道有日高邦彦这么一号作家的。讲起来丢脸,这几年我根本
没看什么书,其实这很不应该,因为我们做理发店生意的,跟客人聊天也算是工作之一,不
管什么话题,都要能聊上几句才行。不过,我实在是太忙了。会知道有日高邦彦这位作家,
甚至知道他跟我同班,也是因为这起事件。嗯,我从报章杂志上得知日高和野野口的经历才
唤起了记忆。报纸我大致看过了,吓了一跳,竟然有这种事,还闹出了人命。是,我还记得
野野口,也记得有日高这个人啦,不过,老实说,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他们两个是不是好朋
友?我不是很清楚。
  野野口,大家都叫他NORO(“野野口”日文读法NONOGUTI。)。你看,“口”这个汉字
和日文片假名的“ロ”(读RO)不是很像吗?简化他的姓就变成NORO了。他那个人有点迟钝
,所以这个绰号大概有呆傻的意思吧。(“NORO”发音近似日文的呆瓜)
  我想起来了,这个男的一整天都在看书,因为我曾坐在他隔壁,所以有印象。读什么?
我不记得了。因为没兴趣嘛!不过我可以肯定不是漫画就对了。他的作文——尤其是抒情文
写得很好,好像还蛮讨导师欢心的。嗳,因为我们导师教的是国文,学校就是这么一回事。
  你是说校园暴力事件吗?有啊。最近媒体才大肆报导,其实这种事从以前就有了。虽然
也有人说以前的手段没有这么恶毒,不过,校园暴力这事注定就是恶毒的,不是吗?
  对了,话说回来,野野口总是被欺负,我现在才想起来。没错,没错,那家伙也被欺负
过。便当被加料啦、金钱被勒索啦、或是被关进扫除工具箱里,什么样的情况都有。该怎么
说呢?他是属于容易被欺负的那类。
  身体被缠上胶带?胶带,你是说厨房使用的那种吗?啊,听你提起,好像有那么一回事
。总之,那帮人总是极尽乱整之能事。从窗口泼盐酸?嗯,说不定也做过这么过分的事喔。
  总之,我们那所国中的风气不是很好,校园暴力乃家常便饭。
  哎呀,问到这个就教我难堪了,说老实话,我也曾欺负过他。不,只有一、两次而已,
班上的那群坏蛋有时也会要求我们这些普通学生加入他们的行列,如果违背他们,下次就轮
到自己遭殃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加入。那种感觉真是不好,虽然不愿意,但还是欺负了弱
者。我有一次把狗大便偷偷放进他的书包里,站在旁边的女班长明明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
那个班长叫什么?我想起来了,她姓增冈。没错,确实是这个名字。那些不良份子确实以作
弄人为乐,何况,要是能像这样让一般的学生也沾上边,把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拉到和自己一
样的水准,不是也很有趣吗?这个道理我现在才明白。
  藤尾吗?我当然没忘。这种话虽然不好大声讲,不过,不知有多少次,我心想要是那个
家伙不在就好了。不,不只是我这么想吧?大家应该都一样,就连老师肯定也有这种想法。
  总之那个人有本事毫不在意地折磨他人,这就是所谓的残忍吧。他的个子比成人还要高
壮,力量又如此之大,任谁都拿他没辄。其他的坏蛋只要跟在藤尾后面就觉得安心,受到这
些人的阿谀吹捧,藤尾那家伙就更加嚣张了。所谓的所向无敌,就是指那种状况吧?嗯,没
错,这些事件的首领也是他,他负责统筹一切。听说从老实的学生那里搜括来的金钱,全部
交由他保管,简直就跟流氓没有两样。
  藤尾离开学校的时候,我非常高兴,心想总算可以恢复平静了。事实上,这之后的校园
气氛的确改善很多,虽然还是有不良帮派的存在,不过与藤尾在的时候相比,已经收敛很多
了。        
  他被退学的理由,我不是很清楚。传说,他打伤了其他学校的学生,因此被送交管训,
不过,我想真实的情况并没有这么单纯吧?
  您一直问我藤尾的事,请问这和此次的案件有何关系?不是已有结论,说日高因为抄袭
野野口的小说才被杀的吗?
  咦?施暴小组的成员吗?不,我不知道他们的近况。搞不好,都成了一般的上班族了?
  那时的通讯录吗?有是有啦,不过上面记的只有旧地址喔。这样也可以吗?请等一下,
我这就去拿。
  【新田治美的话】
  你是从谁哪里打听到我的?林田?好像曾经同班过。不过,我刚说了,对不起,那时的
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增冈是我娘家的姓。嗯,没错,我是做过班长,从男女生里各推举一名,也没什么重要
的事,就是负责跟老师联络而已,还有在大家商量事情的时候当一下主席。啊,没错,班会
!这个词我已经好几年没讲了,因为我们夫妻没有孩子。
  日高和野野口?对不起,我几乎没有印象。虽然我们是男女合班,不过我都是跟女孩子
在一起,他们男生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是很清楚。或许有暴力事件吧?不过我没有发现。如
果发现的话?这个,现在才说什么都太晚了,不过,我大概会跟老师报告吧。
  抱歉,我老公就快要回来了,我们可不可以就讲到这里?反正我也无法提供任何可靠的
线索。还有,我是那所国中毕业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向别人提起?嗯,因为这会引起很多
不必要的困扰。连我丈夫都不能说喔,拜托你了。
  【四谷雅俊的话】
  日高和野野口的事?亏你还大老远跑来,请赶快进来。这样好吗?站在门口好像……是
吗?
  我当然还记得他们两个。虽然我已经退休快十年了,不过,导师班上的学生,我全都记
得,因为照顾他们整整一年了嘛。更何况,他们两个是我调到那所国中后带的第一届学生,
所以特别有印象。
  没错,野野口的国语成绩确实出类拔萃。虽然不是每次都拿一百分,不过应该也相差不
远。日高啊,好像就没那么突出了,因为我没什么印象。
  野野口被人欺负?不,应该没这回事吧?班上确实有恶劣的学生,不过,我从未听说他
曾受到别人的迫害。
  是吗?林田是那么讲的吗?真教人意外,我完全不知情。不,我不是故意装傻,现在才
来装傻也没意义。
  说起令人意外的事,有一阵子野野口倒是和那群坏蛋走得很近,教我好不担心。他的父
母曾来找我谈,而事后我也曾训诫过他。
  不过,这种时候真正能发挥效用的,毕竟还是朋友。能阻止野野口走偏的,不是父母也
不是老师,而是朋友。当然,我讲的是日高。日高不是很杰出的学生,却是个很有骨气的孩
子。他讨厌不正当的行为,只要让他觉得不对,就算对方是老师,他也会据理力争。      

  我记得那是正月时候的事情。有一天,他们两人一起来找我,我感觉得出来是日高带野
野口来的。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不过,我把它解释成“让您操心了,真对不住”的意思。
  这两人会成为一辈子的好友吧,当时我是这么相信着。不过,没想到他们各自进入不同
的高中。因为他们的整体成绩非常接近,就算念同一所学校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结果呢?到最后竟然还发生这样的事,真教人震惊。肯定是哪里出错了,不管是日高还
是野野口都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啊。
  【广泽智代的话】
  你是说野野口家的儿子吗?这我很清楚,因为我们曾做过邻居。有一、两次,他还来我
们店里买过面包。嗯,我家的店就开在附近,是十年前才收起来的。
  哦,果真是那件案子?喔,是这样啊?是呀,我吓了一跳呢。那个孩子竟会做出……
  我真是无法理解。
  你问他是怎样的孩子?让我想想,该怎么说呢?感觉蛮阴沉的,不像一般小孩,总是闷
闷不乐的。
  我想那应该是他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吧?有一阵子,学校明明没有放假,小修却一直待在
家里。他总是站在二楼的窗口,望着窗外发呆。我看到了,就从楼下跟他打招呼,说:“你
好啊!小修,感冒了吗?”
  可是,那孩子却应也不应一声,就急急忙忙地把头缩了回去,拉上窗帘。我又没做什么
令他讨厌的事。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他也一定拐进小巷子里,尽量避免跟人家打照面。
  事后我才知道,当时那孩子好像拒绝上学的样子。详细的理由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大
家都说是他的家长不好。那家的父母按理说只是普通的薪水阶级,不过夫妇俩都特爱铺张,
对小孩也过于保护。说到这个,我想起那家的太太曾经这么说过:“我家的小孩,原本打算
让他就读办学严谨的私立小学。不过,因为我们缺乏特殊的管道,搞到最后没办法,只好让
他念现在这所学校。虽然那种风气不好的地方,我一向不喜欢。”
  我当时真想顶她:“是啊,我们这儿风气不好,真对不住!”我女儿和儿子都读那所学
校,也不见哪里不好。也对啦,野野口太太好像是因为老公工作的缘故才搬来这里的,而他
们以前住的地方大概很高级吧。
  唉,父母亲都这样了,也难怪这孩子会变得不想去上学了,孩子本来就很容易受到父母
的影响。
  不过,一直不去上学也不是办法,后来连他爸妈都着急了,只差没押着他去而已。
  那孩子后来肯去学校,我想是多亏了邦彦。是的,我说的是日高先生。没错,就是这次
被杀的日高邦彦先生,我从他小时候就认识他了,忽然改口叫邦彦先生,感觉怪怪的。    
         
  邦彦好像每天都来接小修上学。我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大概他们正好是同年级的缘故
,学校的老师拜托邦彦这么做的。
  我每天早上都有看到喔。首先邦彦会从我家门前经过,由右往左边走去,这时他一定会
跟我打招呼。那孩子真的很乖。然后,过一会儿,他会和小修一起从反方向走过来。有趣的
是,这时邦彦会再打一次招呼,而小修则是默默地低着头。一向如此。
  就这样,小修总算每天按时上学了。幸运的,还一路读上国中、高中,甚至大学,邦彦
对他来说就好像恩人一样。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次这样的事……我真是想不通。
  他们两个一起玩吗?嗯,我经常看到,还加上棉被店的儿子,他们三个经常玩在一块儿
。就连玩好像也是邦彦邀约,小修才去的。他们的感情很好呢,这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邦彦不只对小修一个人亲切。他对每一个人,特别是遇到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总是很温
柔。所以,我得再强调一次,关于这次的事情,我怎样都无法相信。
  【松岛行男的话】
  日高和野野口……吗?
  呀,对不起,知道那件事我也很惊讶呢。我一听到他俩的名字,就会不由得想起从前的
点点滴滴。不过,你真不简单,竟然会找上我。嗯,没错,我小学的时候,经常和他们玩在
一块。我老家是卖寝具的,记得我们总是躲在后面的仓库里,拿刚进货的座垫来玩,所以老
是挨骂。
  不过,说老实话,我并不是那么喜欢他们两个。因为附近没有其他小孩可以跟我玩,不
得已,只好跟他们凑合在一起。所以,等升上高年级,我一个人可以跑得比较远之后,就和
别的朋友玩了。
  那两人的关系吗?该怎么说呢?我觉得那跟好朋友不同,也称不上是童年玩伴,该怎么
形容比较好呢?
  喔,是这样吗?在面包店阿姨的眼里看来是这样?大人的眼光总是不太准。
  那俩人的关系绝对不是对等的。没错,日高一向占着优势。嗯,这是我的想法,我觉得
日高下意识里会以为自己救了与学校犯冲的野野口,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态度里却有这层
意思,他总是带领着野野口。我们三个经常去抓青蛙,就连那个时候,日高也要向野野口指
点:那个地方很危险,再找一个比较安稳的立足点啦,或是鞋子要先脱掉之类的。与其说他
在命令他,倒不如说他拚命地在照顾他,所以他们的关系倒也不是头目和小喽罗,比较像兄
弟——虽然年纪一样。
  野野口似乎也对日高颇不以为然,因为他经常会和我讲日高的坏话。虽然面对面的时候
,他一句话也不说。
  如刚才所说,升上高年级之后,我就没和他们一起玩了,而那两人好像也是从那时起不
再来往。其中一个理由是野野口要上补习班,也就是说没有时间玩乐。另外一个理由,我觉
得好像因为是野野口的妈妈不喜欢日高。我记得有一次无意间听到野野口的母亲问野野口:
“你没再和那家的孩子一起玩吧?”
  她的口气非常严峻,表情怪吓人的。她说的“那家”指的是日高家,我是后来才听出来
的。当时我心想,她说的话真是奇怪,为什么不能和日高一起玩呢?至今我依然不明白野野
口的妈妈为何会讲出那样的话。嗯,我完全猜不出来。
  野野口拒绝上学的理由吗?我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不过,直截了当地讲,就是和学校不
对头吧?他好像也没什么朋友。啊,说到这个,我想起来了,当时他曾提过要转校,好像想
转到比较好的学校去,不过,终究没有转成,这件事后来就没有下文了。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都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几乎要忘光了。
  这次的事件吗?我很惊讶。虽然我只知道他小时候的事,没资格乱说话,不过还是觉得
意外。不,我说的是日高,虽然他对野野口总占着上风,不过他从来没把他当作跟班。他的
正义感也很强,所以说他逼野野口做影子作家,这实在是……或许,人长大了性格多少会改
变吧?当然是变成坏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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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桥顺次的话】
  吓我一跳,我没想到警察会为了那个案子找上门来。不,我看了报纸曾想起他们两个和
我同校,又是同班同学的事。不过我跟他们又不是很熟,所以以为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
有。对了,这案子不是还扯上文学吗?那一向和我无缘,我想今后大概也是如此吧。
  你说,你想问什么?喔,那时的事啊。唉,真对不起,那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你听了
可能要皱眉头呢。
  你是从谁哪里打听到我的?喔,从林田那儿,那家伙从以前就是个大嘴巴。嗯,没错。
           
  最近这被炒得像是天大的社会问题,不过偷偷告诉你,我以前也常欺负人呢。嘿嘿,孩
子嘛。不过,我觉得那种事也有存在的必要,我不是在找藉口,你看,一旦出了社会,就有
一大堆讨人厌的辛苦差事等着你做,就把这种事当作是步入社会前的练习不就得了。如果能
从中全身而退,也能获得应有的智慧,不是吗?我是这么想啦,最近大家也未免太小题大作
了,只不过是欺负一下而已。
  如果你想知道当时的事,与其问我,倒不如寻求一个更好的方法。当然要我告诉你也是
可以啦,可是,我大部分都忘了,也不会条理分明地描述。说不定讲到一半连我自己都不晓
得在说些什么。
  我说的那个好方法就是看书,以日高名字发表的书。我想想,那叫做什么?书名取得蛮
深奥的,不太好记。咦?啊、对、对,就叫做《禁猎地》,没错,就是它。什么?警察先生
您也知道?既然如此,你就不用特地跑来找我了嘛。
  嗯,书我是没有全部读完啦,不过,那件事发生之后,我曾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情去翻了
这本书。哈哈,这还是我第一次上图书馆呢,感觉怪紧张的。
  读过那本书,了解里面的情节后,你就会知道那本书的主角是以藤尾为模特儿,而我们
国中时代的事情也都写在里面了。哼,搞不好连我也被写进去了。
  警察先生也读过了吗?喔,这样啊?嗯,这个我们只能在这里讲,那里面写的全是事实
。不,是真的。虽然那看似一本小说,其实真实的情况就是那样。当然,人名会有所不同,
不过,其他的部分却是照实描述。所以只要读了那个,就可以了解所有的事。连我已经忘记
的事,也全写在里面了。
  用胶带把人层层捆住,丢到体育馆里的手法也写了?说到这个,我就冒冷汗,因为是我
带头去做的,那不是什么光采的事。只能说是年少轻狂吧?唉,就是那样。
  我刚刚讲的那些全是藤尾指示的。那家伙很少亲自动手,却很会指挥同伴。我没想过要
当他的喽罗,只不过和他一起谋划,事情会有趣很多。
  你指的是藤尾攻击他校女生的事吗?对于那件事,我不是很清楚。不,是真的,我只知
道藤尾一直在注意那个女生。她留着长发,个儿娇小,大概就是那种所谓的美少女。你别看
藤尾的块头那么大,实际上他有恋童癖,看到那样的女生,他就受不了。这些事那本小说里
也有写,我一边读一边在想,描写得还真是深入。不过,说不定写小说的人对藤尾了解得很
透彻,这也是有可能的。
  对了,那本小说还写到藤尾会一个人突然消失的事。明明还没下课,第六节上到一半,
他总是一个人不着痕迹地离开教室。不,正确地说,应该不足第六节的一半,而是第六节快
结束的时候。因此,课外活动的时间,藤尾几乎都不在教室里。他去了哪里呢?就如那本小
说写的,那名美少女每天放学都走固定的路线,他肯定是跑去堵她了。不过,他去那里从来
不带同伴,总是独自一人。所以,藤尾去了以后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大概是像小说写的
,他一直躲在暗处观察那个女孩,构思他的掳人计划吧。这么一想,感觉怪隐的。
  他对那个女孩施暴的时候,好像只带着一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不,我是说真的,我没
必要到现在还替他隐瞒。当然不会是我!我是做了很多坏事没错,不过,帮着人家去强奸,
这种事我可没做,请相信我。
  正如你所说,《禁猎地》所描写的施暴场景,似乎有很多人参加。一个人负责按住那个
女的,一个人用V8拍摄过程,还有其他人在旁观看。可是,实际上,真正在场帮忙的只有一
人而已,嗯,就是负责制住女孩的那个。而V8的说法也与事实不符,他们用的是拍立得照相
机,听说是藤尾自己拍的。那时的照片后来怎么样了,我不清楚。小说上写藤尾打算把它卖
给黑道,不过,结果到底如何呢?那些照片我没看过,说老实话,我很想看,不过没有传到
我这里。
  啊,对了,或许那个家伙知道!有个叫做中冢的小子,他是藤尾的跟班,也因此从藤尾
那里拿过不少好处。如果藤尾想要寄放东西的话,一定会放在那小子那里,就算照片也不例
外。不过,我不认为他到现在还会留着这种东西,他的联络住址我不清楚。中冢昭夫,昭和
的昭、丈夫的夫。
  我刚说的那些,野野口没有告诉你吗?他应该也很清楚才对。因为清楚,所以才能写出
那样的书嘛!耶?他什么都没说吗?或许是难以启齿吧。
  为什么难以启齿?那种事说起来不太光采吧?没什么好炫耀的。
  因为他被欺负?那家伙被欺负的时间不怎么长呀。藤尾一开始就没把野野口放在眼里,
他锁定的目标是日高,理由是对方太骄傲了。实际上是因为日高不管怎么被欺负,都不肯按
照藤尾的指示去做。藤尾毕竟是藤尾,一再被小看让他发了狂,致使他的手法越来越激烈。
于是,那本小说写的情节就这么真实上演了。
  没错,被我们用胶带捆绑的人也是日高。嗯,泼向窗外的盐酸也是冲着他来的。野野口
吗?野野口那时已经跟着我们了,没错,他成了我们的人。那小子才是藤尾的喽罗,就连我
们也可以使唤他。
  他们两个是好朋友?不可能。不,毕业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虽然这次事件的报导
都写着,他们以前是很好的朋友,或许高中以后情况又改变了也说不定,不过,据我所知,
他们在国中时代绝对不可能是好朋友。因为野野口向藤尾说了很多日高的坏话。如果不是野
野口的话,藤尾对日高也不会那么深恶痛绝。
  所以,那本《禁猎地》里写到的中学生滨冈,肯定是日高没错。虽然坊间传说野野口才
是真正的作者,为了让书以日高的名义发表,所以只好把日高写成了主角滨冈。野野口是谁
的原型?这个嘛,会是谁呢?我说不上来,不过,总之就是欺负小组的成员之一就对了。
  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奇怪。加害者写的小说以被害者的名义发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
事?
  【三谷宏一的话】
  拜托请尽量长话短说,因为待会儿我还要开会。
  我实在不太了解,您到底有何贵干?不,我也曾听说警方为了办案,会彻底调查犯人的
过去,不过,我和野野口来往都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了。
  耶?您从小学时代开始调查起?这实在是……不,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有这个必要吗

  野野口跟一般人没啥两样,是个很普通的高中生。他和我都喜欢阅读和看电影,我们经
常聊这方面的事。嗯,我也知道他想成为作家。他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宣布,将来打算从事
这门行业。他还曾把他写在笔记本里的小小说拿给我看,内容我不记得了,大多是科幻小说
吧?很有趣喔,至少,当时的我从中得到了乐趣。
  野野口选读我们学校的原因吗?那当然是因为他的成绩刚好可以进这里嘛。
  不,等一下,我想起来了,野野口好像曾经说过,其实附近还有一所同等级的高中,不
过,他就是不想去那里。同样的话,他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所以我还记得。嗯,他肯定讲过
好几遍,所以我才一直放在心里。
  他讨厌那所高中的理由吗?我不记得他说清楚了没,不过大抵是环境不好、学生素质差
之类的原因吧?因为他经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就连提到自己的母校也一样。
  嗯,他的母校指的是小学、国中读的学校。说到那个学校的缺点,他可是经常挂在嘴边

  不,我很少听他讲国中时代的朋友。就算听过,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因为我没有
印象。我也从未听他提起日高邦彦这个人,他有这么一位童年故交,我也是案发后才知道的

  他经常抱怨学校和居住地,住在那个乡镇的人是如何低级,那种地方的学校是如何的缺
乏水准。因为他总是唠叨个没完,连我都有点烦了。他平常还好好的,只要一讲到这个就会
动气。我当时还想,他真是个怪人。不管是谁,都会觉得自己生长的城市是最好的。     
 
  他说:“我家原本不该在那种地方,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我们被迫住在那里,所以我
想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搬家了。也就是说,住在那里只是暂时的。因此我们不需跟邻居套
交情,我也不跟附近的小孩玩。”
  他住在哪里,对我来讲根本就没有差别,可是他却再三强调这点,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
百两。结果,他和我来往的期间,好像也没搬成家。
  说到搬家,我想起来了,他还讲过这样的话:“小学的时候,我曾有过一次转学的机会
,因为我怎样都无法适应当时的环境,我的父母没有办法,只好做出最坏的打算。可是,最
后那件事还是不了了之。详细的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不过看来好像是我又肯去上学给搞砸的
。真是过分,我每天可是难过得要死。
  邻居有个爱管闲事的家伙,每天都来邀我,我没办法,只好去上学,都快给他烦死了。

  对我来说,有一个这么亲切的邻居是件好事。不过,野野口会这么说,应该有他的道理
吧。
  高中毕业后,我就再也没见过野野口了。不,好像碰过一次,可是,就只有那样而已,
我们没再来往。
  日高邦彦的小说吗?说老实话,我以前没有读过。我读的都是推理小说,所谓的侦探故
事,我比较喜欢那个。太过严肃的作品,总让我敬而远之。
  不过,这次不是出事了吗?抱着姑且一看的心里,我只读了一本。因为听说真正的作者
是野野口,我总忍不住会感到好奇。
  那本书叫做《萤火虫》,写的是烦恼妻子红杏出墙的艺术家。艰深的道理我是不懂啦,
不过,我在读的时候,有好几次出现恍然大悟的感觉。也就是说,里面有一些地方会让我产
生“啊!这就是野野口的作品”的想法。我可以感到他的个性充斥在字里行间。个性这种东
西是自小就不会改变的。
  哦?是这样吗?《萤火虫》是日高邦彦本身的作品?喔,啊,是吗?
  哎呀,这下脸可丢大了。嗯,也罢,外行人本来就不懂。
  就谈到这里好吗?因为我还有会要开。
  【藤村康志的话】
  没错,我是修的舅舅,修的母亲是我的姊姊。
  诉请归还利益?那没什么。钱?不是单纯为了钱,站在我们的立场,总希望事情能有个
合理的交代,大家能把话讲清楚。
  修杀害日高先生的事,确实不可原谅,我也觉得他必须付出相对的代价。修自己也是这
么想,所以才会招供的吧。
  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觉得必须先把话讲清楚。就算是修的不对,他也不是毫无缘由
就做出那样的事。我听说他和日高之间有很多恩怨情仇,所谓的影子作家,不就是替日高写
小说吗?终于,他忍受不了才爆发了。
  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那边也有错,不是只有修是坏人。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修一个人受
到惩罚,不是太不公平了吗?那位先生的过错该怎么算呢?
  我是不太清楚啦,不过说起日高邦彦,他不是赫赫有名的畅销作家吗?听说名列前十大
缴税名单里呢。那是谁赚的钱呀?那不是卖掉修写的小说所赚来的钱吗?而那些钱就这么原
封不动地摆着,只有修一个人受到处罚,这不是有点奇怪吗?我实在不懂,要是我就会把那
种钱归还。这是应该的,不是吗?
  嗯,当然,我也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所以,后续的事情,我也委托律师了,希望事情能
够有个圆满的解决。我只是想拉修一把,并不是想要钱。因为不管他们还回多少,那也不会
变成我的钱,那理所当然是修的钱。
  话说回来,刑警先生您今天到我家来是为了什么事?我们争的顶多扯上民法,跟刑警先
生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喔,你真正想谈的不是这个? 
  我姊的事吗?嗯,没错,那个地方是修出生不久后才搬进去的。买房子嘛,当时姊夫的
亲戚正好有块地要廉让,他们就在那里盖起了房子。
  我姊对那个地方吗?唔,正如您所说的,她不是很喜欢。她好像曾经抱怨过,早知道是
这种地方,绝对不会把房子盖在这里。她好像一打算住下后,就对周遭的环境做了很多的调
查。结果,这就是她的观感。
  她对那地方的哪一点不满意?这个我不知道。每次只要一提到这个,姊的心情就不好,
所以我总是尽量避免去谈。
  刑警先生,你为何要问这些?这些和这次的案件有何关联?
  虽然有必要详加调查,可是连我姊的事都问,会不会太夸张了?算了,不管你怎么问,
这些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也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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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冢昭夫的话】
  野野口?那是谁?我不认识他。
  国中时代的同班同学?嗯,大概是吧,我忘了。
  报纸?我不看报纸的。作家被杀的事?我不知道。
  哦?作家和凶嫌都是我的同班同学?那又怎样,跟我又没有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我
现正失业中,必须赶快出去找工作,希望你不要打扰我。
  日高?你说的是那个日高吗?被杀的作家就是他啊?
  嗯,那家伙我还记得。竟然是那家伙!人类真是什么时候死、会怎么死都不知道呢。
  你为什么要问这种事?你问那家伙国中时候的事,到底有什么目的?查案?犯人不是已
经抓到了吗?你自己刚刚说的。
  哼,最近连警察都变得很古怪。
  算了吧,都几百年前的事了。
  嗯,是啊,我是整过日高好几次。也没啥特别的理由,就只是他撞到我之类的小事,总
之就视情况办理啰。
  不过,日高那小子是头倔驴,怎样都不肯拿钱出来。其他没用的家伙,只要随便威胁一
下,三五百、上千元不都拿出来了。所以呢,我们专找日高的麻烦。那小子确实很有骨气,
我到现在才能这么讲。
  你很烦耶,我不是跟你说不知道什么野野口的。
  啊?等一下,野野口?两个野再一个口吗?
  是啦,你说的是NORO吧?野野口,我们都管他叫笨龟呀。喔,如果是他的话,我就知道
了。他是藤尾的钱包。
  我说钱包你不懂?放钱的袋子啊。没错,他总是一股劲儿地把钱奉献给藤尾。那家伙不
但出钱,还让人当下人使唤,十足十的马屁精!
  藤尾被赶出学校后,我们这群人也跟着四分五裂了。就连NORO也不知从什么开始,很少
出现在我们的聚会上了。
  上了隔壁学校的女生?那件事我不是很清楚,真的!虽然跟藤尾最亲近的人是我,不过
,详细的情况,他连我也没说。主要是因为那件事之后,我跟他就很少见面,那家伙被迫在
家自修。
  不是,才不是我。藤尾欺负女生的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另有其人。我不知道,是真的。
  我问你,这种老掉牙的事和这次的凶杀案有什么关系?
  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刚刚说被杀害的是日高?
  正确的时间我不记得了,不过,日高曾经来找过我,希望我告诉他有关藤尾还有那件强
暴案的事。是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三、四年前吧?
  喔,对了,他说他打算写一本小说,以藤尾为模特儿。我没把他的话当真,所以现在才
想起来。这么说,日高当时已经是作家啰?哦,早知道应该多跟他要点礼金的。
  嗯,我把知道的全告诉他了。我对日高这个家伙,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嘛。
  至于欺负女生的事,我跟他讲我几乎不知情。没想到,他还死缠滥打地说,就算只有一
点印象也好。他八成也是以为是我跟藤尾一起去强暴人家的吧?
  照片?什么照片?
  我有照片?是谁告诉你的?
  ……唉,我是有啦。
  藤尾被捕之前,给了我一张。拍得不是很清楚。我只拿那个应该没有关系吧?何况有了
那个也不能干嘛。      
  你说我一直保留就不对了,我只是碰巧没有丢掉罢了。你自己在家里找找,肯定也会发
现一、两张国中时代的照片吧?
  我现在没有了。日高走后不久,我就把它丢了。
  把照片给日高看吗?嗯,我有给他看啊。我这人也很念旧的,毕竟人家大老远跑来,还
带了礼物。
  他请我借给他,我答应了。可是,两、三天后,照片被放在信封里寄了回来。上面好像
写着,他没有保存照片的习惯。后来我连信封一起丢进垃圾桶里了,就只有这样。
  之后,我没再见过日高。
  照片只有一张,其他的照片怎样了,我不知道。
  就这样,可以了吧?
  【辻村平吉的话】
  对不起,我是他的孙女早苗。我爷爷讲的话,一般人恐怕听不懂,所以由我来翻译。
  不,没有关系。这样谈话才能尽早结束,对我们也比较好。
  你问他几岁?应该是九十一吧。心脏没问题,不过腰腿毕竟不行了。不,他的头脑还很
清楚,就是耳朵背了一点。
  十五年前我爷爷就已经不做烟火师傅。年纪大了是个原因,不过主要是供需上的问题。
自从河畔的烟火大会取消后,爷爷几乎就没有什么工作了。不过,我们家人觉得时机刚好,
我爸爸并没有继承这份事业。
  这是什么书?咦,《死火》……啊!这不是日高邦彦的小说吗?不,我不知道,我想我
家也没有人读过。我爷爷吗?我问他看看。虽然问了也是白问。
  ……他果然不知道。我爷爷这十几年来已经都不看书了,这本书有什么特别吗?
  啊,是这样啊?写的是烟火师傅的故事?
  ……爷爷他说,没想到会有人写这么稀奇的事,因为这种工作一般人不太可能接触到。
  耶?日高邦彦曾经住在那附近?嗯,没错,爷爷工作的地点就在那间神社的旁边。哦,
是这样吗?他小时候曾看过爷爷工作的情形,长大后就把它写进了小说里?一直忘不了爷爷
的事?这个嘛……
  ……听你这么一讲,爷爷说以前好像偶尔会有附近的小孩过来玩。因为危险,爷爷总是
不准他们靠近。不过,看他们那么感兴趣,只要他们答应不乱碰东西,爷爷还是会让他们进
来。
  你问说这样的孩子有几个是吗?请等一下。
  ……他说不上来到底有几个,不过记得的只有一个。
  叫什么名字呢?待我问看看。
  ……爷爷说他不知道名字。嗯,并不是忘了,而是一开始就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爷爷
对从前的事还记得一清二楚,我想他说的应该没错。
  嗯,这个嘛……虽说他的记性很好,不过这样未免太勉强了吧?我先跟他说说看。
  ……真让人惊讶,他好像还记得。他说只要把照片给他看,他就认得出来。你今天有把
照片带来吗?那,我们让他认看看好了。
  咦?这是什么?这不是国中纪念册吗?是,那个孩子应该就在这个班级里面。啊,不过
,那孩子去找爷爷的时候应该比这还要小吧?是啊,没错。哎呀呀,这可难了。你要我跟爷
爷解释?这实在太困难了。并不是这么大的孩子?我要怎么跟他讲才好呢?嗯,算了,我先
跟他说说看吧。
  过去之章 其三 加贺恭一郎的回忆
  对于野野口及日高的过去(尤其是对他们的国中时期)有所了解的人,我已全数拜访过
了。当然一定还有其他的漏网之鱼,不过必要的资料已经都找到了。虽然这些资料就好像散
落一地的拼图碎片,不过我却隐约可见它们拼凑完成的图形,而那正是此次事件的原貌——
我如此确信着。
  国中时期的暴力事件——或许可说是他俩关系的写照吧。当我朝这个方向想的时候,有
很多地方不谋而合。假若省略他们晦涩的过去不谈,就无法说明此次的谋杀了。
  对于校园暴力,我多少有些经验。话虽如此,但我本身没被人欺负过,也从来不曾加害
人(至少没有这个念头)。我所说的经验是站在教育者的立场得来的。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
了,当时我担任国三毕业班的导师。
  上学期后末,期末考试时,我察觉班上好像有这类情事。
  有一个老师跑来告诉我:“加贺老师,您班上好像有人作弊。”他说某一题,有五个学
生的卷子出现相同的答案,如果答案是正确的也就算了,偏偏他们错的地方一样。
  “而且这五人的位子都集中在教室后方,我敢肯定这一定是作弊。我不介意由我来惩戒
他们,不过想先让你知道一下。”
  这位英文老师做事一向冷静,就连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因为学生在他的课堂违规而动怒

  我稍微想了一下,回应道:“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如果真有其事,我不认为他们会
只挑英文一科。
  “我无所谓,只是此风不可长。一旦他们得逞过一次,下次作弊的人数就会增加。”英
文老师的忠告十分中肯。
  于是我赶紧询问其他科目的老师,这五人的卷子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当然,我自己教的
社会科(地理),由我自己来调查。
  结果,在国语、理化、社会这几科里,都找不到明显的迹象。并不是说完全没有相似的
地方,但也不能一口咬定那就是作弊。关于这点,理化老师说了:“作弊的家伙也不是笨蛋
,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孩子也有孩子的方法。”
  可是,这个方法在数学科上成功了,数学老师断定他们绝对有作弊。
  “连一、二年级程度的数学都不会的家伙,升上三年级后竟突然开窍了?这是不可能的
事。因此,还没考试以前,我大致就猜得出来,这一题哪些学生会解、哪些学生只能举双手
投降。以山冈同学来说好了,他不可能会写最后的证明题。答案卷上他不是写了‘ADEF’吗
?其实这应该是‘△DEF’才对。他对几何问题没有概念,所以才会把别人答案中的‘△’记
号错看成英文字母的A了。”
  不愧是研究数学的,他的意见很有说服力。
  事情看来似乎不太乐观,我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关于作弊,这个学校采取的政策是,除
非当场抓到、情节重大,否则不予处罚。不过,总得让那些学生知道,老师们并非全然不知
情才行。也就是说,必须警告他们一下。于是,某天放学后我把他们找来。         
  我首先告诉他们,他们被怀疑有作弊的嫌疑,证据就是英文考卷错在相同的地方等等。
  “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做?”
  没有半个人回答我的问题。于是我点名一位叫做中冈的学生,又问了一次。
  他摇了摇头,回说:“没有”。
  我再询问其他人,不过大家都不承认。
  因为没有证据,我也不好一直追究下去。不过我很清楚,他们在说谎。
  他们之中有四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桀傲不驯的态度,只有一个人眼眶红了,他叫做前
野。从之前的成绩来看,其他四个人肯定是抄他的。当然,不管是给人家看还是偷看人家的
,都得接受相同的处罚,这是这所学校的规定。
  那天晚上,前野的母亲打电话给我,她问说儿子看起来怪怪的,是否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事?
  我出口告知作弊的事,结果电话那头的她惊呼一声,那心情肯定就像做噩梦一样吧。  
      
  “假设真的有作弊的话,我想前野也是提供答案的那方。不过,违规毕竟是违规,幸好
这次没有找到证据,我只是稍加警告就完了。他是不是受到很大的惊吓?”
  听我这么一问,母亲哽咽着说出令人意外的话:“他今天浑身是泥地回到家。虽然他一
直躲在房里不肯出来,不过我看到他的脸莫名其妙地肿了起来,好像还流了血……”
  “他的脸……”
  第二天,前野以感冒为由没来上学。接着隔一天他到学校的时候,脸上带着眼罩,脸颊
上的淤肿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打的。
  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了。前野不是那些坏蛋的朋友,他只是被迫照着其他四人的话做。
他之所以被打,也是因为作弊事件败露,那些家伙把气出在他的身上。不过,这种事件是不
是三天两头经常发生,还无法判断。
  然后,暑假来了,时机真是不对。虽然察觉班上有恶意整人的现象,但这段时间里我什
么都没做。如果要我解释,我会说是因为太忙了。虽然在放暑假,但为了思考学生升学的事
,我一刻也不得闲。有一大堆必须搜集的资料,还有像山一样处理不完的工作。不过,这毕
竟只是藉口。那年的夏天,前野被山冈他们勒索了至少十万日圆以上。不,更糟的是,他们
之间的纠葛变得更晦暗、更复杂,而我一直到后来才知道这些事情。
  到了第二学期,前野的成绩急转直下,从班上少数有良心的学生口中,我得知校园暴力
已经演变成例行公事的事实。他的头竟然还被烟蒂烫伤六处,我怎么想都想不到。
  我该怎么应付才好?同校的老师里有人劝我,都三年级了,就假装没看到,静待他们毕
业就好了。可是,这种事我做不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带三年级的班,我不希望在我班上就读
成为学生的不幸。
  首先我先找前野谈。我问他事情是怎么开始的?至今为止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他害怕要是不小心说出了什么,会被整得更惨。他的害怕非比寻
常,那额角流下的汗水以及指间的颤抖说明了一切。
  我心想,就从建立他的自信开始吧。这时我想到剑道,我一直是剑道社的教练,曾看过
很多懦弱的少年因为修习剑道而胆量益增。
  话虽如此,现在才让他加入剑道社似乎太晚了,于是,我每天早上对他施以个别指导。
前野虽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依然每天准时来到道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当然理解菜鸟
老师为何突然想敦自己剑道,而他大概也不好意思辜负我的好意吧?
  他终于也对一样东西感兴趣了,那就是射飞刀。
  为了培养自己的专注力,我偶尔会练习把双刀小刀掷向立着的榻榻米。有时会闭着眼睛
掷,有时则是背过身掷。我担心会发生意外,所以只在没人的时候才做这样的练习。碰巧有
一次让前野撞见了,他非常感兴趣。
  他请我教他,我当然不可能答应,只允许他在一旁观看。他总是站得远远的,目不转睛
地看着我掷刀。
  当他问我秘诀的时候,我回答:“相信自己可以办到。”
  不久之后,暴力事件的首领山冈因盲肠炎住院开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心想什
么都不做,静待事件平息是消极无用的做法,我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化解前野面对山
冈时的卑屈心理。
  我命令前野将自己的笔记影印一份,给山冈送去。他泣然欲泣地回绝了我,可是我不答
应。我不希望他到毕业都还是个孬种懦夫。
  医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或许前野不发一言地把笔记放着,就跑出了病房;又
或许山冈从头到尾一直用棉被遮着脸。我心想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关系。
  山冈出院后不久,我就确信这个方法奏效了。我不着痕迹地问过几个学生,没再听闻前
野被人欺负的事。学生们讲的未必就是真的,不过跟以前相比,现在的前野确实开朗许多,
我因此判断事情真的好转了。
  这真是大错特错!我一直到最后——毕业典礼结束之后,才明白过来。
  当时的我无比轻松。全班学生的前途都有着落,我相信问题都已解决了,并自信地想,
今后也能顺顺利利地执好教鞭。
  突然,一通电话找上了我,是少年队的警察打来的。他的话,仿佛一盆冷水哗地从我头
顶淋下。
  他说前野因伤害罪被逮捕了。
  案发地点在游乐场,被害者叫山冈。
  刚听到的时候,我还想对方是不是讲错了。被害者是前野,加害者是山冈才对。
  不过,接着听下去,我就明白了。他说前野被逮捕的时候,衣服都破了,全身是伤,脸
整个扭曲变形。
  不用讲也知道是谁把他整得那么惨。中冈他们特地等到前野落单时,几个人一起围殴他
。这群家伙先前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在学校里有个叫做加贺的老师会罗唆。临去时
,他们还朝前野的脸上撒了泡尿。
  没有人知道前野在地上躺了多久,不过,他忍着全身伤痛爬起来后,就直奔学校的剑道
场,从我的抽屉里取走了小刀。
  他知道山冈他们会在哪里出没,因为他之前有好几次曾送钱过去。前野在电子游戏机台
前发现了嘻笑怒骂的山冈,他毫不犹豫地从后方欺身过去,拿出刀子刺向山冈的左下腹。 
       
  店里的人报了警。直到警察赶来之前,前野就这么呆站着。
  我马上赶往警局,可是没能见到前野,因为他拒绝见我。而山冈马上就被送进了医院,
听说没有生命危险。
  两天后,负责的警官跟我说:“前野似乎打算三叩抵三叩。至于山冈那个孩子,我问他
为何要对前野施暴,他回答说因为看他不爽。我就问了,为何看他不爽,他也说不出个所以
然,只说总之就是看他不爽。”
  听到这种话真教人沮丧。
  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前野或山冈。特别是前野,根据他母亲的转述,在这世上他最不
想看到的人就是我。
  同一年四月,我也离开了教职,也就是说我逃跑了。
  至今我依然觉得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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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之章 加贺恭一郎的阐明
  身体的状况怎样?我刚刚跟主治医生谈过,听说你已经决定要动手术,这样我就放心多
了。
  你应该乐观一点。不,医生说手术的成功率非常高,不会有事的,是真的。
  之前我就想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病况的?今年冬天?今年才开始的吗?
  应该不是吧?我想最晚在去年年底你就察觉自己旧疾复发了。同时,你恐怕认为自己这
次是凶多吉少,所以才会连医院都没去,不是吗?
  我之所以这么想,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猜最晚从那时开始,你就已经在计划这次的事
了。这次的事?我指的当然是杀害日高的事。
  你好像有点惊讶?不过,我讲的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嗯,我这么讲是有根据的,连证
据都有了。关于这个,我待会儿会说明给你听。我想恐怕会占用不少时间,不过医生已经准
许我这么做了。
  首先,请你先看看这个。嗯,是一张照片。你有没有印象?就是你潜入日高家时被拍到
的画面。日高邦彦在庭院装摄影机,暗中拍下这卷东西,你是这么说的。
  我将那卷带子的其中某个画面,转印成这张照片。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可以把萤幕拿来
,重头放一次给你看。不过,我想应该没此必要,只要这张照片就够了。况且对你而言,那
些影像你也看腻了,是吧?
  因为那些影像是你自己做的,不是吗?你自己演出又自己摄影——所谓的自导自演。会
看到不想再看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
  没错,我说那卷带子是伪造的,那里面拍摄的内容全是假的。
  嗯,我正要用这张照片证明给你看。话说回来,要证明这件事也没多大的困难。对于这
张照片,我想说的只有一点。这个画面并非如角落日期所示是七年前拍的。
  就让我来向你说明为何我那么肯定好了,这其实非常简单。画面中是日高家的庭院,庭
院里种植了一些花木,当然这张照片里没出现什么特别的植物,日高家自豪的樱花不在里面
,草皮也都枯萎了。一看就知道是冬天的景观,不过,是哪个冬天的就难以判定了。      

  再加上是在半夜拍的,一片昏暗下,连细部都很难看得清楚。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
才会以为这卷带子可以骗过我们吧?
  不过,野野口先生,你犯了个很大的错误喔。
  我不是在吓唬你,你真的出错了。
    让我告诉你吧!问题出在影子。你看,樱花树的影子不是落在草皮上吗?这就是致命的
失误。
  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就算这七年间树有长大好了,但因为光线的影响,也不能单以
影子的长短来分辨是现在的树还是以前的树,这样说确实没错。
    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问题出在樱花树的影子只有一道。看来你还是不懂,就让我
揭晓谜底吧。如果,这个画面真的是七年前拍的,那么树影应该有两道才对。你知道为什么
吗?很简单。是的,七年前日高家的庭院里共种了两株八重樱,成双并立着。
  你有话要说吗?那卷带子八成是最近才拍的吧?
  你自己去拍的。
  问题是你有没有机会去拍带子。关于这一点,我已经跟日高理惠确认过了。
    她回答,应该没有那么困难。她说,如果是去年年底,那时日高还是单身,偶尔会和出
版社的人出去喝酒,只要挑那个时候下手,就可以慢条斯理地好好拍了。
  不过,这也得要有日高家的钥匙才行。因为要拍摄从庭院潜入日高工作室的画面,必须
先把工作室的窗户打开。
  根据理惠小姐的说法,要克服这一点应该也不是问题。怎么说呢?日高出去喝酒的时候
,不会把钥匙带在身上,他总是把它藏在玄关的伞架下面。自从在外面连丢了两次钥匙后,
他好像就一直这么做。如果你知道这回事的话,就不用操心门窗的问题了。你应该知道吧?
理惠是这么证实的。
  不过呢,野野口先生,我会发现录影带是伪造的,不是因为八重樱的影子的关系。事实
上,正好相反。我是肯定带子是假的之后,才一再地重播画面,与少数的日高家旧时庭院照
片做比对,进而发现了这个矛盾。那么,我为何会肯定带子是假的呢?那是因为我对其他证
物起了疑心。
  所谓的其他证物指的是什么?野野口先生,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吧。没错,就是那大量
的原稿,我所发现的那些堆积如山的稿件,而我一直相信它们与杀害日高的动机有关。
  因为此次事件,我将你逮捕,在读过你的自白书之后,我还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清楚。
  当然,这一个个疑问都可以解释得通,不过,解释得通跟百分之百信服是两码子事。野
野口先生,在你的自白书里,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因为这种怪怪的感觉,让我怎样都无法
接受你所告白的内容是真实的。
  然后,有一次,我忽然发现一个大线索。案发之后,我曾和你见过无数次面,可是我怎
么就没有注意过它?真是不可思议。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有一个这么明显的提示。
  野野口先生,请你把右手伸出来。
  怎么了?我要的是右手。如果不行的话,光右手的中指也可以。
  那中指上的茧是握笔而产生吧?真的好大呢。
    这不是很奇怪吗?我记得你一向都用打字机的。写作的时候也是,听说你教书的时候,
所有的讲义也全用打字机处理。既然这样,你怎么会磨出这么大的一个茧呢?
    是吗?这不是写字弄出的茧?那这是什么?不知道?你不记得了吗?
  可是我怎么看都像是握笔的茧呢。你想不出来这个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吗?
  就算如此也没有关系。重点是,在我的眼里它就是握笔的茧,于是我开始想,惯用打字
机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茧?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大量、亲手动笔书写的吗?
  于是我想到那些写在旧笔记本及稿纸上的作品。我兴起了某种假设,让我的背脊一阵发
凉。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整件事将会有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是的,我的推断如下:那一大堆作品不是从前写的,而是你临时加工赶出来的。
  我会突然发冷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对吧?如果真是这样,日高从那些作品窃取创意的说
法也是骗人的。
  难道就没有办法可以分辨真伪吗?经过多方调查,终于让我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野野口先生,您认识辻村平吉这个人吗?不认识吗?这样啊,果然……
  根据你的自白书,你和日高邦彦小的时候经常去看邻居的烟火师傅工作,并以此段记忆
为基础写下了《圆火》这本小说,然后日高以你的《圆火》为草稿,进而发表了《死火》。
  辻村平吉这个人,就是当时那位烟火师傅哟。
  嗯,这个我知道,记不记得名字不是问题。恐怕我这样问日高邦彦,他也会说他忘了吧

  不过呢,辻村先生倒还记得这事。他记住的不是名字,而是长相。他还记得从前那个常来
玩的孩子的脸。 辻村先生说了,常来玩的孩子只有一个。
  是,是的,他还活着。虽然已经九十高龄,必须依靠轮椅行动,不过脑筋还十分清楚。
我让他看了你们国中的纪念册,他一眼就指出当时来玩的孩子是谁。
  他指的是日高邦彦。至于你,他说完全不认识呢。
    有了辻村先生的证词,我就确信,日高剽窃你的小说根本是无稽之谈。那些写在旧大学
笔记及稿纸上的作品,只不过是你从他的书里抄来的。
  如此一来,你被日高以杀人未遂罪名威胁的事又该怎么说呢?
  知道了吧?这样推到最后,自然会怀疑到那卷带子。能够确实证明你曾经杀人未遂的,
只有那卷录影带。当时你犯案所拿的刀子,根本不能证明什么,因为上面只有你的指纹而已

  而就像我刚刚说明的,我因此发现带子是伪造的。反过来说,这代表着我现今所提的假
设都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杀人未遂案件,所以日高也不可能威胁你,恐怕连作品
抄袭的事都是虚构的。
  那么,你自己承认的,杀人未遂的起因是由于你和日高初美的关系,这又做何解释?你
所说的外遇真的存在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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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此让我们复习一下,有哪些东西暗示了你和日高初美的关系?
  首先,是在你屋里找到的围裙、项链、旅行申请表。其次是后来又发现的,被认为是在
富士川休息站拍的初美照片,再来是看似同一地点的风景照片。
  就这么多了,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你俩的关系。
  证物中的旅行申请表,随你爱怎么写就怎么写,所以那根本不算证明。至于项链,你说
那是打算送给初美的礼物,可是这也只是你的片面说辞。那么围裙呢?不管怎样它肯定是初
美的东西。就像我先前跟你说的,初美曾穿上那件围裙拍过其他照片。
  不过,你要从日高家拿走日高初美的围裙并非不可能的事。日高邦彦和理惠小姐结婚之
前,曾将前妻初美的遗物做一番整理,那时你曾过去帮忙。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一件围裙,
应该还蛮简单的吧。
  去帮忙整理的那天,你有可能还偷走了其他东西,也就是相片。被偷走的相片恐怕得具
备这些条件才行?首先它必须是初美的独照;其次,没有其他照片可以显示日高曾摄于同一
场景;最后,同样一个地点,最好还有几张纯风景照可兹对照。而全部符合这些条件的,就
是那张在富士川休息站拍的相片。你把初美的独照和风景照偷偷地放进口袋里。       
  嗯,当然,我没有证据证明是你偷的,不过,你有可能会偷。既然有这个可能,那么你
所坦承的,与初美间的不伦恋情就不足采信了。
  如果杀人未遂事件,还有你被日高威胁、被剽窃作品的事都不存在的话,那么以此为前
提,假设你们的外遇关系亦是子虚乌有,应该也不过分吧?
  没错,这样看来,初美的意外当然也只有一个解释。那个肯定是交通事故,并非自杀。
既然没有动机,也就没有理由怀疑她是自杀的。
  我们先整理一下,从去年秋天开始,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就让我们按照时间顺序做个回
顾吧。
  首先你得准备未经使用的旧大学笔记。只要到学校里找一找,那种东西应该很快就能拿
到吧?接着你把日高邦彦早期发表过的作品抄写到上面,不过,你不能完全照抄,语法及人
物的名字必须改过,故事的剧情也要稍微重新编排,你想尽办法让这些笔记像是那些作品的
原型。就算只抄一本,恐怕也要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吧?我可以想像那是非常艰辛的大工程。
至于日高近期发表的作品,你则改用打字的:和大学笔记一起找到的,写在稿纸上的那些小
说,才是你以前的作品吧?因为从日高的小说里,找不到与这些作品吻合的内容。
  其次,关于《冰之扉》这本书,你也必须想好后续的发展才行。你不但要让警方看到构
思剧情的小抄,还要亲手书写做为不在场证明用的原稿。
  接着是制作录影带。这个我刚刚也讲过了,恐怕在去年年底你就拍好了吧?
  然后,到了今年,你把日高初美的围裙和照片拿到手。除此之外,应该也把旅行申请表
、项链等小道具给备齐了。你想说申请表是旧的是吧?那种东西搞不好学校那儿就有之前剩
下的。还有,你说衣柜里摆的佩斯利花呢领带是初美送的,餐具架上的咖啡杯是两人一起去
买的,这些恐怕都是你最近才准备好的吧?
  接着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听说日高夫妇为了打包送去加拿大的行李,花了一个礼拜的
时间,这中间你好像曾到他家去拜访过一次。你去他家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把两件东西藏进
行李里,那两件东西就是刀子和录影带。你甚至还费了点心嗯,把录影带放进挖空的书里,
这样看来就真的很像是日高邦彦刻意隐藏的了。
  以上的准备都做好之后,接着就只是等四月十六日那天了。没错,就是案发当天。    
   
  不、不,这次的案件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这是经过长期安排、恐怖的计划犯罪。
  通常,所谓的计划犯罪,犯人最常演练的是如何避免被逮捕,要怎样做案才不会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要如何洗脱自己的嫌疑——犯人绞尽脑汁想的应该是这些。
  不过,你此次犯罪计划的目的却完全不同。你一点也不避讳被逮捕,不、应该说,这所
有的计划都是在确定被逮捕的前提下拟定的。
  简单说来,野野口先生,你花这么长时间、这么多功夫要做的是动机,杀害日高邦彦的
适当动机。
  这真是惊人的想法。要杀人之前,先想好杀人动机,这恐怕是前所未闻的事吧?一直到
现在我才敢这样讲,在此之前我是多么的烦恼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这就是我的心情
写照。
  说起那卷带子,如果一开始警察就有所怀疑的话,说不定就能早点认出那是伪造的。
  不过,搜查小组并没有起疑,那是当然的。那卷带子是证明犯罪动机的重要证据,又有
谁会想到那是身为犯人的你亲手制作的呢?
  写在大学笔记及稿纸上的作品也是一样,而暗示你和初美关系的小道具更是如此。如果
那些东西足以证明你没有犯罪的话,搜查小组肯定会调整目光,进而确认物品的真伪。
  不过,事实并非如此,这些全是佐证你犯罪动机的证物。遗憾的是,现在的警察处理对
被告有利的证据时会比较严谨,处理对被告不利的证据时则倾向于宽松。了不起的是你看穿
了警察弱点。
  而你特别厉害的地方,在于你不自己言明这个伪造的动机,而要警方东查西访才找到。
如果你一开始就滔滔不绝地把动机说出来,那么,再怎么笨的警察也会觉得哪里不对劲吧。
  你巧妙地引导警方走入错误的侦查方向,不,应该说是你设下的圈套。让人以为是日高
作品出处的大量笔记及稿纸是你的,这是第一个陷阱。然后,第二个陷阱是围裙、项链、旅
行申请表,以及日高初美的照片。现在想起,当时我们迟迟找不到初美的照片,恐怕让你很
焦急。记得那时你跟我说:“请你不要在我屋里乱翻,里面有人家寄放在我这里的重要书本
。”因为这个提示,我们才在《广辞苑》里找到了日高初美的照片。你引导得真是漂亮啊!
想必你自己也松了口气吧?
  就连第三个陷阱也多亏你的提示。案发后,你问日高理惠“日高邦彦的录影带放在哪里
?”理惠回答,送到加拿大去了。结果你请她行李一送回来就马上通知你,有这回事吧?
  因为这些话,我联想到日高邦彦的录影带里说不定藏着什么秘密。于是,才发现了在杀
人未遂的那晚所拍的带子。更惊人的是,这卷带子还藏在日高所著的《萤火虫》里。只要读
过《萤火虫》,任谁都会想到书中的描述与影带的画面相符,就连这个你也不着痕迹地引导

  说到这个,我想起事发当晚,我们相隔十年再度重逢,我向你询问日高邦彦的作品,那
时你首先推荐的就是这本《萤火虫》。你连这个都事先算计好了,真教我肃然起敬。
  让我们稍稍把时间倒回去一点,回顾一下那天的事。我说的那天,不用讲,当然是你杀
害日高邦彦的那天。
  从上述的推理,你应该也可以了解,这次的命案绝对是有计划的。不过,站在你的立场
,你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这点,你一定要让它被当作是临时起意的犯罪,因为如果不是这样
,伪造的动机就没用了。
  为了谋杀的方法,你费尽了心机。使用刀子或毒药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样等于是公开
承认打一开始就起了杀机。那么勒毙怎么样?可是,一想到两者体力的差距,光凭自己的力
量要勒死对方妤像困难了点。
  于是你决定采取袭击的方法。用钝器从背后偷袭,等到对方倒下,再勒紧他的脖子,施
予致命的一击。
  不过,这种方法也需要凶器才成,最好能直接应用日高家现有的东西。于是,你想到了
日高平常惯用的纸镇,用那个来敲击应该没问题吧?那要用什么来勒脖子呢?对了!电话线
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在我的想像里,恐怕你当时也曾这么自问自答吧。
  不过,这时你的心里却产生了不安。做案当天,日高家的行李应该都整理得差不多了。
这样一来,有可能事先设想的凶器届时已经不在了。
  电话线应该没有问题。日高还有工作要赶,写好的稿件得传送出去,因此他不会先把电
话收起来。
  问题出在纸镇上。对写作而言,那并非不可或缺的东西,很有可能一早就被收到箱子里
去了——你连这点都考虑到了。
  如果没有纸镇的话要怎么办呢?为了避免这种情形,你心想还是得自己准备凶器才行。
  你准备了唐·贝利纽的粉红香槟。如果有什么万一,你打算拿酒瓶充当凶器。
  你刚到日高家的时候,并没有马上把那瓶香槟送出去。因为一旦交到对方手上,恐怕就
不能拿它当作凶器使用了。
  你先和日高邦彦一起进入工作室,确认那方纸镇是否还在原处。当你见到它时,肯定松
了口气吧?
  后来藤尾美弥子来了,你们一进一出之后,你把香槟交给了理惠。如果纸镇不在的话,
我想你就不会把酒交出去,而会把它转作杀人的凶器吧。庆贺乔迁之喜的香槟顿时变成了杀
人工具,这种情况依然会给人一时冲动犯案的印象。不过,站在你的立场,如果可以的话,
你认为还是用日高的所有物——纸镇来杀人会比较实际吧?
  你在笔记里没有提到香槟的事,是因为害怕警察会追究这方面的事吧?一开始我听说的
时候,我还怀疑莫非香槟里下了毒呢。我甚至还问把它喝掉的饭店职员,那味道怎样。他回
答很好喝,我才排除下毒的可能。不过仔细一想,你是绝对不会用毒的。
  话说回来,你用电脑及电话制造不在场证明的那招,还真是了得。我的上司和同僚至今
还搞不太懂其中的机关呢。
  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我们没有识破你的技俩的话,那你打算要怎么办?假设你既不会被
怀疑,也不会被逮捕……
  你好像不想回答的样子。
  算了,现在才问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在现实生活里,我们确实识破了你的计谋
,也逮捕了你。
  你累了吗?这故事是有点长。不过,请你再忍耐一下。拜你所赐,我也筋疲力尽呢。
  问题来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以被逮捕为前提,虚构假的犯罪动机,教人怎么想都
想不通。
  我大胆推测之下,得出这样的结论。因为某事的发生,因而使你做出杀害日高邦彦的决
定。而杀人的结果就是被逮捕,你已经有所觉悟。我在想,这一切应该都跟你的癌症复发有
关。也就是说,假使你真的被抓了,待在监狱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不过,就算真被逮捕了,你也非得隐瞒真正动机不可。对你而言,那真正的动机被公诸
于世,比起以杀人罪嫌被逮捕还要可怕千百倍。
  关于那真正的动机,我很想听你亲口说出,怎么样?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再守口如
瓶也没有意义了。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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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样都不肯吐实吗?那我就没办法了,就让我来说说我的推理吧。
  野野口先生,你猜这是什么?嗯,是的,是光碟。不过,这可不是拿来听音乐的喔,讲
切实一点,这片光碟里面存有电脑的资料。
  现今电脑所用的软体大都以这个方式储存贩售,游戏、字典也常以这种形式问市。    
       
  不过,这并非市面贩售的光碟,而是日高特地委托业者制作的东西。
  你是不是很好奇里面会有什么资料?事实上,这里面恐怕有你一直在寻找的的东西。
  你知道了吗?没错,这里面存的是照片,它的性质类似影像光碟。
  日高好像不习惯把小说用的资料照片摆在相簿里。文坛中,甚早采用电脑设备的日高似
乎在好几年前,就已经作兴把资料用的照片全部压成这种光碟来保存,而最近他更使用了数
码相机。
  你想问我为何会注意到这张光碟是吧?我彻底调查了你和日高的过去,并发现关于一张
照片的事。那张照片拍摄内容如果和我想像的一样,那么至今为止原本被忽略的事物突然都
有了意义,它们全有脉络可循。
    我开始找寻那张照片。不,事实上,那张照片已经被某人处理掉了。不过,在这之前,
它曾到过日高手里。我心想,日高肯定会用某种形式把照片复制起来,于是,发现了这张光
碟。
  就让我们别再卖关子了,那张照片拍的是藤尾正哉强暴国中女生的画面。
  这张光碟里所储存的画面,活生生地重现了当时的影像。 
    本来我还想把它列印出来,带来给你看的。不过,我临时打消了念头。这样做毫无意义,
只是唤醒你的痛苦罢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在那张照片里看到了什么吧?就跟我之前想像的一样。没错,压住那
个女生,协助藤尾正哉施暴的人就是你!
  关于你的国中时代,我稍做了一番调查。很多人讲了很多事情,这其中也有谈到校园暴
力的事。
  有人说,野野口曾被欺负;也有人说,不,不是这样,那家伙被欺负的时间很短,后来
他反而加入欺负人的行列。其实,这两种说法都是一样的,你从头到尾都被人欺负,只是欺
负的形式不同罢了。
  野野口老师您总算肯开口了?您教书的时候也曾经历过这种事情,真可谓切身之痛啊。
  我也是。校园暴力事件绝不可能销声匿迹,只要当事人都还在学校,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当老师说“已经没有这类事件”的时候,只不过是他个人的幻想。
  不难想像,那起强暴案成为你心中难以治愈的伤痛。你不是因为喜欢才做那种事情的吧
?你心里很清楚,只要违逆藤尾正哉,又要重新过着受尽凌辱的悲惨日子。因为害怕这点,
纵使百般不愿,你还是让自己的手沾上这么肮脏的事。一想到当时加诸在你身上的罪恶感及
自我厌恶,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心痛。仔细一想,你当时所承受的最大暴力,就是被迫
成为那场暴行的共犯。
  为了换取这段令人诅咒的纪录,就算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心想,难不成这会构成
此次的杀人动机?
  可是……
  你为什么突然对这个秘密紧张起来?不管是日高取得照片书写《禁猎地》之前,或是新
书发表之后,都没有迹象显示他曾跟第三人提起照片的事。这样看来,你不认为这个秘密会
一直保守下去吗?
  请你不要到现在还想编造日高用照片威胁你的谎话。这种临时撒的谎很快就会被揭穿。
不说别的,这根本不像老谋深算的你会做出来的事。
  我猜这和藤尾美弥子有关,她的出现把一切都搅乱了。
  因为《禁猎地》一案,她打算和日高对簿公堂,日高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好走这
一步,于是你突然不安起来。会不会哪一天,那张讨厌的照片被当作呈堂证物给送进了法庭

  这是我自己想的,我想打从日高开始写那本小说以来,你就一直抱着不祥的预感,时时
刻刻提心吊胆地吧?而藤尾美弥子的出现让你的恐惧达到了顶点,终于下定杀人的决心——
这是我的推测。
  不过,光这样还无法解释所有的事情。不,事实上,以上这番推理漏掉了一件最重要的
事。
  那就是,你和日高邦彦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因为不想让不堪的过去被公开,于是杀了握有证据的人,这是可以理解的。只不过,这
个知道秘密的人平常就对自己亲切有加。难道你不认为就算日高和藤尾美弥子的官司陷入胶
着,他也会继续替你保守秘密吗?
  在你的自白书里,你极力描写你们之间充满憎恨的关系。不过,在那些谎言被戳破的现
在,就必须舍弃这个前提。
  我们仅就目前掌握的事实,来检视日高如何待你。得到的结论如下:虽然你们从国中之
后就没再碰面,不过日高仍大方接纳在国中时期仇视他的你,恢复了两人的友谊。不只如此
,他还替你介绍出版社,让你能在儿童文学界立足。而三番两次与藤尾美弥子的谈判中,他
一直都没有把与《禁猎地》这本书有密切关系的你供出。
  综合这些事实所呈现出的日高形象,与他少年时的故事非常吻合。例如,曾经有人告诉
我:“不管对谁,他总是非常亲切。”
  我想,至少日高自己是真的把你当作好朋友看待吧。这么一想,一切就通了。
  不过,在做出这个结论之前,我还花了一点时间。怎么说呢?这和我先入为主认定的日
高实在差太多了。事实上,在采访日高少年时代的过程中,这个观念一直牵绊着我。    

  于是我心想,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矛盾?是因为我读了你伪造的自白书?不是,早在更
早之前,我就对日高抱持某种固定的看法。这个看法是从何而来的呢?终于我想到一件事情

  我想起你一开始写的,案发当天的纪录。
  那份纪录里,我只注意与案情直接相关的部分。不过,事实上,在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
,暗藏着一条意味深远的线索。
  看你的脸色,你应该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吧?嗯,是的,我讲的是杀猫那件事,那只
猫是你杀的吧?
  我找到了农药。你屋外的阳台摆了两个盆栽,里面的上验出农药的成分。你做完毒丸子
之后,不知要怎么处理剩下的东西,于是就把它和那些土混在一起,是吧?
  找到的农药和从猫尸上化验出的农药属于同一种。嗯,尸体还没有全部化掉,饲主把它
装进箱子,埋在院子里。
  邻居的猫很讨厌,你曾听日高提起这件事吧?或是你读过那篇名为《忍耐之极限》的短
文?不,你们俩的感情那么好,应该是直接听他讲的吧。
  你做好了毒丸子,趁日高夫妇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放到他们家的院子里,于是猫被杀死
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我从刚才一直讲的,为了营造日高的形象。
  因为这次事件,我对艺文界多少有些了解。我记得在做作品评论的时候,经常会用上“
性格描写”这句话。当作者想让读者了解某个人物的时候,直接说明陈述远不如配上适当的
动作和台词,让读者自己去建构人物的形象。这就是“性格描写”吧。
  你在写那篇假笔记时就已经想到,必须打一开始就让日高的残酷形象根植在读者——也
就是警方的心里,而你设想好的桥段就是猫被毒害的事件。
  案发当日,你在日高家的庭院遇到猫的饲主新见太太,应该算是意外。不过,这对你而
言正好。以这番偶遇作为笔记的开头,日高杀猫的事就更具真实性了。
  说来惭愧,我完全被你的把戏给误导了。我逮捕了你,明明知道你最先写的笔记不可相
信,却没料到连杀猫的那段也是假的,一直没有把自己对日高的印象给矫正过来。
  我只能说,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我觉得这是你本次布下的所有陷阱里,最高明的一桩。
  而当我发觉这个杀猫陷阱时,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定,你制造这个陷阱的目的
也就是你此次犯案的目的——也就是说,你最终的目的在贬低日高的人格。这样一想,这起
案件总算真相大白了。
  我刚刚陈述你的犯罪动机时,说到你是为了隐瞒国中时代的可憎过去,所以才杀了日高
。关于这一点,你没有否认,而我也一直认为是这样。
  不过,我是这么想的,这只不过是让你决定杀人的导火线而已。
  我试着想像,从你对日高起了杀意,一直到你实现计划为止,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有着怎
样的转折。基于上述的理由,你必须制造一个杀害日高的适当动机。然而,你必须想出一个
被公布时,世人同情的目光会集中到自己身上,反倒是被害者日高受人唾弃的动机。
  在此考量之下,你捏造了与日高初美的不伦关系,并进而想出被逼做影子作家的故事。
如果顺利的话,你甚至能够得到日高问世作品之正牌作者的美誉。
  正因为怀着这样的目的,你才会复制大量的手抄稿,弄到自己的手指都长茧,甚至不惜
在寒夜里,费上那么大的功夫去拍一卷假的录影带。你得花几个月,才能做到这样周全的准
备?如果光为了隐瞒过去,弄个比较容易懂的动机不就好了?
  你费尽心思想出计划,就为了破坏日高辛苦构筑的一切。而杀人这件事,只是这个计划
的一小部份而已。
  就算被逮捕也不怕,即使赌上自己所剩无几的人生,也要贬低对方的人格。这是怎样的
一种心态啊?
  说老实话,我实在找不出任何合乎逻辑的理由。不过,野野口先生,你也是这样吧?说
不定连你自己都理不清?
  我想起十年前亲身经验的某件事。你还记得吗?我们班的小孩在毕业典礼之后,用刀子
刺伤了一直以来欺负他的学生。当时那个欺负人的主谋曾说了这么一句经典台词:“总之我
就是看他不爽。”
  野野口先生,你的心境应该也跟当时的他一样吧?在你的心里深藏着对日高的恨意,这
仇恨深得连你自己都无法解释,而它正是造成这次事件的缘由。
  这股恨意到底从何而起呢?我非常仔细地调查你两人的过去,然而发现没有任何理由足
以让你怨恨日高。他是个非常好的少年,又是你的恩人。你和藤尾正哉曾经联手一起欺负他
,他却反过来救了你。
  不过,我知道这样的恩德反而招致了怨恨。因为在他面前,你不可能没有自卑感。
  接着你长大成人了,你又不得不陷进嫉妒日高的泥淖里。这世上你最不想输给他的人,
竟然率先一步成为作家。我试着想像你获知他夺得新人奖时的心境,不禁全身汗毛都竖立起
来。
  即使如此,你还是去拜访了日高,因为你打心底想要成为作家。你相信和日高保持联系
将助你早日完成梦想,于是,你暂时镇封住心底隐藏的恨意。
  然而,你的人生是那么的坎坷。是运气不好,还是才能不够?我不得而知。总之你不但
没能成功,还得了癌症。
  我相信你心里的封印是在觉悟死亡的那一刻解开的,你无法忍受就这么抱着对日高的恨
意离开人世。而引燃这股恨意的是日高握有你过去秘密的事实。
  以上是我所想的事实真相,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既然你沉默不语,我可以将它解释成默认吗?
  好像说得太久,连我的口也干了。
  啊,对了,我再补充一点。
  从你和你母亲过去的言行,我感到你们好像对日高还有住在附近的人存着某种偏见。
  不过,我敢说不论如何丑恶的偏见,它的产生绝对不是历史或地方的错。
  青少年时期,你之所以讨厌日高,理由之一恐怕是因为你母亲不自觉流露出的那份轻蔑
吧,我想这有必要澄清一下。
  最后,我打从心里祝你手术成功。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够活下来。
  因为法庭正等着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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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12 23:4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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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读完了。那个野野口的心理太阴暗了。作者能想到这个也实在是太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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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13 07:4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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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怕的恶意啊~~~~ 黑暗中悄无声息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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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14 01:4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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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goudezhuren在2009-4-12 23:42:00的发言:
一口气读完了。那个野野口的心理太阴暗了。作者能想到这个也实在是太牛了。。。

嗯我也觉得作者能构思出这个故事,实在是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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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4-14 22:0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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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shalott在2009-4-14 1:48:00的发言:

嗯我也觉得作者能构思出这个故事,实在是很厉害。

嗯呐


从《名侦探规约》开始就知道,东野大师从本格派之外的那份求新求变的心


还有之后对人性对情感的探索


 


所以虽然早期作品中《白夜行》评价很高(后期就部部经典了>_<),我推荐东野作品的时候都会先推荐《名侦探规约》,一直觉得要从这部里一点一点摸索前进才是东野大师的轨迹~


 


可惜日语还不到家,否则据说东野大师写作风格和文笔也是很好很好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4-14 22:05:4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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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看完了~真是一波三折啊~~


背后一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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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1-18 23:4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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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过两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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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2-02 12:5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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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ry nice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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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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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2-16 03:2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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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走上一小段路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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