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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如意蛋 作者:大风刮过 (坑ing,12月21日更新到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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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丹絑道:“哦?”

    池生本不想多嘴说太多,但不知为什么,在丹絑帝座的注视下,他似乎不大能管的住自己的舌头,实话情不自禁地滔滔而出。

    “鹤云使的兄长叫鹤瑞,他们两个本都是在这个府中长大的,灵君待他们两个一直都极好,但是后来,鹤瑞与麻姑座下的一只仙禽白鹭女有了私情,那白鹭 女偷了天庭的灵丹要和鹤瑞一起私逃到凡间,天兵追捕他们的时候白鹭女被打成重伤,鹤瑞和她一起被抓回天庭,灵君还替鹤瑞求情。结果,没想到,鹤瑞竟然偷了 灵君的灵药去救白鹭女。”

    丹絑斜斜地半躺在凉亭的石椅上:“那小仙鹤想来是很喜欢他的小情人,偷偷灵药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罢,值得碧华记恨仙禽这么多年。”

    池生道:“那可不是普通的灵药,灵君他东凑西凑了那么多年,又搭了自己的多少年的仙修进去,鹤瑞他明明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池生眼眶有些发红, 攥紧了拳头,“那白鹭女受的伤并不是非要这颗药不可,只是因为她的仙修被打散,鹤瑞想让她重新得到仙身,但其实也用不了那么多,哪怕……哪怕他只留下那丹 药的十分之二三,葛月,葛月也不会形神俱散了~~那些仙禽,统统都没有良心,待他们再好,他们眼中也只有自己,连别的死活都不顾,灵君不养他们,再正确不 过!”

    池生将话喊出,猛觉不对,看着眼前的丹絑帝座,打了个寒战,“帝~~帝座~~小仙……小仙说错话了……小仙是说有的……有的仙禽……”

    丹絑的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挥了挥:“罢了,看你咬牙切齿,小仙鹤的事情做得确实出格,连累其他的同族替他背骂名儿,这个过错在他不在你。但……你说葛月?葛月他不是好好的,本座昨日还见他。”

    碧华灵君满园的灵兽中,丹絑还是挺喜欢葛月,可惜葛月本来就孤僻,自从知道丹絑乃是紫虚帝座后,孤僻之中又带了层别扭,丹絑每每抚摸他的毛皮,或让他在身边坐坐,葛月都满脸隐忍,让丹絑觉得有些寂寞。

    池生低头道:“葛月之前,本还有一个葛月,那个葛月不如现在的葛月珍贵,是只灰毛小狼,灵君养过的灵兽中,恐怕最不像样的就是它,但灵君最喜欢 的,恐怕也是它,它因为护着灵君,差点魂飞魄散,灵君保住了他的一点灵元,而后花了几百年才炼好丹药,可以补出它的魂魄让它下界投胎,但,丹药尚未出炉, 就被鹤瑞偷走,最后,那一点灵元……也散了……”

    池生抬袖子揩了揩眼角,继续倾诉鹤瑞当年窃灵药的卑劣。

    “当日,鹤瑞他逃出天牢,故意先到府门前跪下,声称是和灵君借那颗丹药,灵君自然不给,让他自己火速回牢中请罪,灵君会另想办法替白鹭女治伤,鹤 瑞便有意和灵君言语顶撞,鹤云使自然要来替兄长求情,帮忙挡着灵君让他兄长快走,鹤云使还和灵君动了手,当时他修为很浅薄,灵君站着不动,他的仙术反弹回 去,就将他自己伤得很重,这一闹大家都聚集在门口,没想到鹤瑞是故意算计好,哄了灵君也哄了鹤云使,方便他潜进府内偷了灵丹。葛月的灵元和丹药炉封在同一 仙罩内,平时也靠着炼那颗丹的灵气护养,鹤瑞偷丹时将仙罩打破,丹药被盗,灵元也保不住散了……”

    丹絑半眯起双眼:“败类。羽族之中竟然有这种败类。贪狠利己,不择手段。连鹤白那小仙鹤虽不知情,仍然难脱从罪的责任……”右手重重在石椅背上一拍。池生头一次看见这位扎眼的帝座寒起面容,忽然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与压迫扑面而来,忍不住想瑟缩伏下。

    丹絑捏起石椅上的一片树叶:“鹤瑞最后怎样处置了?”

    池生小声道:“灵君那时因为葛月的灵元散了,十分悲痛,在府中闭门不出,处置鹤瑞时,灵君向玉帝说,鹤瑞他只当没养过,但就算罚再重,该回不来 的,也回不来了,就请玉帝依照天律办罢。鹤瑞被打入极北深渊中,永世在那个深渊中不能出来,鹤云使觉得对不起灵君,还差点要自碎仙元谢罪,灵君说他不知 情,并不怪他,还将鹤云使送到东华帝君那里养伤,再然后鹤云使就在玉帝座前做了仙使,此事过了很久很久了,现在没再有谁提过,不过灵君从那之后就没再养过 仙禽。”

    丹絑微微颔首,沉默不语。

    鹤云使做事确很利落,几个时辰后,丹霄宫的大床就被送了过来。碧华灵君的床被另抬到别的闲房内,鹤云显然已摸清了丹絑帝座的爱好,床上镶嵌着珍珠 宝石玳瑁,七彩绚烂,熠熠生辉。丹絑坐在床头,抚摸厚厚的云被道:“碧华,我在你这里住着,这张床就送给你,你可喜欢?”

    碧华灵君道:“帝座你喜欢就行。”

    就寝后,碧华灵君躺在大床上,觉得宽了很多,确实很好,起码睡觉时可以伸展手脚,他调整仙息,浅浅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后,碧华灵君从浅眠中微醒,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被窝中,有毛绒绒的一团,紧贴着他的手臂蜷着,毛皮起起伏伏,像在微微打鼾。

    碧华灵君侧首看向身边,丹絑仙帝的枕上空空,云被中空空,便慢吞吞伸手,掀开自己身上盖的云被。

    而后,碧华灵君看见了一团灰扑扑的绒毛盘在床上,这团灰毛动了动,抬起头,两只短粗的前爪撑起圆滚滚的身子,椭圆的绿眼睛眨了眨。

    一只狼,一只灰毛的幼狼。

    碧华灵君注视着那双湛绿的眼,涩然地笑了笑:“帝座修为高深,想来是知道了那件旧事,特意化做此形象来弥补小仙,帝座的好意,我拜谢心领,但见到这样的形容,只能徒添伤心,请帝座还是恢复原身罢。”

    幼狼身上光华一闪,霍然变成丹絑侧卧在碧华身侧,单臂支起上半身,神色难得恳切:“碧华,那件往事,实在是我羽禽一族对你有亏欠,我原本是想变成 这个样子宽慰宽慰你……看来死了万儿八千年,宽慰的事情我也不大会做了,方才做错了,是我不对。你……看来我若说要补偿你,你也不会要。”

    碧华灵君神色平淡:“此事早已过去,再怎样,也是无可奈何。何况更与帝座无关,帝座方才是一番好意,我很明白,多谢宽慰。”

    丹絑看了看他,却没再说什么,躺回枕上。

    碧华灵君合起双目,再调息入眠,许久许久之前的旧事,却忍不住浮现而出,那时距离现在有多少年,碧华灵君已记不大清。

    当时他偶尔下凡间,偶尔到了人间的一处村庄,偶尔听说这个村庄中有妖怪作祟,偷光了村子中的鸡。

    于是他本着仙家的慈悲,在夜幕深深时稍微动了动指头,抓到了那个偷鸡的小妖。

    是只很不成气候的小狼妖,它的形容和丹絑仙帝刚才变化的模样有些相似,它是那种与犬相近的灰毛狼,因为还是幼狼,头大身子圆,四肢短粗。但它远不 如丹絑仙帝变化的那只可爱,浑身的毛杂乱干枯。蜷在山洞的角落里,低着头,用前爪刨着面前的泥土,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之前从没有偷过……我,我今天肚 子饿~~才忍不住过来偷的……是黄鼠狼精他说偷一两只很容易……”它面前的地面已被刨出一个浅坑,它的前爪按在坑中瑟瑟发抖,“大仙~~求你放了我吧,我 再也不敢了……”

    如此傻,如此衰,如此不像样的一只小妖怪。

    碧华灵君饶有兴趣地看着它,笑眯眯地道:“你叫什么名字?随本君回天庭,在我府中修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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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碧华灵君将灰毛狼崽带回天庭时,任谁都大惑不解,几位仙友听说碧华灵君又弄了只灵兽回来,照例过来瞧热闹,待见到那毛蓬蓬灰扑扑的一团,都吃了一 惊。小狼妖缩在蒲团上,被看一眼就缩一缩,努力想把头插进蒲团中去。等到看完出门,仙友们忍不住问:“碧华兄你怎么弄了这么个东西。”

    碧华灵君笑眯眯地说:“乃是你们的眼神不到家,看不出它的好。”其中的一位仙友就道:“兴许是罢,但横看竖看,也是凡间最不成气候的狼精,随便哪里抓一抓都能捞出一把比它强的。而且怎么看着,还有些呆头呆脑,我确实看不出它何处珍稀了。”

    碧华灵君慢悠悠道:“只要绕过来想想,就知道它哪里稀罕了。在凡间,修炼成精是项极其不容易的事,但这头幼狼傻且呆,居然能成了个精,那它不是或天生有特异的灵根,就是有特别的奇遇。不拘哪一种,都极难得罢。”

    送完仙友回到府中后,灰毛狼崽被小仙童抱去洗了个澡,将毛顺了顺,看起来像样了很多,碧华灵君满脸慈爱地摸着它的头道:“天庭好么?”小狼精低头看自己的前爪,碧华灵君又握起它的前爪捏了捏:“你以前的名字不大好听,本君给你重起个名字,你从今后,就叫葛月罢。”

    许多年后,葛月时常躺在屋顶上感叹:“天庭真是个好地方啊。”碧华灵君站在他身边遥望远处浮云道:“那你当谢谢本君当日慧眼如炬。”葛月就拍着额 头道:“灵君,此话你念叨了无数年,不嫌累么。”碧华灵君似笑非笑道:“你既然听本君念了无数年,为何下面的话我不再念一回你便依然赖着不动?今日的仙修 课业还未做完,下去接着修罢。”抬了抬手,葛月的身子浮起,被碧华灵君揪住后领,从屋顶丢到院中。

    葛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袍子,笑嘻嘻地道:“灵君,你知道我横竖烂泥糊不上墙,索性别让我再修什么仙术了行么?”

    碧华灵君从屋顶上落到院中:“我将你带回来,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将烂泥糊上墙,现在看来,墙糊了一半,成效挺好。所以另外一半,一定也要糊上。”

    葛月假装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拖着步子去静室修炼。

    碧华灵君在他身上,确实费了不少心力。

    葛月一开始十分胆小,碧华灵君为了让其胆量大些,成天将它带在身边。不管是约同仙友喝茶下棋,还是谈道论经。碧华灵君偶尔喜欢去西天如来处串门, 也将葛月带上。葛月一开始只敢缩在碧华灵君怀中瑟瑟发抖,后来胆量渐渐大了,碧华灵君走到哪它跟到哪已是一种习惯,碧华灵君喝茶下棋,谈道论经时,葛月就 伏在碧华灵君身边或将头插在碧华的怀中,惬意地睡。

    葛月虽然有灵根,但起初有些傻有点呆,等到不傻也不呆时,又养了个懒病在身上,仙道修得七零八落,碧华灵君实在发急就给它塞几颗灵丹下肚,磕磕绊 绊过了百十来年,葛月才能自如化出人身。它是只灰毛狼,人身时便总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袍子,葛月没什么大脾性,只是有些懒外加皮怠,爱开溜睡个小觉,他总替 碧华灵君跑腿送信,满天庭溜达,天庭上下的众位神仙都挺喜欢他,元始天尊还曾想让葛月到座下做仙使,被葛月毕恭毕敬地回绝:“承蒙天尊抬爱,但我既入了灵 君门下,就不想再换到别处,灵君将我带上天庭,这份恩情我永远报答不完,惟愿从今往后,随灵君差遣。”

    事后元始天尊向碧华灵君感叹道:“狼极不容易养熟,它竟对你如此忠心,实在可贵。”碧华灵君便拣了空闲时,向葛月道:“今天我元始天尊向我夸你, 赞叹你忠心。其实我将你带在身边也罢,还是养其他的灵兽也罢,都是我自己喜欢,并非施恩,你们在我府中,亦可算作是一种仙缘,没什么恩情之说。你可以思量 今后志向前程,投于其他仙君门下或是我举荐你担当仙职,譬如元始天尊想让你到他座下之事,都很不错。”

    葛月碧绿的双眼望着碧华灵君,少顷后笑道:“灵君你说的很是道理,但那套什么报恩之类的话其实,咳咳,是我拿来搪塞天尊的话。总不能直接告诉天 尊,我是犯懒不想去罢。唉,灵君你知道我一向都懒,到别的仙君座下也罢,有了仙职也罢,肯定都没现在舒服。我——我若只想留在府中,灵君你能别赶我走 么?”神色恳切,碧华灵君几乎能看到他头上长出尖尖的狼耳来,讨好地抖动。

    碧华灵君道:“我自然不会赶你,我只是告诉你,你若有什么志向意愿时,可随时离去。”

    葛月立刻道:“我没什么志向意愿,这里就很好,有吃有睡能偷懒,”露出两颗尖尖的上獠牙,“我只跟在灵君身边,哪里都不去。”

    碧华灵君觉得葛月有些不思上劲,却也无可奈何。

    这件事之后,葛月倒是忽然比以前勤快了些,在府中跑前跑后,什么活都干,还时常问碧华灵君有没有什么差事派给他跑腿帮忙。碧华灵君对他的上进很是欢喜,偶尔有仙务时也常常将葛月带在身边,有意让他多见识历练。

    碧华灵君去仙友处喝茶下棋,谈道论经的时候,葛月依然跟着,和小仙童们一起来来回回地端茶端果点,而后再变回狼形卧在碧华灵君的身边打瞌睡,浑身的灰毛在鼾声中微微起伏颤动。

    直到有一天,碧华灵君又带着葛月去西天串门,恰逢有尊者误入魔道,欲作乱叛逃,如来当时在恒河边讲经,西天的诸佛诸菩萨尊者大部分在场听如来说 法。只有和碧华正在闲谈的燃灯佛和大慈光佛猛然觉察,开始抵挡,碧华灵君理所当然凑上去帮忙。魔乱的尊者有两名,但两佛与碧华都以为只有一个,而且只想将 他擒住,不想伤他,出手甚轻。葛月知道这种场面碧华灵君应付绰绰有余,不敢胡乱上前添乱,只在一旁袖手戒备,猛然之间,发现了还有另一个魔乱的尊者潜伏逼 近,正要偷袭。

    碧华灵君察觉动静急忙回身时,看见葛月被一柄禅杖贯胸挑起,再钉在地上。

    葛月的仙元尽碎,已不可能救转,碧华灵君只看着他挣扎着想笑一笑,听着他断断续续道:“我……我若能听灵君的话……勤快些……将仙术炼的好些……就~就好了……”

    灰扑扑的袍子上满是血迹,葛月周身的仙光渐渐地弱:“灵君……如果没把我…带回天庭……我早该饿死了……灵君说……与我有仙缘……我很欢喜……而且到最后……我哪里也没去……还在灵君身边……”

    满身血迹的灰衣青年在微弱的仙光中化成满身血迹的灰毛狼,挣扎着将头搭在碧华灵君的衣角上,仙光散尽,一动不动。

    如来将葛月碎散的魂魄合出了一点小小的灵元,递与碧华灵君:“虽然练成丹药,可以让它重生魂魄,得入轮回。但其间时日久长,终究还要看它的机缘。”

    后来想,如来当时,已预知了些日后的事情。

    就算是神仙,也有改不了的命。

    碧华灵君躺在床铺上,旧日情绪涌在心中,说不上来是心痛还是感慨。

    枕边忽然道:“可惜,当日本座还在蛋里呆着。若我在场,说不定那只狼就保下命来了。”

    碧华灵君道:“帝座果然法力无边,竟连小仙在想什么都能读出来。”

    身边的云被悉悉索索,似乎是丹絑翻了个身:“我并没有那么大能耐,能探到你心中念头。但你从刚才时一动不动,没有入睡,气息之中隐约有些感慨悲伤,十之有十,是在想那只狼。”

    一只手伸来,抚摸了一下碧华灵君的肩头:“无可奈何事,本座也经历过。你若难受,可以到我的怀中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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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碧华灵君有个小毛病,遇到甚合他意的油滑便宜话,总忍不住要再回敬一句,于是他随口道:“多谢帝座关爱,小仙不大惯做这样的事情。不过倘若有谁能此时伏在小仙的怀中,或者可以聊做一点安慰。”

    近日相处下来,碧华灵君已对丹絑的脾气摸出了几分,老凤凰虽然无廉耻爱美色,喜欢揩些油水占点便宜,但心胸还是蛮开阔的,没见他有什么大火气,碧华灵君便一随口,讨了他点小便宜。

    丹絑果然只是无所谓似的唔了一声:“这样啊……”

    碧华灵君听到云被又悉索了几声,心道丹絑可能觉得无趣,翻身去睡了,没想到忽然被子一掀,有什么东西蹭地钻进了他的被中。

    碧华灵君愕然之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拱进了他的怀抱,在他胸前蹭了一蹭,丹絑的声音在被子中有些含糊:“唉,既然如此,本座就再变成虎崽安慰你一下,你觉得好点了无?再不然,你是不是觉得还是个人形的好些,或者半人半兽的更好?”

    碧华灵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怀中毛茸茸的一团已经又变成少年的身躯,慵懒地倚在他怀中,头靠在碧华灵君的肩处,低声道:“这样好么?”

    不能不说,老凤凰对可爱与美把握精准,品味高超,他变成的这只半人半虎的少年比元路和元休何止美貌了千百倍,肌肤细白,面庞精致圆润,琥珀色的瞳 仁中像漾着一层水光,头顶两只油亮的虎耳毛绒绒的,虎尾在被中搭到碧华灵君的腿上,轻轻拍打了一下,笑容满面,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你抱着觉得安慰 吗?要本座在换个模样否?”

    碧华灵君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丹絑仙帝太强悍,可怜他只是个渺小的小神仙。碧华灵君笑容僵硬:“这样……就好。多谢帝座。小仙已经十分安慰了。”

    丹絑满意地嗯了一声,紧紧搂住碧华灵君,“那本座就这样安慰你到天亮吧。”虎尾又拍打了几下,头蹭在碧华灵君肩处,呼噜呼噜地睡了。

    碧华灵君欲哭无泪,认命地合上双眼。

    第二天大早,云清匆匆撞进碧华灵君的卧房:“灵君灵君,玉帝有仙谕到,让灵君你速去……”

    一眼看到床上,后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张大嘴。

    灵君,竟然正和丹絑帝座在床上搂在一起!

    丹絑帝座的头倚在灵君的肩上,长长的头发有的还散在灵君的颈旁!

    而且,被子下,他们二位的身子似乎是紧紧地……贴在一起……

    云清傻了,云清僵了,云清不知所措了。

    碧华灵君已被他惊醒,看见云清痴呆的神色,知道他被此情此景吓到,半撑起身,装作毫不知情地问:“让我速去何处?”

    他撑起身的时候发现,丹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变回了原身,云清这一惊,恐怕要吃得大到了不得了。

    云清一时还没还原过来,仍愣愣地张着嘴,丹絑睡意朦胧地半睁开眼略撑起身,含糊道:“玉帝真是,大早上的,有什么差事需要这么急惶惶,晚些不行 么。”帝座他老人家是因为好梦被惊,有些不爽。他睡觉时没那么花里胡哨,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白色单袍,领口半敞半合,看在云清眼中,格外有只恨春宵被打扰 的感觉。

    丹絑打了个哈欠倒回枕上,口齿不清地道:“昨夜耗了点精力,要多睡一睡。你不用管我,该忙什么忙什么罢。”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继续睡了,碧华灵君淡定地将袖子从他身下抽出,起身更衣。

    云清眼前金星乱冒,万物一片虚无。

    灵君和丹絑仙帝一起睡了!灵君和丹絑仙帝有情了!怎么办!怎么办!灵君是会被玉帝发配到孤岛?还是会被送上诛仙台?不要啊!啊啊啊啊!灵君就要上诛仙台了!灵君府就要被抄家了!怎么办!怎么办!

    一片虚无中,只有“情”这两个大字环绕着乱闪的金星,漂浮在云清的眼前。

    碧华灵君依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拿扇子敲了敲他的头道:“你在神游何处?玉帝究竟命本君速去哪里?”

    “灵君,我不会说出去的!”等到碧华灵君沐浴更衣完毕,正要出门时,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云清终于双手握拳,说出了这句话。

    碧华灵君半回过身,挑眉看他。云清将拳头握得更紧,斩钉截铁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会说出去的!”

    碧华灵君道:“唔?说什么?”

    云清双目炯炯:“灵君,您就这样继续装作没发生过吧。我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去!”

    碧华灵君忍不住乐了:“你说今天早上?”云清抿住嘴点头。碧华灵君含笑叹了口气,拍了拍云清的肩:“丹絑仙帝在府中住了已许久,连本君也已陪着他睡了许久,你怎的还是如此不淡定呢?”

    云清傻傻地看着碧华灵君乘着云雾飘飘出了大门,伸手摸了摸鼻子:“淡定?为啥有了情还要淡定?”

    云清蹲在中庭假山的水池边,双眼直直地看着水面,喃喃道:“傥荻,你说,如果有两个人在被子里紧紧地搂在一起……就是一个紧贴着另一个的那种……那是不是就是凡间的,那种叫做有了情的……”

    傥荻正卧着水池边打瞌睡,毛皮变成了和池水上的浮萍一样的颜色,一听这句话,立刻蹭地竖起耳朵,一骨碌爬起来,两眼雪亮:“谁?谁和谁搂在一起了?!”

    云清连忙支吾道:“没有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傥荻已变成了人形,目光灼灼地蹲到云清面前:“难道是灵君和丹絑仙帝搂到了一起?乖乖,我就知道这二位天天睡在一张床上,非出事不可!”

    趴在池沿上睡觉的玄龟悄悄从壳地探出半个头,树杈上卧的一只云豹甩了甩尾巴向下伸了伸脑袋,连独自盘在不远处草丛里的葛月都耳根一动,像打了个哆嗦。

    云清急了:“我没说是灵君和丹絑仙帝!你别瞎猜!我、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的……”

    傥荻眼珠转了转立刻抬起双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谁也不是,就是你好奇随便问问是吧。我明白了明白了。”云清慢慢平复下来,傥荻摸摸下巴:“ 这个么,不好说,因为你看见的只是搂着,并不是交欢,那种情的,需要交欢才行……”云清刚要松一口气,傥荻又满脸深思道:“但,一般都紧紧地搂在一起了, 估计不想交欢不太可能……”

    云清的脸又煞白了回去,咬住了嘴唇,傥荻拍拍他道:“你别着急,也不一定就交欢了,说不定只是搂着,交欢过没有,还是能看出来的。”

    云清立刻睁大眼,傥荻从嘴角的牙缝里吸了口气:“唉,如果是平常的人,交欢过没有可以比较明显地看出来,但是两位都是法力高强的上仙和上上仙,就没那么容易了。嗯,不过细致一点观察言谈举止,大概还能猜到。”

    云清抓住傥荻的衣袖,咽了咽口水:“要怎么观察?”

    傥荻惋惜地看了看他:“这个么,需要经验,现在的你就算临时学也不行的。但我说不定能帮帮你的忙。我先问你,今天早上,灵君他怎么样?”

    云清已经将什么都忘了,脱口而出道:“灵君他,他除了……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话出口,才发觉错了,脸色青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傥荻急忙再拍拍他:“放心放心,你只是为了帮灵君,我绝对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否则,我五雷轰顶,行么?”

    云清才慢慢放松下来,但他忘了,傥荻在凡间成精时,渡过了数次天劫,早就不知道经过了五雷轰顶多少回。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傥荻道:“灵君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啊。那就只能看丹絑帝座了,帝座他怎样了?”

    云清道:“帝座……像有些疲乏,还在睡,说他要多睡睡,让灵君要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不必顾虑他。”

    傥荻张了张嘴,目光里混合了惊讶、震撼、崇拜、景仰等等种种复杂情绪,满脸由衷的钦佩:“竟然能拿下帝座他老人家,灵君真强悍!”

    东华帝君今天闲来无事,又逛到碧华灵君府中转转。

    府中一片寂寂,只有兔子桂溱在中庭啃草。

    东华帝君俯身摸了摸桂溱的皮毛,桂溱怕生,但不怕东华帝君,竖着耳朵又向他身边蹦了蹦。

    东华帝君问:“这院中的怎么如此冷清?”

    桂溱小声道:“灵君被玉帝叫去办差,丹絑帝座刚刚起床正在后厅喝茶,云清池生和傥荻他们分成两路,有的去灵君房中察看,有的去察看帝座了。”

    东华帝君疑惑道:“什么察看不察看,为何要察看?”

    桂溱红红的眼睛看着东华帝君,一派天真道:“我也不大懂。只听他们说什么,昨天灵君和丹絑仙帝紧紧搂在一起睡了,还有什么交欢……要再去察看一下是否跟猜的一样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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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昴日星君将要回府,天庭中云霭都染上的一层淡淡的彤色时,碧华灵君方才归来。

    东华帝君在碧华灵君府前不远处截住了他,郑重且肃然地道:“碧华,我有件要紧事要和你谈谈,你我可否到那边僻静处稍微站站?”

    碧华灵君的怀中揣着个什么东西,鼓鼓的,爽快地道:“好。有什么要紧事你不能在府中和我说,非要找僻静地方不可?”

    两位仙君纵着云光飘然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碧华灵君怀中鼓鼓的东西似乎蠕动了一下。

    丹絑仙帝起床后,到了后面的小厅中,在一把软椅上坐下,打了两个呵欠。池生端上茶水,其间明看暗观察偷偷瞄了丹絑帝座无数眼,丹絑都没有什么察觉,端起茶水拨了拨,让池生去拿些果品。

    傥荻带着一群仙兽们在门缝处偷偷窥看,丹絑似乎也懒得留意,而后果品端过来,端的人却从池生换成了云清,又明看暗观察偷偷瞄了丹絑无数回,丹絑依 然无觉无察,从果盘里拿了荔枝剥皮吃。傥荻与一群仙兽们缩回去,窝到僻静的回廊上,池生和云清不一会儿也蹑手蹑脚小跑过来,满脸紧张道:“怎样?”

    几只曾在凡间呆过的年长仙兽都各自卧着低头不动,傥荻晃了晃头道:“你们看今天的帝座是不是比以往懒一些?”云清点头:“是。好像没大有精神。”又瞪大眼道,“没精神也算证据么?”

    傥荻咔咔笑了两声,弓起身抖了抖毛皮:“待我再去查探查探。”

    云清摸了摸鼻子看池生:“为啥没精神也算证据呢?”

    盘子里摆了十来个荔枝核儿,丹絑仙帝又打了个呵欠,正在此时,傥荻在厅门前探了探头,而后走到厅中央,甩了甩尾巴,在丹絑的脚边坐下。

    傥荻的毛皮现在变成了松花色,蓬蓬的,歪头看了看丹絑仙帝。丹絑懒懒地笑道:“啊,是你这个小狐狸,过来我膝盖上坐坐?”

    一园子的仙兽中,只有傥荻躲丹絑躲得最不厉害,丹絑挺喜欢它。傥荻轻轻跃上丹絑的膝盖,盘成一团卧下,丹絑伸手顺了顺它蓬松的毛,傥荻道:“今天看见帝座有点懒,所以犹豫了半天才敢来打扰。”

    丹絑道:“哦,没什么,我虽然有点懒,但又有点无聊,正好你过来。”傥荻的耳尖动了动道:“对了,大早上灵君就被玉帝叫去了,现在还未回来,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差事。灵君嘱咐我们多陪陪帝座,省得帝座闷了,又让我们别太烦着帝座。”

    傥荻漫天扯谎,眼也不眨,其实碧华灵君一直嘱咐他们见到丹絑能跑就跑,免得他的宝贝仙兽们被老凤凰揩太多油水。

    丹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笑意:“碧华竟这样嘱咐你们?他倒是挺细致。”

    傥荻的尾巴轻轻拍了一下:“我们灵君,本不是个多细致的,但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特别细致。”

    丹絑唔了一声,道:“唉,碧华小仙,开始本座并不怎的特别觉得他怎样。我一向爱细致些文弱些的,他花里胡哨的我挺喜欢,但样貌虽好,不大文秀纤弱,不容易生出怜护之心,不过经过近日种种……不知怎么的,看他最眼顺了……”

    丹絑帝座嘴角含笑,似有所思,傥荻的耳尖又抖了抖。

    僻静的角落里,东华帝君的神色极其郑重肃然:“碧华,最近几天,丹絑仙帝在你府中………”

    碧华灵君道:“在我府中挺不错,帝座他老人家能吃能睡,过得非常舒心……”

    东华帝君道:“碧华,我知道,凡间也有这么种说法,成天呆在一起,呆着呆着,就顺眼了,再呆着呆着,不知道怎么就……”伸手按住碧华灵君的肩膀, 语重心长道,“天庭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帝座的脾性,你可能不大了解,我也是新近才听闻,当年丹絑帝座曾经在丹霄宫内,对一位仙者逼迫做……那位仙者不 从,最后差点闹出灰飞烟灭的大事……你我相交这么多年,千万听我一句劝,丹絑帝座他……慎重慎重……”

    碧华灵君按了按怀中的东西笑起来:“你……今天是不是到了我府中,听了谁说了早上的事情罢。我昨晚偶有感伤,承蒙帝座宽慰了一下,我那几个仙童傻 头傻脑,你也知道,今天早上看见我从床上起来,可能以为我和帝座有什么勾搭。”哈哈笑了两声,反手一拍东华帝君的肩头,“东华,你我相交许多你,你看我像 个能吃了亏或怎么着的仙么?何况,帝座他老人家,哈哈~~”

    东华帝君舒了口气道:“没什么……最好……”瞄了瞄碧华灵君的怀中,“但你怀里那动来动去哼哼唧唧半天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碧华灵君的神色有些复杂,小心翼翼扯了扯衣襟,怀中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东华帝君定睛看了看:“你又从哪里弄了只吃奶的小狐狸,但这个毛色……”

    碧华灵君笑容满面道:“你要不要摸摸看?”

    东华帝君犹豫地皱眉,伸出手,小狐狸却闪开它的手,头在碧华灵君的怀中蹭来蹭去,“嗯呀嗯呀~~”叫了几声。

    听了这几声奇怪的叫,东华帝君惊异地道:“难道……这是天蚀狐?”

    碧华灵君回到府中,池生和云清等几个小仙童一起跑到府门前,结结巴巴笑着说:“灵君,你回来了?”

    碧华灵君望向一张张遮遮掩掩半试探的脸,假装毫不知情,嗯了一声向内院去。仙兽们齐刷刷站了一院子,碧华灵君一眼扫过去,笑道:“怎么今天都在外头?”

    傥荻蹲在回廊的栏杆上闪闪烁烁道:“那……那个……”

    碧华灵君揣着怀中那毛茸茸的一团,径直向厢房去,池生小跑步跟上:“帝座,帝座在后厅。”

    碧华灵君却先回了趟卧房,不知道折腾啥,半晌后出来,身上的衣裳变作了另一件,但怀中依然鼓囊囊地揣着什么东西。

    丹絑还在后厅坐着剥荔枝,懒洋洋向碧华灵君道:“你回来了?我今天一天都没大有什么精神,刚刚睡了睡,又来这里坐坐。嗯?你怀里揣的是个什么?”

    碧华灵君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揣的东西露出来,是一只幼狐,碧华灵君看着它的目光很怜爱,丹絑眯眼道:“又是狐狸么,这可没什么稀罕了。”碧华灵君不 答话,依然注视着怀里的小狐狸,丹絑再眯着眼看了看它,小狐狸的毛色很奇异,是黑灰色,从头顶到尾巴根部有一条笔直的白道,尾巴稍也带着抹白色,丹絑 道:“喔,毛色却有些少见,狐狸有这个颜色么?还是又是只会变色的?”

    碧华灵君这次却回话了:“本来就是这个颜色。”

    丹絑兴趣大增:“能变成人形不能?倒挺可爱的,抱过来让本座瞧瞧?”

    说着,就向小狐狸伸了伸手,小狐狸却闪身往碧华灵君怀里缩了缩,头在碧华灵君身上蹭了又蹭,“嗯呀嗯呀~~”叫了几声。

    丹絑收回手,倒也没说什么,转口道:“今日玉帝找你,有什么重要差事么?”

    小狐狸将头抵在碧华灵君胸前,来来回回摩擦着:“嗯呀嗯呀~~”

    碧华灵君道:“也没什么大事。”

    小狐狸撒娇地将头搭在他手上,吧嗒吧嗒舔:“嗯呀嗯呀~~”

    丹絑道:“哦,是了,那个东华小仙似乎来找过你一回。我察觉他的仙气到了府中,后来又走了。”

    小狐狸从碧华灵君怀里挣扎扭身,头却向碧华灵君的衣襟中拱去:“嗯呀嗯呀~~”

    碧华灵君道:“我方才在府门前碰见了他。”

    小狐狸的头在他衣襟中越拱越深,两只圆滚滚的前爪在不断抓挠:“嗯呀嗯呀~~”

    丹絑道:“碰见了便好。”

    小狐狸将头从碧华灵君怀中拔出来,张嘴咬碧华灵君垂下的头发:“嗯呀嗯呀。”

    碧华灵君道:“是。”

    小狐狸已经叼住了一绺头发,又开始在碧华灵君身上蹭来蹭去:“嗯呀嗯呀~~”

    丹絑帝君再次眯了眯眼,站起来道:“本座竟又有些困了,再去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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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池生和云清与仙兽们蹲在中庭的回廊和凉亭处,看见丹絑仙帝从后厅出来向厢房中,后厅中依然有那只幼狐哼哼唧唧嗯呀嗯呀的叫声飘过来。

    傥荻已经变成了人形,愁容满面道:“灵君太过了,昨天晚上刚刚……今日就弄了个狐狸崽子回来把帝座晾在一边,灵君虽然一向喜新厌旧,但这种事情上可不能再有此种毛病,凡间始乱终弃还要遭雷劈的,更何况还是帝座他老人家……”


    池生云清与一些幼年的仙兽们一头雾水地听着,傥荻唉声叹气,葛月和其他的年长仙兽们至始至终闭着眼卧着一旁,假装此事与自己无关。

    云清道:“那只狐狸又是什么珍稀仙兽?灵君连帝座都爱答不理的。”

    傥荻道:“我们狐族种类太多,我也分不大清,看毛色和灵君的态度,应该是天蚀狐。”

    云清和池生及其他的仙兽们都吃了一惊。

    天蚀狐他们虽然没见过,但都听说过。据说这是种极其稀有的名贵仙狐,天生就是仙品,仙界也极其罕见,它天生仙根就与散仙相似,傥荻或碧华灵君府中的任何灵兽都低于它,连池生和云清等小仙童在仙阶上都比天蚀狐低了许多。

    傥荻喃喃道:“论身价,天蚀狐也只比灵君低了稍许罢了。怪不得灵君这么珍视。万一帝座喝起醋,那可精彩了。”

    就寝时,丹絑仙帝躺在床上,半抬起眼帘看了看碧华灵君,那只狐狸崽子像块麦芽糖一样紧紧贴在碧华灵君胸前,碧华灵君一手抱着它,一手掀开云被,似乎是要带它到床上同睡。

    丹絑仙帝在还是只蛋的时候被碧华带到这个府中,碧华灵君的态度一直都极其郑重,一开始是极其溺爱,待知道了丹絑仙帝的真身后又变成极其慎重谨慎。总之不管如何,态度中都是带了个“极其”的。

    但今天碧华从头到尾抱着这个狐狸崽子,就像当初小心翼翼抱着源珟一样,对丹絑的态度略有怠慢。

    丹絑仙帝没什么大脾气,惟独不能忍受忽视,他老人家一向扎眼惯了,今天碧华灵君怠慢的态度让他老人家微有些不高兴。

    他半斜靠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仍然不断地蹭着碧华灵君嗯呀嗯呀咕噜的小狐狸:“你今天晚上,打算就这么抱着它睡?”

    碧华灵君默认一样地笑了笑。小狐狸圆圆的眼看了看丹絑,立刻扭开头,又将脑袋贴在碧华灵君的胸前,“嗯呀嗯呀~~”

    丹絑笑了笑,他穿着素白的寝袍,周身忽然晕出一层红色的仙光,逼近了碧华灵君,缓缓低声问:“碧华,昨日我安慰你,你觉得还好么?”

    小狐狸周身的毛炸了起来,怯怯地紧贴着碧华灵君:“嗯~~嗯呀~~”

    丹絑的一只手绕上了碧华灵君的肩:“还要不要,本座再安慰你一晚?”

    红色的仙光也将碧华灵君周身裹住,在仙光之中,丹絑的嘴唇轻轻蹭过碧华灵君的颈侧。

    小狐狸哀嚎一声,嗖地蹿下床,迅速蹿到门边,跌跌撞撞一头撞出门去。

    以喙蹭颈乃是羽禽中极亲密的表示,亦是宣告占有的举动,幼年的小狐狸与丹絑之间实在差了太多太多,丹絑略微放出了一些上位者的威仪,小狐狸就只能落荒而逃。

    丹絑懒洋洋地看着小狐狸逃窜出门,靠在碧华灵君肩上打了个呵欠:“我不大爱一张床上睡三个,有些闹。”

    碧华灵君却突然精神抖擞,神采奕奕,满脸喜色,诚挚地向丹絑道:“方才多谢帝座!”

    丹絑疑惑地皱眉,碧华灵君扑通一声倒头睡下:“啊,终于跑了!”

    第二天,灵君和帝座起床都微迟,云清在卧房外等候良久才听到传唤进去,帝座还在睡,灵君神清气爽站在床前。云清更愁了。

    昨天被灵君宝贝一样揣在怀中的小狐狸缩在院子的一个角落地,将头插在草中缩成小小的一团,像是在瑟瑟发抖。

    仙兽们轮流同情地瞧了瞧它,最终还是傥荻走到它身边蹲下:“唉,还是只小狐狸,就算已成了气候,和帝座抢灵君,始终是死路一条。”

    将尾巴覆盖到小狐狸身上,拍了拍,“别哭了,兴许你还能留在府中,其实丹絑帝座一向很大度。”

    小狐狸动了动,而后一头扎到傥荻胸前,紧紧贴着傥荻胸前的绒毛哭起来。

    碧华灵君早饭完毕,神清气爽踱到回廊上。

    中庭中不断传出傥荻气急败坏的吼声:“一边去!别粘着我!!”

    一只黑灰毛白道的小狐狸紧紧揪着傥荻胸前的绒毛,傥荻一吼,它就哭,眼泪将傥荻的胸毛浸染得透湿,傥荻无奈地停下,小狐狸立刻在傥荻的绒毛上蹭干眼泪,用头顶蹭傥荻的下巴,嗯呀嗯呀讨好地叫……

    碧华灵君笑眯眯地踱到中庭,拍了拍傥荻的脊背:“这只小白练既是你的同族,又极其珍贵,本君就将它托给你照顾,你要念在同为狐族的情谊,好好地带带它。”

    傥荻僵了,当年五雷轰顶的大雷劈在脑袋上时它都没僵。

    白……白练……

    它是只小白练……白练狐……

    傥荻有气无力地道:“灵君,你为什么弄回了一只膏药狐……”

    碧华灵君负手看天:“唉,长得太像了么。本君也有失手的时候。”

    白练狐,还有个称呼叫膏药狐,它的长相和天蚀狐一模一样,但它其实是种灵力非常稀薄的灵狐,依靠和天蚀狐相同的长相吓退一些猎食灵狐的妖族,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

    白练狐的性格异常温顺爱与人亲近,但它们还是幼狐的时候,有种很严重的怪癖,一旦认准了谁粘上去,会行动坐卧都贴在对方身上,死不放开,挥不掉,甩不脱,像一块粘力极强的狗皮膏药。所以才又被喊成膏药狐。

    碧华灵君道:“唉,玉帝让本君去办差,恰好在路上看见它一团天真地觅食,本座一时眼晕,将它当成了天蚀狐,待抱起来的时候,才发现错了……”

    小小的膏药幼狐趴在傥荻胸前,讨好地吧嗒吧嗒替它舔刚刚被自己哭湿的胸毛,当然只能越舔越湿,所以它在不断地舔。

    碧华灵君再拍了拍傥荻的脊背:“白练狐从幼仔到成年,只要一年,这一年,就辛苦你了……”

    傥荻眼直直地望着前方,膏药幼狐在嗯呀嗯呀地叫,白色的柳絮轻轻落上傥荻的耳尖。

    丹絑仙帝在柳絮飞舞的和风中斜靠在亭中的软榻上,半抬起眼帘望着中庭,打了个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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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丹絑仙帝最近一直懒懒的,不怎么有精神。

    碧华灵君府中的仙兽们被他摸了个遍,天天看着,都熟悉得很了。

    天庭的诸仙们经常来向他老人家请安,每天流水一样来来去去,也习惯了。

    每天睡觉看风景垂爱碧华的灵兽们再和来请安的美貌小神仙们说说话,丹絑觉得有点兴味寡然,没什么新鲜有趣的事情可以让他提些兴致。

    简而言之,丹絑仙帝觉得最近过得太平淡,他寂寞了。

    某天,丹絑坐在回廊的长椅上打了个无聊的呵欠,随口向碧华灵君道:“天天这么呆着,觉得有点寡淡。”

    当时鹤云使正好也随侍在侧,立刻恭敬地向丹絑道:“帝座觉得无趣,大概是在碧华灵君的府中住得太久了。丹霄宫早已修缮完毕,仙侍们也已经安排配置妥当,帝座随时可以移驾返回丹霄宫。”

    丹絑一脸完全没有兴趣,又打了个呵欠。

    碧华灵君向鹤云使道:“不过,我听说,丹霄宫的仙侍们大都是年轻的小仙,不知道都是不是稳重可靠,如果毛毛躁躁莽莽撞撞,或者性情羞怯,让帝座不开心,就不好了。”

    丹絑听到“年轻的小仙”几个字,双目立刻饶有兴致地亮了亮。

    鹤云使垂首道:“因为小仙本身也仙资尚浅,不大会教他们,将来如果帝座能亲自对他们教导一二,小仙与众仙侍们定然都会受益匪浅。”

    丹絑笑道:“这话太过了,本座在教导晚辈小仙上有些无能,而且,率性自然最好,要是各个行动之间都像一个模子套出来的,就无趣了。”

    鹤云使恭敬道:“帝座教导的很是。”

    云清和池生远远站在回廊的一角,心中暗自兴奋,看丹絑帝座的样子,像是那群年轻小仙让他非常兴致勃勃,如果仙帝能顺顺利利搬回他的丹霄宫去,真是什么隐患什么忧虑都烟消云散了,灵君终于能逃出生天了!

    碧华灵君笑道:“说起来,这些在丹霄宫里做仙侍的小仙,听说是玉帝亲自授意,从各位仙君座下挑出的极其出类拔萃的门生。若是有机会,本君倒想见识一下。”

    鹤云使道:“倘若帝座回到丹霄宫,灵君前去请安时,自然能见到。”

    碧华灵君再笑笑,没说什么。

    丹絑面露沉思道:“唔……回丹霄宫么……”云清和池生蹲在角落里,在心中呐喊,帝座,决定回丹霄宫吧!

    丹絑叹了口气:“唉——丹霄宫,还是再说吧。嗯,那些年轻的小仙们,如果在丹霄宫中白白的呆着怕玉帝怪罪,要么就每天一两个来此府中,我看碧华这里仙童们不是很多,过来陪我聊聊天也行。”

    云清和池生傻眼了,看来丹絑帝座打算在这里千年万年地呆下去。灵君!灵君要怎么办!

    鹤云恭敬地低头道:“小仙领命。”

    鹤云使劝说丹絑仙帝回丹霄宫再次毫无结果,告退回去了。碧华灵君又有仙务,赶着去办了。丹絑在回廊下吃了点果品,喝了两杯清茶,懒懒地打瞌睡。傥荻忽然拖着黑灰色的一团,到了廊下:“帝座,我,我有事相求。”

    丹絑半撑开眼皮:“嗯?”

    傥荻的毛黯淡蓬乱,毛色变成了枯草色,显示它内心非常狂躁,看起来十分落魄。那只膏药幼狐揪着它的绒毛紧紧贴在它身上,正在不断地蹭它。

    傥荻抬头看着丹絑仙帝,目光中充满了哀求,尾巴祈求地动了动。

    丹絑了然地微微一笑,道:“好罢。“傥荻顿时蹭地变成人形,那只膏药狐依然挂在他胸前,但丹絑的气息让它很害怕,它把头插进傥荻的衣襟。傥荻欢欢 喜喜地抱拳道:“多谢帝座,多谢帝座!”丹絑含笑道:“不必,不过我有件事情问你,我刚才一直在想,本座最近天天对着些同样的脸,同样的事情,觉得闷得不 行。忽然想起那两个被玉帝发落到孤岛上的小神仙,成天大眼对小眼,过得还挺快活,为何他们不闷?难道有什么不闷的方法?”

    傥荻挠了挠头:“呃~这个么,凡间有句话说的好,叫只羡鸳鸯不羡仙,那二位的话,咳咳~可能因为能厮守在一起,便怎么都不闷了罢。真心喜欢,互相怎么看都不会闷,大约也就是这个道理。咳咳~当然,这个是我胡乱猜测,不知是否对了……”

    膏药狐正拼命向傥荻怀中钻,爪子不断抓挠。

    丹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向傥荻招招手:“那你过来罢。”

    傥荻连忙极其兴奋地走上前去,小狐狸哀叫一声,毛又炸了起来,瑟瑟发抖。

    丹絑捞起一绺傥荻的头发,慢慢凑近他的颈项。

    小狐狸却没有像贴着碧华灵君那时一样嗖地逃之夭夭,它钻进傥荻的衣襟中,缩成小小的一团,颤抖却执著地贴着。

    丹絑抚着下巴道:“这次却不大好办了。”索性伸手慢慢靠近傥荻怀中鼓起的那一团,沉声道:“出来、”

    小狐狸蹭地露出了头,它浑身抖得厉害,已经惊恐到了极点,毛炸得蓬蓬的,一只前爪钩住傥荻的衣衫,居然从喉咙中低沉地咕噜了几声,对着丹絑抬起了另一只前爪,露出锋利的爪钩。

    丹絑看着战抖不止的小狐狸,讶然地笑了:“呀,这孩子准备和本座背水一战么?”屈指轻轻在小狐狸威胁的爪子上弹了弹,“年幼而且弱小至极,竟有这份胆量,很难得。好罢,本座不和你抢了。”

    抬眼望着傥荻:“本座帮不了你了,你好好带着它罢。”

    傥荻嘭地又变回狐形,毛皮更凌乱了,毛色更枯黄了,拖着挂在身上的小狐狸,耷着尾巴走了。

    丹絑仙帝躺回软椅上,心情忽然愉悦起来。

    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打发无聊的好法子。

    真心喜欢,怎么都不会闷。

    听起来很有趣,似乎值得一试。

    丹絑仙帝打算给自己找个真心喜欢,能够再也不闷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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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碧华灵君又弄了一只灵兽回来。

    这只灵兽是碧华灵君从太上老君那里讨的,名字很好听,叫做琳琅兽,但长得有点狰狞,浑身紫丢丢的,脑袋鬃毛刺刺,大嘴巴,暴獠牙,大鼻孔,眼如铜铃,身上的皮质粗硬如穿山甲,四只爪子粗而笨拙,长着尖利的爪钩。

    碧华灵君抱着它进门,小仙童和其他的仙兽们都被它吓了一跳。云清结结巴巴道:“灵~灵君~~你弄回来了一个啥?”

    碧华灵君拍了拍怀中丑兽的鬃毛,道:“没见识了罢,琳琅兽听说过没?就是它。在天庭也是几千年难得一见,我今天碰巧在老君那里见到了。”

    池生和云清咬着手指看那只琳琅兽,它还是只幼兽,正应该是憨态可掬天真烂漫的时候,它现在已经丑成了这样。如果他日成年后,长开了,还会丑到什么地步,简直不能想象。

    这只琳琅兽本来是北海龙王做为珍稀之物赠送给太上老君的,但因为它实在丑得不行,老君府中的小仙童们都嫌弃它,不爱管他,老君自己事务繁忙,也没 空照拂它。正好今天碧华灵君路过兜率宫门口,太上老君感应到,马上让小仙童请他府中坐坐,果然,碧华灵君看见这只稀罕的琳琅兽,双眼一亮,太上老君立刻顺 水推舟:“此灵兽十分罕见,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养它,还是碧华你对灵兽懂得多些,你如果喜欢,我就将它转赠给你,如何?”

    碧华灵君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兜率宫的小仙童们感激地目送他揣着琳琅兽离去。

    碧华灵君将琳琅兽放在地上,它在兜率宫中被鄙视冷落了很久,幼小的心受了伤,因此它怯怯地趴着,不敢乱动。但“怯怯的”这种纤细的举止,于它的外表上不大能看出来,在旁人的眼光看来,只是它像块石头一样蹲在地上。

    云清问:“它为何不动?”池生道:“认生吧。”碧华灵君站在旁边满意地端详它,丹絑仙帝听见有动静,从内厅踱过来凑热闹:“碧华,你又弄了个什么回来?”走到近前,来回打量了一下:“嗯?这只丑丑的小兽是何物?”

    丑这个字眼飘进琳琅兽的耳朵,刺痛了它敏感的心,它努力把脸贴在地面上。丹絑笑道:“不过这孩子倒是挺懂事的,见了本座如此恭敬。应该是只名贵的珍兽。”

    碧华灵君道:“帝座好眼光,它是只琳琅兽,乃几千年难得一见的珍兽。”

    丹絑望向他道:“碧华,今后只称我丹絑就行,其余的喊法太生疏。”碧华灵君的眼光正胶在琳琅兽身上,随口应了一声,丹絑满意地微微一笑。

    碧华灵君继续端详琳琅兽,丹絑道:“难道你在想给它起个什么名字好?”碧华灵君点头道:“正是,不过我起名一向不怎么样,想不出什么上口的。”

    丹絑道:“府中的灵兽们,你起的名字都很不错么,我很喜欢,比如当日源珟这个名字,我就喜欢得很。”

    碧华灵君皱眉喃喃道:“是风雅些好,还是通俗些好?”

    丹絑道:“它既然为琳琅兽,此名就十分风雅,恐怕也要个风雅的名字方才合衬。”琳琅兽笨拙的前爪动了动,它在老君府时,小仙童们每天都阿丑阿怪地胡乱叫它,眼前的这两位仙君虽然也说它丑,却要给它起好听的名字,让它有点感动。

    碧华灵君皱眉沉思,丹絑又道:“既然它浑身都是紫的,叫紫琅罢了。”

    碧华灵君双眼亮了亮:“紫琅紫琅,真是好名字。”丹絑微微浮起笑容,碧华灵君躬身道:“多谢帝座赐名。”

    丹絑顿时皱眉道:“不是方才你已应了,以后只称我丹絑么?”

    碧华灵君这才回过神来,愣了一愣,连忙道:“小仙知罪,方才走神,唐突冒犯帝座,请帝座恕罪。”

    丹絑看了看碧华灵君,又低头瞧了瞧刚刚得了个好名字喜悦地偷偷抬起头的琳琅兽,脸色神色不变,淡淡说了句:“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惶恐。”转身拂袖离去。

    池生和云清几个小仙童在一旁看着,却不知怎么的,都感到冷飕飕的,忍不住想要瑟缩。

    琳琅兽有了名字后,被放到院子中和其他灵兽亲近,因为最近灵兽们也都在挂念碧华灵君和丹絑仙帝的事情,只是探头探脑地打听刚才灵君又和仙帝怎样怎 样了没有,没来得及和琳琅兽搭讪。琳琅兽孤独地在院子的青草丛中蹲着,它知道人家会嫌它丑,不敢乱动,蹲在草丛中注视着自己前爪的爪钩。

    到了就寝时,碧华灵君在床前宽下外袍,丹絑斜靠在床上,道:“碧华,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回丹霄宫,只留在你府中?”

    碧华灵君老实地回道:“不知。”

    丹絑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慢慢道:“一则,是我确实不想走,二则,在丹霄宫中,我曾经做过错事,现在想起来,还心中有愧。”

    碧华灵君走到床边,掀开云被,丹絑转而看向他道:“你难道没听谁说过关于我的……一些……不怎么样的旧事?”

    碧华灵君道:“哦,不曾听说过。”

    当然,碧华灵君是听过的,东华帝君曾经告诉他的一些隐晦传闻一直在碧华灵君心中惦记着。碧华心中,现在其实早就抖擞精神,想知道丹絑当年不怎么像 样的旧事。但是碧华灵君深谙一个道理,在这种情况下,越不动声色,越能听到更多的内幕。想听的情绪太过露骨,反而可能让对方不敢多说。

    在碧华灵君努力的不动声色中,丹絑果然不负他望地道:“那我如果将当年的事情说给你,你愿不愿听。”

    碧华灵君淡定地坐到床上,淡定地道:“只要帝座不嫌弃小仙。”丹絑皱眉道:“你就不愿喊我一声丹絑么?”

    在这个时候,最好是顺着丹絑帝座的意思,不要逆了他老人家的羽毛,万一他一个不高兴不说了,那就不好了。

    碧华灵君微笑道:“只要……丹絑你,不嫌弃我。”

    丹絑满足地笑了,注视着碧华的目光也变得更柔和:“昔日……唉……只怪我当年太过年轻,不知道喜欢该怎样表露出来,可能连喜欢都不大知道是什么……”

    丹絑叹了口气:“我,当年,当然这个当年我也记不清是多少年前了,总之那时候我还年轻的很,我也曾以为自己喜欢过一个仙。”

    碧华灵君热血沸腾,依然不动声色,听丹絑继续往下说——

    “他,他和我同是羽族,原身是孔雀,羽毛白得像最白的云。他虽然是比我低了很多的仙者,看起来总那么冷清清的,我年少的时候性情比较急躁,火气 大,所以喜欢这种清冷平和的,而且他就算站在你面前,也像离得很远,他离得越远,越想把他抓起来放在身边,他越看起来平和,我越想看看他不平和的样子。”

    碧华灵君在一旁不吭声地坐着,暗道,大概能猜到丹絑后来那个强逼仙者的名声是怎么来的了。

    丹絑的口气很唏嘘:“我,我虽然这样想,但是还是怕惹他不高兴,只是小心翼翼地。我其实真的没干什么逼迫的事情,现在也不知道我哪里逼迫他了。我 只不过常常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他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在不远处看看他的身影我就满足了。我也只不过有时候会在他住的地方徘徊徘徊,再按捺不住时,就将将他喊 到身边,随便说说话而已。再而后,也就让一些小仙侍们替我留意一下他的平时举动,譬如他今天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几时就寝、我,我最多也就是趁他睡着的时候在 他床前站站,要是知道他想要什么,便去替他寻到,再偷偷放在他身边而已……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越来越害怕我,我明明没做什么……”

    碧华灵君默默无言地坐着。

    丹絑更加唏嘘地继续道:“直到那一天,我得到一件十分珍奇的玩器,我觉得他一定喜欢,才初次到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到我府里看看。我……我当时实 在太年轻,以为问了之后他一定答应,没等他答应我就带着他到了丹霄宫中,结果,刚到丹霄宫,他就跪下对我说,求我放了他,他说他不能承受我的好意。我很震 惊,也很难受,问他为什么那么害怕,想先带他去看那件玩器让他安下心,然后再告诉他我不会强迫他,如果他不喜欢,我就连小心翼翼做的那些事情都可以不做。 结果,还没等我开口,他就……”丹絑的声音顿了顿,“丹霄宫在天阙最高层,他直接从丹霄宫的台阁上跳了下去,没有用任何仙术……若非浮黎正好经过,他可能 就……”

    碧华灵君还是默默无言地坐着。丹絑接着道:“后来我才明白,我当时不过是年少好奇,并不明白真正喜欢与如何喜欢。但,天庭之中,后来人人都有些怕 我,这也是我自作自受。与魔族那场大战时,我还在想,如果我就此没了,会不会天庭也觉得少了个祸害,恐怕没谁能为我难受一下。没想到,我没有就此没了,又 变回了一枚蛋。在蛋中呆了万儿八千年,渐渐的我醒了,玉帝感应到了,他可能觉得有些头疼,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好,我半睡半醒的时候听见他做了个套儿,哄着你 孵我出来。”

    丹絑又转而看向碧华灵君,笑了笑:“你欢天喜地将我抱回去,多亏了你的仙气,我才能又出了壳。我出壳的时候变成幼虎哄你,一来想谢你让我重新出壳,二来,其实我也想,好不容易又有个谁能喜欢我一下,有点想多捞一阵子的意思。”

    碧华灵君依然没什么大反应地坐着。

    丹絑接着道:“碧华,你其实是天庭里惟一一个没怕过我,又对我好过的,我最近一段时间思来想去,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丹絑望着碧华灵君,双目蓦地深邃起来:“碧华,本座……我如今才领悟,我已喜欢了你,你愿不愿和我从此相偕相伴,永为仙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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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丹絑的手中蓦地多出一根长长的羽毛,递到碧华灵君面前:“碧华,这根是我的尾羽,我将它给你,只有于我最重要者,才能得我尾羽,你可愿收下?”

    碧华灵君看了看那根光华灿烂的羽毛,道:“嗯,确实是极其珍贵之物,小仙曾在宋珧处见过一根一样的,想来是帝座送给衡文的,帝座赠此羽,我惶恐不已。”

    碧华灵君还记得,就是新近两天,他又到宋珧的孤岛上逛了逛,宋珧酸气扑鼻地向他道:“你家里那只老凤凰仙帝,异常,不是只好鸟,你要防着他点,你 一园子水灵灵的小仙兽们,小心别被他揩了油水。他揩油的其中一招就是送毛,送过龙王家的太子一根,你看见墙角那只大花瓶没有?里面插的那根鸟毛是他送衡文 的!”

    丹絑细细看了看碧华灵君的神色,而后道:“哦,那根么,那确实是我送给那个小神仙的,我当时看他极其喜欢,除了他我也没送过旁人了,而且,”丹絑 的眼神十分恳切真挚,“我送他的那根尾羽是根偏羽,此却是我最中间的尾羽,从天庭到人间只有这一根,是独一无二的,与那根的意义大不相同。”

    碧华灵君一言不发。

    丹絑道:“你不相信?还是我送过那个小神仙你不高兴?”

    碧华灵君打了个激灵,连忙道:“没有没有。”

    丹絑道:“那你,可愿意么?”

    碧华灵君道:“帝座,你要知道,倘若你我真的如此,可能就是触犯天条。”

    丹絑微笑道:“什么天条不天条,不然我去和玉帝说说,难道还能将我打回蛋里不成?天条啊之类的你只管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只回答我,你可愿意?”

    碧华灵君沉默片刻,忽然一点头:“好。”

    “好”字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碧华灵君方才在心中审度形式,想来是仙帝他老人家不知道又动了哪根邪筋,恐怕是这段时间闷得慌,想找点没做过的事情出来解个闷。丹絑打算做的事 情,轻易拦不住,最近大概会没完没了,而且万一去找了别的仙或是对哪个灵兽伸了爪,更加不好,不如权且答应,丹絑毛病是没长性,过不了多久觉得无趣,此事 就可以了解。

    所以碧华灵君痛痛快快说了个好。

    他说了好,丹絑却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就好像一只猫抓了个耗子,那个耗子必定要挣扎尖叫最后才半死不活软趴趴地认命,现在碧华灵君的这个态度就好像一被按在爪子下就立刻一动不动的耗子,总让丹絑觉得少了点步骤。

    丹絑道:“碧华啊,你说的,是真心话么?”

    碧华灵君笑道:“帝座用多真的心问,我就用多真的心答,绝无半点虚假。”

    丹絑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碧华,你以为我刚刚的话是随便说说,不当真的?我——我确实是真心,你不信?”

    碧华灵君在沉默了片刻,方才道:“要么,能否再容我考虑些时候?这确实是件大事,我如果贸然决断,确实是显得有些轻率。”

    丹絑这才又浮出些笑容:“好。”忽然将头凑近碧华灵君的肩侧,低声道,“你其他什么都不必顾及,我也不会强迫你。我希望你能心甘情愿地与我一起,相偕相伴。”

    碧华灵君立刻点头:“嗯嗯,小仙,我,一定慎重。”

    抖了抖云被道:“那你也先睡下吧。”

    丹絑却忽然一伸手,勾住碧华灵君,将自己的那床云被丢到地上,再把碧华灵君的云被一扯,将碧华灵君和自己一起盖住,倚在碧华灵君身侧低声道:“碧华,不管真的还是假的,你刚才确实应了我一下,从现在起,你我就再亲近些罢。”

    碧华灵君立刻笑道:“也好,亲近亲近,易于生些感情。”将云被向上拉了拉,也沉声道,“但更加亲近之事,我恐怕逾越,暂时不便先做。”

    碧华灵君这时是反占便宜的老毛病又犯了,没留神就这么说了,等丹絑顿时紧紧贴上来时,他后悔了。

    丹絑眯起双眼:“更加亲近之事,是……这样……嗯?”

    碧华灵君与丹絑唇舌纠缠,或急或缓或浅或深丹絑都恰到好处,与碧华灵君倒十分和洽。

    片刻后,丹絑睁开双眼,却将唇慢慢移到碧华灵君的颈项处轻轻触碰:“碧华,要不要索性……嗯?”

    碧华灵君道:“咳咳,这样做,咳咳,似乎有些快了,这种,要,咳咳,天长日久,一件件地慢慢来,咳咳……”

    丹絑向后退了稍许,抬眼望着碧华灵君,低声道:“也是,你还正在考虑着,在更加的要答应了之后才好做。无妨,日久天长,我不心急。”打了个呵欠,倒到枕上,“要么,今天就先睡罢。”

    碧华灵君这才松了口气,躺到枕头上,丹絑又向他身边凑了凑,碧华灵君刚刚闭上眼,丹絑在他耳边道:“对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碧华灵君是你的仙号,因此我一直都喊你碧华,你除了仙号外,可还有名字?”

    碧华灵君却沉默了片刻,少顷后才缓缓开口道:“有,我是从凡间修道,飞升到天庭。因此还有个在凡间的名字。”

    这个名字,到了天庭之后就几乎没再提起过,没谁想过要问,连碧华灵君自己都快把这个名字忘了。

    “我在凡间姓沈,名宴,字清席。”

    丹絑念了两遍:“清席清席。”道,“此名甚好,为何到了天庭不用?”

    碧华灵君在顿了一顿,方才道:“因为……我是修道之后才成了仙,既然修道,当时是做过几天道士的,自然也有个道号,做俗人的名字已经算抛弃了,我 上了天庭后,按理说是应该用道号,那个道号,咳咳……有些……所以我不想用,当时拜在灵宝天尊座下,就请天尊赐名,就叫碧华。”

    丹絑立刻又向碧华灵君身边挪了挪:“那么天庭之中,知道你本名的,只有我?”

    碧华灵君默默点头。

    丹絑欢喜地笑了,紧紧凑在碧华耳边低声道:“那我以后喊你清席。”见碧华灵君像默认了,又道:“那么,你当年做小道士的时候,那个道号究竟是什么?”

    碧华灵君的神色无奈地抽搐了一下,半晌后才从牙缝里极艰难地挤出两个不怎么清晰的字眼:“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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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碧华灵君府里的小仙童们都觉得,自己家灵君,离着诛仙台一天比一天近了。

    他们愁眉苦脸,他们提心吊胆。

    比如今天早上,丹絑仙帝又起床不早,起来后看起来依然有点懒,但又似乎有种不寻常的喜悦与满足。

    丹絑仙帝走到廊前,碧华灵君今天没出门,正在中庭坐着,一只小豹子蜷在他的膝盖上打瞌睡,小豹子两只肉滚滚的前爪抱着碧华灵君腰上一块流云佩,叼着玉佩上的穗子轻轻打鼾,碧华灵君伸手轻轻搔着它的肚皮。

    云清站在柱子旁,看见丹絑仙帝注视着灵君,仙帝的嘴角仿佛不由自主一般浮起一抹微笑,走下台阶,向灵君走去。

    丹絑的身影走到了碧华灵君身边,碧华灵君抬起头,丹絑再望着他的双眼微微一笑,紧挨着碧华灵君坐下,也伸出手,与碧华灵君一起,抚摸小豹子的肚皮。

    云清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一根地竖起来。

    但他身上的寒意,远远比不上在碧华灵君附近的草丛里卧着的傥荻。

    傥荻身上挂着那只膏药狐,蔫头耷脑地趴在草丛中看热闹,慰藉自己焦躁的心,他看见丹絑仙帝亲密地挨着碧华灵君坐下,一边伸手抚摸着小豹子的肚皮,一边低声唤了碧华灵君一句:“清席。”

    乍一听,傥荻不知道这个清席到底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名字,但那个小豹子的名字又不叫清席。正在此时,他又听见丹絑仙帝继续道:“清席,一想到从今后只有我这样喊你,我就很欢喜。”

    傥荻方才恍然明白,一时间没有按捺住忍不住要竖起的脊背毛,打了个寒颤,几乎震掉了他身上挂的那只膏药小狐,小膏药立刻扭了扭,又紧紧贴在他身上。

    再后来,碧华灵君站着,丹絑仙帝就陪他站着,碧华灵君坐着,丹絑仙帝就在一旁坐着,终于,池生去前厅侍奉茶水,看见灵君抬手,替帝座添了杯茶,帝座端起茶杯,双眼深情款款注视灵君片刻,方才将茶水喝下。

    完了。如果前阵子灵君和丹絑仙帝还只是偷偷摸摸地勾勾搭搭,那么从今天起已经蓦然变成了光明正大地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云清和池生等小仙童们团团乱转:“万一被发现,灵君被玉帝判做要上诛仙台怎好?”

    仙兽们就趴着叹气,葛月等等叹气不语,玄龟从壳中伸出半个头叹息道:“情这个东西,沾上了就跟魔障了似的,解不了。”

    傥荻挂着膏药狐道:“那个啥了帝座,罪过肯定不小,但帝座他老人家如此高的仙阶,倘若他真的死心塌地看上了灵君,玉帝说不定也不会怎样。”尾巴拍打一下草皮,“也只是说不定而已。”

    小仙童们担不住大事,急得有点带了哭腔:“怎么好怎么好,眼下有哪个能帮灵君和仙帝把什么魔障给解了?”

    却没有哪个再接腔。

    左思右想,确实没谁能帮忙。东华帝君一向最爱帮人,但是当年宋珧元君和衡文清君有私情时,碧华灵君和东华帝君两个加起来,都帮不上什么忙,这次只剩下东华帝君一个,当然不可能。

    东华帝君指望不上,其他的仙者们就更指望不上了。

    池生道:“地上的凡夫俗子们有了什么难处都喊着要老天帮忙,而今我们就在天上,又该喊谁帮忙?”

    也可能是九重天上浮动的莫名的灵气听见了池生的哀愁,居然真的凭空中冒出了一位帮忙的神仙。

    那是再一天后,丹絑又坐在碧华灵君身边,找些话来闲聊,在小仙童们的眼中看来,又是一片恩恩爱爱的景象。

    碧华灵君在心中打了个主意,他知道丹絑一向没长性,当下只是一时兴致来了,所以预备认准了一个“拖”字,左拖右拖,拖得丹絑没了兴趣,此事便烟消云散。

    丹絑这里,却是对碧华灵君有十分的把握,他老人家打从生下来起,就高高在上,后来贵位仙帝,没几个能在仙阶上压得过他,更没谁能赢得了他,除了看上白孔雀时受了点挫折外,没什么事情不遂过他意的。

    对于白孔雀,丹絑觉得,那是当年,而今他已不同往日,懂得把握分寸。比如那天晚上,知道碧华原本叫如意,他本来十分想不厚道地笑两声,硬生生忍住 了,只是深情款款地道:“这个名字,确实,咳咳,当时给你起这个名字的凡人不懂好歹,这名字,只当不存在过,清席,我只喊你清席。”当时碧华灵君的神色有 点古怪和僵硬。丹絑觉得那是被自己感动了不好意思表露。

    而且,碧华灵君的脾气也和白孔雀大不相同,碧华灵君性子随和,偶尔冒出一两句油腔滑调的话让丹絑大生知己之感,惺惺相惜。碧华灵君相貌俊朗,本不 是丹絑的爱好,丹絑一向爱清秀文弱的,但最近几天丹絑再看碧华灵君已经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看怎么喜欢。他认为这是因为爱。

    相貌般配,脾性相投,碧华灵君一园子水灵灵的小仙兽们丹絑也很喜欢,因此爱好也相同,丹絑如此分析,感觉自己和碧华灵君简直是满天界最合适的一对。

    于是,就在这样一个丹絑真情切意,碧华敷衍拖拉,各自为了各自美好的希望努力之时,和风熙熙中,丹絑一笑,碧华也陪着一笑,丹絑抬手替碧华斟上一杯茶水,碧华灵君举起茶盅,小仙童来报:“帝座,灵君,凌章宫的华光天君来了,说来拜见帝座。”

    碧华灵君急忙起身道:“快请。”

    华光天君执掌凌章宫,一向不大露面,碧华灵君在天庭无数年,见他也只寥寥几次,天庭中的众仙时常过来向丹絑问安,但华光天君确实没来过,也是他今天过来,碧华灵君才想起似乎还有他没来。

    丹絑道:“唔,又是哪位小仙么,让他到这里来罢。”小仙童领命而去,等到引着的那个身影出现在中庭时,丹絑随意看去,神色却凝住了。

    碧华灵君正要起身迎向华光天君,却只见他在不远处停下,丹絑满脸惊诧,慢慢起身,他二位视线相交,四周的气息蓦地有了一种暗潮汹涌的纠结。

    华光天君银白仙袍的衣袂在和风中微微拂动,清雅文秀的面容似乎平和淡然,又似乎掩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碧华灵君了然大悟,华光天君的原身,好像正是一只白孔雀。

    凡间有句话说的好,千万别在背后说人。果然,刚刚听帝座回忆完他当年苦求不得的悲伤情史,他老人家当年没弄到手的旧相思就上门了。

    碧华灵君兴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看丹絑直着双眼一步步走出凉亭,那银白的身影也向前几步,一句清雅和缓的声音飘来:“帝座,数年未见,可还好么?”

    丹絑已走到他面前,直直地凝视他:“白华,你……你……肯来看我。你不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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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丹絑仙帝太不是东西!”云清一拳头砸在石桌上,满脸愤怒。“我们灵君,眼看都要上诛仙台了,原来他只把我们灵君当个代替的,用来思念他的旧相好!”

    那天,丹絑仙帝在院子里与华光天君两两相望,以及那声饱含神情的白华,碧华灵君府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

    池生冷笑道:“怨不得当时灵君说,这位帝座装老虎幼仔的时候喜欢陆景仙又喜欢天枢星君,和那位华光天君有那么一些些像呗。”

    玄龟叹息道:“唉,据说当年丹絑仙帝对华光天君求而不得,闹出了很大的事端。灵君和华光天君没一丝像的地方,可,名字一个是白华,一个是碧华,念起来像,就为了这个名字,帝座挑了灵君,唉,可叹他痴情,可叹他又算不算无情。”

    傥荻喃喃道:“管他痴情无情,咱灵君真苦情。唉,白华,碧华,当年白的得不到,于是找上了一个绿的。只因为那个华字吧,唉……”

    膏药狐正在傥荻身上酣睡,傥荻的一根毛戳进了它的鼻孔,小狐狸打了个喷嚏,用前爪挠了下鼻子,蠕动了一下继续睡了。

    傥荻用前爪搔了搔耳后:“但,倘若华光天君真的又愿意和丹絑仙帝好了,灵君岂不是就……”

    池生和云清忿忿的神情慢慢融化,目光渐渐亮起来——

    当时,华光天君看着丹絑仙帝轻轻地笑了:“当年的旧事早已是当年了。那时我也年少,不懂事,如今想想,其实十分可笑。我一直惭愧,不敢来见帝座,到了今日才敢前来,其实帝座方才问我的话,应该是我问帝座。”

    华光天君的目光清澈如天河的流水:“帝座,当年的事情,你不怨我了罢。”

    丹絑和白华再相互凝望,久久不语,千言万语,像都在目光里。

    碧华灵君十分识相地,蹑手蹑脚地,悄无声息地遁了。

    丹絑仙帝和华光天君却在许久之后忽然都一笑,而后一同到了亭中,喝着碧华灵君刚才没来得及喝的茶水,又说了许久的话,华光天君方才告辞离开。

    碧华灵君遁得不见踪迹,到了就寝时,方才出现在卧房中,丹絑握着他的衣袖,恳切道:“清席,我当日虽然喜欢白华,但那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早过去了。今天我和白华不过是……”

    碧华灵君立刻道:“帝座请放心,今天的事情,咳咳,小仙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咳咳……”

    丹絑皱眉道:“你的话蓦然又生分了,你是不是……”

    碧华灵君马上恳切地道:“那个……方才不过是我一时口误,丹絑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真的只当什么都没看到,华光天君他现在已非当年,你又何妨再……”

    丹絑忽然眉头舒展,微微地笑了:“何妨再怎么?”

    碧华灵君又道:“那个,我只是随口一说,只当没说过,没说过。”拎着被子倒头睡了。

    丹絑在他身边睡下,却依然带着笑意。

    华光天君从那日之后经常过来,小仙童们把他当成了碧华灵君的救命稻草,巴不得他天天过来时刻在丹絑身边,对他异常殷勤。碧华灵君陪着客气几句,便会不留痕迹地遁之大吉。

    这样一天天地下去,小仙童们的心情一天天地放松变好,碧华灵君的闲适一天天上了眉梢,丹絑的眼底嘴角也一天天藏着欢喜与满足。

    这天,华光天君告辞离去,恰逢碧华灵君闲逛归来,再府前客气见礼,碧华灵君忽然道:“是了,小仙有一事,想托天君帮忙。”

    丹絑在内厅中坐,已经感觉到碧华灵君的仙气到了府门前,与华光天君的仙气在一起,他合上双眼,像在养神,碧华灵君和华光天君此时的谈话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地进了丹絑的耳朵。

    华光天君道:“只要本君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碧华灵君道:“并非什么为难的事。只是——”向前一步,低声道,“天君也看到了,小仙的这个灵君府,地方小,又狭窄,帝座住在这里,实在太委屈,不知天君能否劝劝帝座,早日移驾回丹霄宫。”

    解铃还须系铃人,丹絑因为华光天君不愿回丹霄宫,如果由华光天君亲自劝他,一定可望成功。

    碧华灵君觉得天地开阔一片,轻松的日子就在他面前挥着小翅膀。

    华光天君略微迟疑了一下,而后道:“帝座一向随性而为,本君也未必劝得了他,只能试着一劝,但帝座他是否愿意回去,本君实在……”

    碧华灵君立刻道:“只要天君肯劝,小仙便感激不尽。”对着华光天君恳切地抱拳,又寒暄了几句,方才道了别,华光天君离去。

    丹絑睁开眼,端起一杯茶水。

    就寝后,最近丹絑都没怎么贴着他絮絮叨叨地说话,碧华灵君酣然沉睡,丹絑半支起身,望着碧华灵君的睡脸,叹了口气。

    碧华啊碧华,我已和你说过,我只是当年年少不懂事,迷恋白华,早已是过去了,你最近这样总不在府中,难道在吃醋?

    丹絑虽然叹气,嘴角却蔓延出满足的笑容。

    唉唉,碧华他这样,一定是醋了,他醋了,那就是对本座已经情根深种,无法自拔了。

    碧华灵君在梦中,忽然有些寒意,打了个哆嗦。

    再一日,丹絑在廊下饮茶,听对面的华光天君道:“……在碧华灵君府中,确实有些不方便,不知帝座打算何时移驾丹霄宫?”

    丹絑放下茶碗,道:“本座如今还想继续在这府中住住,因为有件极其重要的事,尚未办妥。”

    华光天君毕竟许多年前就认识丹絑仙帝,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色,忽然有了种谁要倒霉的不详预感。

    丹絑品着茶,在心里想,清席这一醋,醋得令本座十分开心,可见偶尔小醋一番,是件甚好甚好的事。

    丹絑决定也醋一醋,让碧华灵君藉此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醋一醋,总要有个醋的对象……

    丹絑的目光飘向中庭的墙角一个丑丑的影子,他已经寻到了那个不幸的,让他醋的对象。

    就是那只丑陋的琳琅兽,紫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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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为何醋的对象要选紫琅,丹絑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的。

    一来,碧华灵君府上的小仙兽们每个都水汪汪的,丹絑仙帝是个疼惜小辈又怜香惜玉的大仙,对着这些小仙兽们,只有疼爱之心,实在醋不起来。比如那只 曾经被他和碧华一起抚摸过的小豹子,自从那回之后就常常缠着丹絑,爬到他身上用头蹭他的手和脸,或是在丹絑膝盖上叼着他的头发滚来滚去,丹絑爱它爱得不得 了,每每疼爱地抚摸它时,心中都在想,将来它能化成人形,不知道是个怎样标致水灵的少年。

    二则,近来,碧华灵君确实对紫琅甚是关爱。每次丹絑和白华说话时,碧华灵君溜之大吉,丹絑感应着他的气息,多半都是去照顾紫琅。

    紫琅来了之后,一直在墙角缩着,其他仙兽们来找它套近乎,它觉得人家各个都很好看,越发凸现自己的丑陋,恐怕虽然来找它,心里却在耻笑它,于是一 声不吭,缩得更紧。碧华灵君只能慢慢温和地对待它,让它逐渐地活泼起来。按理说依它的灵性,目前已经可以开口说话,紫琅自从来了后,却连哼都没哼过一声。

    丹絑每每从眼梢里望去,都能看见碧华抱着那只丑陋的琳琅兽,一面轻轻抚摸,一面和声缓语地和它说话,终于有一天,在碧华灵君膝盖上缩成一团的紫琅嗯了一声,碧华灵君笑得跟迎春花一样,当年他老人家要从蛋里钻出来的时候碧华灵君也只欢喜成了这样。

    不就是嗯了一声么,值得么?对一个丑丑的小兽如此看重。碧华灵君不在时,丹絑就踱到院中,对着紫琅勾了下手指:“过来。”紫琅在草堆中瑟缩了一下,颤抖着挪到丹絑脚边。看罢,这样就行,多省事。清席不会教养。

    丹絑再对着那个在他脚边抖得像筛糠一样的丑陋小兽说:“来,说句话给我听听。本座问你,你现在的名字叫什么,知道否?”

    紫琅的龅牙齿上下互相撞击,却仍然从牙缝中道:“禀……禀报帝座~~叫~~紫琅~~”声音很小,但是说了。这不就开口说话了?丹絑满意地微笑,正要再说,方才听得不甚清楚,说得再大声点。还未开口,脚边的琳琅兽已经双眼一翻,直僵僵地昏晕过去。

    碧华灵君恰在此时经过,连忙三脚并作两步赶过来,将琳琅兽抱在怀里,丹絑道:“它不是在龙宫呆过,又在李聃府中呆过几天么,怎么在我眼前没多久就晕了?唉,我以后对着这些小仙兽时,是不是再将仙气敛一些的好?”

    碧华灵君不急不缓道:“帝座您仙气不同一般,它这种小灵兽大概承受不住。它在帝座面前大约都会失仪,能得帝座的指教是极大的幸事,但它目前可能还未有这种资格。因此由小仙教养便好,不需劳累帝座。”

    这话说得十分合体,丹絑听得出这是官话,碧华灵君一口一个帝座,又将以前答应喊他丹絑的事情抛到了一边,碧华灵君不让丹絑碰的灵兽,紫琅是头一个,说话的时候碧华还不忘用仙气护慰怀中的紫琅,紫琅便醒了过来,立刻又上牙磕下牙地颤抖,拼命往碧华灵君怀中缩。

    碧华灵君的胳膊动了动,将紫琅圈得更紧了点。

    丹絑眯起眼,宽宏大量地没说什么,当没发生过。

    紫琅从此更粘着碧华灵君,碧华灵君不在时它依然蹲在墙角,碧华一出现它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尤其是丹絑在一旁时,凑得飞快。

    于是,丹絑考虑醋一醋的对象时,眼向庭院的墙角一瞄,立刻就定下是它。丹絑觉得,碧华如此护着这个小东西,这个小东西又如此地畏惧他老人家的威 仪,碧华也竟然为了它和自己说过不软不硬的话,当然宽宏大量如他老人家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既然已经如此了,索性就拿紫琅来醋一醋,没什么。算是理所当 然,合乎情理。

    丹絑如此决定之后,便立刻去做了。小醋怡情,最好抓紧。

    某个空闲的时候,碧华灵君再抱着紫琅时,丹絑踱了过去,深深地凝望着碧华灵君,不说话。紫琅立刻将头拼命往碧华灵君怀中钻。碧华灵君站起身,丹絑长叹一声,道:“清席啊,你有空成天和它在一起,就没空陪我聊聊天?”

    碧华灵君道:“是不是今天没人来向你问安,华光天君今天没来?如果帝座觉得寂寞,想找哪位陪,我立刻去请。”

    丹絑听见华光天君,挺高兴,果然清席还在为白华的事情酸着,他立刻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碧华,道:“白华,早已是过去了。清席,如今哪个陪着我,能比得上你?可你近来和它在一起的时辰比和我在一处多得多。”

    丹絑的这句话是水到渠成说出来的,他是真心的。

    碧华灵君寒毛直竖,干笑道:“是我疏忽了,不过算上就寝的时辰,比我教养紫琅的时辰多了许多,你可能忘记算那些时辰了。”

    丹絑觉得这一次醋一醋的目的已经达到,再和那个丑陋的小兽醋下去有失身份,而且它抖得怪可怜的,就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踱走了。

    再一次时,丹絑挑了个碧华不在的时候,又将那只琳琅兽唤到自己身边。醋的再一重境界,就不止于用言语表露,而是开始用手段,将那个扎眼的剔除走。

    丹絑和蔼地问琳琅兽:“你还是只幼兽,但已经能说人言,可见很有仙根。你知不知道,你还要多久才能化成人形?”

    紫琅贴着草皮趴着,颤声道:“不~不知~~”

    丹絑道:“喔,化成人形后,你就不用在这个府中呆了,本座会考虑给你安排个好地方,从玉帝座下到各位大小神仙身边,你想去哪里本座替你办妥。想来你可能也没有什么打算,要么本座先替你找个好地方吧。嗯,本座可以传你些法力,让你化成人身。”

    丹絑抬起手,放在紫琅头顶,紫琅的浑身顿时仙光大盛,光团之中,丑陋的琳琅兽渐渐化成一个少年。

    大概紫琅在琳琅兽这个品种中算是长得不错的一只,他化成人形后,居然不丑,颇为清秀端正,穿着一身淡紫的衣衫,脸色有点苍白,依然瑟缩地抱着膝盖坐着,看起来比丑陋的兽形顺眼太多了,

    丹絑欣慰地笑了,语气忍不住更和蔼了一些些:“你已化成人形,现在告诉本座,你想要什么?”

    恰好在这个当口,碧华灵君回府,来到庭院,人形的紫琅、面带微笑的丹絑以及丹絑的那句话都尽数落进碧华灵君的眼里耳中。

    丹絑瞄见碧华灵君的身形顿了顿,他正在逼迫紫琅,又被碧华灵君看在眼中,清席应该明白,自己因为紫琅,醋了。

    碧华灵君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极其自然地飘出一句凡间的俗语——

    丹絑这个老凤凰,真是从八岁到八十岁统统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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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紫琅看见碧华灵君,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可怜巴巴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碧华灵君十分想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反正丹絑虽然爱揩油水,但都是小揩一番,干不出别的。而且,紫琅应该是被丹絑灌了股仙气,人形都化得出了,不算件坏事。不过,可怜紫琅从没经历过,他兽形的时候长得粗糙,内心却极其纤细,看来丹絑的垂爱让他吓得不轻。

    碧华灵君只好走上前去,丹絑悠哉悠哉地看着他走近,不晓得清席对他这一醋,会有何反应?

    碧华灵君刚在紫琅身边站定,紫琅立刻悄悄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袍角,丹絑的视线轻描淡写地在那只手上一扫。碧华灵君对丹絑笑道:“紫琅竟能化成人形了?想来定是帝座垂爱,赐了他些法力。”继而低头向紫琅道,“还不快谢谢帝座?”

    丹絑道:“唔,我也是闲来无事,见你最近在它身上用心得很,便将它喊过来瞧瞧。”摸着下巴道,“化形之后,倒颇像个样子,出我意料之外。”

    紫琅像握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碧华灵君的袍角颤抖。丹絑忍不住再将视线在他的手上一扫,道:“他怕我怕得厉害。清席,你心疼他么,我做了此事,你怎么看?”

    碧华灵君有些奇怪,丹絑一向揩油水毫不犹豫,揩了就揩了,今天怎么揩了后还问自己看法如何?

    碧华灵君冠冕堂皇地回答:“你对小辈这样关怀疼爱,让我感动不已。”见丹絑微微皱了皱眉头,难道马屁拍到这个程度,他老人家还不满意?

    丹絑皱眉,继而道:“唔,清席,我这样问罢,我,和他,你觉得哪个好些?”敢情丹絑方才揩小紫琅的油水没有过瘾,还想顺爪揩自己一揩,碧华灵君立刻恳切地答道:“你在我心目中,胜过天庭中的所有光辉,紫琅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琳琅兽,根本连比,都无法比。”

    碧华灵君早已摸清了丹絑的毛向,心知这句话一定能让丹絑满足无比。

    丹絑果然心花怒放地笑了,清席啊清席,想不到你对我的情已经深到这样的地步,就算我醋了,你也只觉得我是在关怀小辈,实在是情深无限,死心塌地。

    丹絑的周身不受控制地冒出满足的光晕,碧华灵君趁机一把扶起紫琅,丹絑道:“唉,这个孩子,我刚才不该逗他,有些对他不住,你好好哄哄他吧。”

    碧华灵君拉着紫琅应了一声,在丹絑尚满足地冒光时,不留痕迹地迅速遁了。

    紫琅被丹絑吓了一回,受惊不少,丹絑随手输给他的一小股仙气,对他来说抵得上千年的修为,他不知怎么运用,傻呆呆地蜷在一边,也不知怎么变回兽形。碧华灵君亲自教了他半天,紫琅方才变回了丑陋的琳琅兽模样,缩到一个角落地睡觉去了。

    但,到了就寝时,碧华灵君看见床上目光热烈的丹絑,方才知道那一番拍马屁的话,说得有点过头了。

    丹絑抬了抬手,碧华灵君只觉得眼前光华一闪,便不知怎么的已经躺到了床上,丹絑一面伸手进他的衣襟,一面用唇在他颈边轻轻厮磨:“清席,不用不好意思了,你我还有些该做没做的,也都该做了罢。”

    丹絑的手已经越伸越不是地方,碧华灵君只得伸手按住他的手:“帝座,且慢。”

    丹絑低声笑道:“怎么这时候喊起我帝座了?清席,你放心,双修之道的乐趣,我会带你慢慢领悟。”

    碧华灵君道:“帝座,此事需两厢情愿,方有乐趣。”

    丹絑触了触碧华灵君的唇:“难道你不愿意?”像想起什么似的随即道,“我晓得了,难道居于下位,你不喜欢?”忽然将碧华灵君向上一带,反身躺在床上,“于上于下,我倒不计较。你想怎么修都行。”

    碧华灵君觉得额头隐隐做痛,苦笑道:“帝座,看来今天,小仙不能不说清楚了,其实小仙对于帝座,一直都只有景仰之情,而无爱慕之意,当日蒙帝座垂 爱,小仙不敢回绝,先用思考一些时候为理由,搪塞应对,实在罪该万死。近几日小仙也曾细细思量,却始终对帝座只有一腔敬仰,别无他意,倘若今天只因应付而 与帝座双修,实在愧对良心,更愧对帝座。”

    碧华灵君一鼓作气向下说,丹絑慢慢地松开了手,碧华灵君趁机后退半尺,恭恭敬敬低头,丹絑靠在床头,叹了口气:“清席,你不用那么费力地编些虚话,我已经明白了,你……其实和白华一样,都是怕我,恐怕心里还一直觉得我是个讨嫌的老东西,可是么。”

    碧华灵君不知该如何回答,丹絑又叹了口气:“可叹许多年前,我是自作多情,许多年后,我又是自作多情。”抬眼看看碧华灵君,“你不用担心,当年我年少不懂事,方才用了强逼的手段,如今我已知道,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丹絑一向仙气灼灼,光芒万丈,气势十足,口气老气横秋,他高高在上,天庭中的神仙们大都对他恭恭敬敬,其实丹絑的相貌,一直十分年轻,只是他平时气势太足,让人不得不将这一项忽略了。

    此时,丹絑的“清席爱上了我”这个美梦粉粉碎了,他倚在床头,眼角眉梢,透出了颓废与沧桑,周身的仙气也弱得几乎看不见了,他苦涩地叹气:“到底,还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其实没谁会喜欢我。”

    丹絑的样貌本就异常的好,他一颓然,忽然便透出了一种虚弱的美,碧华灵君居然不由自主地心生愧疚,道:“其实此事,我有很多过错,假如一开始……”

    丹絑抬了抬手:“你不必往身上揽了,你没什么过错。这阵子,难为你了。”他忽然起身,站到床边,“我曾经听见你和白华说,请他想办法让我回丹霄 宫,我在你这里许多时日,其实你很为难罢。这些天与我同睡一榻,你实在很难为。一切自作多情之事,我向你赔个不是。今晚我就不再让你为难了,去别处走走, 明日我便回丹霄宫去,你放心。”

    碧华看他走向窗边,丹絑白色的单袍飘飘荡荡,无限落寞。

    丹絑推开窗,却又回身对碧华灵君道:“清席,当日我还是个蛋时,与变成虎崽哄你的时候,你对我那么好,我,实在非常感激。从以前,到以后,大约都没谁能那么待我了。”

    碧华灵君的心中没来由地抽了一下,丹絑再叹了口气,一道仙光闪过,踪迹不见。

    碧华灵君在宽敞的大床上躺下,不由自主也叹了口气。

    第二天,丹絑果然移驾回了丹霄宫,池生云清等小仙童们欢天喜地,年纪稍大的灵兽们凑在一起议论,“难道是帝座和灵君闹架了,分了?”“不知道是谁 惹了谁。”玄龟叹气道:“唉,不管是谁惹了谁也罢,分了也是件好事。”傥荻若有所思地点头,他身上挂着的膏药狐也跟他一头。

    丹絑回丹霄宫的排场非常大,鹤云听说他愿意回丹霄宫,欣喜非常,带了几十个年轻的仙者和仙童,分成两列,随侍左右,华光天君与一些仙者仙君们也同来接迎,碧华灵君恭送丹絑仙帝浩浩荡荡地离去,身边的云清欢欢喜喜地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走了。”

    碧华灵君回想临行前,他恭敬地恭送丹絑,丹絑只是略微颔首,依然微微笑道:“这些时日多劳你了。”没再说别的,他昨天后来去了何处,碧华灵君也不知道。

    只见浩浩荡荡的一行仙者,越行越远。

    遥遥将到丹霄宫时,丹絑仙帝忽然叹了口气。华光天君于是问道:“帝座何事叹息?”

    丹絑道:“只是想起莫强求这三个字,觉得很是道理,徒生了些感慨而已。”这句话触动前事,华光天君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丹絑再在心中轻叹一声。

    莫强求,莫强求,强求没有好下场,即便再喜欢,也不能用强的。

    那么,不用强的,用软的能不能求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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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丹絑回到丹霄宫后,过得尚算四平八稳。

    丹霄宫里随侍的小仙仙童都由鹤云教导过,端正规矩。丹絑刚回到丹霄宫时,小仙和仙童齐整整立于左右,小仙们身上穿着一顺色的白袖墨色袍,小仙童们梳着油光滑亮的髽髻,身穿一顺色的白袖墨色裤褂。丹絑看着就不由得皱了皱眉:“颜色有些气闷,热闹亮堂些好。”

    帝座的眉毛稍一皱,鹤云与其他的小仙便不敢违抗,立刻去办。好在天庭不比人间,换套新衣不过转瞬的工夫,转瞬之后,小仙与小仙童们身上的衣袍就都由墨色变成了水蓝色,亮堂了很多。

    丹絑却仍不满意:“这个水蓝色,还是冷了些。再暖一暖。”

    鹤云低头苦思,终于心一横,将小仙童们的衣裳全换成红色,连髽髻上绑的绳子都变成了红的,丹霄宫中顿时喜气洋洋,丹絑这才微微点头,眼光又飘向一 边的年轻小仙们,小仙比仙童们年纪稍长,外貌上都已是凡人十五六岁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将他们也变得红彤彤的,鹤云实在下不了手。

    幸而丹絑在此时开口道:“红得甚好,却还要有个颜色配。”像想到什么一样浮起一抹笑意,“譬如红与绿,便最般配。”

    鹤云垂首道:“帝座说得极是。”将小仙们换成了一色浅绿的长袍,丹絑满意含笑点头。

    从此之后,丹霄宫中红红绿绿来来往往,丹絑每每看着,每每觉得舒心。

    只是他老人家偶尔会显得不大有精神。

    按理说,如今的丹霄宫中,小仙们个个清秀端正,仙童们都伶俐水灵,他们都还年少单纯,能侍奉在丹絑这位传说中的仙帝座下,每个都很开心,都希望能 时常得到仙帝的教诲。丹絑理应心满意足,对小仙仙童们诲而不倦才是。但丹絑仙帝搬回丹霄宫后,一直都懒洋洋的,爱独自在房中坐坐。偶尔负手在楼阁中看远处 的云霭,身影十分寂寞。

    打从丹絑搬回丹霄宫后,碧华灵君蓦然觉得一身轻松,每天悠哉悠哉地在天庭中东飘西荡,丹霄宫中小仙和仙童们他见识过,想来丹絑最近正如鱼得水,揩油不疲。可惜没有关于这些的传言流出来供他听。

    这天,碧华灵君在东华帝君处喝了个闲茶,正要回府时,抬眼看见一红一绿从远处乘云而来。如斯扎眼,一看就是丹霄宫中的小仙。

    小仙和小仙童看见碧华灵君急忙躬身行礼,碧华灵君道了不必多礼,随口又问了句:“帝座近来可好。”

    小仙答道:“帝座一切安好。”碧华灵君笑道:“帝座他一向随和亲切,没有架子。想来你们最近,必定得了他不少教导。”

    小仙和小仙童抬头看了看碧华灵君,却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小仙童道:“咦?难道帝座当日在灵君府上时,是很好亲近的么?帝座一向喜静,不让我们打扰,我们都在猜,是不是我们资质鲁钝,帝座不愿教导。”

    老凤凰居然不揩油,碧华灵君很惊异。难道是最近专门瞄上了哪一个,方才连窝边草都顾不上啃了?

    小仙和小仙童行礼告辞,碧华灵君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劳烦替本君禀告帝座,当日承蒙帝座下赐了一张云床,但因本君卧房狭小,委实难以容纳,只得再恭敬送回,望帝座谅解,不知哪日比较方便,本君好亲自将云床送回。”

    小仙和仙童带着话回到丹霄宫,转禀丹絑。丹絑听完后,随随便便摆手道:“本座晓得了,那就让他五日后送过来罢。”

    小仙童立刻去碧华灵君的府中传话。丹絑半躺在软榻上,又打了个呵欠。鹤云使道:“帝座最近精神欠佳,可是丹霄宫中有什么地方帝座觉得不舒心么?”

    丹絑懒懒道:“倒也没有,就是闷了些。可能是本座前些时日在碧华府上住惯了,这样罢,也找只灵兽来本座养一养。兴许就没那么闷了。”

    鹤云使立刻恭敬地应了,丹絑又道:“不过,寻常的灵兽,在碧华府中本座都见过,兴许会腻味。你去寻一只碧华府中没有的,更珍奇一些的灵兽过来。要那毛茸茸的,四个爪的最好。”

    要找碧华灵君府中没有过的灵兽,这确实十分难办。鹤云两天之内跑遍了三界,连地府也没放过,总算找到了一只。

    丹絑斜倚在丹霄宫正殿的座椅上,看鹤云带了一个仙者进殿,仙者的怀中抱着毛绒绒雪白的一团。

    仙者向丹絑躬身道:“小仙卿州见过紫虚仙帝,小仙乃是玉清天尊座下的使唤仙者,天尊听闻帝座想养灵兽,恰好近日刚得了一只年幼的雪狮,特命小仙送来,不知帝座能否入眼。”

    丹絑眯眼瞧了瞧蜷在卿州怀中瞪着乌黑双眼四处张望的雪狮,抬手道:“看起来十分可爱,抱上前来,本座摸一摸。”

    卿州抱着雪狮上前,丹絑身上仙气太旺,雪狮缩在卿州的怀中不抬头,丹絑遂用手指勾住了它的下巴轻轻上抬。

    但,卿州方才忘记说一件事情,这只雪狮是母的。

    丹絑这种类似调戏的行径让它异常愤怒。

    不管丹絑是仙帝还是随便什么普通的雄性,做出非礼女性的行为总要付出点代价。

    丹絑勾着它的下巴向上抬的瞬间,小雪狮抬起爪子,狠而且准地向丹絑手上重重一抓。

    当然,这种小小力道根本不可能伤得了堂堂丹絑仙帝。

    丹絑道:“喔,它倒有些脾气。”随手捏捏它伸出的小爪。

    小雪狮炸起全身的毛,露出獠牙,再一爪毫不客气地抓向近处丹絑的脸。

    卿州急忙用手按住不断挣扎的雪狮,伏倒在地:“小仙看管不严,帝座恕罪!”

    丹絑摆摆手:“罢了,看来它却看不上本座。强人所难的事情本座一向不做,既然它不愿意让本座养,你就抱它回去吧。”

    卿州又赔了半天罪,带着小雪狮回去了。

    鹤云也伏身在地道:“小仙办事不力,请帝座责罚。”

    丹絑叹了口气道:“你没什么错,不用认罪。记着再找的时候,找个好脾气爱亲近的。”

    鹤云使应了声是,立刻又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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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鹤云使来回奔波找珍兽,天庭的众仙们大都知道了丹絑仙帝想养仙兽的事情,不等鹤云开口询问,便主动将豢养的珍奇异兽抱给他看。只用了一天,鹤云使就又带回了一只珍兽向丹絑交差。

    这只珍兽是五雷元帅力荐孝敬丹絑的,为表诚意,五雷元帅亲自带着这只珍兽和鹤云一起来到了丹霄宫。

    丹絑斜倚在殿上的座椅内,垂眼看了看五雷元帅脚边的那只珍兽,银黑毛色,双耳竖起,双眼亮晶晶水汪汪,四爪圆粗,肉肉的。看起来既有些像狼崽,又有点像犬崽,居然还有几分像狐狸崽。五雷元帅拍拍它的头:“这只雷狼,不知可入帝座的眼。”

    雷狼,其实全名应当叫做云雷战狼,是天狼族中灵气极其强大的一种,而且十分稀少,天庭偶尔得到一头,就会由武将豢养在座下,雷狼好战,须臾之间,便能扫灭无数寻常的魔族。

    五雷元帅带来的这只雷狼毛色银黑,是雷狼中血统纯正的王族才能有的颜色。确实珍贵异常。

    丹絑道:“本座只是想养只珍兽在身边,它是只战狼,只是养一养怕有些委屈它罢。”

    五雷元帅道:“帝座有所不知,它大概是从没睁眼时就被抱到小将府中养的缘故,一点战狼的脾性都没有,见了谁就和谁亲近,它在小将府中,也一直就这么养着。小将听鹤云使说,帝座想要只脾气好爱亲热的,小将立刻就觉得它再合适不过。”

    小雷狼虽然蹲在五雷元帅脚边,两只前爪却一直不停地挪动着,瞪大亮亮的眼盯着丹絑,目光兴奋热烈。

    丹絑笑道:“听你一说,它倒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它叫什么?”

    五雷元帅道:“禀帝座,它叫乌雷。”

    丹絑抬了抬手:“让它过来本座看看。”

    五雷元帅松开一直揪着小雷狼颈毛的手,小雷狼立刻兴奋地跃起,向殿上的丹絑直直地扑了过去。

    到了丹絑的座椅前,小雷狼一跃而起,一头撞进丹絑怀中,砰的一撞后,小雷狼蹲在丹絑的膝盖上,歪头疑惑地看看纹丝不动的丹絑,再接再厉地用头砰地用力撞向丹絑的胸口,又撞,再撞,不断地撞撞撞……

    丹絑向五雷元帅道:“它这是……想把本座撞翻么?……”

    五雷元帅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潮汗,干笑道:“咳咳~帝座,它就是有点小毛病,这是在和您亲近的意思……”这只小雷狼有个小爱好,喜欢将它想示好的对象扑翻在地,压在肚子底下,在其身上打两个滚,再趴下睡觉,以示亲热。

    而且这只雷狼天生好奇心旺盛,仙气灼灼的丹絑仙帝让它很感兴趣,热血沸腾,因此它特别卯足了劲撞上去,居然没有将丹絑撞翻,它便持之以恒地再接再厉。

    丹絑揪住了它的后颈毛,将它的头拉离胸前半寸,小雷狼不甘心地呜了一声,抬头看看丹絑,兴奋地动动尾巴,吧嗒舔了一口丹絑的脸颊。

    丹絑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亲近的意思表示的太热烈,确实有些难以招架。”五雷元帅急忙伏倒在地:“是小将鲁莽,把没驯好的灵兽带来,冲撞了帝座,帝座恕罪,小将这就带它回去。”爬起身,将小雷狼从丹絑怀中拎出来、

    小雷狼在五雷元帅手中挣扎,嗓子里呜呜地咕噜着,依然想去继续它未完成的撞翻丹絑大业。丹絑眯眼沉吟片刻,忽然道:“本座倒觉得它这样十分可爱,想将它留下,不知你是否舍得?”

    五雷元帅举着小雷狼,呆了呆,而后立刻道:“当然当然,帝座能看得上,小将欣喜不已。”如此冲撞,帝座他老人家不但没有怪罪,还夸奖乌雷可爱,可见丹絑仙帝果然如典册中记载的一样,是位既宽宏,又温和,又仁厚的仙帝。

    五雷元帅告辞离去后,鹤云上前带小雷狼去洗澡,小雷狼瞄见鹤云,也非常兴奋地冲上去,抬起两只前爪,用力一扑,再扑,又扑。丹絑看着此情此情,嘴边浮起一抹微笑。

    丹絑这次命鹤云使四处搜刮碧华灵君没有的灵兽,而且要四个爪毛茸茸的,为的就是碧华灵君来还床时能看见,最好就看上了,这样就可以经常过来时不时 过来。丹絑自己对四个爪的灵兽并无什么兴趣,对人形的兴趣很多,但最近,这样兴趣丹絑自己觉得也弱了,他的兴趣现在只有一个,就是碧华。

    倘若清席他能时常过来走动,日积月累的,总会有点情分吧。能时常见着,总是好的。

    丹絑瞧着正在不断企图扑翻鹤云的雷狼崽,目光有些迷蒙,他正想着一幕极好的情景。

    碧华灵君拖着云床,飘飘然进殿,在他身边坐下,忽然看见小雷狼,双眼一亮,小雷狼就像刚才一样扑向碧华灵君,一头撞将过去,蹲在碧华膝盖,不断地用头撞撞撞,他老人家及时伸手,将小雷狼拎开,柔声关切地问:“清席,你的胸口疼么,我替你揉一揉可好?”

    丹絑摸着下巴笑了。

    假如两天后的此时自己正把手摸在清席的胸口……

    嗯,清席偶尔有些拘谨,可能不让摸,只说不用劳烦帝座,不疼。这时候被拎着颈毛的小雷狼一抬头,吧嗒在清席脸上一舔。那么他老人家必然要道:“这小东西不大懂事,沾了你些口水。”再轻轻替清席揩拭其脸颊……

    小雷狼被鹤云拎去洗澡,殿中空荡荡的,丹絑仙帝独自坐在座椅上,望着不知名的某处,别有深意地微笑。

    鹤云最近在丹霄宫侍奉丹絑,养成了个未雨绸缪的毛病。方才丹絑说小雷狼热烈的有点过头,鹤云便猜测帝座是不是想要一个脾气既好,又温和,又爱亲近 又有分寸的灵兽,说不定等下仙谕便下来了。于是吩咐小仙们将小雷狼按进盆中洗澡后,鹤云使又出了丹霄宫,打算提前替丹絑将那只灵兽寻来。

    终于,在南极仙翁处,鹤云使寻到了一只大约能让丹絑称心的灵兽。

    第二天,丹絑起身后,正在琉璃阁中用些果品做早膳,鹤云恭恭敬敬捧着一物来到近前,呈给丹絑。

    丹絑有了一番谋划后,已经心满意足了,鹤云又捧上一只灵兽让他有些讶然。不过多多益善,稀罕的珍兽越多,碧华瞧上的可能就越大,丹絑还是饶有兴趣地端详了一下那只灵兽。

    它是一只浅黄色云母纹的灵鼠,毛如暖云一般蓬松,像个绒球,恰好能托在掌中的大小。被送到丹絑近前,它居然在鹤云的掌中蹲起身,抱住两只前爪,恭恭敬敬向丹絑道:“小的见过紫虚仙帝。”口气居然还极其斯文

    丹絑忍不住称赞了它一句懂礼。那只灵鼠立刻又抱着前爪道:“帝座谬赞,小的惶恐。”丹絑惊讶道:“啊,不错,新入仙班的小仙们都未必有它懂规矩。”

    鹤云道:“禀帝座,它在南极仙翁座下已修炼近千年,通晓诗书,勤奋修道,已算入了仙籍。”

    灵鼠却十分谦虚地抱着前爪低头道:“只是偶尔有幸得入仙翁座下,长年累月,沾闻道法,侥幸触了些皮毛而已。”

    丹絑抛下一个杏核,饶有兴趣道:“你可有名号,既已修习许久,应该已能化成人形了罢。”

    灵鼠立刻回到:“禀帝座,小的蒙仙翁恩德,赐了个名字叫渐濛。确能化成人形。”

    渐濛,名字倒有些意思,丹絑道:“那你化做人形本座看看罢。”

    灵鼠应了一声,从鹤云手掌中跳下,伏在丹絑脚边,一阵仙光闪过后,化成一个身穿浅黄云纹的身影伏在地上,单看身形,却十分清瘦素雅。

    渐濛伏身在丹絑脚边拜了一拜,抬起头,丹絑吃了一惊。

    沟壑纵横恍若树皮的一张老脸,灰中带白的三绺长须,鹤云也惊了一惊,丹絑不忍再看,转眼瞧着碟子里的一颗杏子皱眉道:“为何你的人形居然是如此模样?”

    渐濛抖着胡子谦谨地笑了:“小的仰慕仙翁东华帝君等众位仙君的仪表,故而效仿之。”

    丹絑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个模样是你效仿的,并非你本来的模样?这倒还好办。”说话间随便一抬手,一道仙光落在渐濛身上,“本座喜欢身边都是少年人的模样,你不过一千余岁,何必如此老相。”

    仙光裹住渐濛,少顷之后,光芒隐淡,树皮脸消失不见,换作一个眉目清秀端正的年青男子站在原地,恭恭敬敬抱拳向丹絑道:“多谢帝座赐貌。”口气依然老气横秋。

    丹絑无奈地挥挥手,让鹤云带他下去。

    一路上,渐濛絮絮叨叨和鹤云攀谈,鹤云方才发现,自己带回了一只话痨,渐濛诚恳地向鹤云讨教道法,一路从这个典籍讨论到那个典籍,鹤云的头嗡嗡作响,他还依然滔滔不绝。

    到了第二天,渐濛居然凑上殿来,虚心向丹絑讨教道法,他唠唠叨叨说了几句,丹絑刚想打发他走,忽然小仙童来报,碧华灵君来还云床,正在丹霄宫外。

    按照约的日子,碧华灵君应该是明天再来,为何会此时就来了?

    丹絑来不及疑惑,也更还没来得及吩咐干净将小雷狼带上来,碧华灵君已经进了丹霄宫,甫一踏进紫元殿,便看见丹絑坐在殿上,一个身穿浅黄云纹衫的年轻小仙正紧挨着他坐,不知在说些什么。

    碧华灵君忍不住扬了扬眉,看来老凤凰回了丹霄宫后,过得挺顺心挺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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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丹絑一看见碧华进殿,顿时站起身,含笑道:“清席,你来了。”话音刚落,道,“你我不比别的,今后丹霄宫你想进便进,依然和以前一样,你我不必拘什么虚礼。”

    碧华灵君笑了笑,还是拱了拱手:“多谢帝座。”目光又往丹絑身边的那个年轻的黄衣小仙身上瞄了一瞄。

    这个小仙的原身应该是只灵鼠,模样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凡人少年形容,异常清秀,碧华灵君进殿后,他就立刻到一旁垂手站着,十分识进退,但又不怯怯缩缩,很是老凤凰喜欢的那一口。

    碧华灵君在心中了然地一笑,丹絑踱到他面前:“清席,这是我新收到座下的灵鼠,你看它可爱么?”

    黄衫少年立刻向碧华灵君拱手躬身道:“灵君是见过小的的,不知灵君可还记得了,小的原在南极仙翁座下,名叫渐濛。”

    渐濛?一张树皮老脸蓦地浮上碧华灵君心头:“你……”

    黄衫少年身上灵光一闪,转眼间变回了灵鼠的原形,蹲在碧华灵君脚下,依然抱着前爪:“小的这样灵君应该认得了。”

    果然是南极仙翁座下那个灵鼠渐濛,碧华灵君还记得自己当年曾企图将它从南极仙翁手里讨过来,但是他那时刚刚弄走仙翁座下的两只幼鹿,不好意思再开 口。过了一些时日之后,这只灵鼠可以化形,居然变成了一个半老不老的花白胡子,碧华灵君虽然对灵兽的人形没什么执著,还是对它的模样颇痛心了一阵子,可怜 好好的一个年幼小鼠,成了个半截糟老头子,碧华灵君每每想捧起它摸摸毛,都会想到它人形的模样,顿时兴致全无。

    渐濛的人形居然变成了这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不用说一定是帝座他老人家的兴致之作,嗯,丹絑将它变成其用意可想而知,不过确实顺眼多了。

    碧华灵君瞧着渐濛,笑道:“原来是你,因你的仙身换了个模样,本君一时没认出来。”

    丹絑附身,将渐濛托到掌中,再送到碧华灵君面前:“碧华,你看它的样子可好?”

    碧华灵君抬手在渐濛脊背的绒毛尖上轻轻拂了一下,道:“帝座看中的,自然是极好的。”

    丹絑噙着笑,没说什么,只往碧华灵君身边再站了站,也用手指在碧华刚刚抚摸过的地方捋了一下,而后才又道:“除了它,我还新收了只雷狼,也很讨人喜欢,叫上来你看看罢。”

    他这样站着,恰好能有意无意地触到碧华灵君的肩膀和手臂,碧华灵君“好”字还没出口,丹絑已经转头吩咐,将小雷狼带上来,再让碧华灵君坐下。

    碧华灵君坐了,抿两口香茶,小雷狼被带上殿,一眼便瞄上了陌生的目标碧华灵君,顿时不负丹絑期望,兴奋地向碧华灵君扑去,瞄准他的胸口便一头撞了过去。

    丹絑假装刚刚想起来道:“是了,我刚才忘了说,这孩子喜欢见谁撞谁。”见小雷狼蹲在碧华的膝盖上,正卯足了劲再要一头撞过去,替清席揉胸口,立刻便可施行。

    哪知道,小雷狼一头撞过去,头皮还没碰到碧华的胸前,碧华灵君便慢吞吞伸手,拎住它的后颈毛,让它在自己的膝盖上翻了个身,肚皮朝天,然后搔搔它 的脖颈胸前和前爪的腋窝,小雷狼的四爪在空中蹬了蹬,从嗓子眼里咕噜了一声,再翻过身来后,便在碧华灵君袖口处蹭蹭,乖乖地在他膝盖上卧下,盘成一团。

    碧华灵君顺着小雷狼的毛向丹絑道:“帝座,雷狼乃是战狼,生来就有捕猎的天性,将对方撞得四脚朝天,固然有示好的意思,但也是种狩猎与占有。因此只要将其预先翻过来,顺其颈腋,它便会从此乖顺听话。”

    丹絑端起茶盅,道:“敢情它一开始竟想把本座当成只鸟来捉?”

    小雷狼趴在碧华灵君膝盖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嗓子里又咕了一声。

    碧华灵君立刻按住跃跃欲试的小雷狼的脖子,咳了一声道:“帝座仙仪威严,它这种小仙兽哪敢造次,只是雷狼的天性好奇,仙气越强它越喜欢,它又是只幼仔,不懂事,忍不住想和帝座亲近罢了。望帝座不要怪罪。”

    丹絑微笑道:“我岂会和它计较,何况有你替它说情。”像略沉吟了一下,接着道,“这样罢,反正我也不会养它,你若喜欢它,就将它带回府中养如何?只当是帮我的忙,我偶尔过去看看它便可。”

    小雷狼正瞄准了碧华灵君腰上的一块玉佩,用爪子抓挠,碧华灵君犹豫了一下,丹絑又道:“你如果觉得我养的灵兽有些麻烦,不大方便代养,也但说无妨。”

    碧华灵君只能赔笑道:“哪能呢,帝座吩咐,我一定办到,我还当多谢帝座将这等珍奇的雷狼送与我养。”

    丹絑的笑意深了些,微微点头,拨一拨茶水中的浮叶,抿了一口。

    碧华灵君趁机道:“是了,方才一番耽搁,忘了禀告帝座。因小仙明日便奉玉帝仙旨下界,只能今日提早来还床,望帝座谅解。”

    丹絑放下茶盅:“下界?玉帝让你下界办什么差事?”

    碧华灵君忽然浮起一抹忧愁的神色,叹了口气:“唉,说起这件差事,其实我现在有些为难,据说凡间有只妖兽作乱,,害了无数条性命。那些被害的冤魂 冤气深重,在地府求阎君申冤,地府查不出那妖兽的来历,于是告到天庭,岂料连天庭中也查不出,因为玉帝下旨令小仙下去查明并降服此兽。”

    丹絑望着碧华道:“擒住凡间的一只区区妖兽,对你来说应该是件挺容易的事情,为何你满脸愁容?”

    那只在凡间作乱的妖兽,让玉帝十分震怒,据说它附在凡间的一个帝王身上,借他之手杀了千余条人命,阎罗殿里冤魂怨气冲天,按理说能搞出这么大乱子 的妖兽,镇守一方的土地神和巡视凡间的游神们应该有所觉察,但是追查起来,土地神和游神们都一问三不知,说完全没有察觉,只知道那个地方的弱小精怪们新近 死了不少,应该也是被这只大妖兽抓去做口粮了。这个妖兽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绝非一朝一夕的修炼之功,天庭中居然一直全无察觉,现在也查不出它的来历,很丢 脸面,那些冤魂们见连地府和天庭都查不出来,自然会抱怨两句神仙无能,于是玉帝当然大怒。

    天庭中,最擅长对付妖兽的就是碧华灵君,因此玉帝将这次的降妖大任派与他,降下仙旨,命他速速下界,查明此妖后,立刻斩杀,以平地府冤魂们的怨气。

    碧华灵君却认为此事有些蹊跷,有这种本事的妖兽居然能做到丝毫行迹不露便十分可疑,或许有别的缘故。他本着一向爱珍兽的心,不想稀里糊涂拎出个妖 来就砍了。但却由不得他,玉帝这次震怒异常,为了让他一找出妖兽立刻将其砍了,特别赐了把见妖就斩的仙剑给他。如此一来,只要可疑的妖兽被查出来,顷刻便 会被斩于剑下,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碧华灵君觉得不甚公平,又无可奈何。

    碧华灵君特意今天到丹霄宫,一是为了还床,二来还有个别的目的。

    碧华灵君再长叹一口气道:“你有所不知,那只妖兽潜藏多年,连镇守的土地神等都没有察觉,可见其妖力强盛。玉帝此次命我独自下界,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丹絑轻描淡写道:“区区凡间,能有什么成气候的小妖。”

    碧华灵君锁眉摇头:“凡间的妖兽,有的确实不可轻看。小仙就曾遇见过一二,他们的人身有的是美艳妇人,有的是清秀文弱的少年,标致异常,连我都险些被糊弄过去,看不出他们的妖气。”

    碧华灵君一边说,一边看丹絑的神色,只见丹絑露出一抹甚有兴致的神情,继而望着碧华灵君道:“碧华,我在丹霄宫中整日无事,一直闲得发慌,不如和你一起去凡间走走如何?我没怎么到凡间去过,正好趁此机会,看看凡间风景。”

    碧华灵君放下茶盅,向丹絑朗朗一笑:“多谢。帝座肯下凡相帮,小仙求之不得,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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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丹絑听着碧华灵君的感谢之词,笑得十分惮定。他本来想说,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想做什么我都替你做到。顺便摸摸碧华的手。但,丹絑继而想到, 清席现在拘谨的厉害,倘若再说一说摸一摸,让他更拘谨就不好了,这几天没见,他就主动过来相邀自己去凡间,可见退一退成效更好些。反正来日方长,摸一摸的 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丹絑一向自认深思熟虑且看得长远,所以他只是惮定地笑,而后问道:“玉帝命你明日启程?那你倘若还有什么要准备,就先回府去吧,趁今天多多休息。”

    碧华灵君起身道:“好,那我明日再来相请帝座。”丹絑微颔首。

    小雷狼一直伏在碧华灵君的膝盖上打瞌睡,碧华灵君起身时将它放在地上,它蹭在碧华灵君脚边,咬住他的衣摆呜呜叫,十分不舍。丹絑瞧着它笑道:“它 倒和你投缘,是了,反正我也不大会养,明天起又要到凡间去,不如它和渐濛都暂时到你府中养几天如何?我丹霄宫中这些小仙们照料它们总不如你府中的细致。”

    碧华灵君看了看咬着他衣摆不松口的小雷狼,略犹豫,渐濛又化成了人形,站在一旁文绉绉地拱手道:“倘若能入灵君府中几日,小的不胜荣幸。”

    小雷狼眼巴巴地望着碧华灵君,嗓子里又呜了一声,碧华灵君心一软,点下了头。

    于是,碧华灵君带着一只雷狼崽和一只耗子回到了府中。

    小雷狼初见满园灵兽,兴奋不已,直竖着耳朵扑进了灵兽堆中,笔直地冲向正在花边卧着的葛月,找到了同类让它非常激动,一个纵身飞扑,重重压在葛月身上。葛月慢吞吞抖了抖身体,将它从脊背上抖下,看也没看它一眼起身到另外一个地方卧下。

    乌雷迷茫地睁大眼,歪头看了看葛月离去的背影,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纵身跃到葛月面前,在它眼前来回跳了两下,抬爪在葛月身上扑一下,讨好地歪头看它,嗅嗅葛月的耳边,蹭了蹭。

    葛月淡淡地瞄了它一眼,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去,乌雷继续颠颠地跟着它,不断和葛月轻轻碰撞,葛月无奈地停下,使了个仙术,瞬间遁到某个僻静的角落,留下乌雷呆呆怔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眨眼间葛月就不见了。

    乌雷怔了片刻后,继续四处找寻葛月,幸而它又瞄见了水池边的玄龟,再次新奇地扑了上去,玄龟正缩在壳里入定,没理会它,它的龟壳太滑,乌雷扑上之 后一个踉跄摔了下来,开始不断绕着玄龟打圈,而后趴在地上,凑到玄龟壳的缝隙处使劲嗅了嗅,将一只前爪探进缝隙中一掏一掏,再把另一只前爪也伸进去,企图 将龟壳撬起来。

    撬了几下之后,乌雷开始在玄龟身边刨土,玄龟不堪其扰,终于慢吞吞地露出头,反倒将正在用前爪刨坑的乌雷吓了一跳,迅速猛地向后一跳,小心翼翼伸头看了看玄龟,再次趴倒在地,肚皮贴地一寸寸地挪过去,将头搁在前爪上,用鼻尖碰了碰玄龟的脑袋。

    此时渐濛也正在中庭中,四处与各个灵兽搭讪聊天。

    “在下鄙名渐濛,曾乃南极仙翁座下,有幸结识各位,还望日后多多关照。”

    渐濛搭讪找错了地方,蹲在元路元休等几只小虎和两只幼豹身边,这几只灵兽都尚幼齿,能化成人形还没几天,听不懂渐濛文绉绉的句子。渐濛独自蹲在旁边念叨了半天,小虎和幼豹们滚成一堆,呼呼地睡着了。

    渐濛脾气倒好,又换了个地方,继续搭讪。总算他这次找到了傥荻,傥荻也喜欢搭讪聊天,立刻挂着胸前的膏药狐爬起身:“渐濛兄,幸会幸会,在下傥荻。”还特意将身上的毛色换成了渐濛一样的浅黄云母纹,以示亲近。

    渐濛一见他换毛色,果然大惊:“这是何种仙术?我竟不知,还望赐教。”

    傥荻洋洋得意道:“我天生如此,不是什么仙术。”

    渐濛唏嘘赞叹,让傥荻十分满足。他俩蹲在一起,从仙术扯到天庭各仙君的修习法门,再扯到各位仙君门下的种种琐事秘事新鲜事稀罕事,越聊越投机,滔滔不绝一发不可收拾,以他俩为中心的两丈之内仿佛有一万只苍蝇蜜蜂嗡嗡嗡嗡个不停,其余的灵兽纷纷闪避。

    云清站在回廊上,眼巴巴瞅着碧华灵君:“灵君,这两只仙兽丹絑仙帝就送给灵君你了?”

    碧华灵君道:“似乎只是本君与仙帝下界这几天,由你们代为照管,要好好照顾,不可疏忽。”

    云清应了声是,又吐出一口气小声道:“原来如此,还好还好,还以为帝座真把这两个灵兽送过来了,于是他老人家从此后就可以更有理由常来走动了。吓死我了。”

    碧华灵君当没听见,负手回卧房去。

    第二天,南天门。

    碧华灵君从袖中拿出玉帝下赐的出入灵符,交给守门的天将。

    天将双手接过灵符,却一直躬着身子,望着碧华灵君身边那道瑞气千条光芒万丈的身影:“灵君,门符小将已检验完毕,并无什么问题,但,小将听闻,此次玉帝命灵君独自下界,这枚灵符也只供一位仙者出入……”话到这里顿了顿,再望了一眼光芒灼灼的紫虚仙帝。

    丹絑道:“怎么,本座想到下界走走,你还想向我要出入的灵符不成?”

    天将立刻垂头道:“小的不敢。只是,只是,帝座您与灵君一同,小将职责所在,不得不……”

    碧华灵君笑道:“帝座只是下界的时候与本君搭个伴儿,到了凡间就分道扬镳,玉帝并没规定下界不可搭伴罢。”

    天将犹豫道:“小将明白,可……”

    丹絑道:“本座似乎听说,仙者可以随便带灵兽出入南天门,是否有此事?”

    天将道:“回帝座,是。”

    丹絑再靠近碧华灵君身边一些,含笑道:“那么,本座现在是碧华的凤凰,和他一起下界,有什么不妥?”

    天将像被雷劈中了天灵盖,看了看丹絑仙帝,再看了看碧华灵君,木木呆呆怔了半晌,方才颤抖着吐出几个字:“没……没有……”

    丹絑满意地微笑,携着万道祥光,施施然出了南天门。

    到了下界,正值暮色浓重,夜色将临。

    丹絑变成一个儒衫文士模样和碧华灵君一起站在京城的街头。

    人间现在是夏氏一族踞于皇位,国号为梁。本朝皇帝夏敫就是那个据说被妖魔附体,狂杀数千人的君王。

    碧华和丹絑商议,决定先到京城探个究竟,看看皇城之中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妖气,顺便先了解一下这位皇帝究竟狂乱到了什么地步。

    到了京城内,只见暮色之中,灯火万千,街上商贩众多,店铺林立,行人熙熙,一片太平富足的景象。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傍晚之前下过一场雨,刚停不久,风中微有湿意,夹着树木泥土与青草的气味,凉爽怡人。

    丹絑深深叹息道:“本座许多年没来凡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番气象。本座当年初到凡间时,凡人还都腰间围着兽皮树叶,赤足散发,住在山洞里。后来天 界有仙者特意下界,教他们织布缝纫,伐木筑屋,农耕烹饪。到天魔大战那时候,凡间已经有些像个样子了,可惜被天魔大战所祸,毁了一回,不想如今居然已经如 此繁华,有好些东西,我都不认得。”

    碧华灵君道:“帝座你说的想当年时,小仙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我做凡人之时,凡间已和如今差不多繁华。可惜围兽皮住山洞的景象我生得太晚,没见过。也说不定我成仙那辈子之前的几世曾是披发赤足的之一。不过现在是不知道了。”

    丹絑负手看街灯,道:“那时已不知道多远以前,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的人间,你熟悉得很,我却是一窍不通。既然下来查探,你顺便也带我逛上一逛,知道些如今人间的事情,可好?”

    碧华灵君立刻道:“自然自然,帝座肯下界帮小仙的忙,逛逛凡间这种小事,便包在小仙身上。”遥遥向前方一望,“不知帝座此时愿不愿意去尝些凡间的小菜,饮两杯凡间的美酒,再听一两支凡间的小调?”

    丹絑果然对凡间一窍不通。

    碧华灵君引他去了一间酒楼,一路上,丹絑对挂的灯笼,街边的行人摊贩,乃至于酒楼门前招呼客人的小伙计肩膀上扛的毛巾都甚有兴趣。还好他老人家毕竟是仙帝,架势气派都十足,就算甚感兴趣也不怎么动声色,没有山沟里的乡巴佬刚进城的模样。

    碧华灵君领着丹絑到了酒楼的雅阁坐下,叫了几道清雅的素菜,一壶好酒,丹絑吃得大悦,大赞人间是个好地方。结账出门时,经过大厅,却迎面碰到一个小伙计向某桌送菜,手托的盘子里卧着一只热气腾腾的烧鸡。

    丹絑看着那只可怜的肉香四溢的红彤彤的鸡的尸体,眉头微皱,碧华灵君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帝座,在凡间……”丹絑面无表情地道:“我晓得。”迈步出门。

    踏出酒楼,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路边有叫卖声:“茶叶蛋——茶叶蛋——秘制老汤滚煮的茶叶蛋——五文钱一个,十文钱俩……”

    丹絑在茶叶蛋小贩的摊子前收住脚步:“茶叶蛋,是什么?”

    碧华灵君低声道:“是——一种食物……用茶叶和八角、花椒等材料……”话刚说了一半,卖茶叶蛋的小贩立刻热络地向他两位招呼:“两位公子买茶叶蛋么?尝尝吧,秘制老汤,上等茶叶,绝对用新鲜鸡蛋煮出来的!最后几个了,十文钱我卖您仨,行么?”

    丹絑走到茶叶蛋小贩的锅前,捏起一个茶叶蛋,注视片刻,轻叹一口气,将茶叶蛋放回锅中,继续向前走去。

    碧华灵君快步跟上,低声道:“帝座……”

    丹絑道:“我知道,我羽族在凡间,一向乃是凡人口中之食,只是如今看到,仍忍不住有怜惜之意。唉,我是在想,倘若我当年烧回成一颗蛋时,不慎落入了凡间,说不定也就变成了一枚茶叶蛋。”

    碧华灵君不敢说,凡间除了茶叶蛋之外,还有水煮蛋、荷包蛋、蒸蛋、炒蛋等等各色不同的蛋。他只能顺着丹絑的羽毛道:“帝座所变成的蛋,岂会随随便 便被凡人煮了。世间万物循环,常常是这环入了那环腹,譬如说这一世是凡人吃鸡,下一世说不定就变成了鸡被别的凡人吃。尘世间就是这个道理。”

    丹絑道:“尘世确实也有尘世的好处,就譬如此时的街道之上,灯火行人,繁华热闹,有天庭没有的味道,也难怪有的小神仙会想着往凡间跑。”

    丹絑一边说,一边饶有兴趣地看向不远处的一栋华楼。

    那栋楼,挂着花里胡哨的灯笼,飘着五颜六色的轻纱,荡着又娇又糯的笑声,散着浓浓的脂粉香。

    丹絑兴致勃勃地看着那里,问:”清席,那是什么地方?“

    碧华灵君道:“帝座,那就是凡间的勾栏,又叫青楼,还叫做妓院。”

    丹絑的双眼闪闪地亮了:“喔,原来那就是凡间的妓院。清席,我们进去看看罢。”

    碧华灵君却皱眉道:“帝座,你不是说你当年的凡间,凡人还是住山洞里,围兽皮,怎么那时候就有妓院了?”

    丹絑道:“那是一开始。后来又不少年后,到了快天魔大战的时候,凡间已经很像样了,我记得那时候还是浮黎告诉我,凡间有个好地方叫妓院,最适合像 本座这种的去。他原本说要请我去来着。可惜后来大战中,我变成了蛋,那老小子也化的没了影,魂魄都找不到,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丹絑说到这里,像有些感慨,往远处天边望了望:“说起来,这个京城外的那道山,我下来时一闻味就知道是浮黎的身躯化成的山脉之一,所以马上去那妓院中,我请你罢,只当是浮黎在此,请了我顺道再请了你。”

    碧华灵君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天边,继而笑道:“帝座想去妓院,我便陪你去,方才已说过,在凡间逛逛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因此,逛青楼一事,依然由我来请你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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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碧华灵君引着丹絑进了那栋软纱绕栏脂香扑鼻的华楼。

    这家勾栏的名字叫做销魂乡,名字很销魂,里面的姑娘的也很美很销魂。

    碧华灵君和丹絑呆在销魂乡最贵最精致的房间绵绵阁中,叫了楼里最标致的姑娘。雅阁之顿时中软语喁喁,粉香缠绵。

    一个穿粉红的姑娘抚琴,一个穿鹅黄的姑娘斟酒,一个穿浅碧的姑娘正用纤纤玉指剥开柑橘的橘皮,将橘瓣用细竹小签挑起,再由一个穿绿的姑娘接过,送到丹絑口边。

    销魂乡的花魁娘子相思依偎在丹絑身边,销魂的素手在丹絑的肩上轻轻按捏,一边捏一边娇声道:“爷,奴们服侍的还好么?奴没有什么手劲,爷觉得轻么?”

    丹絑尝了一口橘瓣,眯着道:“轻的甚好。”相思立刻娇笑道:“爷喜欢,那就好了。”酥胸有意无意轻擦着丹絑的手臂,衣襟半敞半拢,抹胸之上,露出 诱人的雪白。另一位头牌媚莲也正依偎着丹絑在软榻上坐,亲自将云片糕、五仁酥之类的糕点一片片送到丹絑口中,间或用粉拳在丹絑的腰间腿上轻轻地敲。

    丹絑吃下又一块五仁酥后,感慨地叹道:“浮黎未曾哄我,勾栏果然是个好地方。”碧华灵君正坐在一旁喝闲茶,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剥橘子的姑娘掩口笑道:“这位爷说的好正经,就跟你之前没进过勾栏一样。”

    丹絑道:“是没来过。”

    媚莲笑道:“没来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从今后可是会天天盼着爷再过来呢。妈妈也说了,像爷这样的贵客,我们一定要好好服侍。”

    不久之前,碧华灵君和丹絑一道甫踏进销魂乡时,销魂乡的老鸨何妈妈和龟奴们一眼便看出他二位非同一般,毕竟丹絑和碧华是从天上下来的,尤其是丹 絑,虽然敛气换形,仍有股掩不住的气度摆在那里。销魂乡是京城中的大青楼,什么样的场面没经过,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何妈妈那双油锅里炼过的老眼一看,就 判定这两人不是显贵,便是高官。

    但是,京城中的显贵高官,乃至皇亲国戚,甚至是皇上,何妈妈都认得,这两人却从没见过,看起来眼生。这两位客人的其中一个虽然气度不凡,但进了门 后就不动声色地东张西望,一看就是没进过楼子的雏儿,何妈妈立刻想到,最近有番邦前来进贡,恐怕这个雏儿便是番邦的特使,譬如爪哇国的王子蜜瓜国的王爷之 流。一直在旁边对雏儿暗语提醒的青衫公子,应该是替他指路的亲随。

    待进了雅阁之后,何妈妈亲自递上花名牌,龟奴送来茶水点心,青衫公子将一碟五仁酥往儒衫人面前推了推,道:“这是一种糕点,叫五仁酥,尝尝看。” 儒衫人于是尝了一块,顿时叹息道:“竟有如此美味。”何妈妈在一旁冷眼看着,越发确定这人是番邦来的,可怜在自家穷山恶水的地方没吃过好的,不曾见识中土 天朝美食,小小一片五仁酥就让他惊叹成这样。

    何妈妈揣着对番邦人士同情的心出了房门,先将碧华和丹絑叫的几个姑娘喊到一边交代:“房里的那两个,大约是前来进贡的番邦佬,头回进勾栏,你们务 必好好招待,让他们见识见识我们天朝楼子里的姑娘是怎样温柔美貌,多才多艺,这可是件争脸面的事儿,不能怠慢,叫那番邦佬好好开开眼,知道我们天朝上邦如 何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那些姑娘们也是各个什么客人都见过,进房后一眼便判断出房里的两个人哪个身份高,不约而同使尽浑身解数对付丹絑,反倒显得有些冷落碧华。

    这厢相思继续替丹絑捏肩膀,媚莲继续服侍丹絑吃点心,何妈妈有意让番邦佬领略一下天朝糕点的博大精深,桌面上摆了形形色色几十种点心,媚莲从云片糕五仁酥一路喂到杏仁金丝饼,丹絑每吃一样,神情都十分赞叹,媚莲拿丝帕轻轻替他揩拭嘴角:“公子爷,好么?”

    丹絑颔首道:“甚好。”

    媚莲媚眼如丝:“公子爷说这糕点好,难道奴家不好么?”

    丹絑道:“也甚好,”向碧华再十分感慨地叹息:“清席啊,原来凡间的女子,是这般的贴心。”

    碧华灵君微笑喝茶,没有回话。

    相思抿嘴一笑:“瞧公子爷说的,什么凡间凡间的,难道你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不成?”

    碧华灵君立刻道:“是一时口误,咳咳,其实我们是头一回到京城里来,见识了许多,都要把京城当成人间仙境了。”

    正在剥橘子的姑娘终于觉得将碧华晾在一旁晾得太过明显,娇笑道:“人间仙境?我还当公子爷嫌我们这里不好呢,只坐在一旁都不理人,是不是我们入不了爷的眼?”

    碧华灵君道:“不是不是,我今天是陪那位爷前来,你们将他服侍好就行。

    剥橘子的姑娘了然一笑,又用小签挑起一瓣橘肉。

    窗外忽然雷声隆隆,有大雨倾盆而落的声响。抚琴的姑娘停下望向窗外道:“怎么又下起来了,最近天天如此,眼看快要入秋,这种阵子雨为什么反而越来越多了。”

    碧华灵君接口道:“正是,我原本还道今晚明月高悬夜色甚美,却忽而下了大雨。对了,我们没来京城之前,曾听说京城乃天子居处,朝廷所在,瑞气聚集,时常会有吉祥的异兆出现。到了京城这几天,我却没有看到,想来是没有碰巧。”

    抚琴的姑娘笑道:“异兆?都是传言罢,常有人将京城传得神乎其神,多半都是假的,我自小就在这京城里的勾栏中长大,并没怎么亲眼见过异兆,也只是经常听到谣言而已。”

    剥橘子的姑娘道:“说到异兆,我倒是见过,城外那道山的方位,我亲眼见过五彩缭绕的祥云,还有青紫色的烟雾。”

    抚琴的姑娘道:“就是城外的那座山的谣传可不少,还有人说,曾在山中的湖泊里见过大妖怪,说有那些云雾就是妖怪吐出来的,不过公子爷要看的是吉利的祥兆,要按照这个谣传说,那些云雾可不算,只能说是妖兆。”

    接手递橘瓣的姑娘也插话道:“妖兆吉兆不都是人嘴说出来的,比如还有人说宫里也……”

    话说了一半,立刻知道说错了话,噤声不语。

    其余的几个姑娘也都低下头不再说话。碧华灵君假装不在意,笑了笑,刚要再开口,软榻上的丹絑打了个呵欠:“清席,我有些倦了,走罢。”

    相思道:“倦了正好奴家们服侍爷去床上,怎么要走?难道真的嫌我们服侍的不好?”双手缠住丹絑的衣袖。

    丹絑目光将她一扫,相思的神情忽然有些愣愣的,松开了手,碧华灵君当即站起身,笑道:“今晚委实还有要事,来日还会过来,只要姑娘们肯接待。”媚 莲弯起眼睛笑道:“爷说的太客气了,都让奴不知说什么好,那么便不耽误公子们的正事,可别忘了我们从今后会天天盼着二位过来。只是这雨兴许还下着,两位不 妨再坐一坐?”

    碧华灵君道:“不会不会,怎可能忘。我们倒有心在此长留,奈何事情紧急,不得不走。”

    碧华和丹絑踏出销魂乡大门,何妈妈特意赠了两把伞给他二位,以表明天朝乃礼仪好客之邦。

    碧华灵君走到雨中,抬手接了点雨水,顿了一顿,撑开伞。

    丹絑已经将伞撑开,在手中打量一下,转了转,方才举起,走到碧华灵君身边:“清席,我们哪里去歇?”

    碧华灵君道:“帝座,这雨水似乎有些蹊跷,不如趁夜查寻?”

    丹絑轻描淡写地道:“哦,不是时候多的是么,不急于一时半时,本座有些倦,还是先找个地方歇歇罢。”

    碧华灵君只能从之,沿街找了家看起来过得去的客栈。到楼下柜台前,掌柜的道:“两位客官要两间上房?”

    碧华灵君刚要应是,丹絑开口道:“一间罢,今晚雨势很大,恐怕有不少客人来住店,我们一间便可,多让出一间给别人罢。”

    掌柜的愣了愣,哈腰道:“好。”

    碧华灵君自然又只能从之。

    小伙计引着丹絑和碧华进了房,上房中已换了崭新的被褥和茶具,少顷抬着盛满热水的浴桶进来,放在房中央道:“两位客官放心,这绝对是没人使过的新桶,小店常招待贵客,新桶就是专为贵客备下的。”

    丹絑微笑颔首道:“甚好。”

    小伙计欢欢喜喜地走了。

    丹絑踱过去插上门,站在浴桶旁,笑眯眯看着碧华灵君道:“清席,你若是乏的厉害,你先洗罢。”

    碧华灵君看了看那个桶,再看看丹絑,也微笑道:“我不怎么乏,怎敢于帝座之前,还是帝座先请。”

    丹絑也没再推辞,即刻道:“好。”宽衣跨进浴桶,碧华灵君将他宽下的衣服接过,仙帝沐浴,自然要有服侍的,碧华灵君走到桶边,挽袖拿起布巾,替丹 絑擦拭脊背,丹絑微微眯着眼泡在桶中,道:“清席,我记得我当日做虎崽的时候,你成天亲自帮我沐浴,后来我还时常想念。”

    碧华灵君道:“能服侍帝座沐浴,小仙不胜荣幸。”

    说话间用湿水的浴巾在丹絑背部某处敷压,当日丹絑无耻地装成虎崽时,碧华替他沐浴,便记得他最喜欢被抚摸此处,果然,敷压之后,丹絑满意地嗯了一声。

    少顷,丹絑沐浴完毕,碧华灵君喊小伙计来换了水,自去沐浴,丹絑原本半倚在床上小憩,半眯着眼盯着碧华灵君进了浴桶,立刻起身走到桶边:“清席,本座也来替你擦擦背。”

    碧华灵君的“小仙当不起”几个字还没出口,丹絑已经捞起浴巾,揩拭他的背部。

    丹絑来凡间之前,预先叫了几个小神仙到座前问过一些凡间的情况,其中有个叫客栈的地方和妓院一样让他向往。

    客栈中有床有被,还有一项最好的,就是会送浴桶和热水到房中供客人沐浴。试想如果只要一间房,到了沐浴和休息的时候……

    先妓院找点乐趣,然后和清席一起住个客栈,这是丹絑对凡间一行的一点小小打算。

    丹絑虽然和碧华灵君在一张床上睡了很久很久,但这样互相观摩沐浴,袒呈相见从来没有过,这次摸到了不穿衣服的清席,虽然只是个后背,但想要下次, 不知道要再等到什么时候,所以丹絑将碧华灵君的后背擦了又擦,尽情一摸。碧华灵君感到肩膀处正在被丹絑轻轻按捏,丹絑温声道:“清席,今天在妓院中,那个 凡间女子这样对我,我觉得十分舒服,你喜欢么,舒不舒服?”

    碧华灵君道:“舒服。”

    丹絑满足地笑了,又生怕碧华灵君起疑,道:“今日去妓院,我甚是高兴,等来日有空,你可愿意再陪我去去?”

    碧华灵君的声音果然很平静,没有丝毫起疑的意思:“帝座还想去,小仙自当奉陪。”

    终于碧华灵君沐浴完毕,丹絑恋恋不舍地回到床上半躺着,浴桶被抬走后,碧华灵君插上房门,丹絑道:“清席,快过来睡罢。”丹絑往床的内侧让了让, 碧华灵君在外侧躺下。丹絑将预先搭在自己身上的薄被盖到碧华灵君身上。这张床有些狭窄,丹絑趁着彻底躺倒的时候又摸了碧华两把,碧华灵君似乎也没有察觉。

    在黑灯瞎火中躺了片刻后,丹絑道:“清席啊,妓院那个地方,你常去么,我看今日你似乎很熟路。”

    碧华灵君道:“还好,稍微去过几回。”

    丹絑道:“你去妓院,想来只是去坐坐,或因有事罢。”

    碧华灵君道:“自然,再深些的事情,小仙就算想,也不敢,要犯天条。”

    丹絑懒懒道:“和本座双修,不必顾虑天条。你却不愿意,唉!”

    叹了口气之后,翻了个身,没再有什么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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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汪汪地来守望了。。。

还没有更新么。。。。。 [em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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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2 15: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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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好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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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14 12:38操作
只看TAAA分享

有更新了,呵呵:)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日上三竿,丹絑仙帝起床,昨夜摸了碧华无数把,余味仍在,心中十分满足,顺便打开窗扇,欣赏了一下凡间的朝阳,甚悦。

而后,清席主动相约,去凡间的街道品尝凡间的小吃,更悦。

在第一个摊上,食小米粥一碗,小笼包一屉。

在第二个摊上,食豆腐脑一碗,油条两根。

在第三个摊上,食豆浆一碗,油糕两个,香菇油菜包一枚。

在第四个摊上,食油茶一碗,煎饼卷绿豆芽一卷。

又甚悦,觉得凡间实在甚好甚好。只是在喝豆腐脑吃油条时遭遇摊主推荐品尝茶叶蛋,只见其的一口小锅中,热气腾腾,煮着起码几十个鸡族的后辈,锅下还燃着熊熊的灶火,炖的锅中的汤汁咕嘟咕嘟的,不禁又微有伤感,幸得清席安慰之,开解之,言语目光暗藏温柔,便不再计较。

吃完煎饼卷绿豆芽后,丹絑接过碧华灵君递来的一条手巾,揩了揩嘴角,碧华灵君道:“这条街已经走到头,前面便是城门了。”城门外,京郊的那道青山似乎近在眼前。碧华灵君道:“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妨过去看看?”

丹絑沉吟地看着那道山,嗯了一声。

刚才沿街一路吃过来时,也在各个摊上听到了不少碎言碎语,那位疑似妖魔上身的皇帝已经将朝中大臣一半以上灭了满门,他的五个兄弟,三十多名嫔妃,十二三个皇子皇女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据说皇城之中现在已如同炼狱,朝中的大臣们很多都逃出了京城,地方上义军四起,天下大乱。

据说这位皇帝是从几个月前忽然开始大开杀戒,关于其中原因,传得神乎其神,大都说皇帝被某个大妖怪附了身,还有人说在一个暴风骤雨电闪雷鸣的夜晚曾看见一个黑色的怪影从天而降,落入皇城,从那天起皇帝便性情大变。据说皇帝的某个妃子也曾偷偷地请过法师进宫镇压皇帝身上的妖怪,第二天那位法师便被开膛剖腹心肺挖尽后扔出门外,那位妃子也被乱刀砍死。

而且近来京城之中,天气十分异常,时常这一秒还是艳阳高照明月当空,下一秒便阴云满天,雨水绵绵,所以众人都猜测,附在皇帝身上的这个妖怪,搞不好和水有点关系。

碧华灵君和丹絑站在那道青翠的山头下,碧华灵君看了看眼前的山坡,向丹絑道:“帝座,关于市井上那些流言,不知你怎么看?”

丹絑眯着眼睛道:“流言?什么流言?”

碧华灵君道:“就是在卖小吃的摊子上,那些凡人的碎言碎语。”

丹絑道:“哦,当时我正在一心品尝凡间吃食,未曾留意。”

碧华灵君再看了看眼前的山:“小仙觉得,眼前的山有些不寻常之气,恐怕有些蹊跷。不如……”

丹絑立刻微笑道:“清席你若是想进山里去看看,我当然陪你。”

这道山恰如一条龙骨的模样,蜿蜒盘旋,不算很高。碧华灵君和丹絑向山峦之间的深涧中行去,一路长草及膝,古木参天,鸟兽虫蛇觉察到浓重的仙气,都战战兢兢地蛰伏在自己的巢穴中,不敢露头。碧华灵君一路前行,穿过荒草老树,行到山涧最深处,几道直立如刀削的山壁上青苔遍布,环绕着一汪潭水。

碧华灵君在潭水边站定,丹絑在他身侧止步,碧华灵君弯腰搅了搅潭水:“恐怕就是此处了。”站直身体,忽然向潭水中道:“本君已探得阁下踪迹,不知可否出来一见。”

清潭的水面无波无澜,纹丝不动。碧华灵君又道:“本君乃天庭碧华灵君,奉玉帝旨意彻查凡间帝王狂乱之事,阁下昨日降雨,被本君查得气息,寻到此处。帝王狂乱,或与你并无关系,但其中缘由,想必你知道一二,还请出来一见。”

潭水依然像块镜子一样,平平光光的,连个气泡都没冒。

碧华灵君无可奈何地摸了摸下巴,身边的丹絑忽然叹了口长气。

这口长气叹完后,丹絑盯着潭水边的某一点,慢吞吞地道:“浮黎啊……你怎么变成了这么个不上道的模样……不过还好,本来我还以为你化成股烟了,现在居然还能见到你,就算是这个模样,也比没了强。”

碧华灵君缓缓转过头,皱起了眉:“帝座,敢问你在和……哪位说话?”

丹絑再叹了口唏嘘的长气,抬袖指向潭边某处。

碧华灵君直起眼睛望去,终于看见,在潭水边的石头缝隙中,趴着一只手指般大小的壁虎。

壁虎的身上疙疙瘩瘩的,和石头上的青苔颜色相近,所以它趴在石缝中,碧华灵君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碧华灵君直直地盯着它,刚刚丹絑吐出的两个字在他的脑中飘来飘去飘来飘去——浮黎浮黎浮黎浮黎浮黎……

丹絑道:“唉,清席,说了你不要怪我,其实昨天一到了凡间这里,我就察觉出浮黎就在近处,但是我想着他藏了这么多年,不愿意露头,八成是变的不像样子,怕被看见,毕竟这么多年的情谊在,我就没告诉你,你不会怨我罢。”

浮黎,神霄仙帝,天庭始成之时,由三帝共治,中央玉皇大帝为首,神霄浮黎仙帝与紫虚丹絑仙帝各居左右,浮黎仙帝在天庭的典籍中,原身乃一条青龙,身躯健硕,首在极东,尾便在极南,吐息间便可遮天蔽日。不过碧华灵君也明白,典籍中的描写,往往有些夸张,比如他身边这位紫虚丹絑仙帝,在典籍的描写之中,是何等的品性高洁,谦和仁德。左边翅膀扛着太阳那灿烂明亮的光,右边翅膀闪着月亮那皎洁沉静的光,头顶还有一轮圣洁光圈,瓦亮瓦亮的,半点瑕疵都没有。

但是青龙和壁虎,这其中的差距实在大了些。像丹絑,不过是从一只凤凰变成了一个蛋,总还算靠谱的。

就在碧华灵君惊愕不已时,石缝之中,传出一声瓮声瓮气的冷笑,接着,那只苔藓色的壁虎爬到大石头上,居然开始迅速地膨胀起来。

碧华灵君眼睁睁地看着它胀胀胀胀胀……终于胀成了一只连头加身子差不多有三间房子那么大的硕大壁虎,本应该是一对芝麻绿豆眼的小眼睛像八月十五的月亮一样圆滚滚的,眼皮耷了耷,瞄着碧华灵君和丹絑,又冷笑了一声,瓮声瓮气地开口道:“丹絑,你少假惺惺地装模作样,你是故意的,这个小神仙如此之傻,本座就在眼前他还对着水皮子干嚎,怎可能探的出我的行径。肯定是你带着他蓄意来看我的笑话。本来我听说你变成了一个蛋,还以为你从此就在壳里过了,昨天忽然察到你的那股鸡毛气,才知道你居然出壳了,就料到你要来找事,果然,你今天就带着这个小神仙来了。”

丹絑就只是似乎很唏嘘地叹气,然后道:“浮黎啊,你这个疑心病的毛病几时才能改好,别说我是昨天才知道你没有化成股风,就算我早知道,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一向的品性如何你该清楚,我怎么可能带清席来看你笑话?昨天还是我拖着清席去住客栈,替你拖了他一夜。”

碧华灵君急忙道:“那个……禀告帝座,小仙确实是自己找来的,丹絑帝座他……”

浮黎却似乎压根没听,眼皮再往下耷了耷,冷嗤了一声:“品性?从你丹絑嘴里听到品性这个词真是怪有趣的。小神仙,你就不用替那个老山鸡打掩饰,他可不是一只好鸟,他昨晚上带你去住客栈?呵呵,这么多年,丹絑你的那点小爱好还真一点都没变。”

丹絑负着手摇头:“唉,浮黎,不管你怎么说罢,见着你我是很高兴的,我昨天还特意去了趟妓院,为了怀念你,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妓院最适合我去了,所以我昨天在妓院中,看见每样东西,都会想起你。你看我真的是时刻记挂着咱们当年的情谊。你变成了一只壁虎,其实无需自卑,当年我就和你说过,万物众生,都有其美的地方,要用平和的心来看待,就像你现在,虽然丑,确实是丑的厉害,皮像蟾蜍一样,眼也绿豆了,趴在石头缝里,就像只一般的壁虎,但你毕竟不是一只一般的壁虎,就比如现在,你胀胀气,还是能胀的蛮大的,起码是一只大壁虎,在壁虎里,很是出类拔萃了。”

丹絑说着,浮黎似乎胀得更大了,碧华灵君连忙讪笑两声,拱手道:“小仙也向帝座赔个不是,是小仙仙力浅薄,未曾识得帝座真身,方才言语态度多有冲撞,请帝座恕罪。”

浮黎垂着眼皮,瓮声瓮气慢吞吞道:“无妨,本座在此许多许多年,从天上到凡间,没有哪个神仙窥到我的气息,如果真的是你从昨日的雨水中辨出行迹,寻到此处,已经不易了。”

碧华灵君正对着浮黎硕大的壁虎脑袋站着,从浮黎的言语之间,隐隐察觉出一丝感伤,碧华灵君试探着问:“凡尘之中,诸多浊杂,帝座为何不回天庭?”

浮黎沉默半晌,方才道:“本座想在此,静静休养,回到天庭,定会有许多烦扰,再则……唉,你这个小神仙,又怎会明白。”

碧华灵君便不再说什么。

丹絑又叹气:“浮黎,当个壁虎,真的没什么丢面子,你看我变成了一个蛋时,不是照样在天庭呆着。当时就是清席他向玉帝请求照顾我,十分用心仔细,我方才能顺利从蛋中出来,出来之后,他还日日照料我起居沐浴,你回去之后,一样可以如此。你这样耗,要耗到几时。你看你如今不但还是个壁虎,而且说话的时候,舌头都大了。”

浮黎沉默地趴着,没有回应,半晌之后,向碧华灵君道:“你来凡间,是奉玉帝旨意来查此朝皇帝之事?”

碧华灵君道:“正是。小仙也想请问帝座……”

浮黎眯着眼睛道:“哦,正好,”目光从低垂的眼皮下射出,打量着碧华灵君,忽然转口道,“刚才究竟是丹絑那只老山鸡吹牛皮,还是确有其事,真的是你向玉帝请求,照顾你旁边的那只老凤凰,还亲自服侍他吃饭睡觉洗澡?”

碧华灵君默默无言地顿了顿,丹絑把自己装成一只虎崽的时候,他确实曾经喂它吃过饭,哄着它睡过觉,也每天亲自替它洗过澡,帮它梳过毛,这些确实都是铁一般的实情……

丹絑负手站在他身侧,眯缝着眼睛微笑着,碧华灵君顿了一顿后,点了点头。

浮黎再耷着眼皮打量了一下碧华灵君,目光与刚才有了一丝不同,片刻之后开口,话语中竟含着一丝钦佩:“想不到后辈的小神仙中,竟有如斯强者,既然如此,这次玉帝委派你的事情,你应该能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解决。另外,我还有件事情,也托付给你罢。”

浮黎硕大的壁虎头晃了晃,忽然张开口,吐出一样东西。

是小小的墨蓝色的一团,落到碧华灵君面前,蠕动了一下,微弱地咕了一声,而后晃动着有些软的四爪,站了起来。

竟然是一只幼小的麒麟,头上的角还没成形,像是两个鼓包的模样,因为浮黎将它藏在口中的缘故,浑身湿漉漉的,四只蹄子也像还不大能撑住身体一样,有点摇晃,抬起一对黑漆漆的圆眼看了看碧华灵君,又微弱地咕了一声。

碧华灵君看着它,忽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挠了一下,萌生出一股特别的疼惜……

浮黎吐出了小麒麟,口齿顿时清晰了许多,不再瓮声瓮气:“这只麒麟就是那皇帝的几个兄弟之一的护脉麒麟,它护着的那一宅已经全被杀光了,原本它也该丢了小命,但居然命大逃到了我这里来,我便一直护着它,但,我现在的法力,实在顾不了它,你将它带回天庭吧。”

碧华灵君弯腰,轻轻将小麒麟抱进怀中,麒麟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咕咕了两声后,乖乖地趴下睡了。碧华灵君忍不住噙起微笑,片刻之后才想起来连声向浮黎道:“多谢帝座托付。”再低头看向怀中,伸出手指,轻轻擦去小麒麟酣睡时流出的口水。

丹絑依然在他身边负手站着,眯眼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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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原本打算赶个中秋,字打慢了没赶上,对不起,嘿嘿,八月十六也很美好月亮很圆很亮~~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9-14 22:33:5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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