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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连载]风水命理小说《斩龙》作者 看红尘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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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倒地木星局
  
  从广州城北门出发,绕过城北的白云山向北而去,一路沿着北江溯流而上,就可以到达江西。
  从广州城出发的头几天,走的都是水乡田野,道路狭窄弯曲,但是路面还算是平整。
  绿娇娇一行三人坐着西洋马车上路,却走得慢悠悠。
  马车上有三个人加上五六个行李箱,还有叠在车顶的大堆包裹,最让绿娇娇想不到的是,在马车后面还有一小桶酒。
  两匹大马拉着这样一台大马车,虽然不算吃力,但是在弯弯曲曲的小道上,的确不能快跑,两匹马只能并排嘀嘀嗒嗒的小跑着。
  绿娇娇不象上次和杰克出来玩,不再有说有笑,而是一路沉默,眼睛一直定定地看着窗外的景色,偶而抽抽大烟。
  杰克在绿娇娇来买马的时候,就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但是不知道绿娇娇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敢胡闹,自觉坐到车头和安龙儿聊天。
  安龙儿自顾自抱着书在车头,边赶马边看,剩下杰克一个人在不停地说话。
  车走了两天,路上还是无边无际的田野,远远看到一个小丘陵从地面突然隆起,份外显眼。
  马车从这个丘陵的远处慢慢走过,绿娇娇发现这个丘陵之下有一个砖屋林立的整洁村庄,整个丘陵就象一根大柱子倒在地面上,在顶上和侧面郁郁葱葱长满大树。
  绿娇娇心中冒起一个念头,她叫停马车,爬到马车顶上站着欣赏那条倒地的巨大柱子。安龙儿和杰克不解地看着美女爬车,不过他们知道这美女不会做无聊的事情,她一定有原因。
  绿娇娇又看了一会儿,果然开始说话:
  “龙儿你也上来,你看到那个小山丘吗?”
  安龙儿和杰克同时看过去。安龙儿说:“看到,就是顶上平平的那个……”
  绿娇娇说:“龙儿,听我说。”神情很认真,语气中充满信心和权威。她只有上次在佛山茶楼上,教安龙儿解卦象时才有这种语调。
  安龙儿和杰克都提起精神,杰克见识过绿娇娇用铜钱算出他口袋里的银子数目,知道这个女孩子除了长得美丽,还具有女巫一样的能力。
  “现在你看到的这种地形,叫做平洋龙地。在平洋龙地里,龙脉潜在地下无影无踪,只有龙气泄露的地方,才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龙脉经过的迹象……”
  安龙儿左右四顾,实在看不出哪里什么有龙气泄露,于是问道:“什么是龙气泄露的地方?”
  绿娇娇说:“就象人在潜水时,不时冒出水泡;龙在平洋地下潜过的路径,也会偶然冒起小土堆,小山丘,《雪心赋》看过没有?”
  安龙儿摇摇头说:“我还在看《易经》,没有看到那本书?”
  绿娇娇说:“还没看也无所谓,以后看到就明白了,现在我说的你记下来……”
  “这座小山丘在龙脉经过的路径之上,称为‘倒地木星局’,你看样子是不是象一棵大树干倒在地面上?”
  安龙儿点点头说“是”。
  绿娇娇说:“你看倒地木星的北方……看到吗?有隐隐约约的十几个小土堆,一个接一个连起来,正好是一条从北向南的九曲龙行路线,最后龙气聚结成这个倒地木星局。”
  “这个倒地木星头圆身平,没有歪斜偏欹,就是说这个树干是可以做成大柱子的有用之材,这是木星局里的上等格局……”
  安龙儿和杰克听绿娇娇这样一解说,果然看出这个倒地树干一般的小丘,又长又直,工整得让人喜欢。
  “木星也是文曲星,这种工整的木星上局使用得好的话,此地专出文贵之人,所以小丘下的村庄也多诗礼之家,村里读书人还往往能在科举里名列三甲,光宗耀祖……”
  “小丘上的树木特别高大苍翠,在四周的田野上尤为显眼,是因为龙气从木星泄出造成,树木和这个木星局相辅相生,互助互证,正是这个村子富庶的原因,当然了他们村的祖坟也会在这个倒地木星局之上……只是树太多了,现在看不到祖坟在哪里……”
  安龙儿若有所思,杰克目瞪口呆,他想不到世界上还有人可以通过地理形态来解释人类社会。
  绿娇娇继续说:“这条村子文财兼得,却唯独子嗣缺乏。你看村子坐西北向东南,背靠倒地木星,村前一条小河流过,小河从西方而来,在村前绕一圈后向南方流去,知道西方五行属什么吗?”
  安龙儿回答说:“西方属金,是因为金克木影响了木星局吗?”
  绿娇娇笑一笑:“说对了一半,西方来水带着金气,带来官运也冲弱了木气,最惨的是向南而去的小河……因为南方属火,火由木生出来,南方就代木星局生出来的孩子……向南去的小河正冲南方火位,所以这条村子嗣艰难,生育多难产啊……”
  杰克越听越觉得可怕,无法想象绿娇娇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是真是假。
  绿娇娇看到杰克的不解不信的神情,对杰克笑着说:“我们马上进村去赚大钱罗,你要答应我,进村子后一切听我的……”
  杰克神情紧张地点点头:“是,是……”
  “赚了钱分一点给你……”绿娇娇把脸凑到杰克面前。
  杰克又点头:“是,是……”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刚才我说的你记得了吗?”
  安龙儿点点头说记得,绿娇娇然后爬下车,叫安龙儿下车到她身边。
  绿娇娇在安龙儿耳朵旁边说了一通话,杰克怎么都听不到内容,他们说完后,绿娇娇又爬上车,站在赶车的座位上,向两个黄毛男人下令安排:
  “安龙儿坐到马车里去,车窗帘子全部放下……杰克当马夫,一句话都不许说,一会我问是不是你只许点头,不许摇头……好了,赶车进村子吧,赶大车的洋人……”
  绿娇娇敲了一下杰克的牛仔帽。“哼!”
  
马车气势汹汹地冲进村子,到了村中间的祠堂前停下,引起村民们的注意。
  洋马车、洋人、加上一个高高站在马车上的标致小姑娘,绿衣服小姑娘手拿团扇,居然鼻子朝天一脸傲慢。
  祠堂高大华贵,绿娇娇看看祠堂上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文佑陈公祠”,绿娇娇心想,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个耕读并重的富村,这下银子有着落了。
  村民不断地围过来,看到洋人已经觉得新奇也有点害怕,毕竟那年头洋人在中国的地位比较高,何况这个洋人身上还带着洋枪。再看到豪华版的西洋马车和能够让洋人听话贴服的漂亮动人小美女,都让村民们极度紧张和关注。
  绿娇娇鼓足中气,大声对村民说:“南岳衡山九真观灵虚仙童经过贵村,发现你们的村子将要大祸临头,现在要见你们陈大老爷!”
  不久,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身上读书人打扮,走到马车前仰头向绿娇娇拱拱手说:
  “姑娘有什么事能不能下来再说……真是太高了……”
  绿娇娇不下车,高高在上地仰天长笑,娇嘀嘀的笑声响亮地回荡在祠堂前,让人毛骨耸然。
  绿娇娇大声说话:“我有什么事,有事的是你们村子,本来花旗国的皇帝派人来接灵虚仙童去作法拿妖……”
  杰克小声地对绿娇娇说:“是总统……”
  绿娇娇不管他,一边继续说话,一边向后暗暗蹬了杰克一脚。
  杰克小腿上中了一脚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天空。
  “灵虚仙童经过这里,心血来潮算出你们有大祸临头,一时大发慈悲,才停下车来找陈老爷一谈……快请陈老爷出来,不要浪费时间,仙童还要还赶路去广州上船出洋!”
  刚才的中年人看看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又跑进村子,过了一会扶出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绿娇娇反手用手背拍一拍杰克的胸:“精神点……”杰克马上挺起胸膛,直直地坐在马夫的位子上。
  绿娇娇跳下车,向白胡子老爷爷欠身行礼,然后说:“我们是花旗国的使者,要接南岳衡山九真观灵虚仙童到广州坐船去花旗国……给总统捉妖驱鬼……但是仙童路过这里,发现这里将要有大祸临头……”
  说完看一眼杰克,杰克微笑着向老爷爷点一点头,表示是这么回事,也算是打个招呼。
  白胡子老爷爷说:“老夫就是陈某,不知仙童有何赐教?可以请仙童下车……进祠堂谈谈吗?”说着伸长脖子想往车窗里打量。
  绿娇娇说:“灵虚仙童不轻易见人,陈老爷不要见怪……”
  然后转身向车里说:“灵虚仙童大士,陈老爷已经请出来,请您训示。”
  车里果然传出一把男童的声音:
  “陈老爷,你们村子背后靠着倒地木星局,北方来龙,西方来水……”
  安龙儿坐在车里,大声把刚才绿娇娇对倒地木星局的风水分析,原文背了一次,陈老爷和一众村民,在旁边听得不停点头。
  绿娇娇细心地听着安龙儿的说话,安龙儿说话字正腔圆,语调稳定有力,把绿娇娇说过的话也背得一字不差,旁边根本听不出他在背书,绿娇娇也满意地暗暗点头。
  陈老爷听过之后一脸钦佩,颤悠悠地走到车旁边,对着车窗说:“灵虚仙童果然道术精妙,对我们村的事情有如亲眼所见……我们村里读书人多,出过几个探花榜眼,在下也是举人,略懂风水。”
  “我们陈家村经过几代人的风水布局,各方面都有幸平安富足,只是子嗣单薄一事,总是不得其法……家家户户都有难产之事,侥幸生得一男半女,都往往有夭折之事,真是伤心又伤身啊……”
  杰克亲眼看到陈老爷这样表白,意外到差点摔下车,从车位子上瞪大眼睛看着绿娇娇,绿娇娇也紧闭着嘴唇回瞪杰克一眼。
  “请问我们村会有什么大祸临头呢?”陈老爷说完情况再问安龙儿。
  安龙儿说:“过了中秋之后,岁破月破冲龙,大煞西北乾宫,你们村会有瘟疫,已为人父的长子,一个不留……”
  “啊?!”杰克和陈老爷,加上全村人都惊呼了一声。
  陈老爷被吓得都要哭出来了:“仙童要救我们哪……我们该怎么办啊……”
  绿娇娇说:“仙童在进村之前说过,太岁冲龙脉,龙脉不安会先撼动祖山,然后才会撼动村子伤害人命,仙童说你们村的祖坟一定在就背后的山上!”
  村民们纷纷说是,于是大家一齐闹哄哄地求灵虚仙童上村后的小山上看祖坟。
  绿娇娇把车上的两匹马解下一匹,拉到马车门前。
  门突然打开,一个身影从车里跃出,高高跳在空中,然后又准又稳地坐到马背上。
  村民们看到一个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十二三岁童子,长着黄头发,骨格健壮,背着一个大布袋和一根圆头尖尾的木杖,果然是仙风道骨,有如神仙显灵。
  绿娇娇让杰克在祠堂前看守着马车,自己拖着安龙儿的马缰绳,跟陈老爷和村民一起上山。
  上到山中,来到一个坟墓前。这个坟墓有三丈多宽,可见是大户人家的祖先,修葺豪华也打理得干净。
  绿娇娇左右四顾,看过龙虎四应八方吉凶,然后走前坟墓的石碑前,从身上掏出一个手掌大的小罗盘,顶在石碑上量了一下。
  绿娇娇看一看罗盘上的卦线,心里已经有救应这个村子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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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二百两银划一条线
  
  
  
  绿娇娇向骑在马上的安龙儿使了个眼色,安龙儿纵身站在马背上,村民们和陈老爷都向马上看去,不知道安龙儿要做什么。
  
  在大家都注意着安龙儿的时候,站在墓碑旁边的绿娇娇翻起左掌,掌心照向自己,右手捻成剑诀,在左掌上划出一道雷符,口中默念咒语……
  
  绿娇娇使出的,正是江西龙虎山茅山道的急术“掌心符”。
  
  “掌心符”的作用很多,虽然威力不算巨大,但是运用起来快捷有效,是学道之人的必修一课。
  
  这时安龙儿站在马上,左手翻到背后从下向上一拍背上的布袋,从他身后飞出一个锅盖一般大的罗盘。
  
  罗盘直直飞起一丈多高,当回落到安龙儿头顶,安龙儿从马背跃上空中,凌空一脚把罗盘到踢向坟墓前的拜堂。
  
  一般坟墓前都会有一片叫拜堂的空地,每到拜祭之时,后人可以在这里上香跪拜先人。当罗盘“呯”一声打到石碑前一丈的地面上,绿娇娇捻着雷符的左手掐成剑指,同时从身旁指向罗盘落地之处。
  
  只见罗盘落地处闪出一团白光,轰然雷响之后,从地面升起一片烟雾,大家不禁一起惊呼起来。
  
  安龙儿踢出罗盘后,在空中转身连踢出三脚,只听得衣带风声,拍响连环。这一招称为旋风脚,因为以身形旋转借力连环踢出,劲力自然惊人,在使出旋风腿时,会听到空中有连续的踢击声,所以这一招也称为霹雳旋风腿。
  
  腿风响处,安龙儿已经准确无误地落在碑前的罗盘之上。罗盘落地加上绿娇娇以掌心雷诀打落地上,碑前的拜堂被打得烟尘滚滚,村民们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纷纷向后退。
  
  朦胧的烟尘里,安龙儿从身上脱出一丈三尺长的绳镖,向着东南西北八个方向不停打出去,村民们只听得刺刺的破风声,便知那个圈子是危险地方,不能走近。
  
  噼噼啪啪打完一轮快镖,安龙儿从罗盘上跃起,掠过村民们的头顶,稳稳当当地坐回马背上,脸不红,气不喘,果真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碑前拜堂的烟雾仍未散去,安龙儿一言不发,拉转马头策马下山,回到马车里坐着再也不出来。众人看得瞠目结舌,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烟雾渐渐散去,地上留下一个大罗盘,罗盘四周的地面上出现十多条线,以罗盘为中心呈扇形放射出去,分明是安龙儿用绳镖沿地面射出刻在地上的印记。
  
  绿娇娇从身上掏出两个铜钱向空中洒出去,待铜钱落地,她看了一下铜钱,一个阳面另一个是阴面,卜得大吉之象,向陈老爷说:
  
  “陈老爷,灵虚仙童留下解救风水败局的方法,现在卜算过天意,你们陈家村有使用这风水大局的福气,但是要由陈家宗祠捐二百两纹银,方显陈氏一族酬谢天恩的诚意……”
  
  陈老爷还没有从刚才的场面中回过神来,怔了一下。
  
  一直扶着陈老爷的中年人凑到他耳边说:“太公,看来要先捐二百两银子……否则这姑娘不会说出解救风水的办法……”
  
  陈老爷听了连忙点头:“捐,要捐,多谢灵虚童子啊……”
  
  绿娇娇听陈老爷说肯给银子,笑着向陈老爷欠身道了谢,然后说:
  
  “陈老爷也是风水大家,只是天意未酬,得吉山定吉向却未得吉线,这个木星倒地局,吉穴葬于木星发芽处,本应子孙昌盛,但是放卦线却偏差了半分位置……”
  
  她看陈老爷听得入神,继续说下去:“这个吉穴坐东南向西北,为乾山巽向,收地天泰卦气,但是却收错爻线,万事大吉,独伤子孙……现在得灵虚仙童训示,此碑需向左偏转半分,收泰卦之初爻,生出子孙卦象山天大畜,半年之内定可喜得贵子……”
  
  绿娇娇环顾一眼村民,看大家一片懵然,厉声向陈老爷喝去:“灵虚仙童有训,现在就是吉时,还不动工,更待何时!”
  
  陈老爷一听说是吉时,马上喊人:“还不快拿锄头来,移过碑线……快……快……”
  
  一众村民按绿娇娇划下的碑线转动石碑,虽然石碑要转动的不过是半度方向,但是绿娇娇用的却是上乘的杨公风水术,座向转移一分一度则可改天换地,趋吉避凶绝不欺场。
  
  碑线经过绿娇娇重新测量,确实收线正确无误,绿娇娇和陈老爷一众人等一齐下了山,等祠堂帐房送出二百两银票,推辞了陈家村民的饭局挽留,拉转马车一溜烟离开陈家村。
  
  
  
  离开陈家村一路向北走去,天色越来越暗,月亮已经挂在东方。现在是金秋季节,再过几天就是中秋,月光洒在田野上,象给地面镀上一层银子。
  
  马车仍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绿娇娇一行三人,在车上闹得正欢。
  
  绿娇娇要杰克倒出酒桶里的洋酒,用牛皮酒囊乘了半囊子,在给自己灌酒。杰克也拿出自己的腰酒壶和绿娇娇一起喝着,他说这是墨西哥国的龙舌兰酒,虽然又辣又苦,这一小桶能卖上一百多两银子。安龙儿实在喝不下这种酒,呲牙咧齿地嚼着杰克带在车上西洋烤麦包,偶尔绿娇娇会抢过来撕一块往嘴里扔。
  
  绿娇娇从香荷包里掏出二两纹银,纹银可不是银票,是真真正正的银子,沉甸甸的一块。她给杰克和安龙儿一人分了一两纹银。
  
  安龙儿这辈子都没收过这么多钱,开心得笑不拢嘴。
  
  杰克眼见绿娇娇收了二百两银票,却嫌只给一两银子工钱太少,非缠着绿娇娇要一成车马成本费,和绿娇娇不停地拌嘴。
  
  待到远远离开陈家村,绿娇娇选了个开阳的小河边停车睡觉。
  
  杰克从车顶上拉下那一大堆包裹,居然在草地上撑出一个帐蓬,惹得绿娇娇又是一阵惊喜,在帐蓬里爬进爬出玩了好一阵。安龙儿四处捡回来一些干树枝树干,在帐蓬前生起一堆篝火。
  
  三人终于可以好好停下来,坐着歇口气,绿娇娇躲到帐蓬里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绿娇娇在小河边梳洗完毕,急急又赶前两个黄头发赶车上路。
  
  杰克在路上再也忍不住问绿娇娇昨天的事情。
  
  “娇娇,昨天你到底做的是什么事情呢?我一点都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你对那个村子里发生的事情,为什么猜得这么准呢?”
  
  杰克打开了话题。
  
  绿娇娇等的就是杰克这一问,她很清楚这次江西一行,与风水有着莫大的关系,而且绝不是游山玩水。
  
  他们一路上到现在还没有遇到危险,只是因为他们还有被利用的价值。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是能在最适当的时间到她馨兰巷的家里翻东西的做法,可见对方对她的行踪完全掌握,包括现在走的这一路行程,都完全可能是在对方的跟踪监视之下。
  
  对方到她家翻东西的时机极为准确,走的时候却不偷走任何财物,这是赤祼祼的示威,对方根本不需要假装自己是小偷,而且还给她留下钱财,让她有地方可去,有盘缠可用,分明是有意告诉绿娇娇,他们是为什么而来;进而让绿娇娇自己想到,要去什么地方,要做什么。
  
  绿娇娇要摆脱对方的纠缠,只有交出龙诀,或是绿娇娇的家里人交出龙诀。
  
  龙诀一天没有出现,绿娇娇一天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绝对不得安生。
  
  大哥安清源的出现也是出奇的机巧,让绿娇娇半信半疑。绿娇娇不讨厌这个大哥,因为从小就没见过多少面,太陌生了根本不至于喜欢或是讨厌。
  
  安清源是官场中人,虽说是翰林院的文官,但绿娇娇很清楚,他大哥绝对是一个高水平的风水师,此前还是宫内专管玄学术数的钦天监官员。如果是官府方面想得到龙诀,大哥回家直接问父亲不是更好吗?何必来她这里耍什么花招?
  
  如果安清源根本不知道此事,那么他的出现会不会也是受到官府某些力量的推使?
  
  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全家就会象安清源所说,因为龙诀的事每一个人都陷入危险中。
  
  在绿娇娇的心里有太多疑团,她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对方在迫使她回江西老家,迫使她解决龙诀的事情,如果她试图逃避的话,下一次就不是进家里翻东西折家具,而会有更大的危险。
  
  对方是谁?为什么要龙诀?对方在那里?对方有多强大?都有待绿娇娇回到家中,接触到龙诀,才能揭开这些迷团。
  
  而这一程,安龙儿只能是一个护卫的角色。他亲眼看着家里出事,应该有相当的心理准备,但是以这个小孩的小脑瓜,可能想象不到面前有多少危险。
  
  杰克毫无疑问喜欢自己,他是一个很强的战斗力,但是他到现在还以为是在游山玩水。要让他配合解决这件事情,他一定不会惊慌和推托;可是要让他理解面前这个看不到的对手,要在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却要费一番心机。
  
  绿娇娇并没有在路上赚银子的心情,但是却完全有必要给杰克亲眼看一看风水是什么?这样杰克才可以理解他们此行有多危险,所以陈家村的风水演示完全有必要。
  
  主动告诉杰克中国有这种神术,他只会认为是巫术;但是先给杰克看到真实的风水力量,让杰克自己查问这个问题,那比自己主动叫卖,黄婆卖瓜好得多。
  
  绿娇娇有必要好好地告诉杰克:
  
  “杰克,我并不是猜出这个村子出了什么事,而是运用了古老的神术,我们称之为风水。”
  
  杰克很有兴趣地听着,眼里露出绿娇娇最想看到的,好奇而虚心的眼神。
  
  绿娇娇慢慢地给杰克解释着:
  
  “风水术可以通过对地理的堪察,知道半于这个地方的人和事,也可以通过对地理的改变和控制,改变和控制人的运气,以及改变和控制人的生和死……风水术有许多对物件的运用方法,可以达到神奇的效果,你可能认为这是巫术,但是就算是巫术,这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你已经亲眼看到了……”
  
  杰克点头说:“是的,太神奇了……”
  
  “我们家族有着天下最神奇最强大的风水术,叫做龙诀……现在有人想得到龙诀,他们以为记载这种风水术的书在我手上,于是一直跟踪我,甚至进我的家给我威胁,我必须离开广州……”
  
  杰克一脸迷惑不解,脑子里一时消化不了这种多问题,手不自觉地挠着脑门。
  
  绿娇娇从唐朝的安史之乱的时候,安灵台公从宫内带出龙诀隐藏在江西民间讲起,讲到最近发生的事情,很久之后,杰克终于弄明白,原来他们现在很危险……
  
  安龙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样子好象明白,又好象不明白,看不到一点害怕和惊讶。
  
  杰克对绿娇娇说:
  
  “如果不是看到陈家村的事情,我真是不能相信你说的话,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我自己选择了和你一起逃亡……”
  
  绿娇娇笑一笑,侧着头问杰克:“你后悔吗?是不是怕了?”
  
  杰克向绿娇娇摊出手掌,对她说:
  
  “我的公主,这是上帝的安排,这正是我要的一切!来,拍拍我的手。”
  
  绿娇娇咬着嘴唇笑得很开心,也很暧昧,举起小手掌从上向下狠狠地拍在杰克的手上,“啪”。
  
  路的前面不再是平坦的田野,长长的山脉耸立在天地交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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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中秋节的原罪
  
  
  
  督军府内的小偏厅深夜还点着灯。
  
  国师府副使章秉涵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明月:
  
  “又快到中秋了,时间过得越来越快……”
  
  国师坐在桌旁,用两只指头一敲一顿,打出缓慢的节奏,似乎在自言自语地回应章秉涵的话:
  
  “三元九运相生相克,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何尝不是这样……”
  
  “一定是在广东吗?”章秉涵小声地沉吟着。
  
  “两年前一百八十年一次的天地元运大交接,南方天空足足一个月黄气冲天,紫禁城南方午门的石狮子,五月初五突然咆哮,震得两边钟鼓齐鸣;北方玄武门殿角石龙头震断,唉……天运配合天兆,南狮危我大清青龙啊……不是广东,还有哪里?”
  
  国师说着话,两只手指依然不紧不慢地敲着桌子。
  
  章秉涵转过身,问国师说:“那个女孩的事要我帮忙吗?”
  
  国师说:“现在不用,江西那边已经安排好,这一路上,要搞清楚这位小姐有多少斤两?会不会使用龙诀?……如果找不到龙诀,人就成了唯一有用的东西……”
  
  章秉涵说:“我安排一下,给她考考试吧……”
  
  国师说:“不,等我安排,只有我才知道怎样考这门课……”
  
  
  
  杰克的洋马车光明正大地走在官道上,他们明白很可能有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但是未到江西,他们不会有危险,现在这些跟踪他们的人更象保镖。
  
  可是杰克还是时不时“刷”地一下回头,看看有什么人跟着他。绿娇娇倒是半躺在车厢里,安安乐乐地抽大烟。安龙儿依然天天看书,有些不懂的地方就问绿娇娇,绿娇娇也违背了当初自己给安龙儿立的规矩:“有什么不懂不要问她”,居然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安龙儿。
  
  安龙儿问绿娇娇:“娇姐,上次你在陈家村重新放的碑线,真的会有效吗?”
  
  绿娇娇正抽着大烟,人在迷糊着:“嗯……那是公孙子息卦,专门应对人丁受损的情况,这碑调转半分,运气就完全不同了……”
  
  安龙儿点点头说:“我们再回来经过这里的时候,可以进去看看啊。”
  
  绿娇娇睁开眼,看了看安龙儿:“你小子还真是有些天份啊,做风水其实就是做学问,不能尽信书里的东西,自己去查一下,回头证明一下,就知道有没有做对,书上写的是不是真功夫……连风水口诀都说,不信此经文,但复古人坟……”
  
  “不过……”绿娇娇又合上眼享受着大烟的游离感:“你有机会回来再说吧……不然的话,我可不止收二百两银子……”
  
  安龙儿看着绿娇娇:“啊?还要加价?”
  
  绿娇娇说:“不是加价,而是我做得不合行规……做烂市了。”
  
  绿娇娇给安龙儿解释说:“阴宅风水发福力强,但是用杨公风水术的话,往往需时比较长,所以风水师做阴宅风水,布局完成后收些盘缠就得走人。余下的钱三年后才回来收取……只收黄金,一般收五六十两都是平常价,当然也要看主人家八字里的福份,和这个墓穴的福力……”
  
  “如果主人家发富了,高门大院,生活富足当然可以一眼看出,风水局成功了风水师可以收下黄金走人……要是风水布局失败,都家破人亡了,想收也没得收……”
  
  安龙儿想了想又问:“那要是主人家已经发富升官,却又骗风水师,说风水局不成功,不想给钱的话,风水师岂不是一个铜钱都收不到了?”
  
  绿娇娇呵呵一笑:“你小子真是块材料,我本来真不想教你,不过现在发现你挺讨人喜欢的……风水师有行规,早就料到这一着了,一般都会在风水局里留下一个机关,如果主人家欺骗自己,为富不仁的话,风水师就会回到那个自己布下的风水局里,进行破局……”
  
  安龙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所以……”
  
  绿娇娇抢过话头:“所以风水师是最要防止被骗的人,身上有好东西,想骗你的人就多……所谓怀壁其罪……”
  
  安龙儿听不懂:“什么是怀壁其罪?”
  
  绿娇娇心里想着龙诀的事情,有感而发而已,不想给安龙儿上古文课,一句甩回去:“这不关你事,别问了……”
  
  安龙儿平时没什么机会和绿娇娇说话,今天难得打开绿娇娇的话匣子,还在问下去:
  
  “娇姐,既然做风水局可以收黄金,你为什么只要人家的白银呢?”
  
  绿娇娇说:“所谓财不入急门,我们没时间和他们磨价钱,只能以快打快,一出手镇住村里的人,开一个他们能一口接受下来的价,拿了钱就走……我们……不一定有机会回来这里拿银子……”
  
  绿娇娇停了一会,神情严肃惹有所思:“还是要少一点,拿现钱走吧,以他们村的风水,他们不缺这点小钱……而且这局也救回来了,二百两银子问心无愧……”说完转头抽一口大烟。
  
  杰克在车头位看风景,实在听不下去了:“娇娇,我漂洋过海,投入多少成本才能做成一桩生意赚点差价;你一出手就收人家二百两银,还嫌少啊?”
  
  绿娇娇毫不示弱:“你有什么货能让陈家村每家每户都可以平安生孩子,呵啊……”绿娇娇打个了呵欠:“……也卖二百两银子一件……”
  
  安龙儿还想问个问题:
  
  “娇姐,你在陈家祖墓前放了一个炸雷吓我一跳,那是什么呀?”
  
  绿娇娇反问安龙儿:“你以为是什么?”
  
  安龙儿想不出来,随便回答说:“象是放了个大鞭炮……”
  
  绿娇娇笑了:“哈哈哈……你也太逗乐了,我看风水还得随身带个大鞭炮,趁你不留神往你脚下扔……哈哈哈……”然后她收起笑容,很严肃地对安龙儿说:“那是掌心符,你以后慢慢修练吧……”
  
  说完倒头睡去。
  
这一天正是中秋,绿娇娇一行走到清城境内。
  
  清城紧贴北江,是广东南北水路的主要通衢,人丁兴旺,货物丰盛不在话下。
  
  连日赶路,大家都略有疲态,绿娇娇安排大家在江边一个江景客栈住下,好好地休息一天。
  
  晚上三人到北江的客船上,叫艇家在船头开一张桌子,买好水果和月饼,请艇家做上一桌河鲜菜,摆上美酒,好好地过个中秋节。
  
  北江是一条宽阔的大江,清城对出的河面比经过广州城的珠江还要宽,中秋节坐船游北江,足可体会古人诗中“江清月近人”的美景。
  
  绿娇娇对杰克的生活是很好奇的,吃饭时她问杰克:“你们花旗国有中秋节吗?”
  
  杰克说:“没有中秋节,但是会有其他的节日,圣诞节,过新年都是很重要的节日……”
  
  绿娇娇一边挑着鱼骨头一边问:“哪一个节日是家里人最重视,最要赶回家一起过的?”
  
  杰克说:“应该是圣诞节……”
  
  绿娇娇反正有空,一直闲聊花旗国的节日:“圣诞节是什么节日呢?”
  
  杰克在中国时间长,筷子用得很熟练,他喜欢吃桌上的蒸鸡,口里含着鸡的时候,尽量说得简单:“唔……那是纪念……上帝的独生子出生,他叫耶稣……”
  
  绿娇娇说:“这独生子的名字起得好,椰子酥,一听就知道好吃……”
  
  杰克连说:“咳……耶稣不能吃……”被绿娇娇一调侃,鸡卡在杰克的喉咙里:
  
  “唔……不能吃……他代表上帝……”然后很辛苦地喝水冲喉咙。
  
  绿娇娇问道:“上帝就是老天爷吧?”
  
  杰克说不出话,很痛苦地紧闭眼睛点一点头。
  
  绿娇娇有自己的想法:“椰子酥都可以代表上帝,那叉烧酥就可以代表观音娘娘了……”
  
  杰克回了一口气,向绿娇娇说:“耶稣在二千多年前,为了赎我们的罪死了,然后又复活。”
  
  绿娇娇停下筷子,端起茶杯问:“你犯了什么罪,要人家死了给你赎?”
  
  杰克说:“我没犯罪,不过人生下来都有原罪……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个……”
  
  听到这里,绿娇娇很有兴致,把头凑过去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杰克:“男人和女人之间有什么罪啊……”
  
  杰克耸耸肩,撇一下嘴说道:“干了些不该干的事情……”
  
  绿娇娇的脚在桌子下跷着二郎腿,慢慢地挑弄着杰克的小腿,很坏地笑着说:“反正就是很坏的事对吧……嘻嘻嘻……”
  
  杰克心领神会地提了一下眼眉:“也不算很坏,只是上帝的法则管得严了一些……”
  
  绿娇娇继续那种很坏的笑容:“椰子酥也真够仗义的,二千年前就给你赎罪了,那你现在应该也没罪了……”
  
  杰克咽下一口口水说:“啊嗯……那个……很久都没罪了……”
  
  绿娇娇用筷子尖一下一下地点着杰克的手背,奶声奶气地说:“你没罪的话,人家椰子酥怎么给你赎罪嘛……”
  
  杰克不知道该说什么,绿娇娇格格地笑出声来,一转头大声地喊船家:“船老大,开船回程,我们回码头上岸啦……”
  
  杰克一听,马上狼吞虎咽地吃肉喝酒,吃饱了才有力气啊。
  
  
  
  三人回到客栈,杰克洗过澡换套干净衣服,叫安龙儿先回房睡觉,说自己要到绿娇娇的房间谈些事情,就跑到绿娇娇的房间去。
  
  反锁上房门,吹熄油灯,窗子关上半扇,月光明亮地照在窗外的江面,显得房间里特别黑暗。
  
  绿娇娇站在窗前,杰克从她身后抱住她。
  
  绿娇娇说:“我要睡了……”
  
  “你在马背的时候,不也是在我怀里这样睡吗?”杰克在绿娇娇耳边轻声地说。
  
  绿娇娇身体慢慢向后靠,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摸索着她的手刚好够到的地方,杰克的身体温暖而有力。
  
  她的头向后靠在杰克的胸前,杰克低头慢慢地吻向她的嘴唇,双手在绿娇娇的胸前爱抚,一边解开绿娇娇那件墨绿色的旗袍……
  
  绿娇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全身微微地颤抖着。
  
  突然“呯”的一声,绿娇娇的房间门板好象被人用力撞了一下,两人都吓了一跳,然后房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而且人越来越多,房间里都感到整个客栈在抖动。
  
  绿娇娇马上转过身靠墙扣好衣服,杰克气急败坏地用力跺一下脚大叫一声:
  
  “SH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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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两个人绑住几十人
  
  
  
  杰克两步冲到房门后,蹲下身体顶住房门,右手在腰侧却摸不到左轮枪,原来他过来绿娇娇的房间时,已经换过一套衣服,随身行李和枪都放在安龙儿的房间。
  
  绿娇娇跑到床边,一手掀开被铺,从床上掏出一支左轮枪,她一直把左轮枪随身携带,睡觉时就放在床头。
  
  枪交到杰克手上,杰克拉绿娇娇也蹲在门旁边,想从门缝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门被人呯呯敲响,听到安龙儿急促的叫喊声音:“娇姐!娇姐!你在里面吗!”
  
  绿娇娇示意杰克开门,看到安龙儿站在门前,手上提着手杖。
  
  安龙儿退到房间里,正要关上门,两个壮汉同时撞门而入,把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三个人同时弹得退后几步,蹬蹬蹬几下退到房间中间。
  
  安龙儿手持手杖,手腕一翻,手杖在最刁钻的角度,对着身边的那个光头大汉的脸迎面痛击,对方怪叫一声顿时满脸鲜血,冲进来的势头停了下来,从手上跌下一把钢刀。
  
  大汉的冲力停下似乎在安龙儿的意料之中,安龙儿拳脚如行云流水,在这一停顿间左脚向大汉的下身阴部踢出,正正踢中男人身体最薄弱的地方,这个大汉剧痛之下,全身象抽搐一样缩起,身体向门外摔出去。
  
  在门廊灯光的映照下,眼尖的绿娇娇看到一张扭曲的,血淋淋的脸,嘴里模糊一片吐着白沫……
  
  在大汉摔出门的时候,安龙儿踢起的左脚顺势踏下,右脚随即向前跃去,如影随形向门外扑出,居然追到大汉的身前,手杖压回自己腰间,左手拉住大汉的衣袖,手杖的尾部尖端狠狠地刺向大汉的腹部。
  
  电光火石之际,绿娇娇感到一股杀气从安龙儿身上爆发出来,她有一种直觉……安龙儿杀过人!
  
  “不要杀人!”绿娇娇对着安龙儿高声狂叫。
  
  安龙儿听到绿娇娇的声音,动作缓了一下,手杖却已经刺入大汉腹部一寸。安龙儿拔出手杖回身退入房间,手杖尖上滴着血。
  
  因为刚才杰克和绿娇娇正准备亲热,房间里的油灯早就吹熄,窗外月在中天,月光直照大地,没有光线斜射进窗户,衬得房内更加黑暗。另一个大汉冲进房间后,眼睛看不到东西,只看到前面有亮光,举刀呐喊着向窗口冲去……
  
  杰克滚身让开路,左手护住绿娇娇在自己身后,右手一直举枪指住向房间里冲那个大汉的头,绿娇娇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人的脸。这个大汉头也不回地冲到窗前,跳出窗外。
  
  窗外就是北江,只听得扑通一声,人就没入江中。
  
  绿娇娇看到这样的场面,竟然感到似曾相识。
  
  房间里已经没有外人,安龙儿马上栓好门,门外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安龙儿对杰克和绿娇娇说:
  
  “娇姐,你没事吧……外面有两批人在打架,大概有四十多人,两边的人都带了刀……”
  
  绿娇娇说:“刚冲进来的两个人不象是强盗抢劫,他们好象都神志不清,先看看再说……”
  
  三个人都伏到门口方向的窗户旁,撬开一线窗看出去。
  
  
  
  这个客栈位于临江,风景好地方大,是清城数一数二的上好客店。
  
  客栈的中庭有一片小园林,围着中庭是回字形的方形路线走廊,沿着走廊排列着许多客房,客房内外雕龙画凤,装饰典雅有如王府。
  
  再走出临街的前门是属于客栈的大食肆,如果今天不是中秋节,绿娇娇他们到船上吃饭赏月的话,这里也是一个很方便的吃饭地方。
  
  现在中庭里有十多人正在厮杀,地上还躺着十多个人,人人身上都血迹斑斑,脸上的表情和刚才冲进来的两个人一样,脸形扭曲口吐白沫。
  
  绿娇娇对杰克说:“看到没有,那些人好象都疯了,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杰克说:“我也看到了,他们不象受过训练的士兵,反而象在乱劈乱砍,这样砍下去会全部死掉的……”
  
  “现在这样我们走不出去,他们要是全死掉的话,官府查起来我们也说不清……先让他们停下来吧……”绿娇娇抬头看着杰克,等他的意见。
  
  杰克点点头说:“对,出去绑起这批人再说……娇娇,你在这里关好门等我。”然后把手枪交到绿娇娇的手上。
  
  安龙儿听了这话,提着手杖就开门出去,绿娇娇马上向他喝一句:“龙儿记住不要伤人!”
  
  安龙儿应了一声“好”,首先冲出去。他一跃过门前的回廊跳下中庭,马上团身滚到地上,手杖向着人群的脚踝左右扫荡。
  
  安龙儿还是十几岁小孩子,身形还没有长高,加上滚在地面更是不容易被乱刀所伤。
  
安龙儿学过的地趟刀法现在发挥出最好的作用,在人群的脚下连扑带滚,向四方快速地扫劈,人快手杖打得更快,象一阵旋风卷过枯树林,所到之处,打斗中的大汉纷纷倒地。
  
  杰克紧随着安龙儿跳到中庭,抱着从床上卷起的床单被子。他迅速闪到一旁把床单被子撕成布条,见一个绑一个。
  
  杰克来自美国西部,擅长飞绳索套牛套马,在他眼里,相对于牛马来说人算是小动物,把人按倒在地再绑起来完全不是难事。
  
  很快,在中庭厮杀的人全都被结结实实地绑起,地上躺满男人,不会动的不知生死,会动的身上都被绳子绑着。
  
  杰克和安龙儿收拾完中庭的人,再向客栈前堂的食肆冲出去,看到这里早就没有任何食客,桌椅碗碟打了一地,地上也躺着人,却仍有六个人还在刀光剑影中互相砍杀,客栈的掌柜举着椅子蹲在收银柜下,全身发抖地哭得满脸泪水。
  
  杰克向掌柜说:“不要怕,我是来帮你的,你躲好不要出来……”
  
  安龙儿一脚把身边的桌子横踢出去,桌子平冲而去撞向其中一人,安龙儿同时抖出身上的绳镖,绳镖贴着地面向这个人的脚踝缠过去……
  
  这人上身被桌子向后一撞,脚下却被安龙儿用绳镖向前一扯,马上被凌空抽起摔在地上,杰克从桌子底下窜过去,绑起这个人。
  
  正在和刚才倒地的人打斗的另一个汉子,正在乱挥大刀,对手突然倒地从他面前消失,他怔了一下,呼呼地喘着气左右找人。杰克也不傻等,反正自己在桌子底下,两手捉住这人的双脚用力一拖,又倒下一个,杰克顺便把这两个人绑成一团。
  
  杰克绑人很技巧,大概在西部绑畜牲练熟手了。杰克绑人时,用料少,效果好,只在手腕和脚踝上下绳子,然后把手和脚反在这人的背后,扎成一圈,这种绑法叫綑猪法,是猎户和农场常用的招式,官府的捕头也会这样绑正在犯案的重犯。
  
  安龙儿面前还有四个发疯的大汉,杰克绑好地上的两个人也站起来,和安龙儿一齐对付余下的四个人。
  
  安龙儿跳在桌子上,蹲身把绳镖在头顶甩一圈,然后把绳镖全长度放出去,镖绳在脖子的高度横扫而过,安龙儿单手抓住绳尾,一缠一拉,绳镖同时缠在两个人的颈上,把两个人头收紧在一起,两人顿时脸贴着脸非常亲热……
  
  安龙儿马上从桌面跃在他们头顶,在空中把绳子在他们颈上缠多一圈,然后顺势落地,绳子绑住他们的脖子向地上一拖,啪嗒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杰克马上扑到这两人的脚上,用布条一次过绑住四支腿……
  
  “好功夫!”杰克和安龙儿身后有人大声说道,同时听到几下掌声。
  
  身后出现十多个捕快官差,说话鼓掌的人站在那些公差的中间,身穿一套黑底青花长衫。
  
  其中四个捕快在这个黑衣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手持绳索,冲向最后剩下的打斗者,他们越过安龙儿和杰克,麻利地綑绑起这两个人。
  
  其余的捕快一下围住安龙儿和杰克,十多把钢刀指向二人。
  
  一直躲在收银柜台下面的掌柜急忙走到捕快们的身边说:“何大人,别捉他们,不关他们的事,他们是这里的住客,是出来帮忙的呀……”
  
  何大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黄头发,看到一个只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身上没有什么兵器;
  
  而杰克手上也只有布条,最严重的是,杰克还是洋人,得罪洋人可没什么好处。遇到洋人要不当场杀了毁尸灭迹,要不就干脆对人家好一点。因为朝廷早下了通令,洋人犯事要交领事馆处理,捉了也是白捉。
  
  何大人对捕快们说:“放人吧……封锁客栈,任何人等不得出入……搜查肇事者,查问全部住客……”
  
  杰克和安龙儿看何大人不管自己,首先跑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绿娇娇情况怎样。
  
  绿娇娇的房间点着灯,小美女好端端地坐在窗边看江上的月色。左轮手枪放在桌上,桌上冲了一壶茶,绿娇娇手里拿着鸦片烟枪在吹着烟圈。
  
  看到杰克和安龙儿进来,绿娇娇冲两人笑了笑,从桌上翻起两个茶杯,给他们每人倒上一杯茶,对他们说:
  
  “今天晚上,大家都不用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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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镇喝九字印
  
  
  
  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都没有睡意,安龙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清点整理行李,杰克在绿娇娇的房间里喝茶聊天,月亮西斜已是四更天。
  
  杰克对安龙儿的身手赞不绝口,也充份赞扬了自己的神勇无敌,滔滔不绝地讲述刚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不到一刻钟的动作场面,杰克足足讲了半个时辰,绿娇娇似笑非笑地看着窗外的江面月色。
  
  客房外的中庭地面,排满了刚才打斗的人,他们大都身上绑着绳子,虽然动弹不得,却不停地挣扎,有些人还从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声。武功比较好的捕快看守着这批危险人物,有一个衙门带来的大夫蹲在地上,给他们包扎伤口。
  
  除了第一批来到的捕快,随后又来了一批协助公务的衙差。衙门大概有二十多名官差聚集在这里,加上房客和排在地上的俘虏,中庭里人头涌涌,但是却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低沉的说话声和偶尔听到一声怪叫。
  
  客栈前的食肆里,现在坐满了女人和老人,这些都是打斗者的家属,由衙门通知他们来到这里,以便提供帮助和办理官府的各种手续。当然,有几个衙差看守着这些人,否则这里的家属可能又要大打出手。
  
  两个师爷带着两个薄记官在分别向房客和堂倌问情况,做记录,何大人也在其中一起查问。
  
  绿娇娇订的的两个房间位于回廊中部,两个师爷从两头问起,一直没有问到他们。
  
  
  
  这时中庭里突然传来大声的呼救:“这里还有没有郎中,有没懂医术的客人!快来救命啊!”
  
  大家听到这个声音,都一齐向中庭看去,看到那个为俘虏治疗的大夫右手上不断流血,左手压在自己的伤口上,表情极为痛苦。
  
  绿娇娇和杰克从窗户看出去,然后看到有一个房客提着小箱子,从客房爬出回廊跑过去帮忙。
  
  官府的大夫问出来的房客:“你是大夫吗?”
  
  那个房客说“是”,大夫马上说:“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包扎……他们快不行了,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个房客低头检查一排俘虏,排在地上的人,大概有一半人脸色发白,全身在发抖,这些人就是一直在打斗的主力。其他的人则静静地躺着,昏迷不醒,不停地冒冷汗。
  
  他们全身发冷,摸上去全身都是冷冰冰,虽然被绑住,手脚仍僵硬地用力要抓东西和蹬东西,牙齿磨得格格作响,脸部表情恐怖而痛苦……
  
  最让两个大夫担心的是,他们的呼吸已经很混乱,人人的嘴里都是呼噜呼噜地叫着,但是吸气越来越来短,眼睛开始翻白,这样下去,窒息和抽筋都会致他们于死地……
  
  坐在食肆的家属因为担心家人的安危,开始哄动起来,一起往中庭挤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几个衙差用力顶住他们,喝止他们再向前走近,情况一片混乱。
  
  房客大夫从小箱子里拿出一个针炙包,就要给地上的人施针,他的下针位置在病人鼻子下的人中穴。
  
  那个受伤的大夫马上叫住:“小心!他们咬人,我的手就是这样咬伤的……”
  
  从窗户里看着大夫的绿娇娇,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一幕……
  
  一个月前,在广州白鹅潭边上,听花艇上的佣工胖阿姐说到的事情:
  
  “他咬人啊,有一个人的手都给他咬去半块肉了,他挣开全部人的手,自己一头就跳到珠江里……”
  
  “他也咬人……”绿娇娇不禁低声自言自语。
  
  房客大夫应一声,然后随手卷起一团布塞在俘虏病人的口里:“好,我会小心,他们的症状象是羊颠风,但是怎么可能一起发病?羊癫风会传染的吗?我先在几个大穴下针……”
  
  说完一针就刺入人中穴。官府的大夫也是万分焦急,一边用水给自己冲洗包扎伤口,一边说:
  
  “还有涌泉,太冲,内关几个主要穴位……我马上来帮你……我也没听过羊癫风会传染!”
  
  两个大夫手忙脚乱地开始给十几个抽搐的俘虏施针。
  
  两名俘虏刚刚被施过针,却整个从地上弹起,又重重地摔回去,哇的一声从口里喷出一口血,把塞住嘴的布团喷出来,情形越来越恐怖。
  
  两个大夫吓得马上站起来退了两步,呆站在两个吐血的俘虏面前。
  
  客房出来的大夫声音发抖地问官府大夫:“羊癫风……会吐血的吗……”
  
  官府的大夫脸上又是血,又是汗:“不知道……不知道……”
  
  羊癫风俗称发羊吊,心肝肾等内脏血气失调严重抑郁都可引起发羊吊,但是由血气引起的疫病不可能产生内出血的症状,也不可能传染,所以十几人一齐发羊吊,加上两个人发羊吊发到吐血这么新奇,大出两个大夫的意料之外。
  
  
  
  绿娇娇看到这里,推门走出回廊,到何大人身边对他说:
  
  “大人,民女学过一些医术,可以去帮帮两位大夫吗?”
何大人也是怔在原地,听到有人这么说真是求之不得,也不管是谁了,只管说:“快去,快去……”
  
  杰克和安龙儿看到绿娇娇走出去,马上跟在她身后看有什么可以帮忙。
  
  众人看到一个艳丽的小姑娘带着一个金发洋人,一个黄头发小孩走到中庭,都渐渐静下来。
  
  女孩子太美,洋人太高,小孩的样子太正气凛然,这三个人走在一齐突出到极点,大家更想不到一个洋人也会出来救中国人。
  
  他们三人到了中庭中间,绿娇娇马上安排大家做事:
  
  “掌柜的……快叫人抬两百斤木柴出来,堆在中庭……”
  
  “捕快大哥,麻烦你们把这些人排成一圈,象围着烤火的样子,脚向火堆,头向外……还有,把他们的鞋子全脱了……”
  
  “两位大夫,请准备点燃的艾条,艾条准备多一些,银针可以收起来了……”
  
  大家连忙分头去准备这些事情,杰克和安龙儿也在中庭帮捕快们布置人圈,很快就在中庭中间生起一堆篝火,俘虏们也全部被绑着排在篝火外围成一圈。两个大夫的四只手上也夹着十多支艾条。
  
  在中医针炙术里,虽然都是对穴位施术,但是针和炙却是完全不同的方法。
  
  针是用银针刺入穴位,而炙则是用艾条点燃的热力在穴位上施术。艾条用艾草卷成,有很浓烈的特殊香味,因为中医认为艾草可以理气血,逐寒湿、温经止血、安胎甚至驱邪,有的地方还会有艾草来做成民间小食。
  
  绿娇娇看准备好场面了,走到火堆旁边,双手合什……
  
  她的双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尾指交叉在手掌里互相勾住,两只食指合在一起,伸直指向天空,双手互扣一合紧,大喝一声:“临!”
  
  火堆忽然旺起来,一股烈焰冲上半空,映红月色照白的夜空,红光在客栈中庭上空竟形成一个光罩。
  
  围观的众人看到火焰暴长,热力越来越强,都吃了一惊。
  
  绿娇娇正在使用茅山道中的“退邪镇喝道藏密诀”,双手所结成的是九字印中的第一印——不动根本印,这个手印以“临“字咒加上道家心法驱动,作用为安魂定魄,在施道术者的四周形成结界,保护四周的空间不被邪气入侵的作用。
  
  当九字印完成,这个结界将会由守转攻,使施术者的四周产生向外扩散的保护圈,从而驱散邪气。
  
  绿娇娇双掌一直紧贴,不停变互着手印的姿势,把结界的灵力一步步地增强……
  
  绿娇娇每换出一个手印,就厉声喝出一字密诀:
  
  “兵!”
  
  “斗!”
  
  “者!”
  
  “皆!”
  
  “阵!”
  
  “列!”
  
  “在!”
  
  “前!”
  
  九字念完,九印解开,绿娇娇的双手回到合什的姿势,火堆比刚才更旺。虽然现在是中秋寒夜,但是中庭却比夏天的中午还要热,众人纷纷开始用衣袖擦脸上的汗水。
  
  杰克惊讶得无法形容,这个刚才还在和自己打情骂俏,风流快活的女孩,现在却象女神一样站在人群中,操纵着火焰,在杰克的思维里,绿娇娇不是天使就一定是女巫。
  
  绿娇娇走到人圈的东方,叫杰克和安龙儿把东方的一个人按住,然后叫两个大夫过来,对大夫说:
  
  “我先用艾条从脚底的涌泉穴炙进去,你们二位在我炙入涌泉穴之后,在一拍的时间内,依次炙入胸前膻中穴和额前印堂穴,动作要快,但是不能比我快……”
  
  官府的大夫问绿娇娇:“光是雷公炮炙法就有十七种,姑娘说的是哪一种呢?”
  
  艾条是象雪茄烟一样的草条,治疗时,点燃后在病人的相应穴位上定点烤热,用温度刺激穴位以达疗效,而烤热穴位的方法因为时间和热力的不同运用,有十几种之多。
  
  绿娇娇对大夫笑笑说:“不是你懂的那些方法,你对准穴位,看我做你照做就行了……”
  
  绿娇娇半蹲在一双赤脚前,火光从她背后映出,象用血红的彩墨勾勒出一个漫妙的身影。
  
  她口念咒语,然后屏住呼吸,双手分别拿起两支点燃的艾条,在空中缓慢地、象舞蹈一般划着图案。
  
  艾烟在空中凝成一道符咒,在符咒还没有散去时,绿娇娇口中吐气,娇喝一声“疾”!双手用艾条快速向这双赤脚底下的涌泉穴直刺进去。
  
  “嗞”的一声,躺在地上的人全身缩了一下。
  
  因为艾条的临床使用,以不烫伤病人为首要,绿娇娇这样做,病人的穴位一定会被烫伤,两个大夫从没见过这种用艾条的方法,都张大嘴看着绿娇娇。
  
  绿娇娇双手还没有抽回艾条,艾条在涌泉穴上嗞嗞地烤着,她看到两个大夫呆看着她,于是恶狠狠地瞪他们一眼,示意他们马上下手。
  
  两个大夫醒悟过来,马上也象绿娇娇那样向这个人的胸前和额头用艾条烫下去。
  
  “嗞……嗞……”两声过后,地上的人全身挺起,头和脚顶地,胸向上弓着,杰克和安龙儿全力压下他,这人叫出一声“啊”……随即从口中吐出一团白气,马上昏过去。但是脸上却现出一层红晕,不再冷白如纸,身体也开始放软和有了温暖的气息。
  
  两个大夫也“啊”一声叫出:“行了!有救了!快快,下一个!”
  
  大家看到一个人得救都大为振奋,马上着手治疗下一个。
  
  绿娇娇安排大家按东南西北的顺序治疗,完成治疗时已经是五更天,东方现出一片红霞。
  
  闹事的大汉们,在绿娇娇的救治下,各自从嘴里吐出一团白气,晕迷一会之后,都纷纷醒过来,脸上也有了血色,都带着极为疲倦的神情躺在地上。
  
  绿娇娇一夜没睡,为几十人施术后,混身被汗水湿透,体力也到了透支的地步,她向大家摆摆手,让官差和家属们自己收拾,叫掌柜送一大桶热水入房间,自己关起门脱衣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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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制不如化
  
  
  
  泡在温水里的绿娇娇,疲累感马上从脑袋传向得全身,想思考些什么事都觉得精神不足。
  
  她在浴桶旁边放了一张桌子,让自己可以在浴桶里点一泡烟,好好放松一下。她闭着眼睛想要睡一会,但是却无法把自己抽离刚才的场景,脑海里仍是刚才那三十几人痛苦扭曲的脸。
  
  驱使道术并不是一件很花体力的事情,但是需要意志集中到极限,对“精”、“气”、“神”是一个明显的消耗,那种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象三天三夜没睡觉的疲惫。
  
  离开广州之前,广州城里也出过类似的事情,郭家同姓门人同一天夜里癫狂杀人和自杀,绿娇娇和安龙儿还因为好奇,特地到出事的郭家大门前看风水,他们看到一个人为布置的风水杀局——鬼镜照堂,这让绿娇娇在昨天晚上很容易地联想到这是一次由风水引起的凶杀。
  
  解铃还须系铃人,风水引起的问题当然只能用风水解决,绿娇娇用了一连串风水道术把人救活,心里却产生更多疑问:
  
  这些人的癫狂真是由风水引发的吗?
  
  为什么全部人带着刀?
  
  为什么事发在中秋节?
  
  和广州城发生的郭姓命案相似是巧合吗?
  
  自己遇上这件事也是巧合吗……
  
  绿娇娇绝不会忘记,她这次江西之行,正被一双无形的手安排。
  
  
  
  绿娇娇从床上起来已是黄昏,梳理好自己,打开门走出房间,正想叫人收拾大浴桶,却看到杰克和一个清瘦男人,正坐在回廊的靠凳上聊天,看到绿娇娇出来,两人都笑嘻嘻地迎上来。
  
  杰克介绍说,这位孟先生是清城知县的师爷,他是奉知县何大人之命,来请绿娇娇和安龙儿去吃饭,当然也少不了英俊的杰克。
  
  绿娇娇认出来,这位孟先生正是昨天晚上,一直陪着何大人做笔录的其中一个师爷。
  
  孟先生约三十多岁,中等身材面相斯文,脸上留着三道不长不短的胡子,一看就是专业师爷卖相。
  
  孟先生笑咪咪地走前一步,拱拱手说:
  
  “绿小姐有礼了,本人是衙门师爷孟颉,知县何大人非常感谢你们三位昨晚出手相助,特在衙门内备薄酒一桌,以表谢意……请务必赏脸……”
  
  “何大人这么客气呀……”绿娇娇说着客套话拖一拖时间,手背在身后掐指算卦。
  
  衙门的人找上来,不会没事光吃个饭,这顿饭一定有下文,其实不去是不太可能的啦,只是看衙门是不是来找麻烦,自己要不要耍花招脱身而已。
  
  老百姓俗话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绿娇娇非常清楚衙门里的事情,随时都可能翻脸背后捅一刀,昨天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死人,知县要交差的话,会不会找替罪羊?还是算一卦好。
  
  还好,算出一个小吉卦象,“凡事和合,出门无咎”,那就去走走吧,吃衙门的饭机会不多,吃他一顿也是好的。
  
  绿娇娇答应下来,谢过孟颉后,叫安龙儿收拾好东西,和杰克一行三人,跟着孟颉走路到衙门。
  
  
  
  清城不如广州城面积大,也没有广州城的人多繁华,但走在街上还是可以看到商铺林立,行人众多。
  
  衙门距离客栈并不远,他们跟孟颉走了约半刻钟就走到衙门。
  
  进了衙门内堂,何大人还象昨天一样,穿着家常服装在等他们,寒喧过后,何大人招呼大家进后院。
  
  后院是县官住的地方,作为私人场所,一般官差都不能进入。公门应酬请客吃客,县令大人会在酒楼食肆设席。请回家中吃饭的人,非亲朋好友就是尊贵上宾。
  
  路上绿娇娇咬耳朵吩咐过安龙儿和杰克,见什么吃什么,千万不要客气,咱们是过路客,吃了这回不一定有机会吃下回,没吃饱可别后悔。
  
  大饭桌摆在后花院,四周是何大人种的花花草草,何大人安排昨晚的两个师爷做陪客,桌上一共六人,菜色上来也颇有风味。
  
  大家坐定后,何大人首先向三位客人敬酒,表示谢意。绿娇娇推托说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就算了。
  
  安龙儿从来没有喝过酒,就只有杰克一个人陪主人家喝了三杯。
  
  说说当地风情,互相沟通了一个大概之后,太阳下山,月亮渐渐升起,正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当月亮从后花院的东墙升起,竟把这小花院照得亮如白昼。
  
  
绿娇娇不想磨蹭时间,单刀直入问主题:
  
  “何大人,今天请我们三人来赏月,不知有何吩咐呢?”
  
  何大人马上客气地说:“吩咐不敢说,何某一片诚意,完全是感谢三位昨天给衙门帮了个大忙,请三位来共渡佳节……”
  
  “不过……”何大人说话一截一截,这句不过差点让人呛着:“不过我这位师爷倒是有些事情请教,还请三位不吝赐教……”
  
  “哦……”绿娇娇明白了,何大人和许多县官一样,都不是当官的材料,也不知这官是买回来的还是裙带关系搞上去的,反正就是一个衙门布景,基本上出主意做安排都由师爷全盘协助,这种情况在当时相当普遍。
  
  孟颉把脸转向绿娇娇,看来知道要谈什么的是孟师爷:
  
  “绿小姐,昨天你救的人三十多人,现在已经在家休养,他们都是当地村民……聚众闹事的案件,等他们都好一些了再升堂审理。只可惜有七人已经死于打斗和后来的发病……”
  
  绿娇娇心想,还有一个是从我房间的窗户跳水的呢,也不知死了没有……不要搞到自己头上就行了。
  
  绿娇娇随口推托两句说:“其他人没事就好,我们只是房客,也不知道这么多事呀,呵呵……”
  
  孟颉说:“没有绿小姐相助,怕且全部人都要死掉,救回性命的村民家眷都非常感激,说要登门道谢。我们怕绿小姐太劳累,今天要去看你的人我们派人挡住了,明天可就难说罗……哈哈哈……”
  
  绿娇娇见衙门方面不是把事情往他们身上推,放心下来,静候孟颉讲正题:
  
  “孟颉是读书人,闲时也涉猎过一些道术书藉,所以昨天看到绿小姐施术,识得你用的是道家手印秘诀,不知我有没有看错……”
  
  孟颉能知道这些,绿娇娇不觉得奇怪,当时很多读书人才高八斗,只是失意于科举又没钱买官,才委身当师爷。
  
  她点头说:“对,这是江西正宗的道术根基功夫,已经流传很久了,民女只是学到一点皮毛……”
  
  孟颉看打开了话题,顺着就溜下去:“功夫不在高低,行善功德无量呀,绿小姐是道术高人,太谦虚了……不知绿小姐救这些人时,为什么用道术而不是医术呢?”
  
  这是一个大家都很好奇的问题,当时两个大夫都把这些人当成羊癫风来治疗,治病不对症的话,再好的针法和名贵药材都会把人治死,绿娇娇怎样准确断症确实让读书人好奇。
  
  绿娇娇看到桌上五个男人都停下筷子看着她,等她说话,看来这回不说点什么是下不了台了:
  
  “民女看到几十人同时互杀,还有羊癫风的症状,想起在广州城曾有过相似的风水案,所以猜想这事会不会由风水引起,看到情势紧急,人命关天,只好冒昧出来放手一博,试试用风水道术破解……其实当时我也是心里没底……让何大人见笑了……”
  
  何大人听到小美人提起他,终于有机会说说话,顿时感到很有面子,举起酒杯说:
  
  “真是万分佩服,绿小姐见多识广,果然是高人啊!此事正是由风水引起,来来来,何某敬绿小姐一杯……”
  
  于是大家热烈地附和着蒙了一杯酒,绿娇娇和安龙儿陪了一杯茶。
  
  孟颉还有问题,喝下一杯后忙压住何大人的话头问绿娇娇:
  
  “绿小姐当时为什么要病人围着火堆,又用艾条刺穴来救人呢?再用银针刺穴不行吗?”
  
  绿娇娇一听这下没完没了,这顿饭成了书院研读课。
  
  不过一些正理还是可以说说,安龙儿也没多少上课机会,于是她看了一眼安龙儿,安龙儿明白这是给他上课,正襟危坐正视着美女先生:
  
  “首先羊癫风不是传染病,多人同发很不寻常;其次是发现大夫用针之后,病人会吐血,这是很古怪的情况。针刺可以疏脉顺气,也可以放血泄阳,不可能引起吐血,吐血代表完全用错了方法……”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
  
  “中秋是一年里从热转寒的交接点,日为阳精,月是阴精,中秋月最圆的时候,正是全年阴气最盛的时节,当时圆月已过中天,是三更末刻,阴寒到极点……”
  
  “血在易卦中入坎卦属水,中秋时节属金,大夫用的银针也属金,金生水太过则会吐血;但是一般人体内有三昧真火,阴阳平衡,不会阳气弱到抵不过一支银针,可见是这些人的体内已经积寒气到将要死去的关头……”
  
  “寒气侵入五脏六腑使人手脚僵硬,侵入脑髓就会使人癫狂,所以民女先用九字印诀催动火堆产生结界,封闭月气和节令寒气入侵中庭,同时给病人暖身增强阳气……最后用艾条点火,画出火德星君灵符后刺入穴道,从下而上打通全身经脉,从口中驱出阴寒邪气……”
  
  孟颉抚掌慨叹:“精采精采……果然得天地正理,论事有据,实施则无懈可击,绿小姐所学乃理学正宗,绝非江湖道术啊……绿小姐令孟颉折服!”
  
  绿娇娇得到识货之人认同,心里还是满高兴的,开心得有点得意地向孟颉欠欠身说:“孟师爷过奖了……有玄术引起的疑难才会用玄术应对,真是有病的话,还是要请大夫医治。”
  
  孟颉又问道:“最后绿小姐先从东面的病人救起,向南再向西北,是否也有玄机?”
  
  绿娇娇笑笑说:“孟师爷真是细心过人……刚才说过,病因是阴寒积于脏腑,而阴寒之气非金即水,民女给病人暖身之后,从东方开始,是应五行相生之理,水生木则水气有损,木气得益……木得益则火旺,因为木能生火……而火旺……”
  
  “就可以驱出阴寒……果然有玄机……啧啧……”孟颉摇头赞叹道。
  
  绿娇娇看着安龙儿,继续说下去:“风水施术,制不如化,可以把水气温和地泄出,化弊为利,总比直接克制来得正道……”
  
  安龙儿认真地点点头。
  
  何大人和两位师爷都纷纷称赞,又是一轮酒杯响,大家蒙下一杯后,何大人对绿娇娇说:
  
  “绿小姐,何某遇上你这位活仙子,这事算是有救了……”
  
  绿娇娇就知道有这一手,只是看要推掉还是刮一笔油水而已。
  
  所谓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何大人应该也刮下不少银子,有机会的话当然要在他手里分一杯羹,劫他的富救自己的贫。
  
  再说,学道之人的好奇心,让绿娇娇不得不听下去,她太想知道这件事情的起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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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邪师自破灵龟穴
  
  
  
  何大人沉吟了一下说:“这件事是由本地两个大户人家不和引起,闹了有一年多,这中间双方都有死伤,我这当县官的也调停了多次,但总是……说来话长,一年前……”
  
  
  
  清城往南十里有个金鸡岭,金鸡岭山势巍峨,峰峦叠起,远远看去恍如一只巨大的雄鸡傲视天下。
  
  金鸡岭有一道山泉从山顶流下,在山岭中几次回转,走走停停聚结成数层清潭,最后形成小溪流到岭下的村庄的田野,养育着一方水土。
  
  金鸡岭下有温凤村和上吉村,分别位于这条小溪的东岸和西岸,托金鸡岭下好田好水,两条村一向相安无事。而两村的后代,有些门户慢慢富裕起来,从务农慢慢成为商人,还有些人在清城开作坊和工场,逐渐成为清城两个大户,温家和梁家。
  
  一年前上吉村的梁家,发现自己家族的生意一落千丈,梁姓的商户纷纷倒闭。
  
  他们本来想会不会是市道不好,或是经营上出了什么问题,到了秋天却发现,连田地的农产也大幅减产,这就不得不怀疑是其他原因引起。
  
  上吉村梁家的人再看看温凤村,虽然只是一溪之隔,温凤村的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田产也大丰收,这样的情形实在让上吉村百思不得其解。
  
  大家都在同一个地方,一溪之隔会相差于如之大,怎能不让人怀疑有古怪?
  
  经长期在村里农耕的村民提醒,原来年头温凤村重修祖坟,请来一个江西姓赵的风水师,在溪水的上游点了一个穴,刚刚把最早期的九代老祖宗迁过去下葬。
  
  于是上吉村民醒悟过来,猜想会不会温家修祖坟,从上游夺了梁家的风水,于是也请来一个风水先生给全村看风水。
  
  风水先生来看过之后,对梁姓村民说,温凤村所点的确是上等吉穴,叫“灵龟饮水”,穴在上游水边,先得水因而先得气,灵龟饮过的水流到下游,对上吉村来说已成死气,所以温家一年间大富,梁家一年间大败,的确与此穴有关。
  
  上吉村民马上问风水先生是否有得补救。
  
  风水先生说,上吉村中也有靠水的虾蟹小吉穴地,但本来气势就不如温凤村的灵龟地,加上年头由风水师点穴夺得灵龟地的地气,福力尽泄往温家,就算上吉村再点吉地,也不能回复当年富贵。
  
  上吉村民顿时垂头丧气,请风水先生相地费用不菲,再请他点穴造葬的话又是一笔费用,最后点出来的墓地穴位只能保个平平安安,不复当年富贵,再搞下去又有何益?
  
  上吉村民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请风水先生先得离去,商议后再作打算。
  
  
  
  经过几天的商议都拿不出结果,上吉村民实在越想越气,最后的决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家把家里的余钱东拼西凑,聚成一笔不小的数目,找到给温凤村点穴的赵姓风水师,重金请这个风水师破温凤村的灵龟穴。
  
  重金诱惑之下,这个风水师居然见钱眼开,答应下这件事情。
  
  两个月后,到了赵姓风水师为温凤村继续迁葬的吉日,这一天要迁葬的是四五代之前的先人骸骨。
  
  赵姓风水师点好位置后,就叫村民动手挖穴。
  
  村民一直往下挖,这个风水师一边说:深一点,再深一点……
  
  终于挖出八尺深一个大洞,地里涌出一股红泉,众人都颇为惊慌,赵姓风水师却大赞这是好穴的吉兆,叫温凤村民放心下葬。
  
  村民们葬下先人后,不出三月,居然出现和上吉村一样的情况,生意破落,人口伤病不断,于是马上四处寻找那个姓赵的风水师,可是那人已经一去无回,不知所踪。
  
  温凤村民知道这下有古怪了,再另请风水师相地要搞清楚事情。
  
  这一次的风水师说:上次的风水师一直向下挖地,是要挖破穴地,红泉所出之地,是灵龟的头部,龟头被击破所以龟血涌出,灵龟受伤已经退回龙脉之中,灵龟饮水之穴不再存在。
  
  温凤村民恍然大悟,马上向上吉村兴师问罪,大打出手,当天就死伤十余人。
  
  从此之后两姓纷争不断,从金鸡岭下打到清城县城,在哪里见面就在哪里打,三天两头就大械斗,官府出面也无法控制。
  
两个月前,有一个叫右轩先生的风水师路过金鸡岭下,知道两村人械斗的原因,于是给两村人出了个主意。
  
  右轩先生说这金鸡岭上还有一个真龙正穴,如果两村人可以重新和好如初,不计前嫌,他可以点出这个龙穴,让两村人一起重振家业。
  
  两村对右轩先生都将信将疑,因为温凤村不声不响点灵龟饮水穴夺气在先,上吉村使用反间计破穴在后,现在双方村民互相极不信任,这时又出来一个风水师,正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右轩先生对两村人说,现在金鸡岭下的风水全破,再无可葬之地,这样搞下去两条村子都只有死路一条,其实不妨相信他一次,试试按他的方法做。
  
  两村村民看右轩先生也不是收他们很高的润金,的确无路可走也只好一试,于是由右轩先生在金鸡岭上点出一个龙脉正穴,喝象为“雄鸡啼日”。
  
  在这个穴上,建起一个祠堂,安放两村的先人,使两村共享旺气,从此合为一家。
  
  右轩先生看两村人建好祠堂基础,安放好部份先人,收下一些碎银就先行离去,说好明年再来收取其余润金。
  
  村民们毕竟不知右轩先生的来头,有的村民还互相猜测是不是对方请来外人做戏,进一步加害本村,这一个月双方没有再械斗,生意上也有所缓和,但仍然互相防备。
  
  中秋之夜,两村族中主要成员相约在清城最气派的酒楼共渡中秋,这正是绿娇娇一行三人下榻的客栈;
  
  他们一方面想重修关系,另一方面也防备对方借机闹事,于是双方都带出二十多人,带好兵器来喝赏月酒。
  
  
  
  何大人摇着头说:“本来我也在家里过节,看他们两村总算能和解,以为从此相安无事,我也可以清静一下,哪知道这伙人说干就干,正在喝酒时突然就打起来……”
  
  孟颉接着说:“衙差都休假回家,留在衙门看守的只有几个人,我们收到消息后,找齐人去到客栈,看到这两位小哥已经控制住场面,要不是你们及时绑住这些人,可能死伤更多……”
  
  孟颉对绿娇娇说:“晚上见绿小姐出手救人,知道小姐是道术高人,今天一早我们商议过案情,估计昨晚的事和风水有关,所以想请绿小姐再帮衙门一个忙……”
  
  绿娇娇神情犹豫不决,对何大人说:“何大人,民女只是略懂一点皮毛,本来不是事出紧急,也不敢贸然出手……而且民女只是路过贵地,家中还有急事……”
  
  何大人连忙说:“绿小姐为人为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定要帮我们这个忙呀,你知道这事关乎两村上千人生死,我们只求你能上山看看右轩先生点的龙穴,绿小姐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尽管提,何某一定全力解决……”
  
  绿娇娇问何大人:“不知何大人是那里人仕?”
  
  何大人说:“何某是浙江人……”
  
  绿娇娇又问:“请问何大人在清城任期几年了?”
  
  何大人说:“有两年了……”
  
  绿娇娇说:“如果何大人政绩出众,得到百姓上书请求连任,也是百姓的福气啊……”
  
  何大人连忙说:“是啊是啊,我们地方官为的就是给百姓多做些好事,这三天两头的出事,我们也得东奔西跑,对谁都不好……绿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嘿嘿……呵呵呵呵……”
  
  一桌人都奇怪地笑起来,只有杰克和安龙儿莫名其妙。
  
  原来地方官三年一任,一个知县上任头一年得摸清地方的底细,花钱卖通上上下下和黑白两道;第二年第三年才是真正赚大钱的时间,如果这个地方是富裕之地,县官也赚钱得法的话,三年下来在民间刮个十万八万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何大人现在是在任第二年,正是刮银子最风头的时候,他当然不想自己的地方出什么乱子,被上边刷下来,所以绿娇娇看定清城两个大户械斗的事,何大人一定要摆平。
  
  如果知县在任得力,可以通过百姓上书请求朝廷留任这个官员,那么对何大人来说,就不用又去另一个地方重新花钱开展关系,打后第二任那三年,可以满打满算地赚足三年银子。
  
  这些起关键作用的上书百姓,无非是城中大户,而清城的大户也包括温家和梁家,何大人对这件事关心得合情合理。
  
  
  
  绿娇娇看透何大人的心事,对何大人说:
  
  “民女路上盘缠不足,回乡后置办家事也需要用些钱银,正在忧心忡忡……”
  
  何大人凑过头小声问绿娇娇:“不知绿小姐还缺多少盘缠?看何某能不能帮上忙……”
  
  绿娇娇也把头凑过去,吹气如兰小声对何大人说:“一百两……”
  
  “啊……”何大人会心地微笑点点头。
  
  “……黄金……”绿娇娇补充说明。
  
  “嘀嗒”……何大人的筷子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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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月映明堂成杀局
  
  
  
  田野被十六的圆月照得黑白分明,十匹快马在乡间的小道上飞驰而过。
  
  前面几匹马上骑着四个捕快,中间三匹马上是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最后是清城知县何大人和他的两位师爷。
  
  
  
  绿娇娇跟何大人谈好价钱,马上说出自己的想法。
  
  风水师右轩先生所布下的“雄鸡啼日穴”如果是凶穴,不会在这一个月内让两家人都相安无事,应该只会变本加厉马上一落千丈。
  
  现在两村大户都平安过了一个月,到了中秋节月圆之时却突然发作,这是很蹊跷的事情。
  
  可能是右轩先生的高明布局,做完坏事之后已经跑路走人,这样的话当然可以慢慢处理;
  
  但是也可能这根本不是右轩先生布的局,那么这个局就有可能是临时被改变成杀局!
  
  昨晚救出三十几人,应该大出布局者的意料之外。
  
  如果这个布局者在今天早上知道杀人失败,那今天晚上到“雄鸡啼日穴”复核的可能会非常大。
  
  尽管不知道这个布杀局的人,是不是右轩先生,但这个人会是一个高明的风水师,而风水师一定会复坟……
  
  于是马上要求何大人安排人手一齐上山,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话是这么说,但是绿娇娇有另一个想法不能说出来。
  
  这次江西之行其实被无形的阴谋安排着,自己在广州时,和现在路上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受人监视,如果自己一直按常理办事,就会步步在对方的计算之中。
  
  要打破这个被动的格局,只有走出一着怪棋转明为暗,才有可能发现对方的底细。
  
  
  
  马背上的绿娇娇和安龙儿穿着同样的衣服,灰布包头只露出一双眼睛,铁灰色短衣长裤,腰间系着布腰带,背跨布包,靴子扎着裤脚。
  
  和安龙儿的着装唯一不同式样,就是她背上背着一支海军版大号左轮手枪,这支枪和杰克腰间的枪一模一样。安龙儿背上则是一大綑细绳和木杖。
  
  绿娇娇出发前回客栈准备工具时,叫安龙儿找出他的衣服给自己换上。她和安龙儿的身材差不多,衣服可以换着穿。现在的绿娇娇和安龙儿,一眼看过去完全分不出谁是谁。
  
  杰克知道绿娇娇的想法,他明白今天晚上不一定会很安全,以防万一,他也从自己马车上取出一套绳索带在马上备用。
  
  
  
  夜间路上空旷寂寥,十里路很快跑完,远远就看到金鸡岭迎面扑来,脚下是千顷良田。
  
  绿娇娇招呼大家绕过温凤村和上吉村,远远下了马,从金鸡岭的侧面悄悄上山。
  
  
金鸡岭是一个常有村民上下的山头,这里的小路都有人修葺不算难走,在明亮的月色下大家上山并不困难。
  
  在几个识路的捕快带路下,他们很快看到山腰有一片平地。
  
  绿娇娇叫大家不要说话,停在远处等她。她叫上安龙儿,两个人一起慢慢走向新葬的墓地。
  
  从这片平地看出去,是山下广阔的水稻田,和大片的村落;这种位置是风水中的典型格局——高岗观平洋。
  
  这片空地上的泥土明亮而湿润,显然新铺好不久。
  
  从这里可以听到隐隐约约的流水声,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原来有一道小山泉从背后的山上缓缓流下。
  
  风水中对山泉水的要求宜缓不宜急,如果得溪水清甜缓和,这会保佑后人财丁两旺。
  
  绿娇娇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闻一闻空气的味道。
  
  空气中有树木青草的味道,新土的气息,也可以闻到山泉的水气,水气清心怡神,可知这道水流没有问题。
  
  空地的中间有一间小祠堂,小祠堂的背后是缓和的斜坡,溪水就是从斜坡上曲折流到山下。
  
  墓地的背后称为玄武位,主宰人丁健康长寿,这里的玄武靠山树丛茂密,也是风水中的上乘之选。
  
  祠堂外观约五丈见方,祠堂前有一片半圆石板地,约有三丈直径,深深地积着水,象一片大镜子一样倒映着月光,月色把涟漪倒映在祠堂的大门上,显得光影迷离。
  
  任何坟墓的格局,都一定有明堂,明堂就是墓碑前的空地,这里也就是那片祠堂门前半圆形的石板地。明堂的吉凶决定了子孙后的财运和官运,风水上要求明堂干净宽大,最重要的是不能有积水。
  
  处理明堂积水的方法,是在明堂的边缘开排水口,风水上也称为水口。
  
  水口位置的设定也有严格要求,水口一般都会设在大凶的方位,以求去水泄凶气,达到趋吉避凶的效果。
  
  而眼前的明堂积水,一定是水口堵塞,或者是根本没有开水口。
  
  绿娇娇和安龙儿从明堂趟水走向祠堂大门,推开门看到里面漆黑一片。
  
  跨过祠堂的门槛,一脚踩下去,却发现祠堂里居然也全是积水。
  
  祠堂里有积水的可能性极低,祠堂是一座房子,就算下雨有水渗入,也不会积水这么深;就算积水这么深,也不可能没有水口排水,最不可能的是……
  
  这十几天根本没下过雨。
  
  借一点点月色余光,看到祠堂的正面有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果然供奉着几十个先人的金塔和牌位。
  
  绿娇娇走到这张大桌前,掏出一个小罗盘测量过大桌的卦线,大桌子和大门都向着西方,卦线是当运吉线没有问题。
  
  然后走出祠堂门前有月光的地方,复核了一下卦象和门向的配合,同样没有问题,看来使温梁两家男丁昨夜发疯械斗的原因不是座向的方位。
  
  绿娇娇直接地推断,水就是风水局产生杀人力量的来源,而水的出现只有一个原因,这就是人为的安排。
  
  绿娇娇在安龙儿耳边说了几句,两人一起趟着水走向祠堂外石板明堂的西北边缘,这里的乾宫戌位是明堂放水的常用水口。
  
  安龙儿站在绿娇娇身边,面向着祠堂后的斜坡,绿娇娇蹲下身向积水下,沿着石板边缘慢慢摸过去,果然摸到一个去水口,但是已经被一块木塞封得严严实实,木塞经过水浸泡,已经发涨不能拔出。
  
  突然祠堂后面的密林里响起树叶的摇晃声,绿娇娇大喝一声:
  
  “捕快还不捉贼!”
  
  话音未落,绿娇娇一马当先向密林中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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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追捕黑衣人
  
  
  
  绿娇娇如此肯定密林响处有她要捉的人,主要是因为明堂和祠堂一明一暗两片积水。
  
  在风水中,光线和声音都有扰乱精神的力量,如果用高层次风水邪术催动光线和声音,就会形成致人癫狂而死的风水煞气。
  
  中秋八月时节,天星风水中以天空西南方星宿昴日鸡最为凶顽,如果在中秋催动昴日鸡的肃杀之气攻击祖坟,子孙必死无疑。
  
  右轩先生布下的雄鸡啼日穴的确为真龙正穴,可保两村后人大富大贵。
  
  但无论右轩先生有心还是无意,金鸡岭上设雄鸡穴,再遇中秋昴日鸡星君当值的时节,就先天埋下了前面说到的隐忧。
  
  而水与月,配合上这个危机四伏的时间与方向,就成了杀人武器。
  
  
  
  水影返照穴堂,本身就是一种风水中难以克服的煞气,随着映出的景象和时间不同,会使人的精神产生不同形式的迷乱。
  
  例如太阳西斜的红霞光影返照穴堂,就是一种很著名的凶猛煞气,被称为“血盆照镜”,这会使人死于刀剑斩杀的血光之灾。
  
  而有意识精确地使用这种煞气,则可以成为精确的杀人方法。
  
  雄鸡啼日穴以西方为向,本来与昴日鸡星君方位并无冲突。
  
  但是明堂前有了积水,中秋的圆月在三更末刻,正好从明堂积水中返照到祠堂正门,这个方向也正是中秋致命的昴日鸡方向,于是产生一股无可抵挡的阴寒煞气直攻入祠堂正门。
  
  祠堂正门如果是紧闭的话,无论这股煞气如何阴邪,也不会映入堂中,光煞照不到祖先的金塔和牌位,如何强大的煞气也是枉然。
  
  问题就出在祠堂里的积水。
  
  月映明堂水当然照不到祖先牌位,但是如果月光可以照到祠堂里的积水,却完全可以折射到牌位上产生杀人力量。
  
  杀人者如果可以把月亮的光线射到祠堂最深处的牌位,就可以成功杀人。
  
  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一个方法,在中秋当晚打开祠堂大门,在祠堂大门的上方安放一块大镜子,镜面垂直照向地面,平平架在空中,于是月色就可以先照到明堂,再反射入祠堂大门上方,从大门顶上的镜子反射向祠堂内的地面积水,最后把月光折射在牌位上……
  
  雄鸡啼日穴的灵气,应自然之道需在白昼见阳光才会灵动;
  
  现在于深夜受昴日鸡邪光映照一个时辰,雄鸡产生白昼的幻象,违反阴阳之道突然猛醒,使这祠堂下的同姓男丁全身冰冷彻骨,眼前只见恐怖幻觉,于是挥刀杀人。其实,不管他们杀人与被杀,他们都只有死路一条。
  
  “雄鸡啼日”在中秋晚上已经被改局为“昴鸡幻月”。
  
  绿娇娇想通了这一切之后,在祠堂大门内,抬头却找不到那块镜子。
  
  这块镜子一定不是小东西,起码应该有四五尺长才可以吸收整个明堂照过大门的光线,再映出这么大片水月倒影。
  
  这般大一个镜子,在当时的中国并没有生产,只能从西洋进口,所以价钱并不便宜,用完后还要抬下山消灭证据更不是容易的事……
  
  再说现在正是昨晚发事的大约时间,月亮几乎在同一高度出现,重演昨晚的杀机,风水师要复坟的话,一定会在这个时间来检查问题出在哪里。
  
  也就是说这个时刻,镜在,人也必定在,要做的只是引出这个人。
  
  所以绿娇娇走到露天的明堂当眼处,有意给对方看到自己准确无误地找到明堂水口然后放水。
  
  对方心里非常明白:水,是这个杀局的核心所在,当有人放明堂水,就是摆明了告诉他,布局已经被识破,也知道他人在附近,再藏下去也没意思了,如果没有能力杀绿娇娇灭口的话,不如趁早逃跑。
  
  绿娇娇的举动,果然成功逼使对方现身。不过她并非武功盖世决定为民除害,或者是打算为一百两黄金卖命,所以一马当先冲入黑暗,她自有细密的想法。
  
  如果对方就是迫使她回江西找龙诀的人,那么她一天没有到江西,对方一天不会危及她的生命,这是她最有恃无恐的地方,只要她不危及对方性命,对方也不会致她于死地,这个游戏必须要玩下去。
  
  因为,龙诀比绿娇娇的性命重要得多;
  
  如果对方和她没有关系,当然有可能会对她痛下杀手。
  
  而绿娇娇给自己和安龙儿穿上同样的衣服,用布包上脸,就是一早防备对方认出自己。
  
  现在和安龙儿一起出击的话,两个身影可以迷惑对方的攻击目标,也可以引导后边的捕快官差捉人的方向。
  
绿娇娇向祠堂背后的密林扑过去,在暗处等待的杰克和捕快马上跟着绿娇娇冲过来。
  
  安龙儿身形更快,一步抢前绿娇娇前面,右手从背后抽出木杖,如箭离弦首先追到树叶响处,林中果然有两个黑衣人急急往山上逃去。
  
  他们身穿黑衣,如果伏在地上不动,在黑夜绝不容易发现。但是在寂静的山林中一但跑动,却会产生很大的响声,杰克和捕快们马上发现了黑衣人的踪影。
  
  两个黑衣人很熟悉山势,他们在山林里如鬼魅一样快速跑动,安龙儿和四个捕快紧紧地咬在他们后面。
  
  绿娇娇对他们大喊:“官差把那两个人赶下山!”
  
  然后拉上杰克就从另一条下山的小路堵截黑衣人。
  
  安龙儿一路紧追两个黑衣人,左手从肩上拉下绳镖,只要一有机会就可以打出钢镖把人绑住。
  
  但是江南的山林枝繁叶茂,一边追逐脸上一边被小树枝树叶抽打着,手上的绳镖根本没有机会使用。
  
  四个捕快也逐渐追上来,占据山坡的高地位置往下压,形成合围的阵势,加上安龙儿五个人象围猎一样驱逐两个黑衣人往山下赶去。
  
  绕着金鸡岭追到北面山坡,黑衣人越跑越低,但是山坡也越来越陡峭,有如立壁,一般人已经不能在其上跑步走路。
  
  黑衣人只求逃脱,不顾一切从陡坡垂直向山下冲去,连跑带滑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四个捕快见地形险峻,都放慢了追逐速度,扶着树木坚持向山下滑下。
  
  安龙儿身轻如燕根本不在乎这种地形,他凌空跃起直接就向陡坡跳下,每一次跳跃,一落就是三四丈的深度,脚一到地稍一卸力,又重新跃起,象老鹰一样向两个黑衣人直扑过去。
  
  黑衣人正在快速下滑中,听见背后风声响起大吃一惊,想不到这个追捕者如此拼命,竟然直接跳下陡坡……
  
  安龙儿终于可以接近其中一个黑衣人,木杖从空中向黑衣人肩上刺去。
  
  这支木杖是风水师堪地的手杖,一头圆一头尖,如刀剑一般长短,在安龙儿手上成了最好的短兵器。
  
  两个黑衣人正在下坠中,只听得破风声响,知道兵器已经刺到身后,情势紧急来不及回头,也从腰后抽出一支木杖在自己头上圆形划过,打出一圈棍影形成一个防卫圈,“托”地一声正好挡开安龙儿的下刺。
  
  安龙儿有点意外,一来对方抽出的兵器居然和自己一样是木杖,二来对方竟使出少林梅花刀中的招式缠头裹脑刀。这一招最重转守为攻,刀影围住自己水泼不入,但是刀锋从圆走直时则可杀机四伏。
  
  黑衣人这一挡果然有效,安龙儿马上不敢猛攻,借两杖相撞的余力,从空中横移一尺,让自己离开黑衣人木杖的攻击圈。
  
  黑衣人无暇多看多想,挡开安龙儿的杀着后,也和安龙儿一样直接向陡坡连续跳下去,这样一来,黑衣人的逃脱速度就会和安龙儿一样,起码不会被对手近身缠斗。
  
  陡坡上虽然站不住人,但是树木却少了很多。安龙儿不能缠住黑衣人,马上从手上抖出绳镖,嗖地一声射向近身的黑衣人。
  
  黑衣人跳起空中正在下坠,钢镖带着绳子很诡异地从黑衣人的身下拦过,只要他以正常速度下跌,绳子一碰到他就会缠到脚上,打破他在空中的平衡,安龙儿就可以使出下一招绑起这个黑衣人。
  
  黑衣人反应极快,发现绳镖横在自己脚下,马上团身缩脚,手上木杖伸到脚下拨开绳子。
  
  安龙儿手上一紧,知道绳子碰上东西了,抖腕发力使钢镖回缠,再向身后收绳……
  
  黑衣人越过绳镖顺利脱出,安龙儿的绳镖拉回来一支对方的木杖。
  
  
  
  陡坡下便是盘山小路,两个黑衣人看快到路面,更加快了速度向下跳。
  
  乘着月色,他们看到小路上有两个人在等他们,这两个人就是绿娇娇和杰克。但是急速下坠中的黑衣人已经避无可避,双方只能正面迎战。
  
  第一个黑衣人接近地面,跳在空中向下扑去……
  
  杰克看准黑衣人下跌的地点,走准位置,双手拿着绑成套索的绳子,在头上甩了一圈后就向空中黑衣人套去。
  
  西部牛仔最熟练的就是这种游戏,在明亮的月色下,套个人难不住杰克。套索准确地套住这个黑衣人的脚,杰克用力一拖,黑衣人重重摔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第二个黑衣人被安龙儿在后面阻挡了一下,迟了一些到达山路,他跳在空中正好看到前一个黑衣人被杰克套住,绿娇娇双手握洋枪指住俘虏,杰克正准备上前绑人……
  
  这个黑衣人在空中急速喝出咒语:“昴日星君火急如律令!开!”
  
  杰克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头顶上炸过一片黄光,黄光中现出由白光点组成的怪异图案,刹时瘫倒在地上。
  
  绿娇娇一听到这个咒语,左手拇指中指和无名指扣紧,捻成三清诀反手遮在眼前,来不及瞄准,右手已经抬枪向着黑衣人落地的位置,“呯”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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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1-23 01:4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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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第一次杀人
  
  
  
  天空的黄光瞬间消失,两个黑衣人都摔在地上。
  
  刚才在空中施咒的黑衣人脚上中枪弹,血流如注。摔到地上后试图马上站起来,但是却无力站立,重新摔倒在地……
  
  安龙儿紧追在黑衣人身后,眼睛一直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对手,当这个黑衣人念动咒语,发出黄光与怪异图案,安龙儿全部看在眼里。
  
  黄光闪动的同时,他和杰克一样刹时间瘫软失去知觉,从陡坡上失足滚到坡下的山路上,重重地摔在两个黑衣人旁边。
  
  杰克倒下后不省人事,拉住绳索的双手松开,被杰克飞索套住的黑衣人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去扶起中枪的同行黑衣人。
  
  绿娇娇重新拉起左轮枪的扳机,大声喝道:
  
  “两个人都不要动!再动我就要开枪了!”
  
  当时的洋枪响过一枪之后,就要重新装火药和子弹,黑衣人根本不相信洋枪可以连开两枪,他不管绿娇娇的喝止,从地上拉起中枪的人就要逃跑。
  
  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听到绿娇娇的话,心里大感惊奇,想不到还有被他的符咒攻击后,还未倒下的人;当然,他也不相信这个女孩手里的洋枪还可以再开一枪。
  
  他的手一直捂着腿上的枪伤,双手全是鲜血,这时他一手拉停扶他的人,另一只手的手腕一转,手指捻成剑诀向着绿娇娇飞快地划出一个血咒,一道赤气聚在他的指间,口中正要念出咒语……
  
  “呯”又一声枪响,正要扶人逃走的黑衣人整个摔向斜坡边上,轰然倒地,血从颈项激射出来,象喷泉一样淋在坐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这个人顿时震惊失声惊叫一声,“啊”。他马上停下正在施动的符咒,想去救倒地的黑衣人,但是血根本止不住地从身体里涌出来。
  
  血咒是道术中的禁术,可以使对方全身血气的运行瞬间停止,马上进入假死状态,如果一个时辰内没有人能解开这个血咒,人就会全身发黑,血气败死身亡。
  
  绿娇娇认得血咒禁术,完全知道如果被血咒施术的后果。杰克和安龙儿已经身中符咒倒下,如果自己也被击倒,身边绝对没有懂道术的可以救自己,十万火急之际,绿娇娇只有开枪。
  
  但是紧急之下,绿娇娇的双手一直在发抖,本来要打向施术人的子弹,却打中了旁边的人。
  
  初次开枪,连续打倒两人,地上血流成河,自己的同伴全部倒在地上,绿娇娇从未经历过如此场面,她双手举枪指着坐在地上的黑衣人,呼吸越来越重,声音颤抖得很厉害:
  
  “我的洋枪可以连续打……你不动的话……我不会开枪……”
  
  黑衣人和绿娇娇一样蒙着脸,只看到一双眼睛,手按住同伴颈上的伤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绿娇娇继续说:“你的道术我都看得懂……你……手指再动一动的话……我就会马上杀了你……”
  
  黑衣人仍在眼神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蒙面少女,绿娇娇从他眼神看出,他正在苦苦思索对策,于是对着黑衣人身边的地面“呯”地又开了一枪,打得地上土石飞溅,黑衣人吓了一跳,整个人向旁边缩一缩。
  
  绿娇娇发疯一样对着黑衣人尖叫:
  
  “不许动!听到没有!”
  
  黑衣人这次有反应了,紧张地点点头,因为发现这支洋枪真的可以不停地打出子弹。
  
  绿娇娇知道他再这样盯着自己看,总会找到破绽对自己反击,于是对黑衣人叫道:
  
  “翻过身趴在地上!脸朝下不许看!”
  
  黑衣人这次听话了,乖乖地翻身趴在地上。
  
绿娇娇极为担心黑衣人有任何反抗,眼睛不敢离开黑衣人半分,又不敢走近检查和綑绑他们,尽管双手已经酸软发痛,但还是要坚持抬着枪指向趴在地上的人。
  
  这时,从陡坡上追下来的捕快也赶到躺满人的小路,他们先绑起脚上中枪的黑衣人,给他止血包扎好伤口。
  
  再检查颈上中枪的黑衣人,发现他流血过多已经死去。
  
  绿娇娇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从地上收拾起各种器物。
  
  地上有三支风水木杖,分别属于安龙儿和两个黑衣人;安龙儿的绳镖;杰克的套索;还有一张网,网上有十多面圆镜子,按天星二十八宿之一的昴日鸡宿星位排列成符咒镜阵。
  
  绿娇娇这下才想明白,挂在雄鸡啼日穴祠堂正门上方,反射月影邪光的不是床板大的镜子,而是这个更具有杀伤力的昴日鸡符咒镜阵。
  
  镜子被排成天星的阵列,再加上符咒开光的力量,威力远远大于绿娇娇想象中的大床板镜子;而小镜子织在网上,就不用在使用安装时抬一面大镜子上山,收回的时候也可以简单快捷卷起就走,绿娇娇不禁佩服起设计这个杀阵的人,如果不是心地邪恶,这个人一定是一代名师。
  
  而刚才黑衣人在空中震倒杰克和安龙儿的符咒,也正是配合咒法,撒出这个昴日鸡镜阵,才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不过现在知道了对方用什么符术,自然就有解救的方法。
  
  绿娇娇检查过安龙儿和杰克,发现他们都只是昏迷不醒,呼吸和体温依然正常,于是叫捕快先抬他们到安全地方再救治。
  
  几个捕快分头去山那边找来何大人和两个师爷,也从温凤村找来十几个村民帮忙,来了两架骡子大板车,把杰克和安龙儿放在一架车上,两个黑衣人放一架车,浩浩荡荡地回到温凤村。
  
  
  
  
  
  死去的黑衣人用草席卷着放在温家祠堂门外,活着的黑衣人被绑成棕子,吊在祠堂前堂的大树上,由村民看守着。
  
  说是看守,其实村民们把愤怒全部发泄到这个黑衣人的身上,木棍和石头不停在打在他身上。
  
  上吉村的村民也知道捉到布风水邪局害人的元凶,纷纷赶到温家祠堂,祠堂外的人越围越多,已经有人开始用石块砸祠堂外黑衣人的尸体。
  
  温凤村是富村,温家祠堂地方不小,分成前堂,中堂,和后堂三进院子,杰克和安龙儿就被安放在这里。
  
  绿娇娇叫人准备好黄纸和朱砂,先给两人把过脉,脉象平稳正常。
  
  虽然和昨晚发狂的人一样,中的也是由星宿昴日鸡镜阵发出的邪咒,现在的昏睡应该也是沉迷于幻觉之中,但是与昨晚相比,杰克和安龙儿中的只是施术者在忙乱之中急促使出的咒术,其杀伤力远远小于由天地灵气和月亮星宿等无限力量构成的风水大煞。
  
  绿娇娇用朱砂在两人的额头上分别写上一个化气符,再用黄纸朱砂写符烧成灰,冲出一碗水让村民给两人往嘴里慢慢灌。
  
  绿娇娇这次不会象昨晚一样大动干戈地解咒,因为那样只是救命应急的硬方法,其实对人的身体会有相当的伤害。
  
  眼前的病人是自己人嘛,病情也不紧急,绿娇娇用了最温和的方法给二人解咒。
  
  过了一会,安龙儿慢慢醒过来,眼里茫然而惊恐,象是做了一场恶梦。绿娇娇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脸问他:
  
  “龙儿……龙儿……你没事吧,娇姐在这里呢……”
  
  安龙儿回过神第一眼就看到绿娇娇,松了一口气,神情马上放松下来,伸手就抓住绿娇娇的衣服说:“娇姐,我做恶梦……”
  
  绿娇娇摸摸他的头说:“好了好了,现在大家都没事,你休息一下吧。”
  
  杰克这时也醒过来,他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看到四周全是人,惊慌地大叫:
  
  “娇娇!快穿上衣服!”
  
  绿娇娇听到他的话,“啪”,甩手就给杰克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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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不可告人的仇家
  
  
  
  救醒杰克和安龙儿的过程,温凤村的村民和清城知县何大人等都在旁边看着,看到两人都醒过来,祠堂中庭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两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走到绿娇娇身边,一个长得高大健壮,五官充满刚气之,名叫温汉风;另一个看起来年轻一些,身体稍为矮胖,但也是给人身强力壮的感觉,名叫温祖宁。两人虽然身着华服,但却比普通商人多了一份说不出的精神利落。
  
  两人的额头正中,印堂的位置上都有一个烫伤的疤痕,绿娇娇一看就知道这二位是经她手救起的闹事分子。
  
  两人走到绿娇娇面前,向她弯腰拱手行了个大礼说:
  
  “我们是温凤村乡绅,在下是温汉风,这一位是温祖宁。中秋晚上温凤村和上吉村的飞来横祸,有幸得到仙姑神医救活我们几十条人命,否则我们村今天已经是家家举丧,户户绝后了……还未来得及上门道谢,今天又得仙姑为我们捉到破坏风水的贼人,大恩大德,永世难忘,请受温凤村全体村民一拜。”
  
  说完,带领在场的村民跪下向绿娇娇叩拜。
  
  绿娇娇从未受过这么大的礼,连忙伸手扶起两个大男人,口里不停地说:
  
  “不要客气,这是何大人吩咐办的事,小女子应当尽力而为,快请起来。”
  
  绿娇娇接着在何大人耳边说:“何大人,祠堂前面吊着一个活口,如果再不拉回衙门审讯,这人就会被当场打死了……是不是……”
  
  何大人“哦”了一声,马叫过师爷孟颉,也是嘀咕两句,然后孟颉站到中庭对村民们说:
  
  “昨天晚上抓到的发冢贼人,按律要送回衙门审讯,再定刑罚,衙门一定会乡亲们一个交待,现在官差会先把贼人押回衙门,到开审定罪会贴出榜文,大家可以推举乡绅来听审……”
  
  说完一大通官话之后,和官差收拾一死一活两个黑衣人准备押送回衙门。
  
  绿娇娇看到杰克和安龙儿醒来,黑衣人安全送走,精神一下放松,坐倒在祠堂的石阶上。温凤村民们马上斟茶倒水,姑娘大嫂们扶绿娇娇到祠堂的内堂坐下。
  
  绿娇娇对何大人说:“何大人,我太累了,今天看来回不到清城,何大人你有要事请先回吧,我过一两天再登门请安……”
  
  何大人连声说好,对绿娇娇说:“好好,那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过两天我派人来接绿小姐回清城,到时再好好给你庆功!”
  
  然后转头对温汉风说:“温先生,好好招呼绿小姐,她是可是我们清城县的贵客,不得怠慢罗。”
  
  温汉风和温祖宁自然万般乐意,马上安排住处给绿娇娇。
  
  绿娇娇脑子里乱成一团,只想放松一下,她有气无力地长长叫唤着:
  
  “龙儿,给我点一泡大烟……”
  
  
  
  绿娇娇被安排在温祖宁家。
  
  温祖宁家是村中大户,单家独院里面有十几间房子,房间里一点没有乡村的感觉,可见温祖宁在城里经商已久,生活习惯都完全没有农家风味。
  
  绿娇娇从中秋之夜起,就没有一天安宁,先是客栈大战,九字印破邪救人;然后是夜上金鸡岭捉风水邪师,这过程中体力消耗不说,还要出生入死,最后留下迷团重重。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脑海里却一直在回闪这几天遇到的每一个细节。
  
  绿娇娇终于在太阳出来的时候醒来。
  
  她从温祖宁的妻子那里换上一套宽松的蓝绸褂子,这袭褂子是温祖宁从京城带回来的刺绣精品,衣服雍容华贵,但穿到绿娇娇身上却显得她象个洋娃娃。
  
  因为绿娇娇身材娇小,而温祖宁年纪不大,家中只有两个几岁大的小孩,家里没有少女的衣服,于是只好给一套大衣服她先套着。
  
  她抽足大烟,梳洗过后,一晃一晃地走出房门,和温家热情的家眷们打过招呼,就走出温家前院。
  
  安龙儿和杰克都在前院,而前院中间,有两个男孩在练拳拆招。
  
  两个男孩拳来脚往,拳法沉稳刚猛,绿娇娇不懂武术,但可以看出,他们打的拳和安龙儿的明显不同。
  
  安龙儿的功夫飘逸快捷,打起来好象脚不沾地;而这两个孩子的拳法逼身贴打,马步低沉,给人打上去很痛的感觉。
  
  绿娇娇看得入神,恍惚间回到一个月前在广州天字码头,看安龙儿卖武的那个下午……
  
  那一天的安龙儿名字还叫黄毛仔,对自己而言还是一个陌生的小孩,短短一个月后,就已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安龙儿还要陪着她千里回乡,不能不感叹命运的安排。
当初绿娇娇买回安龙儿做家仆,完全出于一盘生意经。
  
  她抽大烟的开销越来越大,只是在风月场所给妓女们算算命起个卦的话,一个月赚个七八十两银子,比很多商号的生意都要好,不是说活不下去,但是存下来的钱会越来越少,而要赚大钱就必须要做风水。
  
  在城里有的是风水名师,怎会有人请一个女孩做风水呢?
  
  她只有借一个男人的名堂才可以赚到风水行业的钱,但她根本不可能让一个有相当风水水平的大男人听她的安排,赚了钱还要和自己分更不可能,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亲自教出一个半桶水水平的小男孩。
  
  只要在城乡里由自己做媒人把他捧成仙童,自己把握着最后的风水窍门和生意,那个小男孩就可以当个会说话的活招牌。
  
  这个小男孩要忠心,因为他要给自己赚钱,也不能害自己;小男孩也要长得好看,长得好看又古怪更好,这样才更象一个仙童,可以开更高的价。
  
  事实上,绿娇娇在陈家村救应不利子孙的风水穴“倒地木星局”,就是对这一套方案的试验,一举赚回二百两银子。那一个下午赚的钱,堪比辛辛苦苦在妓院里跑两个月,更比一般人家两年赚的钱还要多。
  
  眼下这一桩“雄鸡啼日穴”,一刀就宰了县官大人一百两黄金,可见做风水师绝对比算命好赚。
  
  绿娇娇在安龙儿身后,看着他的一头黄发。
  
  这几天发生的事,看得出安龙儿对自己的保护是奋不顾身的,对自己言听计从,可说是百依百顺。如果自己不是一身的事情,也许现在已经和安龙儿在省城赚银子赚翻天了。
  
  
  
  温汉风从门外走进来,一见绿娇娇马上高声打招呼:
  
  “仙姑你起来啦,休息得好吗?”
  
  杰克和安龙儿才看到绿娇娇一直站在身后。大家互相问候过,绿娇娇对温汉风说:
  
  “温先生,小女子也是凡人一个,只是学了一点道术,请不要开我玩笑了,你还是叫我娇娇吧。”
  
  温汉风说:“那好,尊敬不如从命,你也叫我汉风行了,村里的人都这样叫我。”
  
  温汉风请大家进了大厅,温祖宁的妻子叫佣人端上来饭菜,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聊。
  
  绿娇娇睡了一天一夜,肚子空空饿得发疯,使劲地大鱼大肉往嘴里塞,吃了一阵缓过气来,坐到一旁边端起茶杯漱口,安龙儿和杰克继续大吃大喝。
  
  绿娇娇知道温汉风这一来,不会是探望聊天这么简单,于是先打开话题:
  
  “汉风大哥,有件事我不太明白……”绿娇娇放下杯子,眼睛开始往温汉风的脸上瞄。
  
  “听说前一次有人破温凤村的灵龟饮水穴,是因为上吉村的人恨你们坏了他们的风水,花大钱请人下手;可是现在右轩先生给你们安排好一个新穴,两村合葬先人,一个月来两村都平平安安,现在突然有人来破坏,你觉得……还是上吉村的人做的吗?”
  
  温汉风笑了笑,表情有些无奈:
  
  “这次当然不会是他们了,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他们的人在中秋晚上也几乎死去……”
  
  绿娇娇问:“你们还有什么仇家吗?”
  
  温汉风沉吟了一下,还是面带微笑摇摇头说:
  
  “我们是正当商人,就算有什么得罪,我想也就是商场上的纷争,你知道了,做生意的事情,有人赚钱,就有人亏钱……”
  
  这种答案在绿娇娇看来,完全是撒谎。如果只是商场争斗,根本不可能以两村灭族为目的而设下风水杀局,更不用请来两个水平如此之高,如此亡命的风水师。
  
  到了这种地步,温汉风还不肯说出真相,只能说明事情背后有更大的问题。
  
  绿娇娇隔着茶几凑近温汉风,看了他一会,温汉风被看得混身不自在,绿娇娇突然小声说:
  
  “这件事还没完,你这样我帮不了你。”
  
  温汉风呵呵呵笑了几声,对绿娇娇说:
  
  “绿小姐已经帮我们很大忙了,这是我们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张山西庄票,上面写着纹银五百两,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绿娇娇。
  
  绿娇娇见到又有钱收绝不客气,这五百两救了一村男丁的性命,绿娇娇收得心安理得。
  
  温汉风接着对绿娇娇说:
  
  “不知绿小姐今天能不能带汉风到雄鸡穴上看看,给汉风一些指点,也算是为两村百姓造百年之福。”
  
  绿娇娇正有白天上山复坟的想法,于是马上说:
  
  “好,我们备马上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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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灵龟穴的真相
  
  
  
  安龙儿和杰克也想上山看看当晚的现场,杰克更是越来越为风水的力量惊讶,上山看穴的兴趣越来越浓厚,于是和绿娇娇、温汉风四人一起上金鸡岭证穴。
  
  秋日的田野清爽宜人,四人骑着马先在村里走了一圈,在绿娇娇的要求下,又去看过引起无数事端的“灵龟饮水穴”,绿娇娇以风水师特有的好奇,好好地堪察一遍这个已经被破坏的吉穴,又用罗经细细测量过。
  
  赏玩了一通“灵龟饮水穴”后,一面欣赏山水风光,一面慢慢溜马上山。
  
  到了半山腰的祠堂,这里就是右轩先生所点的雄鸡啼日穴。
  
  两天前绿娇娇连夜上山来到这里,是为了擒拿前来复坟的风水师,心情全在拆解杀局和捉人,而且是晚上堪地对环境并没有全面的了解,现在风和日丽心平气和地来到雄鸡啼日穴,才有机会好好证穴。
  
  绿娇娇在祠堂前下了马,叫安龙儿点上一泡烟,叉着腰迎着山风吞云吐雾地欣赏风水。
  
  金鸡岭山势雄浑,山林茂密,虽然绿娇娇没有时间到山顶寻找龙脉的发源处,但是单从山下温凤村仰看上金鸡岭,还是可以辨别出这龙脉属雄龙结穴,最宜见山窝水潭等阴地配合,阴阳得法之下自然可焕发出王者之风。
  
  金鸡岭上本来就有一道山泉,九曲十八弯转到岭下,在山间结下几个清潭,果然是风水中上好格局。
  
  绿娇娇站在祠堂前向山下望去,山下是广阔的田野,金鸡岭上的山泉到了山下的水稻田间,依然清水环流,缠绕在田野和两村之间,正是山肥水静,福寿福贵必然无忧。
  
  远方是屏障一样的山脉,把山下的水稻田围得水泄不通,形成有力的堂局。
  
  最引人注目是远方一座高峰,形如雄鸡昴头兀立,有如将军布阵时战旗猎猎。绿娇娇从马上拿出罗经对着雄鸡高峰测去,雄鸡高峰正位于三吉六秀之少微天星大吉之位。
  
  原来右轩先生布局后喝象为雄鸡啼日,这只雄鸡并不是指金鸡岭,而是指这个穴前正对的雄鸡峰,祠堂坐东向西,当太阳从祠堂背后的金鸡岭升起,第一缕阳光一定照在穴前最高的雄鸡峰上,此穴后人必为武贵,扬名四海。
  
  绿娇娇禁不住赞一声:“真是难得的好穴……”
  
  大家也看够了风景,现在只想听绿娇娇讲讲她看风水的结果,听到绿娇娇有话说,都围到她身边。
  
  绿娇娇却又不说话,转身走向祠堂前的空地明堂。
  
  明堂里还有些积水,绿娇娇叫温汉风过来:
  
  “这个雄鸡啼日穴相信右轩先生已经给你们解释过了……”
  
  温汉风点点头说是。绿娇娇接着说:“所谓雄鸡啼日所指的雄鸡是对面那座山峰吧?”
  
  温汉风有点惊奇地说:“绿小姐真是有眼光啊,右轩先生正是这样说的。”
  
  绿娇娇笑一笑指着被木头塞住的排水口对他说:
  
  “这穴是难得的好穴,只是被人临时破坏了,排水口被人有意塞上,祠堂里的排水口应该也一样,明堂和祠堂里的积水,加上贼人自己带来的镜子挂在祠堂的大门上……”
  
  绿娇娇一边走进祠堂,一边指点给温汉风看:
  
  “通过准确的计算,在中秋之夜把月光的阴寒之气,加上星宿的方向和镜子布成的符阵,形成具有杀伤力的迷幻邪光,晚上折射入祠堂内……”
  
  温汉风皱着眉听着绿娇娇的讲解,不断点着头。
  
  “这股邪光映照牌位和金塔的时间,就是你们在互相厮杀的时间……
  
  从实际上,这种做法只在杀人,并没有真正地破坏龙穴,也就是说,造局加害你们的人,计划中还会来第二次,他们总是要破穴的……“
  
  说到这里,绿娇娇看了看温汉风,他的脸色很难看,但仍是脸带固定的微笑。
  
  绿娇娇又说:“如果在中秋的晚上,这里做成的昴鸡幻日局把你们村的男人先杀光,然后现在再来破穴的话,应该就容易得多了……哈哈哈哈……”
  
  绿娇娇说得残酷,笑声很尖利。
  
  温汉风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陪着绿娇娇笑起来,一言不发。
  
  绿娇娇见温汉风不说话,继续看风水。
  
  对了,这水是从哪里来的呢?”
  
  绿娇娇一边自言自语走出祠堂,上下四周观察环境。
  
  安龙儿叫绿娇娇:“娇姐你看,这地上有些洞……”
  
  大家走过来一看,果然看到地上有象用凳子压过的痕迹,而且这痕迹还断断继继地向祠堂后方延伸出去。
  
  
祠堂后方是山坡,山坡上一道山泉缓缓流下,大家沿着地上的压痕,走到祠堂后方的密林中,这里就是前天晚上发现黑衣人的地方,大家在地上看到很多粗大的毛竹,有些砍短,有些则剖开一半,而剖开一半的毛竹很长很长。
  
  大家看到这里明白过来,原来贼人是用毛竹架出一条山泉水道,从祠堂后的山坡接出泉水,让泉水从毛竹做的运水道上流进明堂和祠堂。
  
  绿娇娇冷笑着挖苦温汉风说:
  
  “你现在知道害你们的人,请来的是多高水平的风水师了吧,呵呵,你的生意还真是值大价钱……”
  
  温汉风低头呵呵地陪着笑,一边说着:“难说啊,难说啊……”
  
  杰克对那晚的事记忆犹新,他好奇地问温汉风:
  
  当晚你也在现场打斗,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温汉风想起中秋晚上的事,禁不住摸摸额头上的伤疤:
  
  “我们当时正在喝酒聊天,因为和上吉村的人早就有仇怨,现在一时也无法互相太过信任,大家都带了兵器……然后我觉得对方的人在拔刀,而且人人都向我杀过来,我也只好应战了……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一个疯子,我当时只觉得好象是喝多了酒,一开始是很冲动,后来身体越来越力不从心,越来越冷,直到完全失去知觉,醒来之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居然在鬼门关上走过一回……”
  
  绿娇娇呵呵一笑:“你们藉中秋之际,摆和头酒情有可缘,可是双方带刀可真是说不过去啊,多少有点自讨苦吃。”
  
  温汉风叹口气说:“唉……绿小姐你有所不知,我们村一向比上吉村富裕一些,这也是他们很不顺心的地方,因为灵龟穴的事我们也主动和谈过多次了,甚至我们愿意赔钱和解,但是对方出手太狠,我们不单只谈不拢,简直是见面就打呀,一次防不胜防都可能会出人命……”
  
  绿娇娇突然对温汉风说:
  
  “你不是商人,你是武将。”
  
  温汉风怔了一下,马上笑着说:
  
  “哈哈哈,汉风哪有这种福份啊,何大人和我们都很熟,我也行商多年了,这还有假吗……绿小姐何出此言?”
  
  绿娇娇说:
  
  “右轩先生为你们布下的风水局不只是旺丁旺财,而是催旺了官贵,这穴远处的雄鸡峰也是战旗峰,这会使这穴的后人成为位列三公的武官……应期在三年之后己酉之年。”
  
  绿娇娇的眼睛一刻不离开温汉风的脸,他的脸上表情毫无变化,只是笑容越来越收敛,绿娇娇慢慢地说下去:
  
  “作为风水师,右轩先生当然很清楚,他也会告诉你这个穴的发事和应期。祠堂里门开两扇,神台上左边梁家,右边温家,但只有你们温家那一边,可以正对雄鸡峰,上吉村的梁家只能攒个富贵平安,右轩先生的布局,完全倾向温凤村!”
  
  温汉风笑容全部褪去,取而代之是毫无表情的脸。
  
  绿娇娇不停地说下去,一边慢慢走到杰克身边:
  
  “刚才山下看到的灵龟饮水穴,主要得气点也在这座战旗一样的雄鸡峰上,也就是说,你们一开始设下的灵龟饮水穴,也是以武贵为目的。那个龟背一样的山丘,实际上是一个战阵中的中军帐,和前面的旗峰形成一个不易察觉得风水局——十面埋伏,同样是三年后己酉年运行至旗峰发武贵,己酉年一定会发生什么事呢?这和雄鸡啼日穴不是巧合吧。”
  
  温汉风头上冒出很细的汗珠,他走到山边面向山下的田野,也许不想绿娇娇看到他脸上的变化。
  
  绿娇娇可不想拖延问题,说话的声音显得咄咄逼人:
  
  “我看过你们先人的灵牌,你们村没有考科举之人;刚才在村里我也注意到,现在都没有人为官,而村中风水最好就是你和温祖宁的家,你们两人现在是商人的身份,要在三年后位列三公,莫非想自己封个官来做做?”
  
  绿娇娇一边试探着温汉风,一边悄悄走到杰克身后,带着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侧头看着温汉风在等答案。
  
  温汉风抬头仰天长叹一声说道:
  
   “绿小姐简直是神仙再世,只可惜……”
  
  大家都沉默着,绿娇娇把杰克的右手放到他腰间的左轮枪上……
  
  温汉风依然面向山下的村庄和田野,太阳暖暖地照着山岗,山风吹过,一样让人感到从心里冷出来。
  
  绿娇娇看到温汉风背在身后的双手,同时做出两个不同的手势。
  
  左手拇指和食指弯曲,中指无名指和尾指伸直;右手握拳,食指和拇指张大成八字,虎口向着地面。
  
  绿娇娇看了一会,眼睛盯着温汉风的背影,轻轻慢慢地一字字说出一句口诀:
  
  “三……八……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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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洪门暗号
  
  
  
  温汉风听到绿娇娇念出这个奇怪的口诀,又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转过身……
  
  杰克的右手闪电一样拔出左轮手枪,只听得哗啦一声,右手拇指同时扳开枪后的击锤。
  
  温汉风眼神锐利地看向绿娇娇时,枪已经指住他的头。
  
  安龙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如何是好,看到杰克用枪指住温汉风,他只好横跨两步站到绿娇娇和杰克那一边。
  
  温汉风面对着枪口,重新回复一如既往的微笑,当一切都摆明了之后,人反而更平静。
  
  原来温汉风背着手做出的手势,正是洪门暗号。
  
  洪门是清朝最有历史的反政府组织,在满清统治中国期间,洪门从未停止过反清复明的武装行动。
  
  白莲教,小刀会,天地会等许多反抗组织,都起源于洪门。
  
  为了不被清廷奸细渗入洪门,内部设定了大量的暗语,手语,和著名的茶杯阵。
  
  洪门兄弟见面出手不离三,一定用会手势表示出数字“三”,就算闹市之中不能对话,也可用手势交流。
  
  温汉风手上摆出的是“三八二十一”,这一行数字组成了一个“洪”字:三是左边三点水,八是右边共字的下部两点,二十一就是右边共字的上部,廿字的下边再加上一横,正好组成一个“洪”字。
  
  三八二十一是洪门兄弟相认的秘密暗号,非经过严格审查背景的人,没有加入洪门学习过暗号者,不可能解读。
  
  温汉风听绿娇娇读出手语,心里有了一半底,知道还可以谈下去:
  
  “绿小姐真是无所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头?莫非你是山上的八妹?”
  
  温汉风这一问也有机关在其中,洪门组织以地区分“山头”,“山头”下设不同的堂口;门中已婚的大姐大嫂暗语称为“四姐”,未婚的小妹称为“七妹”,“八妹”之说对洪门暗语来说完全是胡扯。
  
  温汉风问得如此狡猾,只想看看绿娇娇能否听出暗语有错,也可知绿娇娇入洪门的深浅。
  
  绿娇娇早从温凤村的风水中,看出此村布局有如兵阵,对于一个村子而言,一定有古怪,但是要造反的人,也得看是什么来头,所以咄咄相逼。
  
  现在绿娇娇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心里的疑团抽出一条线索,对着温汉风格格格地开心大笑。
  
  笑够了,她对温汉风说:“我是山上的七妹,那来的八妹呢……嘻嘻……汉风大哥不用担心,我是何大人花一百两黄金请上山,复查你们村的风水,我只是路过清城,过两天还得赶路回乡呢。”
  
  温汉风听到绿娇娇正确地自称为“七妹”,神情放松下来对绿娇娇说:
  
  “原来都是兄弟姐妹,这洋枪可以收起来了吧……”
  
  杰克和安龙儿面面相恃,这两人说的都是人话,自己怎么就听不懂呢?
  
  绿娇娇笑着按下杰克的枪,拍拍他的屁股让他把枪收起来,对温汉风说:
  
  “这两位小哥是我的兄弟,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汉风大哥也不要为难他们……”
  
  温汉风朗声大笑道:“两位小兄弟智勇双全,是我们村的大贵人啊,怎么会为难他们呢?绿小姐,风水看得差不多了,不如到舍下坐坐?”
  
  绿娇娇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按洪门规矩,入山就要拜山头,这一去不是去温汉风的家,而是要到温凤村的洪门堂口,为了走下一步棋,这个堂口一定要拜。
  
  于是在温汉风的带领下,四人一起策马下山。
  
  
  
  回到温凤村,温汉风带着绿娇娇一行骑马穿过村里七拐八弯的巷子,到了一座大宅前下马,温汉风招呼大家进门。
  
  进门一路都有佣人和温汉风打招呼,走入大宅中部是一片露天的庭园,两边分别排着兵器架,插满长枪大刀。
  
  再走入去就是中堂,堂内两边排列十二张太师椅,正前方一块牌匾高高在上写着“国泰民安”,牌匾下挂着一幅山水画……
  
  绿娇娇暗中一数画中的山脉,共有九条,于是对温汉风说:
  
  “汉风大哥,这是九龙山吧?”
  
  温汉风笑笑说:“知道就好。”
  
  原来在洪门划分的山头里,广东地区为九龙山,这幅画是洪门堂口的标记。绿娇娇一口道出九龙山,温汉风自然心中了了。
  
  温汉风等大家都走进来后,叫佣人关上门。
  
  他从九龙山水画下的案台下,捧出一个小香炉放在案台上,再抽出一扎黄香放在香炉旁边;然后伸手抓住九龙山水画拉起一翻,把画翻到另一边去,现出一幅关公夜读图。
  
  图的两边是一付对联,写着“亭无终日好,花有半朝香”。
  
  温汉风然后站到一旁,面带微笑地向绿娇娇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分明是要看绿娇娇表演,只要绿娇娇的表演有半步差池,温汉风必然怀疑她的来历


绿娇娇伸手抽出九支香,给杰克和安龙儿每人三支,叫他们跟着自己做。
  
  然后她把香点着,自己站在中间,双手用食指和中指横横夹住三支香,拇指展开,无名指与小指屈起,做出洪门中代表“天”的手势。双手合起高举过头,慢慢跪下,朗声读出四句诗:
  
  “洪水泛滥于天下,
  
  三千结拜李桃红。
  
  木立斗世天下知,
  
  洪水结拜皆一同。“
  
  读完诗,跪在地上拜三拜,然后站起用双手食指和拇指拿着香支,其余三指伸直,以代表“地”的手势把香支插到香炉上,杰克和安龙儿不知为何,却也不敢怠慢,乖乖地一一照做。
  
  三人上过香,温汉风已是满面笑容,热情地迎上一手搭着安龙儿的肩,一手拍着杰克的手臂说:
  
  “能有这样的好兄弟,何愁大事不成啊!绿小姐,今天晚上在我这里吃饭,汉风叫上全村兄弟姐妹一起来感谢你们的大感大德。”
  
  绿娇娇当然高兴,因为温凤村的事情,才算是刚刚有点眉目,要知道更多的事情,还要进一步了解。
  
  于是她答应下温汉风的晚饭,说要先回房中整理休息一下,就带着杰克和安龙儿先回温祖宁的家。
  
  回到自己的房中,她马上找出大烟枪狠狠地抽上几口,然后给杰克和安龙儿讲解洪门的秘密,和刚才所做每一个细节的含义。
  
  并且反复叮嘱他们两个,洪门的事情宁死不能泄露半分,否则不单只朝廷会要他们的人头,洪门的人一样不会放过他们。
  
  杰克奇怪地问:“娇娇你知道这么多事情,你是洪门的人吗?”
  
  绿娇娇听到冷笑一声:“哼,我们现在是在温凤村,整个温凤村都是洪门堂口,我能不是洪门的人吗?”
  
  
  
  到了晚上,绿娇娇一行三人在温祖宁家人的陪同下,一起到温汉风家吃大餐。
  
  温汉风家已经摆了三十几张大桌子,从露天的中庭摆到进中堂,座无虚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绿娇娇等三人被安排在主席位,和温汉风,温祖宁两家主人坐在一起。
  
  还没有上菜,一户一户人家,轮流不停地来到绿娇娇的面前道谢磕头,这些都是中秋晚上救起的大汉的家人。
  
  被绿娇娇救过的大汉样子都很好认,因为他们的额头上都有一个被艾条烫伤的印记,他们一抬头看着绿娇娇,她就会注意到那个伤疤,忍不住笑出来。
  
  温凤村的村民们还以为这仙姑有多喜欢他们,大家也都欢天喜地的喝酒划拳。
  
  村民们都来表过心意,主席桌上清静一些,长得有些矮实的温祖宁要给绿娇娇敬酒,这人外表粗豪,说话声却很文雅,他对绿娇娇说:
  
  “祖宁的命也是绿小姐救回来的,想不到你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祖宁真是三生有幸,绿小姐,我敬你一杯。”
  
  绿娇娇今天滴酒不沾,她说:“小妹一向不会喝酒,今天以茶代酒吧,谢谢大哥。”
  
  温祖宁自己干过一杯后,借点酒兴就问绿娇娇:
  
  “绿小姐,我听汉风大哥说过你今天上山看雄鸡啼日穴的事,有件事不是很明白,想请教一下。”
  
  绿娇娇放下茶杯说:“是什么事呢?”
  
  温祖宁说:“我们温凤村男女老少几百口人,为什么中秋的晚上,只是我们这些去清城喝酒的人会出事呢?”
  
  绿娇娇说:“想不到温大哥还是很细心的人,这些事都注意到了……其实这个用水布出来的风水杀局,通过月亮的光影移动产生煞气,除了时间上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还因为光线要从祠堂外的明堂,折射到祠堂里面,折射的路线远,光线当然也窄了……越窄的光线,对要伤害的人就越集中……”
  
  温祖宁说:“所以就集中在我们这一群人?”
  
  绿娇娇看了看旁边的温汉风:“实际上,布局的人非常清楚准确地知道,要先对付村里的哪一批人;这个布局的那一道煞气,从昂日鸡方位的坎卦攻入祠堂,只杀村中有孩子的中年男人……”
  
  绿娇娇干脆对着温汉风说:“我今天早上提过,对方的计划完全可能是先杀村里最强壮的男性,然后再真正破局,对付全村妇孺,汉风大哥你认为黑衣人会是什么人呢?”
  
  温汉风对绿娇娇说:“我们还是进里边谈吧。”
  
  说完,安排杰克和安龙儿在外面继续吃东西,他再叫上温祖宁,和绿娇娇三人一起走入内堂喝茶。
  
  这时,温汉风终于愿意原原本本地说出事情的始末。
  
  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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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审讯
  
  
  
  原来温凤村属洪门九龙山泰安堂,温汉风正是泰安堂的堂主。
  
  为了反清复明的大业,温凤村泰安堂一直经商筹集经费,等待有朝一日起义。
  
  为了在清城地区得到良好的养兵积粮的环境,温凤村一向与清城衙门过从甚密。这样一来可以迷惑官府视线,二来可以制造贪官污吏,三来可以从中得到不少朝廷的动向。
  
  一但起义,就可以首先一举拿下清城。
  
  两年前,洪门九龙山龙头发出密令,己酉年南方各山头同时起兵攻城掠地,先占领中原南部,再向北部推进。
  
  于是泰安堂在屯兵积粮之余,更从江西花大价钱请来一个名叫赵建的风水师来修坟造穴,为保己酉年起义一举功成,力求天地人和,从风水上也得到协助。
  
  温汉风告诉他,温凤村一向尚武,他正在花大钱买通官府,想先弄个武举人当一下,希望四年后可以扶遥直上,当个大官。
  
  赵建一口答应,布下十面埋伏穴。
  
  谁知道这个十面埋伏穴对地气的消耗极大,河对面的上吉村一落千丈,引出后来赵建收重金自己回来破穴的事情,但温凤村也原气大伤。
  
  温凤村马上发出江湖追杀令,追杀赵建,同时花钱和上吉村和解。
  
  但是上吉村民却一直苦苦相逼,这样下去,一来引起官府注意,二来很容易暴露温凤村作为洪门泰安堂的真正身份,事情传到洪门龙头山主那里,山主意识到这件事影响可能很很严重,于是从身边左右二相两位得力相爷中,派出右相右轩先生重新堪地,并做了一场戏给上吉村民看,使他们能安居乐业下来,不再打打闹闹。
  
  但是右轩先生刚走,想不到就有黑衣人来布下杀局……
  
  
  
  绿娇娇听了事情的大概,分析之下应该合情合理,不会有多少假话,于是对温汉风说:
  
  “你有想过是朝廷派人来布局杀人呢?”
  
  温汉风说:“这是最有可能的。老实说,中秋节晚上死的六七个人,全是上吉村的人,可能是因为我们村的男人都有练武,就算再失去理智,手上的功夫都不会比对方差……所以,上吉村不可能请人回来布个杀局杀自己……”
  
  绿娇娇说:“如果朝廷对温凤村有证有据,就会直接挥兵进村捉人,现在他们这样出手,证明他们找不到证据。只是你们布下的风水穴太过张扬,虽说风水好没有犯皇法,但是朝廷则会万分忌讳……你们是税捐大户,朝廷不能直接对付你们,只好先布下杀局,杀伤温凤村的主要战斗力……然后就是破穴,让这里九代都无人发迹……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诛杀。”
  
  温祖宁接过话头:“这一次在金鸡岭上把两个黑衣人一死一伤,如果我们再有什么举动,朝廷就会以莫须有的罪名屠村,但是我们致之不理,又会被对方继续破坏……真是头痛。”
  
  温汉风说:“我们现在不能轻举惘动,就算我们的财力足够,现在起事也是非常被动,拖累其他堂口不说,说不定还正中对方的激将法,眼下……还是要守。”
  
  “装傻吧你们……”绿娇娇在抽着大烟,嘴里一边喷着烟一边说话。
  
  “何大人和你们很要好是不?”绿娇娇认为这是一个棋子。
  
  “对,我们在他身上花不少银子,当然我们也有钱赚……”温祖宁样子五大三粗,其实心思细密得象个女人。他是泰安堂的军师,洪门内称军师为“白纸扇”,专门负责管理,策划和谈判。
  
  他说话不紧不慢:“何大人方面,只想平息这事,让我们好好赚钱给他花,那黑衣人到了他手上,应该要受点苦了。”
  
  绿娇娇笑笑说:“这黑衣人受不受苦,得看朝廷想不想把对你们的怀疑捅到地方上,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温汉风点点头:“对,明天看看黑衣人怎么处理,就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平安压着这事。”
  
  绿娇娇开始悃了,站起来幽幽地说:“现在还不知道何大人那边的想法,你们最好有两手准备,实在逼紧了,还是要先撤出温凤村……还有,现在起雄鸡啼日穴上要布防了。”
  
  
  
  第二天大早,衙门果然派来马车接绿娇娇回清城,温祖宁也从家里赶一台马车出来,一起到清城县衙门,看看何大人怎样处理黑衣人。
  
  中午时分到达清城县衙,见过何大人和两位师爷,绿娇娇马上问黑衣人的下落。
  
  何大人的师爷孟颉说:“这个黑衣人收监后就一直在严刑审问,但是一个字都不说,现在已经昏过去了。”
  
  绿娇娇看一眼温祖宁说:“不说没问题,人还在就好。”
  
  温祖宁明白绿娇娇的意思,这个人还在,证明何大人这边并不怀疑黑衣人的来历,只当成是盗墓贼来看待了。
  
  孟颉摇摇头说:“其实大清律例里发冢盗墓也不是死罪,破坏风水的话更是没有条例可考,顶多判盗窃破坏他人阴地,三五年流放就可放出来,好象也没必要这般嘴硬,哼,真是奇怪……”
  
  “那岂不是让他在这里白吃了几天饭?”绿娇娇语带讽刺。
  
  师爷孟颉察颜观色是天生的本领,他听出一点绿娇娇的意思:“莫非绿小姐想看看这个人?”
  
  温祖宁开口说话打圆场:“他破坏的是我们的祠堂,我们也想见见他,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孟师爷,方便吗?”
  
  孟颉看看何大人,何大人满面堆笑表示同意。对何大人来说,谁审都一样,不用他审就行了。
  
  于是孟颉带大家到羁留所,在牢房深处看到奄奄一息的黑衣人一身血迹,双眼无神在躺在角落。
  
  黑衣人看到一大群人在牢房外看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又合上双眼。
  
  狱卒把黑衣人架出来扔在审讯房的地上,一条铁链象牵狗一样栓住黑衣人,铁链的另一头绑在刑具架子上。
  
  黑衣人遍体鳞伤,脚上又有绿娇娇开枪打的枪伤,只能趴在地上。
  
  温祖宁走到黑衣人面前蹲下问黑衣人:“我们温凤村和你无怨无仇,你犯的也不是死罪,我们其实可以花钱让你过得好很多……你知道,我们只想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头靠在地上,滚过脸翻开眼看着温祖宁,过了一会又合上眼趴在地上。
  
  绿娇娇从黑衣人的眼神里,看到他对温祖宁的反应不是不理睬,而是不屑一顾。而这种不屑一顾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自己可以平安离开这里,他要做的只是拖时间。
  
  她也急于从中知道一些事情,于是蹲到温祖宁的身边。黑衣人看到绿娇娇也来到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她。
  
黑衣人四十岁上下,虽然被村民和狱卒打得满脸是血,但仍可看出额头天仓饱满,山根隆起,脸旁两腮地阁方圆,可见此人少年起运,早入官场,现在定有官禄在身。
  
  而多年的官场升迁,现在这年纪起码已经是六品官,论官阶比何大人还要高。
  
  绿娇娇压低声音问他:“一个月前,广州郭家的鬼镜照堂是不是你们干的?”
  
  黑衣人眼睛睁大了一下,喉咙里“啊”出一声。
  
  大家终于听到黑衣人开口都围了过去。
  
  黑衣人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象费尽力气:“我只……和她说……,你们……出去……”
  
  绿娇娇眉头一皱,心里打一下鼓,这一招非常狠毒啊!
  
  黑衣人一点也不简单,只用一句话,就在温家的心里留下一个疑团,绿娇娇和温家的关系马上成了一个拆无可拆的死局。
  
  谈?还是不谈?
  
  谈的话,出去之后面对温家,无论如何不能让人相信,她会和盘说出黑衣人说过的话;而温家也会怀疑她和黑衣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谈更傻,只证明绿娇娇心虚回避,温家更对她怀疑到极点。
  
  绿娇娇和黑衣人一交锋就处于下风,现在已经不能退出这次审问。
  
  干脆豁出去,绿娇娇不在乎和温家的关系,她首先要搞清楚的是自己的事情。
  
  于是绿娇娇示意全部人出去,她单独和黑衣人谈,为了防止不测,手里拿着杰克的手枪。
  
  黑衣人问她:“你……是村里……请来的……?”
  
  绿娇娇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一个月前广州郭家的鬼镜照堂,是不是你干的。”
  
  黑衣人显得很辛苦,身上的伤让他不断低声呻吟,但他却努力在说话:
  
  “一身……都是……命,半点……不由……人,你以为……你枪法……好……,其实……我……师弟……早……知道……会死……在那天……夜里……”
  
  黑衣人答非所问,绿娇娇明白他是在拖时间,一来他要拖到有人救他,二来他要分化温家身边最强的人。
  
  如果假设他是朝廷的人,而他假设温家是洪门,那么这个离间计使得非常有效。
  
  绿娇娇只能顺着谈,尽量从一点一滴中得到更多的情报:
  
  “明知道要死,何必还来呢?身不由己吧?”
  
  绿娇娇一句“身不由己”,暗示了对方的公门来历。天下间求财之人,无不贪生怕死。
  
  只有朝廷公门,生要去死也要去,根本无可选择。
  
  黑衣人很辛苦地笑了一下说:“你……这样问……我……就知道……你们……是洪门……”
  
  绿娇娇说:“什么洪门呀,我们和你没仇,一会我们就给你包扎好伤口,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养伤。”
  
  黑衣人也知道绿娇娇说的话是对他的恐吓,只要温家现在把他带出这个牢门,国师府派人来到见不到他,他的下半生就要被朝廷追捕。
  
  他很艰难地翻过身躺在地上,仰天张开嘴无形地笑着说:
  
  “你们……来不……及了……”
  
  绿娇娇笑一笑说:“我就知道你没事。”
  
  黑衣人仰天翻着白眼,看着绿娇娇的脸说:“你道术高……当然……知道了。姑娘……你命不好……不要留在这里……害自己。”
  
  绿娇娇蹲在地上,低头看着他的脸说:“我知道我的命不好,这不用你说。只是你们天星派一向只在钦天监里给皇宫里司礼择日,撰写皇历,为什么要到这里出生入死,害人害己?”
  
  黑衣人听到这里,眼睛慢慢闭上,过一会再睁开眼:“姑娘……真不……简单,如你所说……身不由己……啊……”
  
  黑衣人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却让绿娇娇心惊胆跳,第一次杀人就杀了个朝廷命官,如果朝廷追查这件事,她马上会被全国通缉,并且立斩不赦。
  
  绿娇娇没时间和他一字一句地耗,只能捉紧时间追问下去:
  
  “你们现在破穴的方法,效果很差呀,没有更好的方法吗?”
  
  黑衣人头放松一些,脸转向一边说:“还有什么……方法,拿个锄头……把坟挖掉……就行了……”
  
  绿娇娇气得翻白眼,这样完全问不出关于龙诀的内容。
  
  黑衣人喉咙里呼咯作响,他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但他还要努力地说话:
  
  “为什么……那天晚上……我发出……的天星……幻咒……你用三清诀……可以挡住?”
  
  三清诀指是基本的凝神护身道诀,绿娇娇在当晚一见黑衣人的幻咒在半空闪出,快如闪电的情形下,也只能随手捻诀凝神,尽力一挡。
  
  绿娇娇把头凑到黑衣人的耳边,狠狠对他说:
  
  “不是三清诀厉害,而是那天晚上我刚刚来月事,见红了……”
  
  黑衣人一听这话,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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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送瘟神
  
  绿娇娇听到审讯室外有人敲门环,然后师爷孟颉急匆匆推门走进来,他对绿娇娇说:
  “广州府的知州派来公差,说他们那边也出过类似的盗墓案,一直没有破案,听说我们县衙捉到一个,现在来提人回去审理。”
  绿娇娇看前昏死在地上的黑衣人,不禁佩服此人卦术高强,开口说话的时间拿捏得刚刚好。
  几个佩刀官差走进来,看了一眼绿娇娇,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衣人,问孟颉说:“就是他了吧……”确认之后,就叫狱卒架黑衣人出衙门。
  原来门外早准备好囚车,活着的黑衣人被扔进车上的木笼,死去的黑衣人用席子卷着绑在囚车后,广州府公差和清城县衙交换好公文,马上赶车离开。
  前后不过一刻钟,绿娇娇和温祖宁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被人带走,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衙门的角度来看,这件案子已经告破,终于为乡亲破了案做了好事的何大人最开心,一直抚着手掌笑呵呵地乐着。
  事到如今,温祖宁只好谢过何大人和孟颉,和绿娇娇离开衙门。
  绿娇娇说奔波了几天,想和杰克、安龙儿回客栈休息,温祖宁却显得面有难色,他还想知道黑衣人对绿娇娇说了些什么。
  绿娇娇非常了解现在的情况,这个场面和关系,正在黑衣人意料之中,也许,黑衣人现在因为计谋得逞,已经笑醒过来。
  绿娇娇说:“不如这样吧,祖宁大哥不嫌弃的话,先和我们一齐回客栈,也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再谈。”
  能跟着绿娇娇,温祖宁当然满口答应,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绿娇娇带着黑衣人的秘密不辞而别,偷偷一溜烟离开清城。
  一起回到客栈,绿娇娇叫人准备好热水浴桶入房,自己好好地泡个热水澡,只有这当口,那温祖宁才不会叼住不放,自己可以好好地想想事情。
  
  绿娇娇还住到刚到清城下榻的江景上房,从这里打开窗户可以看到碧绿的北江,江上渔船和商船不时掠过窗前。
  太阳已经西斜,阳光照在房间一角的床铺上。
  绿娇娇泡在浴桶里,吸着大烟慢慢理清自己的思路。
  从黑衣人的话中,绿娇娇肯定了很多个猜想,这也是她一直主动努力为温凤村解救风水煞的最终目的,雄鸡啼日穴一战总算有收获。
  天星派风水术,最擅长择吉定向,当然反过来用的话,也最擅长通过时间和方位杀人,一向是皇宫内的司祭天文机构钦天监的专用术数。
  绿娇娇和黑衣人的对话里,黑衣人的态度和默认,再加上温凤村的秘密背景,都让绿娇娇几乎肯定黑衣人来自朝廷的安排。
  从温凤村和广州郭家的死人事件来看,出自同一门派的杀人手法,如果都是朝廷派出的天星风水高手所为,为什么广州官员郭大人也会被杀?
  或者天星高手在下手时,并不以官员或叛党为依据,而是自己有他们一套归罪方法。
  任何人都可能是他们下手的对象,只要……只要他们富贵在即……
  或者说……只要他们的祖坟有太好的风水,都可能是天星高手们下手的对象。
  而且,天星高手们下手的地域很广,短短一个月,就从广州搞到清城,他们对每个地方的地理龙脉都非常熟悉,这可是民间风水师不太可能做到的事情。
  龙脉变化万千,或隐或现,寻找一条好龙脉跑几个月是很正常的事情,每一个风水师都有自己熟悉的地区和地理环境。风水名师到了一个新地方,没有三五天,或是一头半个月,都不能拿捏准确山水的来龙去脉……只会骗钱的俗师根本就找不到龙脉。
  但是来自宫内的天星高手们,来到广东偏远的南方,似乎下手很准很肯定,好象他们对天下龙脉都已经看得一清二楚,正在有策略地开展一次风水大战。
  如果朝廷在有策略地进行大规模风水战,那对他们来说,最有用的莫过于安家收藏了上千年的龙诀。
  龙诀风水术,世间没人见过更没人听过,根本就不是现在世上各门各派的风水,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安家的几个家人。
  就算龙诀来自天子禁宫,朝廷如何得知龙诀在安家手里呢?
  这不是现在可以有答案的问题,但是绿娇娇在广州的家被破坏,对方留下明示是完全不用猜想的事实。
  再加上现在绿娇娇所杀的人,九成是朝廷命官,如此说来她现在已经是身带死罪的重犯,朝廷如果想要她的人头,理由已经相当充份。
  实际上绿娇娇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不能装成没事再和安龙儿回广州看风水赚银子。
  隐居江湖的话,朝廷迟早会通缉她;回江西找父亲解决龙诀的事情,也是前途未卜……
  从广州家中被破坏,绿娇娇就一直有直觉,她的生活长期被人监视,她出来的一路上一直被人跟踪。
  换个角度看,就绿娇娇要逼某人去另一个地方做一件事,也会跟踪着对方。
  但是如果就这样被幕后操纵得服服帖帖,最后让对方顺利得到龙诀,自己就会安全了吗?
  绿娇娇心里大概把事情背景组织了一下,却感到自己象一条入了网的鱼,下一步棋该如何走呢?
  
  她从浴桶里站起来,擦干身子穿好衣服,走到杰克和安龙儿的房间敲门。
  来开门的是杰克,一看见绿娇娇就笑逐眉开:
  “我的娇娇,你身上真香啊……”一边让绿娇娇入了房间。
  安龙儿正坐在窗边看书,看到绿娇娇进来,马上站起来拉凳子,倒茶给绿娇娇。
  绿娇娇叫杰克关上门,三人一齐坐到桌子旁边。这一刻,让绿娇娇恍惚感到这是一个家。她看着安龙儿和杰克,忍不住露出笑意。
  安龙儿少年老成,为人正直,保护自己奋不顾身;杰克放下广州的华洋贸易,陪自己走上险路却从无怨言,爱护她也教给她许多新知识。
  看着这两个男人,绿娇娇几乎要感谢老天爷,他们象是老天爷给她的礼物,陪着她面对危险。
  
绿娇娇从衣袖里掏出两张银票,每张十两银子,放到安龙儿和杰克面前,说:
  “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看风水呢……也有些进帐,大家都分点银子开心一下。”
  安龙儿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张银票,禁不住喜上眉梢,手拿着银票左看右看。
  杰克皱着眉头,两只手指捻起银票说:“你喝我的酒,坐我的车,用我的子弹,还让我帮你捉贼,才值十两银子,我认为起码要二百两……”
  绿娇娇从衣袖里再掏出二两银票说:“早知道你这奸商要讲价,我可没叫你上山捉贼,你要加二百两也可以……”
  说着在桌下踢了杰克一脚:“不过以后你就别指望有罪了……”
  杰克想起来,中秋那晚上的原罪还没发生呢?他可不想纯洁地回广州。
  “二两,要不要?”绿娇娇抖一抖手中的小银票。
  杰克一手扯过银票说:“要,都要。”
  绿娇娇又踢了他一脚说:“什么都要,我还不给呢……龙儿别眼红,这奸商出了点成本,这二两是我给他回本的。”
  安龙儿问绿娇娇:“我们是不是准备上路去江西了?如果出发的话,我今晚就收拾马车和行李。”
  绿娇娇笑笑说:“不急,先聊聊天……你们都打过猎吗?”
  安龙儿说:“我打过小鸟……”
  杰克说:“我打过狗熊,也打过狼……”
  “那就好,那么你们在打猎时最怕猎物怎么样呢?”绿娇娇接着问。
  安龙儿说:“打鸟最不想被鸟儿发现自己,鸟一发现人走近,就会飞走。”
  绿娇娇看着杰克,示意他说说。杰克说:
  “打熊当然也怕熊跑丢了,不过熊要是发现猎人的话,熊就要往回扑,要伤人,我们也不想给熊扑回来咬一口……狼的话……”
  绿娇娇很好奇:“狼是怎样的呢?”
  杰克耸耸肩说:“狼很狡猾,如果不小心跟不住,让狼跑丢了,狼还可能会绕到猎人的背后,反过来袭击猎人……要是为了打猎做食物,我们都不愿意打狼,除非狼偷吃我们的羊太厉害了,我们才会组织好围猎狼群。”
  绿娇娇点点头说:“如果只有一两个猎人,却要去跟踪狼的话,一定是很危险的事……”
  “不想被发现,不想被正面反扑,更不想被反跟踪……”绿娇娇高度总结发言。
  安龙儿问:“娇姐我们要去打猎吗?”
  绿娇娇合着嘴唇狡猾地笑着,摇摇头说:“嗯……不是,我们是狼,要找出猎人是谁……”
  杰克听到这里,又激发起西部牛仔最独有的冒险精神,喜形于色地把头凑近绿娇娇小声问:
  “咻……我们又要干什么大事了吧?”
  绿娇娇用手推开他的头:“晚上再跟你说……龙儿,去江边包一条大船,请上祖宁大哥到船上吃饭。”
  
  北江江面壮阔,水深流静,风景如画也很适合商船运输,所以江边的船运业非常发达,甚至有专门接待游人上船游江和吃饭的船家。
  安龙儿包了一条可以放四围大桌子的大船,安排好菜式就通知温祖宁、绿娇娇和杰克上船。
  绿娇娇一上船就叫船家把船驶到最宽的江心,把饭桌开到船头最当眼的地方。
  四人坐在船头喝茶吹风,好不写意。
  菜还没有做好,桌上点着抽大烟的灯泡,绿娇娇躺在船家的大靠椅上,抱着心爱的大烟枪,时不时抽上一口。
  她庸懒地向温祖宁转过头问:“祖宁大哥,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在船上吃饭吗?”
  温祖宁说:“绿小姐是喜欢清城北江的风景吧……”
  “唉……”绿娇娇叹一口气,呼出一口烟:“我们一直被朝廷派人跟踪着,如果在岸上吃饭,我们说的话,全都会被人家听到。现在艇家两公婆正在船尾做菜,我们说话小声点……龙儿,去帮艇家做做菜,别让他们过来船头。”
  “是。”龙儿领命去看住两个艇家。
  温祖宁坐到绿娇娇身边,压低了声音问:“今天中午,黑衣人说什么了?”
  “他承认了自己的朝廷的人,他叫我不要插手他的事……后来从广州提犯人的公差是他们自己人,他不会有事的……”绿娇娇有力无气地坦白着。
  “啊……是这样,还有说别的吗?”温祖宁又问。
  “他肯定你们是洪门……置于为什么还不下手剿杀就不知道了,这种事他也不可能告诉我……”绿娇娇把锅推到黑衣人身上,其实当时就是她主动挑出黑衣人的身份,使黑衣人肯定金鸡岭下是洪门堂口。
  温祖宁其实对绿娇娇一无所知,他们根本不知道何大人会花钱请绿娇娇来帮他们,也许这就是平时往衙门送黑钱积的德。
  于是他问绿娇娇:“绿小姐是因为什么事,被朝廷跟踪呢?”
  绿娇娇很小声地在温祖宁耳边说:“湖南洪门衡山顺义堂被端了,那个黄毛小孩是顺义堂堂主的儿子,我要保他到广州……”
  “那洋人呢?”绿娇娇是洪门的人温祖宁是比较相信的,但他一直想不通那洋人是干嘛的。
  “那是我们的军火商,我们的洋枪全是他那里来的,他要到广州接货,顺路护着我们上路……你知道啦,有洋人在的话,官府不会乱动的。”
  绿娇娇给温祖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温祖宁这回有点紧张了:“朝廷跟踪你们是不是想钓出下一个堂口?”
  “师军呀,还是你聪明……”绿娇娇给温祖宁一个帽子:
  “我们本来不敢接近自己人的堂口,碰上你们是很意外的呀。你知道,我们一直被朝廷派人吊着尾巴,现在跟瘟神似的,到哪儿害哪……”
  温祖宁心里马上卟通卟通地打鼓,心想这下麻烦大了,想不到接回来一个瘟神,温凤村底子一向清白肯花大钱,才保得住到今天平安无事,要是这绿娇娇再进村里搞几下,朝廷铁定钉死温凤村是洪门堂口。
  “原来是这样啊……三位都是洪门义士,佩服佩服……那绿小姐什么时候起程?”
  温祖宁言下之意是想赶人了。
  绿娇娇一听,知道这下得手,终于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自己一味要走,温凤村洪门泰安堂口一定不会放她,因为黑衣人留下一个烂摊子根本就搅和不清,而自己不走的话对自己的事也一点好处没有,让对方自动赶人走是最好的方法。
  绿娇娇翻着白眼,无神地看着天上的红霞,喃喃地说:
  “快到广州了,如果现在不能甩掉身后的尾巴,到了广州也是害死那边的堂口……不能就这样南下呀……”
  温祖宁有点着急了,心想,这瘟神不是想留在温凤村吧?
  于是仗义地对绿娇娇说:“洪门兄弟遍天下,绿小姐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尽管说出来,祖宁一定给你安排……”
  绿娇娇一听,这踢皮球踢到上脸了,忍住不笑继续哭丧:
  “我们想从清城转水路,在什么地方上个岸,多几个来回,甩丢朝廷的密探再联系广州的兄弟,祖宁大哥有什么好去处能安排一下吗……”
  温祖宁听绿娇娇这么说,知道他们想走,心里坦实很多,想了一会说:
  “现在你再到洪门堂口,对谁都不好……这样吧,我在花县棺材铺有些兄弟,他们不是洪门的人,但也是反清义士……你在路上想办法甩掉密探,到了他们那里就先住下……那个地方距离广州只有四十里,你联系广州堂口的话,进可攻退可守啊……”
  去花县的话,实际上是在走回头路,绿娇娇听完温祖宁的话,心里不停盘算,默默地抽着大烟。
  温祖宁在旁边心急如焚,绿娇娇终于开口说话了:
  “好,花县棺材铺。”
  温祖宁呼出一口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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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从水路失踪
  
  绿娇娇问过温祖宁花县棺材铺里的兄弟叫什么名字,怎样相认后,艇家也做好了饭菜。
  大家在艇上开开心心地吃喝一通,然后送温祖宁上岸,因为温祖宁想在今晚赶回温凤村家里,所以要早点回去。
  可是绿娇娇却游兴甚浓,叫艇家在岸上又叫来一队唱曲的姑娘,到艇上吹拉弹唱。
  他们三人继续在船头的桌子喝酒快活,艇家在船尾帮忙侍候酒菜,六个姑娘加一个带班的班主大姨,在游艇中间的船舱表演歌舞,一时间艇上热闹得有如广州白鹅潭上的花艇。
  绿娇娇这样安排大有目的,如果他们现在是被人跟踪的话,在房间谈话有可能被人偷听,所谓隔墙有耳,有墙的地方最不安全;
  在食肆谈更不可能,身边的耳朵比人头多;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宽阔的江面。
  在这条游艇上,最危险的偷听者是艇家,他们当然不会是密探,但是当绿娇娇一行上岸后,就会有人用钱撬开艇家的嘴,所以艇家听到的每一句话,都可能传到密探和幕后人的耳朵,所以对艇家的隔离非常有必要。
  船头距离船尾有五六丈,白天在船头小声说话,船尾听不见;但是在宁静的晚上,听见的可能性非常大,绿娇娇找来一队唱曲的姑娘在游艇中间喧哗,是对船尾艇家最好的隔离。
  绿娇娇点了最热闹的曲目,姑娘们卖力地表演,绿娇娇在嘈闹的乐曲声中给杰克和安龙儿安排工作。
  “我们要向跟踪我们的人反扑,杰克,我们现在就是反过来偷袭猎人的狼。”绿娇娇明确地告诉大家下一步的目的。
  杰克和安龙儿点点头,他们和绿娇娇一齐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都对绿娇娇的安排充满信任。
  “杰克,你一会回去就收拾好行李,然后只能睡三个时辰,明天早上你自己一个人,赶着马车卯时出发。”绿娇娇简洁地发出指令。
  杰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啊?我们要分开吗?为什么?”
  杰克不想和绿娇娇分开一分一秒,他越来越爱这个巫师一样的神奇女孩,让他陪着绿娇娇下十八层地狱他也敢去,要他离开绿娇娇却万万不可。
  绿娇娇看着他,深情地笑一笑说:“我会等你回来的,但是现在你要帮我把跟踪的人引开一会儿……你赶着西洋马车最为显眼,你去引开对方是最合适的……”
  杰克真的急了,紧张地对绿娇娇说:“叫龙儿去不行吗?他引开对方,我和你在一起……”
  绿娇娇没想到还要说服这个大个子去办事,只好耐心地慢慢解释:
  “在逃跑时,你太高大了,非常显眼,而且龙儿还是小孩,很多事情他自己做不了主,可能会影响下一步计划……你就不同了,你一个人处理事情的时候,我放心……”
  绿娇娇带着温柔的笑容和眼神看着杰克,手在桌子上握住杰克的手。
  杰克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他实在无法抗拒她的温柔和笑容,杰克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
  “娇娇,我们要分开多久……”讲条件是商人的天职,杰克这方面绝不含胡。
  看到杰克认真地确认分开的时间,绿娇娇真是有点感动:“我们只要分开五天……听我说,你明天早上先向北方走一天,然后找个地方住下;第二天再原路走回来清城住一天……”
  绿娇娇顿了一下,看看杰克听懂了没有,杰克点点头,示意明白,让绿娇娇继续说下去。
  “第三天到第五天,你从原路慢慢返回广州,实际上,第五天你会到达花县,就是上次那个倒地木星局的附近,然后你在县城住下,等我们来找你。”
  “就这么简单?”杰克也惊讶于这个安排,还以为有多刺激呢。
  绿娇娇说:“对,头四天会很简单,你不紧不慢地走就行了。他们在第一天的晚上就会发现我和龙儿不是和你在一起,但是跟着你总会找到我的下落,打后的四天会跟得寸步不离……”
  “我明白了,我们是分开为两群狼,你想伏击跟在我身后的猎人,对吗?”打过猎的杰克一点就明白绿娇娇的想法。
  “嗯……第五天,如果顺利的话,你不一定可以在花县的县城过夜,因为那一天可能会很忙,明白吗?”绿娇娇对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太露骨。
  杰克说:“明白,我会准备好枪和子弹,今天晚上我也会给你准备多一些子弹。那你们两个人呢?有什么计划?”


绿娇娇说:“我们想办法从对方的眼皮下消失,直到与你在花县会合……你不用担心,龙儿是条好汉,他会保护我的……”
  说到这里,绿娇娇拍拍安龙儿的肩膀,安龙儿看着他的娇姐笑了。
  杰克心情真是很难过,他没有遇过一个女孩子让他如此痴迷,依依不舍地握着绿娇娇的手说:
  “无论如何,五天后我在花县县城等你,如果见不到你的话,我会一辈子都在找你……”
  绿娇娇可不会在这个时候破坏气氛,她对杰克说:“好的,我一定会被你找着,放心吧……”
  
  三人回到客栈已经是三更时分,客栈里的客人都陆续吹熄灯,上床睡觉。
  在绿娇娇的安排下,安龙儿一回到自己和杰克的房间,关上门后马上收拾有用的行李,包扎在藤箱里背在身后,在夜幕中从临向北江的窗户爬出去。
  窗下就是北江,从窗台到江面有两丈多高,安龙儿从客栈的临江外墙象壁虎一样,游爬到旁边的码头,花了点钱从那里叫来一条窄小的平底快船,然后静悄悄地划到绿娇娇的窗下。
  这时,绿娇娇和杰克的房间早就熄了灯,但是绿娇娇的房间却开着窗子,特别容易辨认。
  安龙儿站在小船上,从身上松开准备好的绳子,绳子的一头打了个大头结。他轻轻甩出绳子,用缓慢的速度把绳子无声无息地投入绿娇娇的窗子。
  窗前早就垫好绵被,绳子打入窗户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绿娇娇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换上和安龙儿一样的素色紧身短衣,左轮枪跨在腰间,再用一块灰布围在腰间,象一条短裙一样斜斜遮在枪外面。毕竟一个女孩子背着洋枪到处走,会引起官差注意也会吓着老百姓。
  她接到绳头后,麻利地把绳子绑在床脚上,拉了一下,床很沉重,完全可以承受她轻飘飘的身体。
  然后背起准备好的藤箱,从窗户沿着绳子往下滑,床被她的体重拉得一点一点地往外移,发出轻微的吱吱声,在绿娇娇的耳朵里,这轻微的声响惊心动魄。
  慢慢小心地下滑到船上,绿娇娇双手紧张得出汗,心情也同样紧张以至一身都是冷汗。
  安龙儿扶绿娇娇坐下,拿起绳头又打了一个大头结,把整条绳子甩入绿娇娇刚爬出来的窗户,从外面不会看出曾经有人爬过下来的痕迹。
  然后平底快船悄悄地向广州方向顺流南下,快速离开清城。
  杰克在旁边的房间,熄了灯后一直站在窗前,从窗户缝里看着绿娇娇从绳子滑到船上,也是心情极为紧张,直到看着他们飞也似的离开视线,才茫然若失地坐下,从来没有过的孤独感,突然涌上心头。
  绿娇娇安排的时间经过周密计算。马车永远比船走得快,马车走一个白天的路,船就要走两个白天。
  到达花县地界后,绿娇娇还要转陆路在到达花县之前的官道上提前埋伏,拦截杰克的马车,找出跟踪者;所以一定要安排杰克慢慢走,才有可能让自己在第四天顺利截击。
  小船在北江中间顺流全速前进,绿娇娇一直背过身看着远去的清城,和一直向后退去漆黑的水平线。
  视线的最远处,总是看到似有似无的船影,感觉到有船跟在远方,却又从来没有肯定地看到过。
  绿娇娇不断地催促船家加快速度,就这样在北江上高速行进一夜,船家和安龙儿都累得半死。原来为了达到相当的速度甩掉跟踪的人,安龙儿和船家一直轮流划船。
  天亮时,小船已经离开清城十几里路。
  广东是江南水乡,境内水脉纵横,水路的支流非常多,要把自己隐藏在水路中,最好不过进入支流。
  绿娇娇随意地指着一道顺水支流,让船家冲进去,一路顺流沿着小河前进。
  到了支流的深处,绿娇娇叫船家放慢速度,自己一直回头看着后面的河面。
  船划到一个乡间小码头,绿娇娇付清工钱给船家,另外再加工钱请船家划着空船顺流而下,到下一个码头休息两个时辰后再回清城,如果可以不走原路回头那当然更好了。
  船家收了一张足够他一个月工钱的大银票,重新鼓起干劲向下游继续前进。
  绿娇娇和安龙儿躲在码头边榕树下的茶寮暗处,叫上一壶茶守在小河边,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从上游下来的每一只船。
  清晨的乡间小河面上没什么船经过,偶尔有一两只小渔船划过,船上的人都晒得黑碳一般,船上堆着渔网,一看就知道是当地的农民,正眼都不会看一看码头,明显不是跟踪者。
  偶尔也会有大一些的平底货船经过,船上载满货,吃水很深,因为船工都刚刚起床,零星在船头船尾洗洗漱漱,船只缓慢而平稳地在小河中间流过,不可能从昨晚起就追赶一条小快船。
  坐了一个时辰,喝些水吃过两个包子后,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绿娇娇又准备出发。
  这次她看中了一条有顶的小船,小船的中段用草蓬包成圆拱形,顶子的前后还有帘子遮阳。
  她和安龙儿躲入船里,她马上叫安龙儿睡觉,自己则掏出大烟枪抽上几泡提提神。
  有草蓬顶的船都不会很轻快,船家在船尾慢悠悠地划桨,船缓慢地前进。
  绿娇娇等安龙儿睡了一个时辰,把安龙儿叫醒,换自己睡,两人就这样一直躲在草蓬下换人睡觉,直到太阳下山。
  等两人都睡足了,绿娇娇开始从船头的帘子向外看去,她想随便找一个地方上岸。
  要对方无法跟踪自己的行走路线,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要到那里,跟踪一个没有目的地到处乱走的人,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她看到小河边有一片甘蔗地,甘蔗都长得比人高。有一条很窄的田间小路伸到小河边,绿娇娇突然叫船家停船,马上要在这里上岸。
  这一程白天的乡间水路不是特别服务,对船家而言这只是很普通的村间客运,花不了几十文铜钱,绿娇娇干脆利落给钱后,趁着最后一点阳光,和安龙儿跳入甘蔗地里。
  脚一到陆地上,绿娇娇马上爬到一棵树上,看看这片田地有多大。
  举目看去,这片甘蔗地根本看不到边,只有远远的山影描出大地边际的轮廓,眼下是被秋风吹得象海浪一样起伏的蔗叶。
  绿娇娇从树上跳下来,带冲安龙儿就往甘蔗林里冲。跑了两刻钟,绿娇娇已经气喘嘘嘘
  她叉着腰拉安龙儿蹲下,拔出左轮枪,拉开枪扳机,然后左脚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按地,右手拿枪架在右膝上,低下头闭着眼睛,慢慢地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倾听身边的每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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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村妓
  
  
  
  绿娇娇给杰克的安排,其实只是她计划中的后备部份。
  
  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进行跟踪,那么无论他们三人是分开还是在一齐,那个跟踪者都只会死死盯住绿娇娇;
  
  但是如果对方有两个人以上,那么杰克就有可能分散跟踪者的力量,使绿娇娇可以逐个击破。
  
  绿娇娇的真正想法,是自己和安龙儿在头三天快速逃逸,在途中解决跟踪自己的人,然后在第四第五天才从杰克的笨重大马车背后解决可能存在的另一个跟踪者。
  
  所以自己带安龙儿尽快找到适合的战场,速战速决是最有利的结果。
  
  绿娇娇从水路快速顺流南撤时起卦算过,分明背后一直有人,但是却没有明确地看到,或是有证据肯定这个卦象的结果。
  
  卦象显示出跟踪者只有一人,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材矮小形容猥琐,如果这个人一直紧跟在自己后面,经过一夜一日的水路追赶,应该已经甩掉,或者是已经被自己发现。
  
  但是今天在草蓬船里休息时,再算出卦象却显示此人一直阴魂不散在身边不远的地方,没有甩掉也没有发现……
  
  绿娇娇简直有点冒火,这家伙难道是鬼魂不成?他是怎样跟踪自己的呢?天下还有这样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潜入大片甘蔗林,是对跟踪者的挑战。
  
  大片甘蔗林高过人头,绿娇娇和安龙儿两个小个子潜伏其中,和石沉大海没有区别。
  
  绿娇娇所潜伏的地方,方圆一里都没有大树,这样就避免了被人从高处监视的可能。
  
  给跟踪者留下的最大困难是,在四通八达的甘蔗林里,他无法想象绿娇娇会向哪一个方向离开。
  
  他能追上来的话,绿娇娇就会给他一个截击;他追不上来的话,绿娇娇就会从他眼皮下逃脱。
  
  绿娇娇和安龙儿静静地坐在甘蔗林里足足有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全黑下来,四周没有一点动静。
  
  远远听到甘蔗林的边缘传来一两声狗吠,证明那边有些看林的人家。
  
  绿娇娇咬着安龙儿的耳朵,用压得象蚊子般小声的嘴唇音对他说:
  
  “你向那边的小村庄走过去,不要走出脚步声,走两刻钟,如果听到枪声肯定出事了,你马上回来……如果没有听到枪声,就在村庄边上停下等我,我在一个时辰后会去找你,去吧……”
  
  安龙儿点点头,就开始向村庄走去。
  
  黑暗中村庄那边的一点点灯光非常显眼,但是要走到那里,两刻钟是不够的。
  
  绿娇娇并不想安龙儿进村,她只想安龙儿的走动,可以引出跟踪者,而她则在跟踪者经过自己身边时截击。
  
  安龙儿在甘蔗林里走着,根本看不到他的头,只听得一片悉悉倏倏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刺耳。
  
  他功夫底子很好,要走路不发出声音并不是难事,这样对方就不会知道在走路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他身边的甘蔗叶子却是避无可避,一直在发出响声,这正是绿娇娇最想要的效果,不发出点信号,跟踪者怎么知道他们要离开呢?
  
  果然在安龙儿走出十多丈远,从绿娇娇进入甘蔗林的小河方向,听到甘蔗叶晃动的声音。
  
  绿娇娇心里一阵狂喜,终于可以调动对方了,只要他去跟上安龙儿,从自己附近经过……
  
  可是这些声音里听不出有脚步声,常理来说,也可能只是一只狗在地里翻东西吃。
  
  大概是人走了十几步的时间,蔗叶不再发出声音,好象一个人走了一会之后,又停下来。
  
  绿娇娇再等一会,四周回复万籁无声。
  
  她这一次真是气急败坏,有没有盯梢这么厉害的人呀?连这样的计谋都可以识破。看来之前搞的小动作完全没用,只会让对方看着偷笑。现在干脆找个好地方睡个好觉,另想法子再对付这盯梢鬼。
  
  绿娇娇跑了一天一夜,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大烟都没抽上几口,搞得腰酸背痛,这辈子没熬过这种苦,也没试过象今天这样心里充满锉败感。
  
  她从地上站起来,火冒三丈地向着河岸那边用土话破口大骂:
  
  “操你家翻兜!老娘现在就睡觉去!你自己在这里玩甘蔗吧!”
  
  然后从甘蔗林里站起来,气鼓鼓地走向安龙儿的方向。
  
  
  
杰克这时正在大床上翻云覆雨,大床被摇得轰轰作响,大概快要散架。床上的女孩身材纤细娇小,皮肤洁白,正是杰克想象中绿娇娇的身体。
  
  她要死要活地叫着,从床上到地下,从地下到桌子上……
  
  杰克不只是体力超人,而且还充满想象力,就算是这个阅人无数的女孩子也没有想到会接上这么一个会侍候女人的嫖客。
  
  她叫得越大声,杰克就越兴奋,这半个月的多余精力一气往这个女孩的身体里发泄。
  
  绿娇娇对他的若即若离,一路上奔波不停意外不断,都让杰克没有喘口气歇息一下的时间。
  
  他来中国这么久,大概也没试过这么久不碰女人。
  
  在广州十三行,一边是淘金地,一边是销金窝,只要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和女人。
  
  杰克相信上帝,却并不是清教徒,他知道如果你活着的时候不去享乐,死了之后就什么都做不了,他绝不是喜欢为难自己的哪种人。
  
  从清城向北走,要乘船渡过北江。
  
  杰克赶着大马车要渡河的话,马上就会被人发现车上没有人。
  
  杰克在早上卯时准时出发,没有到码头渡江,却向着东北的小路快速地赶车前进。
  
  这条路沿着北江逆流而上,路面越走越颠簸,四周的山岭也越来越多,到了天黑的时候,杰克的马车走到一个叫洲心的小镇。
  
  今天杰克的目的只是引开跟踪者,到什么地方他并没有所谓,只要在路上跑够了时间,他就算是完成任务。
  
  洲心镇不象清城一般人来人往工商繁荣,农户虽多但仍有闹市,地方不算大可是山灵水秀别有风情。
  
  镇上最好的客栈位于闹市正中旺地,也就是得个干净整洁,谈不上富丽堂皇服务周到。
  
  杰克在这里安顿好住房和马车,从客栈掌柜那里了解到,原来洲心镇最出名就是当地的洲心鸡。洲心鸡骨架虽小却皮脆肉滑,是驰名广东的名菜。
  
  杰克听到掌柜这样推荐,心想要是不去尝一尝的话太可惜了,于是问过掌柜哪里有正宗的洲心鸡,马上出发寻找美食。
  
  按掌柜指的路,杰克在镇上左右拐过几个路口,走到洲心镇的边缘,看到客栈掌柜所说的食肆,食肆大门上写着丰庆居三个大字。
  
  杰克一个人坐在桌子旁边,桌面上放了四五个碟子,中间是正宗的洲心白切鸡,其他的碟子是猪肚牛肉之类的店家推荐菜式,他从身上掏出自带的龙舌兰酒给自己倒上一杯,摆好吃饭的阵势。
  
  尝了一块洲心鸡,味道果然不同凡响,齿颊留香,满嘴流油。再喝上一口龙舌兰酒,美妙的感觉让杰克想起绿娇娇。
  
  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绿娇娇吃到一定很开心,说不停也会要问自己要酒喝呢……杰克想到这里,脸上禁不住露出微笑。
  
  会合了绿娇娇之后,再经过这里,一定带绿娇娇来吃正宗洲心鸡,杰克已经想好了这个行程。
  
  嘴里爽快,心里挂念的时候,身边站过来一个女孩子,杰克嘴里叼着鸡骨头抬头一看,差点以为是绿娇娇跟到这里。
  
  这个女孩子也是身穿绿褂身材娇小,不同的只是绿娇娇脸色苍白,脸形清秀;这个女孩脸色红润,脸形更为丰满。
  
  她手上挽一个香荷包,全身配套的衣着在这个朴素的小镇显得过于华丽。
  
  她看到杰克叼着骨头的样子,掩着嘴笑起来,杰克恍惚间回到刚刚认识绿娇娇那一天,绿娇娇用团扇掩住半边脸的微笑。
  
  女孩问杰克:“洋大人,你就一个人吃饭吗?”
  
  以杰克的丰富经验马上明白这是来兜搭生意的妓女,如果自己不喜欢这个女孩,可以马上叫她离开。
  
  不过杰克没有,因为这个女孩有几分象绿娇娇,而今天刚刚和绿娇娇安龙儿分开,他还没有习惯一个人吃饭生活,于是他招呼这女孩子坐下:
  
  “对,我一个人,要不要坐下一起吃饭?”
  
  那女孩说:“啊,谢谢洋大人,翠玉就不客气了……”
  
  杰克叫店家在桌子上加了碗筷,翠玉坐下来就吃,真正的不客气。
  
  杰克说:“不要叫我洋大人了,你叫我杰克吧,你多大年纪了?”
  
  “是,杰克少爷,你的中国话讲得真好……呵呵……翠玉今年十七岁了……”翠玉对答如流,完全没有怕生的感觉。
  
  杰克这时才想起来,从来没有问过绿娇娇的年纪。不过在西方礼节上,问一个女士的年纪是非常失礼的事情。
  
  对翠玉不同,因为一会可能有肉体交易,之前还要讨价还价,如果不了解商品情况,倒是不好还价,年纪也是商品的一部份,还是要问的。
  
  杰克和翠玉边吃边聊天,翠玉很知情识趣地给杰克倒酒夹菜,在杰克身上摸摸靠靠,逗得杰克颇为开心,心想要是绿娇娇也可以这样的话,这辈子可算是死而无憾了。
  
  酒足饭饱后,杰克和翠玉熟络不少。翠玉问他:“杰克少爷,你想来我家玩吗?”
  
  杰克嘻皮笑脸地说:“好啊,让我看看你的房间,不过看房间要多少钱呀?我怕身上没这么多钱呢……”
  
  杰克考虑到自己客房的话,里面各种钱银物器不少,给外人进去也太不安全了。翠玉那里毕竟是专业场地,可以玩得更加尽兴。
  
  翠玉双手抱着杰克的手,用丰满的乳房顶住杰克的手臂,非常贴心地回答杰克:“那个你不用担心,你来了再说嘛……”
  
  杰克被翠玉顶得忘乎所以,直说:“不用钱的话……可要里里外外看个清楚了……快走吧!”
  
  翠玉带着杰克向镇外走去,在夜幕中走到一间张灯挂彩的小客栈,客栈店门很小,没有招牌。
  
  进门是一个小厅,小厅四周分别开了五六个小门。厅里空无一人,翠玉把杰克带入其中一个房间,房间里到处随意扔着翠玉的衣服,看得出这里真是她住的地方。
  
  杰克终于有机会释放活力,怀里抱着翠玉,脑子里想着绿娇娇,狠狠地过了一个时辰的瘾。
  
  杰克重新穿好衣服,翠玉却祼着身体坐在地上,双手抱头靠着出去的房门。
  
  杰克对翠玉是满意的,主动问翠玉:“你一般收客人多少钱?”
  
  翠玉看也不看杰克,仍是抱头坐在地上:“随便,你想给多少就给多少吧……”
  
  杰克大概也知道城里的价格,一楼一凤的价格远不如花艇和大寨花馆,只要二百文钱就有交易,如果年轻的女孩多打赏一点,三百四百也非常够了。
  
  眼下这里是乡村价,当然会便宜一点,于是杰克说:“二百文可以吗?”
  
  翠玉还是那个姿势坐着,从嘴里挤出声音:“我收人家最少三百五十文……”
  
  杰克心想,倒不是给不起三百五十文,而是这生意风气真让人不习惯,这地方的妓女怎么都事后讲价呀……以后出来玩还真得小心一些。
  
  埋头蜷着祼体的翠玉,看上去象绿娇娇……杰克总是禁不住想起绿娇娇,这让他没有心情和翠玉讲价钱。
  
  他摸出三百五十文塞到翠玉手里,翠玉拿了钱站起来,重新上床盖好被子卷起自己。
  
  杰克给了钱,推门往外走去,脖子马上被一把冷冰冰的菜刀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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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1-23 01:5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今天就这么多了 大家要是觉得好我就明天继续搬 要是觉得SOSO 俺就歇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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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1-23 20:47操作
只看TAAA分享
好看!请继续[em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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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1-23 21:0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嘿嘿 有人跟帖 好歹有人看 那我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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