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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琉璃美人煞(完)by 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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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珍珠事件(一)


 


    由于簪花大会时间紧迫,不好在路上多做耽搁,褚磊便先自捆着妖魔御剑送回少阳派。楚影红和东方清奇都带伤,不宜多动,便留在鹿台镇,半月之后再回少阳派观看簪花大会。

    褚磊一走,小孩子们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这个少阳派的掌门人,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像一块可怕的石头,有他在,孩子们都不敢放开了说笑。留下的楚影红和东方清奇,一个风趣一个幽默,都没什么架子,所以孩子们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捉妖的事情一解决,便轮到孩子们的秘密行动了——拯救那只被冤枉的鲛人。

    先前跟随他们上山的猎户们回来之后,将妖魔已除的消息传了出去。镇上的居民自然是有的信有的不信,之前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也没除掉的妖,怎么可能来两三个人就轻松搞定?更何况那尊关着鲛人的琉璃缸还在衙门前面展示着,据说作祟的妖魔中有一只专门躲在水里,必然说的是它了。

    猎户们苦于没有证据,争辩数日未果,也懒得说了。

    却说璇玑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睡到后来,楚影红都急了,以为她又出了什么状况。可是看她的脸色有红有白,请人来把脉也说不是生病,那她为什么还不醒?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璇玑终于在第三天中午醒过来了。一直在旁边照料她的楚影红喜得不行,连声问她身体怎么样。

    小丫头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眉头忽然一皱,叹道:“红姑姑,我好饿。”

    楚影红笑道:“当然会饿!你都睡了三天啦!”她扶着璇玑坐起来,又道:“想吃什么?告诉红姑姑,我叫人给你做。”

    “随便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填饱肚子。”

    璇玑下床穿鞋子,忽然想到什么,问道:“司凤和六师兄呢?对了,红姑姑你们到底有没有捉到那两只妖魔啊?”

    楚影红一面替她绾头发,一面道:“早就捉到啦!他们俩在下面吃饭呢,正好你梳洗完了,下去一起吃。”

    此时,钟敏言和禹司凤确实在楼下,不过不是吃东西,而是在秘密商讨下午拯救鲛人的计划。本来钟敏言不愿意掺和这事,但被禹司凤一通声调古怪的长篇大论给说动了。

    他们虽然以修仙为终生目标,却从来不会忘记行侠仗义。如今鲛人就是落魄的弱者,整个镇子的人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妖魔的真相,不正是做英雄的大好时机么!

    说到底,他们还是小孩儿,安分不得,逮着机会就想做一些大事。

    “那就,说定了!”禹司凤压低声音,甚至连头都埋了下来,一付“我们在商讨军国大事”的神秘模样,“待会儿,我,先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就过去,打碎,那个缸!”

    钟敏言连连点头,陪他一起埋着脑袋说英雄伟业,“如果有官差过来阻拦,你就放烟雾弹。我带着鲛人离开。……对了,别忘了蒙上脸,万一被人认出来,是个麻烦事!”

    “你说得,对!不能被人,认出来!”禹司凤低头在腰间的小皮囊里摸了半天,掏出两块黑布,递给他一个,“你一张,我一张。咱们,吃完饭,就行动!”

    “行动什么啊?”后面脆生生响起的问话让两个少年僵了一下。

    禹司凤回头勉铅道:“没、没什么……”忽然见到身后的人健玲珑,肤泽莹润,不是璇玑是谁?他忍不住惊喜:“你、你醒了呀!”

    璇玑点了点头,坐在两人对面,“刚才醒的。你们在说什么?”

    禹司凤本来就不太想带她一起行动,上回说的那些话是哄她的。毕竟救鲛人的事情需要有敏捷的身手,这丫头什么都不会,最擅长的是拖后腿。

    于是他想了想,才犹豫着说道:“是……唔……是……”

    璇玑却一拍手,笑道:“是说去救鲛人吧?什么时候?我也一起好吗?”

    她觉得这事很好玩,居然不想偷懒了。

    禹司凤苦着脸,望向钟敏言,谁知他脸色有异,似乎有些紧张,甚至还带着些须恐惧,直勾勾地盯着璇玑。他奇道:“你,看什么?”

    钟敏言微微一惊,抹了抹脸,轻道:“没什么……多一个人多一个力量,带着她也好。”

    钟老兄,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呀!禹司凤吃惊地看着他,他却肯定地点了点头:“带着吧带着吧。不然留她一个人,说出来给师叔他们知道了,更麻烦。”

    禹司凤只好默认了。

    璇玑笑吟吟地要去拍钟敏言的肩膀,一面说:“难得你这么爽快答应……”

    话没说完,只见他极恐惧地往后一缩,好像她伸过来的不是手,而是什么怪物的爪子。

    璇玑一愣,禹司凤也愣住。然而反应最大的还是钟敏言,他咳了一声,有些狼狈:“我……呃,大概是那天捉妖太紧张了,现在还没恢复……我们吃饭吧!吃完了就行动。”

    她手上有什么吗?璇玑忍不住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和以前一样,小小的,软软的,没什么区别啊。钟敏言是怎么了?

    这时候楚影红点好了菜,坐过来笑道:“你们几个小孩儿,好像在商讨什么机密大事一样。掌门走了,个个都开心的像猴子。”

    “咦?爹爹已经走了?”难怪没看到他。璇玑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

    楚影红点头:“簪花大会更重要,他身为一派之长,相当忙啊。对了,下午我要和东方岛主去先前的那个山洞一趟,蛊雕莫名其妙消失,一定要查出原因。你们就留在客栈里,别乱跑,别惹麻烦,知道吗?”

    天助我等!三个小孩心怀秘密,都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乖乖地点头答应。这下家里彻底没大人了,鹿台镇还不是他们的天下?

    果然,饭后楚影红和东方清奇早早出门了。

    三个小孩在屋里重新部署拯救计划,还为该计划取了个名字:珍珠事件。因为鲛人哭出来的眼泪会变成珍珠。

    “计划稍微变一下。我和璇玑躲在琉璃缸不远的地方,司凤你扮成普通路人,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用你的弹指功把琉璃缸弹碎。这时候大家肯定会惊慌失措,司凤你看准时机,放烟雾弹,我和璇玑就趁乱出去把鲛人救走。回头我们在鹿台山脚下那片湖水前会合。”

    钟敏言一本正经地计划着,边说还边在纸上画草图。最后三人都把自己该做的事情背个滚瓜烂熟,禹司凤又分给璇玑一块黑布蒙脸。

    他自己先试了试,蒙上黑布,回头忽见璇玑盯着自己看,他脸上一红,结巴道:“你、你看、看什么!”

    璇玑歪着脑袋打量他半天,“啊,你什么时候把面具摘下来的?不是说不能摘吗?”

    禹司凤脸色一暗,“面具,坏了。被妖魔,弄坏的。”他见璇玑亮晶晶的大眼睛还钉在自己脸上,不由又尴尬又害羞,“你、你怎么、这样看人!中原的,女孩子,真是!”

    何况他早就没面具戴了吧!刚才在楼下她就应该看到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害他忐忑了半天,以为自己长得丑,谁想原来她根本是没注意!天知道这死丫头的眼睛平日里到底看什么!

    璇玑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在他快要恼羞成怒的时候,舒了一口气,笑道:“司凤,原来你长得这样好看。我喜欢你这样,以后别戴面具啦!遮住了多可惜?”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禹司凤脸色一阵绿一阵红,这下真的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了。

    半晌,他吐出一串语调古怪吐词诡异的话,想必是他家乡那里的方言。说完他起身就走,走到门口,背对着他们摆手:“快、走吧!”

    璇玑慢吞吞跟上去,忽听钟敏言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璇玑,你……”他低声说着,话语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幽然的,阴郁的。

    什么?她好奇地看着他。

    “不,没什么。”钟敏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这次不要再拖我们后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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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珍珠事件(二)


   午后的鹿台镇很热闹,大约是因为居民们相信了衙门的公告,妖魔已经被捉住,所以恢复了往日的生机。街边的小摊,杂耍卖艺,小吃等等,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

    璇玑从这个摊子走到那个摊子,一会看看木头玩具,一会摸摸各种石头树根雕刻品,悠哉悠哉的样子不像是要救人,倒像是来逛街的。

    钟敏言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喂,先办正事好不好?想逛街以后有的是时间逛。”

    璇玑塞了一口蒸糕,模糊不清地说:“我知道啊,但你们俩看上去好紧张啊,好像要做坏事一样。大家都看着你们呢。”

    两人急忙往周围看,果然好多人盯着他们,有的还窃窃私语。

    禹司凤脸色都变了,急忙拉着璇玑耳语:“那怎么办?他们、他们,是不是,知道,我们要、要做什么?”

    璇玑耸了耸肩膀:“他们怎么会知道。只要你们俩别再鬼头鬼脑的,一付马上要去做坏事的心虚样,当然没人看你们啦。”

    她塞了一根糖葫芦给他,“喏,吃吧。”

    禹司凤迟疑地把糖葫芦塞进嘴里,脸色突然一缓:“唔,好吃!”

    “真的吗?”钟敏言也拿了一根,“好甜!……不对,好酸!”他苦着脸吐了出来,“哪里好吃啊!”

    璇玑和禹司凤哈哈大笑,最后连钟敏言也摸着脑袋呵呵笑了。

    “这下不害怕了吧?”璇玑慢条斯理地说,“要做大事,稳重才是关键嘛……这是爹爹常说的。如果害怕,就一定做不好的。”

    禹司凤露出向往的神情:“褚掌门,说的对。璇玑也,说的对。师父他们,以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这些。原来,一个,好的门派,不单是,修仙,还要学,做人的,道理。”

    钟敏言每次听到他结结巴巴的说中原话就忍不住要笑他,干脆狠狠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笑:“那你干脆加入咱们少阳派吧!顺便也把中原话好好学学!”

    被璇玑这样一弄,他二人再也不如先前那样紧张。

    拐过街角,衙门就在前面了。巨大的琉璃缸还放在那里,围观的人少了许多,但不知为何,周围看守的官差却比上次多了两倍,几乎要把琉璃缸给圈起来。

    “官差太多,要尽量避免冲突。”钟敏言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番,“来,璇玑,咱俩先过去。”

    他拉着璇玑的袖子,装作普通路人的样子,站在琉璃缸前面踮脚观望。

    琉璃缸中的水不比当日清澈,大概是被人砸了太多东西进去,变得浑浊昏黄,水面死气沉沉,没半点波纹,也不知那个鲛人是不是还活着。

    “它……是不是死了呀?”璇玑轻声问。

    钟敏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前面看守的官差便笑道:“死不了!小妹妹,你不知道,妖魔没那么容易死的。过两天还要押解上京呢!”

    璇玑“哦”了一声,很诚恳地抬头看着他,“叔叔,我能靠近一点看吗?我还没见过妖怪呢。”

    那官差犹豫了一下,“只怕……不好吧。这妖怪丑的很,小妹妹看了会做噩梦的。”

    璇玑眉头轻蹙:“就看一眼,好不好?”

    那官差抵不过漂亮小女孩的哀求,终于还是心软放她进去了。

    璇玑走到琉璃缸前面,这是她第二次靠近这只鲛人了。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用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哀伤,奇怪的是,这种哀伤是平静的,好像他并不在乎自己被这样对待。

    她伸手在琉璃缸上轻轻敲了敲,缸里的水忽然发生变化,似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游动。紧跟着,一张苍白的脸显现了出来,紧紧贴在缸壁上。

    他好像知道是她来了,也不动,只是静静看着她。半晌,唇角一勾,居然给了她一个微笑。

    璇玑忍不住“啊”了一声,后面的官差急忙把她抱开,一面又道:“吓着了吧!这妖魔忒狡猾!”

    说完他狠狠在缸上踢了一脚,那张苍白的脸很快就消失在浑浊的水中。

    璇玑惊魂未定,轻声道:“他脸上……好多伤!”

    官差笑道:“早叫你别看啦。好了,乖乖回家吧。”

    璇玑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琉璃缸,这才转身走了。钟敏言跟在她后面,两人找了个胡同躲了起来,一面把黑布蒙上。

    “你看到他了?”钟敏言问。

    璇玑点了点头:“他身上好多伤,不过有些不像是被石头砸的。可能有人用铁链捆过他,好像还有鞭子的痕迹……”

    “他受过虐待?!”钟敏言有些愤怒了,“这只鲛人也太没用,如果是妖,怎么能这么轻易被别人虐待!”

    璇玑叹了一口气:“他看上去很虚弱呀……不说这些了。好像司凤那里要开始了!”

    两人屏息躲在墙后观望,不远处禹司凤对他们做了个隐蔽的手势,两人立即会意,把黑布罩在了头上,只留眼前两个窟窿。

    禹司凤装作路过的人,驻足在琉璃缸前看了好久,跟着便慢慢退到人潮后面,瞅准了一个空隙,从皮囊里捏出一颗铁弹丸,倾注了真气,无声无息地弹了出去。

    众人只听得“嗖”地一响,跟着那琉璃缸啪嚓一下碎了,浑浊的水倾泻而出。一时间,现场大乱,人们躲的躲,叫的叫,发呆的发呆,连看守的官差也乱了,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可疑人物。

    禹司凤趁机抢身上前,出手如电,先将琉璃缸周围紧守的几人点了穴道,跟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烟雾弹抛在地上。

    “扑”地一声,浅紫色的烟雾平地而起,味道辛辣之极。这下人们更是乱成一锅粥,不明所以的官差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拼命大叫:“看好琉璃缸!看好妖怪!”

    就在他们扯直了喉咙喊叫的时候,璇玑和钟敏言早已偷偷把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鲛人抱走了。

    待烟雾终于散开,人们揉着满眼的泪水,再来寻找时,才发现碎裂的琉璃缸里什么也没有了,只剩缸底大大小小的石头,无声地嘲笑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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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珍珠事件(三)


 


    鹿台山脚下有一片大湖,据传蛊雕曾躲在里面拖人,所以到现在都没人敢过来逗留。

    璇玑二人把鲛人背到湖边,轻轻放在岩石上。钟敏言一路狂奔过来,居然忘了提气,这会累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蹲在地上喘气,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璇玑……你、你先……照顾他……”

    璇玑蹲在那鲛人身边,见他浑身是伤,居然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不由叹道:“你……疼不疼?我这里有药,可以给你。”

    鲛人只是静静看着她,仿佛听不懂她的话,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璇玑扯了扯钟敏言的袖子:“怎么办,他好像听不懂我的话呀?”

    “你……管、管他听不听的懂!该、该敷药敷药、该放生放生!”钟敏言终于躺倒在地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璇玑从腰上的皮囊里取出少阳派独门金创药,瞪着他满身的伤痕看了半天,上面又是血又是水,脏兮兮的,有的地方都翻开了皮肉,被水泡的发白。

    她赶紧把自己的手绢撕成两半,沾着湖水替他把伤口洗干净,这才替他上药。好在最近由于捉妖,受伤的人很多,皮囊里还留着剩下的纱布绷带,足够替他包裹结实。

    替他上好药,璇玑松了一口气,干脆学钟敏言,坐在草地上,下巴抵着膝盖,呆呆地盯着鲛人看。

    这虽然是她第三次近距离观察鲛人了,但毕竟前两次是他在水里。如今没有水,他看上去更显苍白颓废。一头水藻一般的长发纠结着垂在胸前背后,和常人的发色不同,鲛人的头发黑的犹如檀木,黑中带紫,在阳光下看来尤为绚丽。

    他的眼睛是湖水一般的淡青色,眼眶比常人要狭长,更显目光深邃。挺直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大约是受了太多折磨,唇色苍白,样子很是狼狈。

    然而无论怎样看,他都是一个有着独特魅力的“人”。或许不如禹司凤清雅,或许不如钟敏言俊朗,但任何人只要见过他一眼,就忘不了他。忘不了那双淡淡忧伤的淡青色眼睛,忘不了他身上独有的那种柔和安宁。

    璇玑看着看着就看傻了,隐约觉得他清澈的眼里有了笑意,她猛然一回神,拉着钟敏言的衣服叫:“你看你看!他在笑啊!是不是觉得自由了很开心?”

    钟敏言撑起脑袋看看他,“哪里有笑!你看傻了吧!”

    他活动活动筋骨,从草地上一跃而起,左右看了看,道:“司凤那小子,怎么还不来!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璇玑,要不你去前面看看?”

    璇玑根本没听他说话,她正把蒸糕宝贝兮兮地捧到鲛人面前。

    “你饿吗?”她小心问着,“想吃吗?”

    鲛人还是不说话,只淡淡看着她。璇玑把蒸糕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示意这个东西可以吃,然后把那个没咬过的递到他嘴边,充满期待的眼神简直闪闪发亮。

    他还是不动,好像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他不喜欢吃咱们的东西吧!”钟敏言也被吸引了过来,“他是鲛人,应该吃鲛人的东西。”

    璇玑奇道:“那鲛人吃什么?”

    “呃……”钟敏言很认真地思索一番,“鲛人生活在水里,和鱼差不多……应该是吃小虫子小虾吧!你还不如挖点蚯蚓喂他呢!”

    蚯蚓?!璇玑不由满头黑线,对面的鲛人好像也汗了一下,但还是撑着不说话。

    “鲛人,和人类,吃一样的,东西。”禹司凤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钟敏言急忙跳起来,“怎么样?有人发现吗?”

    禹司凤摇着头走过来,先看了看鲛人,见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不由温言问璇玑:“是你,做的吗?”

    璇玑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人类的金创药对他有没有用了。”

    他笑了笑:“有用的。放心吧。”

    见她手里拿着蒸糕,他又笑:“不过。鲛人,不爱吃,这些零食,你就,别费心思,了。”

    璇玑“哦”了一声,似乎甚是可惜,只好自己把蒸糕装好,留着晚上当宵夜吃。

    钟敏言看了看周围,说道:“怎么办?把他放生在这个湖里吗?会不会被人发现?”

    禹司凤蹲在鲛人面前,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朋友一般,抬手替他理好乱糟糟的长发,柔声道:“你别怕。先在这里,住几天。别,让人抓住。一个月,之后,会有人,来接你的。”

    那鲛人似乎能听懂他的话,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钟敏言不由大是惊讶:“他能听懂司凤的话呀!咦?难道鲛人听不懂正宗中原强调,反而喜欢西边方言味的中原话?”

    禹司凤无奈地瞪了他一眼,又回头对鲛人说道:“记得,我的话。很快,会有人,来的。”

    璇玑问道:“司凤,你怎么知道有人会来接他?”

    禹司凤愣了一下,这才淡淡说道:“我们,离泽宫,有,专门的人,负责处理,这些受伤,和未成年,的弱妖。不是天下,每个门派,都像,你们少阳,那样,排除异己,的。”

    钟敏言听了这话有些光火,但转念一想他说得也确实没错,如果是师父或者师叔他们见到这个鲛人,别说救了,只怕会亲自动手把他们抓起来。

    他自觉理亏,又不想承认,只好哼了一声,走到旁边不说话了。

    璇玑轻声说道:“我不排除异己,我只帮助想帮的人。无论是妖还是人。”

    禹司凤默然。过了一会,他轻轻在鲛人身上推了一把,道:“你去吧。这瓶丹药,给你,饿了,就吃一颗。对伤口,也有好处。”他把一个紫色陶瓷小瓶子用绳子栓在他腰上。

    鲛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璇玑,忽然抬起头,张开嘴,发出一声清朗的啸声。

    那声音简直是他们想象不到的美妙,乍一听,让人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每个毛孔都在瞬间张开,被一种舒畅清爽的东西过上一遍,浑身都松了下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璇玑,忽然将身体一纵,银色的鱼尾在日光下犹如轻纱,梦幻般地挥了一挥,光华流溢,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跳进了湖水里,连水花也没有溅起一滴。

    三人眼怔怔地看着那涟漪越荡越大,鲛人雪白的身影终于再也看不见,耳边还流淌着他的歌声,那样缠缠绵绵,一直飘荡到九天之外去,所有的云彩都在瞬间陶醉了。

    不知过了多久,璇玑才从这幻梦一般的歌声里惊醒,再往湖面上看,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唔,他……刚才唱的是什么?”钟敏言还有些愣愣地,“真好听啊,我从来没听过这种声音。”

    禹司凤淡道:“他是在,感谢我们。很多人,都说,鲛人,用歌声,迷惑心智。其实,是他们,自己心中,有鬼。对鲛人,来说,声音是,他们,最美的,宝贝。所以,他们会把,这个宝贝,献给,恩人。”

    璇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胳膊,上面的鸡皮疙瘩还没退。

    她呆了半晌,忽然笑道:“珍珠事件算不算圆满完成?”

    对面二人先是一愣,跟着都笑了,三人极有默契地同时伸出手,一起叫道:“完美落幕!我们是英雄!”

    我们是英雄!

    那天下午,这几个字一直在湖面上飘荡。

    三个十几岁的孩子,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做英雄的快意。

    回到客栈之后,他们还兴奋的脸上泛红,到最后楚影红一个劲问他们下午到底做什么了,结果谁也不说话,只是笑。

    这是三个人的秘密,从现在开始,一生的,友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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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往事


 


   楚影红后来和东方清奇又去山洞里找了好几次,都是一无所获。

    山洞不像他们想的那样是连通了别的地方,走半个时辰也就到头了。他二人找的很仔细,连洞中所有岔道都查看过,却连一根蛊雕的羽毛也找不到。

    只有当初璇玑他们几个藏身的岔道里,地面上一大滩干涸的黑血,无声无息,看上去那么的诡异,仿佛诉说着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东方清奇在附近查找了很久,“似乎没有逃走的痕迹。”他说着,一面走到楚影红身边,和她一起蹲在地上静静看那一滩血迹。

    “你看这个。”一直不说话的楚影红指着血迹,“发生了什么才能让那只妖魔流这么多的血?”

    他想了想,“你我一人刺中它一剑,兴许是伤口流出来的。”

    他自己说完,也摇头,“不,那两个伤口不至于血流成河。”

    楚影红出神地看了良久,忽然轻道:“会不会……是凭空忽然失踪了?这里的痕迹看来,就像是一个更大的什么东西把蛊雕给生吃了一样。”

    此话一出,两人都同时陷入沉默里。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修仙者,见过的妖魔也是成千上万。这只蛊雕虽然不算体型最大的妖,却也能排在最难对付的前十名里,如果世上还有比它更厉害的,甚至能令它毫无反抗办法,被一口吞掉。那——究竟会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世间众多轮回道,天道为贵,修罗道为煞,饿鬼道最残,地狱道为烈。妖仙人鬼诸多众生,他们没有见识过的确实太多太多,思来想去也不知所以然,但能轻而易举杀妖魔于无形的,六道中唯有天道与修罗。

    可是要让他们相信这个小小的山洞里,突然出现一个神仙或者修罗,专门为了杀妖,杀完就消失,那简直比相信母猪能开口说话还要困难。

    两人又在山洞里摸索良久,最终叹了一口气,决定放弃。

    “回去吧。”东方清奇开口,“咱们在鹿台镇耽误了太多时日,只怕赶不上簪花大会。”

    楚影红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向他系着木板绷带的胳膊。

    知道她的意思,他笑吟吟地把绷带扯了,木板丢地上,五指灵活地伸张,忽然摆个架势,往洞壁上一拍。

    没有碎石,没有声响,当他的手掌移开时,洞壁上只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手掌痕迹。他竟是空手在岩石上按出手印,轻松的模样,就仿佛捏碎一块豆腐似的。

    楚影红也禁不住流露出佩服的眼神,笑道:“岛主的绵柔掌功力又深厚了。”

    东方清奇哈哈笑了几声,用另一只手在受伤的胳膊上敲两下,道:“少阳的金创药果然名不虚传,多亏了它,才能好的这么快。”

    楚影红随他一并往洞外走去,一面又道:“岛主功力精湛,内息真纯,方能数日之内痊愈。说起来,本次簪花大会,浮玉岛却不知会派哪位新弟子?”

    “惭愧,弟子挑选全由内人决定,在下并不知情。”说起自己的妻子,他阳刚的面上终于也露出一丝柔情,平日里略微不羁的神情也变得温和,“不过想来翩翩和玉宁必然少不了的。”

    这两人乃是浮玉岛年轻弟子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浮玉岛功夫与少阳派浑厚古朴的套路不同,讲究绵、柔、轻、巧,更有双剑合璧的功夫,用于男女双修。上次簪花大会上,翩翩和玉宁虽然未能夺魁,但一红一白,红如烈火,白似新雪,双剑合璧的那种风流美妙,委实令在场所有人记忆犹新。今年的簪花大会,他们也是夺魁呼声最高的人选。

    楚影红想起五年前那场美妙绝伦的比试,也露出了微笑,“还记得当年小翩翩只有五岁,来咱们少阳峰玩儿,头上扎着大红绸,只追着敏行要苹果吃。如今一晃眼,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东方清奇忽然露出古怪的神情,咳了两声,才低声道:“那是玉宁,楚女侠。”

    “呃?”楚影红第一次露出尴尬的神情,“那……翩翩是……?”

    “玉宁是女弟子,翩翩是男弟子……”东方清奇也有点尴尬,“楚女侠不必介怀,甚至连浮玉岛的同门师兄弟也会弄混。”

    谁让他的夫人,古灵精怪,非要给一个小男娃取个女孩的名字,搞得翩翩现在听见别人问自己名字就郁闷。二十多的大小伙子,成日里被人“翩翩”来“翩翩”去,确实很是个问题。

    “呵呵,是我糊涂了……”楚影红赔笑两声,方把一场尴尬化解了去。

    “这次簪花大会,尊夫人也会到场了?”

    东方岛主点了点头,笑:“上次内子身体不适没能来,这些年一直耿耿于怀。今次必然是要来的,想必这会已经带着众弟子到了少阳峰。”

    楚影红听他话语里颇有急切的意思,一定是急着赶回去与夫人相聚,不由柔声道:“岛主夫妇伉俪情深,真教人羡慕。”

    东方清奇哈哈大笑,“楚女侠与和阳先生何尝不是神仙眷侣!”

    楚影红听他提起自己丈夫,心中也不由一甜。

    当年先师挑选继任者的时候,她也是野心勃勃,觉得新掌门舍我其谁。谁想先师叫了她进去,只说了一句:“影红,你太聪明了。聪明到令它成为你的弱点。”

    她出去之后还茫茫然不知所以,不料三日后先师驾鹤仙去,留下一纸遗书:命褚磊为下任新掌门。

    那个时候,她只觉得天崩地裂。生性高傲的她哪里能受这种耻辱,当晚就要召集亲信朋友离开少阳自创门派。

    也就是那时候,师兄和阳来了,与她在少阳峰顶倾心详谈了整整一夜。他那种风轻云淡打动了她。和阳就像天上的云,温和,大度,清雅。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让她甘心臣服做小的,或许只有他。

    第二天从峰顶下来的时候,他们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过了半年,成婚。

    这么多年一晃眼就过去,他们却一点也没变,仿佛时光还停留在那个朝阳万丈光芒的清晨,他握着她的手,轻轻跳过拦路的大石。

    她也渐渐明白先师的远见,褚磊确实比她更适合做掌门人。

    她是一把刀,没有倒鞘的利刃。那种锋利不仅仅会伤害敌人,也会伤害到自己。

    和阳就是她的刀鞘,将她满身的尖刺和锐利都柔和地藏起来。

    如果没有他,今日的楚影红会是何等模样?

    回忆起这些往事,她不禁又是感慨又是微笑,蛊雕的事也暂时抛到了脑后。

    回到客栈,三个小鬼满面得色,不知做了什么好事,一个个神秘兮兮的。

    看着他们,好像就看到当年的自己。

    这些孩子,终有一日也会成人,肩负起光大门派的沉重任务。其间或许会发生误会,甚至决裂。但只要有共同的信念,一定可以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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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家


   在客栈中休息一晚,第二天众人就启程回少阳峰了。

    这次捉妖,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璇玑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长时间,真有点想念。

    不知道玲珑怎么样了,她没能来捉妖,是不是还在生气?

    妈妈应该不会再担心了吧,说不定还做了一堆好吃的等她回去呢!

    回去之后再也不用住那个可怕的明霞洞了,还有簪花大会的热闹可以看,璇玑忽然觉得日子挺美好的。

    楚影红见她在前面一直偷偷笑,不由问道:“你呀,从昨天笑到今天了。来告诉红姑姑,到底有什么开心事?”

    璇玑把身体靠近她的胸膛,望着脚下流窜而过的云彩,轻声道:“什么都开心,我从来不知道出来玩会这么开心。还有,出来之后想到还能回去,就更开心。”

    楚影红哈哈一笑:“小丫头想家了呀!这才出来半个月,等你十六岁的时候,要下山历练,那可是出门几年呀!”

    璇玑急道:“那……我可以不出去吗?或者,出去几个月再回来看看。”

    楚影红摇头:“璇玑,人总是要长大,脱离家人的庇护。虽然你是女孩子,但也要学会做个有用的人,不能再像这次一样拖大家后腿了。这不单是对你自己的磨练,也是为了保护你想保护的人,难道你愿意见到自己的亲人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甚至死去吗?”

    璇玑的嘴唇动了动,无话可说。

    这次的事情确实给她打击蛮大的,她以前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懒得往外看一眼。后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原来她真的什么都不会。

    楚影红见她半天没说话,遂也不说话。

    有些事说多了反而不好,尤其是她这样的孩子。

    隔了半天,小丫头忽然在怀里动了动,像一只温软的小动物,轻轻柔柔拉住她的手,低声道:“红姑姑,我想做个有用的人。不想再拖大家的后腿。”

    楚影红心中极是欣喜,反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红姑姑会教你很多东西。回到少阳峰之后,就和红姑姑一起学吧。”

    璇玑默默点头,半晌,忽然抬头,“红姑姑,我想先学踩着剑飞。好不好呀?”

    楚影红失笑:“好……什么都依你。不过璇玑,这不叫踩着剑飞,叫御剑飞行……”

    说着,她有意脚下一重,脚下的剑便犹如蛇行一般在空中扭曲打转起来,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身边脚下的云雾好像白色的纱,被利剑割开,从她们的头发上擦过去,从手指缝里调皮地钻过去。

    璇玑开心得大笑起来。

    在笑声中,众人回到了阔别半月之久的少阳派。

    到了少阳峰,楚影红就和东方清奇上顶峰去找掌门人。

    算算时日,还有两天簪花大会就要正式开始,各门派的人应该陆陆续续到齐了。这期间要忙的事情太多,众人的住宿、比武场的整理、天狗的安置等等,都大意不得。

    大人们忙正事,小孩子就自己一边玩。

    璇玑一下地就急着回家找妈妈和玲珑,钟敏言自然也要去拜见师母,至于禹司凤,他本来想去找师父,却被两人硬拉着走了,说是要介绍玲珑给他认识,从铁三角变成铁四角的好朋友。

    无奈拗不过他们,禹司凤只好相随。其实他也不敢那么快找到师父他们,自己的面具坏了,还被好多人看到了脸,还不知他们要怎么责骂,能拖一时是一时。

    璇玑一回到熟悉的院落就左右看,一面叫:“娘,玲珑!我回来啦!”

    话音刚落,门被人猛地踹开,一个健的身影飞快扑出来,用力粘在她身上,险些把她撞个趔趄。

    “璇玑璇玑璇玑!我想死你了!总算回来了!”玲珑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扯着嗓子喊,震天响。

    “玲珑……我喘不过气……耳朵也要聋了……”

    璇玑小声的抗议显然没任何效果,玲珑巴在她身上,从头摸到脚,激动的眼泪汪汪,一个劲问:“危险吗?你没事吧?我担心死了,一直都睡不好!快让我看看胳膊腿是不是好生生的!”

    “我没、没事……”被她折腾的头昏脑胀,玲珑的本事比妖魔可厉害多了。

    玲珑又搂着她大喊大叫了半天,这才发现站在璇玑身后两个呆若木鸡的男孩子。

    “啊,小六子!”玲珑又开始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也是从头摸到脚,确认他的手脚都还存在。

    钟敏言早就知道她的德性,只有苦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我们都没事,你就别叫了。整个首阳山就听你一个人在吼。”

    禹司凤在后面咳了一声,确实!他小声叹气:“唉,中原的,女孩子!”

    亏那些师兄弟成天向往中原女孩子的温柔腼腆,如果让他们知道璇玑的懒惰玲珑的泼辣,只怕眼珠子也要掉下来。

    玲珑早就看到钟敏言身边这个清秀俊朗的少年了,她耳尖,听到他的嘀咕,不由柳眉倒竖,喝道:“你说什么!中原的女孩子怎么了?!”

    禹司凤摸了摸鼻子,很识时务,“不,没什么……”

    玲珑撅起嘴,学着他的古怪腔调:“不,没什么~~中原话都说不好,还说什么中原女孩子!喂,你是谁啊?”

    禹司凤大感头疼,要躲也不是,要答又不情愿,正郁闷着,钟敏言好心帮他解围了。

    “这是离泽宫的弟子,叫禹司凤。我们在半途遇到了离泽宫的副宫主,让司凤过来帮咱们捉妖。他是我们的好朋友,一路上帮了我们好多,玲珑你别这么气冲冲的。”

    璇玑急忙点头,她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对啊对啊,玲珑!司凤是好朋友,你会喜欢他的。”

    玲珑狠命跺脚,急道:“我不喜欢!才不喜欢!讨厌死了,凭什么他能去捉妖,你们都能去,就我要留在家里发呆!讨厌!我都快闷死了!”

    璇玑只好一个劲劝她。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院门那里传来一个含笑的声音:“师妹别闹了,叫师父知道,他又会罚你。”

    玲珑一听爹爹就腿软,只好不甘不愿地揉着眼睛,恨恨道:“大师兄就会用爹爹来吓我!”

    璇玑急忙回头,果然来的人是杜敏行。半月不见,他气色倒比以前好了许多,一洗先前儒酸书生的味道,出落出一种温雅稳重的气派来。

    他见到璇玑,不由微微一笑,柔声道:“璇玑,你们总算回来了。师娘和玲珑师妹成天念着呢。”

    璇玑在整个少阳派,除了爹妈和玲珑,最亲的就是大师兄杜敏行,见他来了赶紧迎上去,大师兄叫个不停。

    杜敏行疼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进去吧,给我们说说捉妖的经历。这位……小兄弟是……?”

    禹司凤见他望着自己,再看看璇玑拉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不知怎么的有点反感,当下拱手淡道:“在下,离泽宫,弟子,禹司凤。”

    杜敏行微微一笑,并不在意他的冷淡,只劝着几个孩子进屋说。

    玲珑一听要说捉妖经历,兴奋的第一个冲进屋子,还回头对他们招手:“快进来呀!璇玑,小六子,司凤!我要听你们说捉妖的事情!”

    这样一高兴,早忘了和禹司凤之前的争执,很爽快地接收了这个新的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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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簪花大会(一)


 


   “只见师父袖袍一振——你们道怎么的?原来他放出了那只红鸾!说时迟那时快,红鸾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嗖地一下就冲向了那只蛊雕!三下两下,红光满天,就见老鸹子的毛下雨一样的往下掉……”

    钟敏言说得口沫横飞,简直像在说书。他口才一向好,不单玲珑听的魂不守舍,连杜敏行都津津有味。璇玑更是连连点头,好像她真看到这一幕似的。

    只有禹司凤在旁边不冷不热地给他泼凉水:“红鸾的毛,掉的,更多吧,而且,它后来,被天狗,扑下来,受伤了。”

    “我正要说呢!”钟敏言瞪了他一眼,很不乐意他扯后腿的行为,“后来……红鸾到底修行不足,被天狗咬住了。不过师父和师叔立即行动了!只见千万道剑光乍闪,就好像千万条银龙,齐齐咬向老鸹子的要害……”

    “是天狗,而且,不是剑光,是醋罐。”禹司凤很好心地提醒他。

    钟敏言继续瞪他,“是醋罐!千万只醋罐砸向了天狗的脑袋!”

    “两只而已。”

    钟敏言跳起来,“喂,你什么意思!不带这样扯后腿的!”

    禹司凤淡道:“我只不过,说实话。”

    “你……”钟敏言好想揍人啊。

    “哎呀,好啦好啦!”玲珑等的急死了,连连摆手,“司凤少说两句!让小六子说嘛!我想知道爹爹他们后来怎么制服那只蛊雕的呀?没见他们带回来嘛!”

    钟敏言插腰大笑:“哈哈哈!你这算问对人了!他们都没见到,只有我看到了!”

    “那快说呀!”

    钟敏言清清嗓子,喝了一口茶,才道:“那只蛊雕被师父他们重创,逃进了山洞。嗳呀,那叫一个惊险啊!你道为甚?因为我们几个都在山洞里呆着呢!眼看老鸹子飞进来,我立即把璇玑抓在背上,领着司凤掉头往里面跑!”

    “是我,背着璇玑。你在发呆。”

    不理他,不理他!

    他继续说:“谁知我们怎么跑,也跑不过老鸹子。眼看它的铁爪要抓下来,我当即把璇玑放进岔道里,回身一招金鹏展翅,一剑把老鸹子的铁爪削断……”

    “削断,爪子的,人是我。你差点,被它弄死。”

    ……

    “老鸹子的爪子那叫一个硬,爪子断了,我的剑也断了。失去了武器,我看情形不好,立即带着受伤的司凤躲进岔道里。璇玑那丫头最没用,关键时候开始发烧生病,把我们吓死了!幸好后来……!”

    他忽然猛地打住,说到精彩的地方断开了。

    “后来怎么了?你说呀!”玲珑急得都快冒火了,见钟敏言还在发呆,不由问禹司凤,“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禹司凤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晕过去了。”

    他望向钟敏言,也很想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蛊雕消失了,他们却安然无恙。

    钟敏言咬着唇,呆了半天,神色复杂地望向璇玑,她丝毫不知,也在兴奋地等待答案。

    他心中一颤,要怎么说,是她杀了蛊雕……不,是吃了它!所以她好的那么快,睡了那么多天……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她那心满意足的笑容,那比一万个噩梦加起来还要可怕。

    “后来……后来我也晕了。”他磕磕巴巴地说着,“所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应该是师父赶来除了它吧……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客栈了。”

    “切——”

    大家发出一阵扫兴的嘘声。

    钟敏言急道:“喂,没看到不是罪过吧!我要是有师父的本领,当然能看到后面!”

    玲珑对着他一个劲刮脸:“不害臊!叫你先前吹牛!没看到就没看到嘛!”

    “我……!”他本想争辩,忽又缩了回去,抿着唇再也不说一个字。

    众人又说了一会闲话,眼看天色暗了下来,杜敏行说道:“晚膳时间到了,一起去后山梅亭院吧,师娘刚才说晚上一起在那里用膳。”

    说完他看了看禹司凤,又笑:“司凤也一起吧。离泽宫还没派人过来,想必明天才能到。”

    禹司凤一呆,原来师父他们还没来!他立即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玲珑抓着钟敏言的头发,一个劲嚷嚷:“小六子,你猜娘今天晚上让厨房做了什么好东西来犒赏你们呀?”

    钟敏言心情不好,但又不忍让玲珑失望,便勉铅着猜:“是八宝鸭子?还是翡翠鱼船?唔,不会是五彩牛柳吧?”

    玲珑刮着他的脸,吃吃地笑,连连摇头,要他再猜。

    璇玑灵机一动,“是不是桃仁山鸡丁?”

    她记得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自己和钟敏言都喜欢吃这道菜,往往没两下就吃个精光。娘知道他们的口味,一定会让厨房做的。

    玲珑揪了揪她的小辫子,“你真是鬼灵精,怎么就让你猜到了!不过今天的菜是娘亲自下厨哦,哼哼,如果有一点剩下的,你们知道……”

    她瞪着禹司凤,总觉得这中原话说不好的人喜欢和人唱反调。

    禹司凤只好低头再摸摸鼻子,告诉自己好男不和女斗。

    当下众人一行往后山梅亭走去,路上还遇到了其他师兄弟,一起说笑着谈起捉妖的经历,个个都羡慕钟敏言能有这种待遇。

    这样说说笑笑,钟敏言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兴头一起,又开始说书。

    一路说到梅亭院,璇玑最迫不及待,推开门就跑了进去,果然见何丹萍坐在椅子上满脸急色地等他们。

    她大叫一声:“娘!”

    跟着就扑进她怀里,久久都不肯松手。

    还是家里好啊。

    她暗叹。

    何丹萍一见爱女无恙,早已喜形于色,将她揽在怀里仔细查看头颈手脚,一面柔声道:“早上还和你爹说呢,还不回来。晚上可终于回家了。听说你生了一场病,如今好了没?”

    璇玑一个劲点头:“早就好了。红姑姑说我睡了三天呢,不过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何丹萍摸摸她的脑袋,微叹:“你这孩子,总让人操心。”

    “我这不是没事嘛。”她笑吟吟地,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转身把钟敏言和禹司凤拉过来。

    “娘,路上多亏六师兄和司凤照顾我。司凤是离泽宫的人,懂好多东西啊,我很佩服他。”

    她夸的禹司凤脸都快红炸了,只好含羞带愧给何丹萍行礼:“见过,掌门人,夫人。”

    何丹萍慈祥地打量着他,柔声道:“别客气,谢谢你一路上照顾璇玑。来,都坐下吧。司凤,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束。”

    钟敏言撇嘴:“他才不会拘束呢,专门和人唱反调的。”

    禹司凤瞪了他一眼。

    何丹萍含笑看着钟敏言,轻道:“敏言也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看来这次捉妖是很好的经验,年轻人还是多出去见识东西才好。”

    她还在这边与弟子絮絮叨叨,那边玲珑已经等不及了,连声嚷嚷:“娘你就别说那么多啦!快上菜!我们都饿得要死!”

    今日爱女无恙归来,何丹萍心情极好,竟然又下厨做了几个小炒,吃的众人舌头都快掉下来。

    而先前被玲珑怀疑会唱反调的禹司凤,吃的比所有人都多,吃得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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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簪花大会(二)


 


   第二日清晨,何丹萍便去峰顶与丈夫一起置办簪花大会事宜。

    一帮小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过早饭便带着禹司凤出去观赏首阳山的风景。

    首阳山共有大小七个支峰,最大的便是少阳峰。而曾幽闭璇玑的明霞洞,则坐落在北面的太阳峰,那里怪石嶙峋,地势险要,寻常人攀爬难若登天。掌管刑罚的枕霞堂也在太阳峰上,由和阳长老执掌。

    七峰中,风景最为秀丽的却是小阳峰。它虽不如其他六峰挺拔高耸,却端的是绿意茵茵,景色秀美之极,常有奇珍异兽出没,后山更有灵泉涌现,灵泉周围长满了金黄的昆仑玉枝草果,幽香融融。

    楚影红执掌的玉阳堂便坐落在小阳峰上。

    其他五峰有清阳、丙阳、季阳、越阳、仲阳,分别有其他五位长老执掌,分管不同的分堂。

    六峰六堂紧紧簇拥着最高的少阳峰,门派上下固若金汤,有条不紊。禹司凤逛了一圈下来,也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也算明白了为什么少阳派在五大门派中居于首要的位置了。

    “师父以前,常说,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少阳派,三样都有,难怪,名贯天下。”

    他磕磕巴巴地说着,一旁的玲珑没事就冲着他笑,笑他古怪的口音。

    璇玑把玲珑拉回来,省的她把禹司凤笑的恼羞成怒。

    “玲珑别笑啦,司凤他不是中原人,能这样说话已经很了不起了。咱们连半句西边的方言也听不懂呢。”

    璇玑望向禹司凤,笑问:“司凤,离泽宫是什么样子的?好玩吗?”

    一提到自己的门派,禹司凤不由自主挺起胸膛。

    “离泽宫,是建在,大海旁的。”他说,“虽然,不像少阳,那么多,分堂。但宫里,上下齐心,如同,一家人。宫前朝海,建了一支,巨大的,白玉阙。我和,师兄弟,经常,爬上去,看海。有时候,还会下海,捉一些,稀奇古怪,的鱼虾,打牙祭。”

    他满面向往的神情,似是想起什么美好的回忆,唇角微扬。

    玲珑拍手笑道:“听起来好好玩啊!司凤,下次我和璇玑去你们离泽宫玩好不好?你捉新鲜的鱼虾,我们一起打牙祭!哦,还要带上小六子!”

    禹司凤神色微妙地一变,摇头:“不可。离泽宫,从来不许,女子入内。”

    玲珑不服气地撅嘴:“好奇怪的规矩!我就不信离泽宫没有女弟子!”

    后面的杜敏行插口道:“离泽宫确实不收女弟子,而且听说规矩极严,普通弟子不得随意与外界女子接触。想来宫主是个严谨守礼的君子。真教人钦佩。”

    “什么啊~~”玲珑就是不服气,“什么君子,根本是看不起女人嘛!我就不信他们不结婚不生孩子!”

    “确实,进了,离泽宫,就等于,一生不得,嫁娶。”

    禹司凤淡淡的话语,让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钟敏言忍不住急道:“喂,司凤!难道你也……?”

    他默默点头,下意识往璇玑那里看了一眼,她却专注地看着手上把玩的昆仑玉枝草果,好像根本没在听。他心中一黯,竟觉得酸楚。

    钟敏言夸张地叫起来:“难怪你们每个人都要戴面具!是为了这个原因?如果让人看到真容,是不是要被责罚?不会吧~~难道第一个看到的人要嫁给你?天啊,我……那我……”

    他吓得脸都黄了。他可是第一个看到司凤真容的人!两个男人怎么成亲?!

    禹司凤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这种规矩!只不过……”

    只不过,他失去了再戴面具的资格而已。可是他不愿让他们知道,不想他们为自己担心。

    他摇了摇头,笑道:“第一个,看到我,容貌的人。会是我,一辈子的,兄弟。”

    钟敏言动容,紧紧握住他的手,“好!司凤,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

    璇玑弱弱地扯了扯禹司凤的袖子,指着自己的脸,小声问:“那我呢?我呢?”

    玲珑笑吟吟地扑上去,“对呀!还有我!我们都看到了哟!”

    钟敏言哈哈大笑:“那还不简单!我们四个都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弟姐妹!”

    众人笑了一阵,杜敏行早在灵泉附近搭好了火堆,正在上面烤着几条鱼,回头招呼他们:“笑够了就来吃东西吧!叽叽呱呱喊了一路,也不嫌口干。”

    他们一起跑过去,见架子上就烤着三条小鱼,钟敏言道:“这么点东西怎么够啊。大师兄,好歹也多抓两条嘛!”

    杜敏行笑道:“方才叫你们抓鱼,都偷懒在那边玩,现在吃的时候嫌少。自己去抓吧!”

    玲珑神气地拍拍挂在腰上的断金,皱起鼻子:“瞧我们抓山鸡野兔来给你看!小六子,咱们走!”

    猎兔子山鸡用断金宝剑?禹司凤无言地摇了摇头,拍拍她的肩膀,“等等,我先,做一个东西。”

    众目睽睽之下,他先从树上掰下一段树枝,用手试了试韧度,跟着从小皮囊里掏出几根粗粗的牛筋,牢牢地系在上面。跟着抓起一把小石头,一装,一拉,对准一棵树,手一松。

    只听嗖地一声,对面的树上立即破了个洞,树皮碎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树干。

    玲珑不由张大了嘴,半天合不上。

    禹司凤把自己做好的弹弓递给她,笑:“用这个,更方便。”

    玲珑接过来,翻过来掉过去看了半天,才抬头对他甜甜一笑,柔声道:“司凤你真的懂好多东西呀。谢谢。”

    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自己又掰了几截树枝,用匕首削好形状,一人分了一把,一起兴冲冲地去林子打山鸡野兔。

    “眼珠子要掉下来了!”钟敏言见玲珑一反常态,跟屁虫似的跟在禹司凤后面,眼睛不离他的脸,心中不由一阵窝火,“不就是做了把弹弓嘛!我也会!”

    玲珑白了他一眼,“快打兔子去吧!废话那么多!”

    说完她贼忒兮兮地跑到璇玑身边,拉着她说悄悄话。

    “喂,那个禹司凤……人蛮不错的。”

    璇玑正努力把石子对准牛筋,一面答道:“是呀,司凤是很好的人。”

    “你也喜欢他?”玲珑挑眉。

    “喜欢呀。”

    璇玑说了一声,等了半天,玲珑却没声音了。抬头一看,她肩膀挎着,一脸郁闷。

    “你怎么了?”她奇怪。

    玲珑跺了跺脚,撅嘴道:“算啦,才不和你这丫头抢!让给你就是了!”

    说完就想跑,璇玑急忙抓住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让不让?”

    玲珑红着脸,忸怩半天,“就是……你不是喜欢他么……我让给你……”

    璇玑茫然地瞪圆了眼睛,“我喜欢他,为什么你要让?我也喜欢你和六师兄呀!你怎么把自己让给我……好奇怪……”

    玲珑面上登时恢复了神采,咯咯笑着去揉她脑袋,“你真是个小丫头!娘说的没错,你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儿!好啦,不说这个,咱们打兔子去!”

    她拉着璇玑朝禹司凤那里跑,直接把钟敏言无视在脑后,气得他一把丢了弹弓,转身回去和大师兄一起坐着,不和他们胡闹了。

    “怎么了?”杜敏行见他神色郁郁,以为打兔子不顺利。

    “没事!反正我是不受欢迎的!”他冷冰冰地说着,一面使劲往火堆里加树枝。

    杜敏行在这方面也是不甚通,只当几个人闹了口角,没当一回事,当下分给他一条鱼,两人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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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簪花大会(三)


 


   璇玑陪玲珑和禹司凤逮了一会兔子,回头忽见钟敏言不见了,不由奇道:“呃,六师兄呢?”

    玲珑是小丫头爱俏心性,这会突然对禹司凤好感大增,哪里还管钟敏言,只顾追在禹司凤后面,看他拉弹弓打兔子,那模样真是帅呆了。

    璇玑问了两声,都没人回答他,对面玲珑还和禹司凤讨论弹弓要怎么拿才打得准。她只好左右看看,却见远远地,钟敏言和大师兄一起坐在灵泉前,不知说着什么。

    她本来就懒得打兔子,干脆把弹弓塞给玲珑,自己跑过去一起偷懒了。

    “咦,璇玑怎么也出来了。不打猎了吗?”杜敏行见她从林子里出来,更是奇怪。这四个孩子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璇玑坐到他身边,随手拿起最后一根烤鱼,咬一口,烫的直嘶气,“我……不会打,也不好玩。”

    杜敏行知道她一贯的德行,便笑道:“慢点吃,不够的话,我再抓两条鱼去。”

    这边钟敏言已经吃完了一条鱼,他正生着闷气,一听要抓鱼,便撸着袖子自告奋勇:“我来抓!”他正没事分散注意力呢。

    说着他就跳进了潭里,水面上咕嘟咕嘟升起一串大气泡,半天,没了动静。

    璇玑急忙凑到水潭边,等了良久,还是没动静,她不由急道:“六师兄?六师兄!”叫了好几声,还是没人理他,她登时变色,回头拉住杜敏行的衣服,“大师兄!他怎么不出来?!”

    杜敏行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地说道:“没事,敏言精通水性,别担心。”

    璇玑盯着潭中央看,不知又等了多久,他还是不出来,这下连杜敏行都有点担心了,正要脱了外衣下水找他,忽听水面上哗啦一声,钟敏言湿淋淋地冒出一颗脑袋,咧嘴对他们笑。

    “看!我捉到一条肥鱼!”他把胳膊举高,手里果然牢牢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足有两尺多长,确实蛮肥的。

    璇玑凑过去,“六师兄上来吧,我拉你。”

    钟敏言头发衣裳尽湿,大滴的水珠顺着他俊朗的轮廓往下滑落。日光下,竟让她觉得炫目,不禁微微眯起眼。他随手抹了一把脸,对她微微一笑,抬手把鱼轻轻抛到她脚下。

    “接住,小丫头。师兄给你抓的鱼。”

    他一个猛子又扎进潭里,继续抓鱼去了。

    璇玑怔怔地看着在脚下扑腾的肥鱼,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脸上火辣辣地,被日光晒得滚烫。她极轻极缓地在面上摸了一下,仿佛是触到什么刺手的东西,猛然缩回来。最后,抿了抿唇,把手塞回袖子里。

    杜敏行把那只鱼去了鱼鳞内脏,正架在火上烤,忽听树林里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原来是玲珑和禹司凤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还男子汉大丈夫呢!都不肯让女孩子!就让我来打有什么不行嘛!”玲珑一面埋怨一面走过来,狠狠往璇玑身边一坐。

    禹司凤皱眉:“你什么都,不会。怎么,让你打。”

    “那你可以教我呀!从头到尾都凶巴巴,先前还以为你是好人呢!”玲珑瞪他一眼,满脸梦想幻灭的模样。

    禹司凤干脆不说话了。他还真不知怎么应付这位大小姐,和她一起简直头疼的很。刚才也是,一晃眼璇玑和钟敏言都不见了,就剩他一人面对这女魔头,他郁闷的要命。

    回头见璇玑一个人坐那边对着火上烤的肥鱼发呆,他便凑过去,问她:“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璇玑这才回神,笑了笑,“我不会打猎,也懒得动。你和玲珑不是玩得蛮开心吗?”

    “开心个鬼……”他咕哝一声。

    “没抓到,山鸡野兔,可惜。这只鱼,是你们,抓的吗?”他用手指在上面飞快摸了一下,熟练地翻个面继续烤。

    璇玑点头,“是六师兄抓的,他说……”

    他说这鱼是给她抓的。

    她忽然觉得蛮开心,想笑,可又觉得傻。

    “你怎么,总叫他,师兄,太生分了。”禹司凤取出盐巴,敲碎了细细撒在鱼身上。

    璇玑默然。她当然也想像玲珑一样,直接叫他名字,甚至开玩笑的叫小六子。不过估计她刚说出来,钟敏言就会发脾气,然后不理她了。

    她知道玲珑是不同的,所有人都喜欢她。她却不同。

    “小六子呢?”玲珑发了半天脾气,终于想起钟敏言了,左右看半天。

    “他在潭里抓鱼呢。方才气呼呼的回来。”

    杜敏行这时才把自己那条鱼慢条斯理地吃完。

    “他有什么好气的,应该生气的是我才对!”玲珑白了禹司凤一眼,起身跑到潭边,放开喉咙喊,“小六子!小六子!快上来啦!”

    话音刚落,钟敏言就抓着两条鱼出来了,抬头似笑非笑看着她,半天,才慢悠悠说道:“你终于想到我了,怎么,有事?”

    玲珑跺脚:“你说什么废话!快上来!鱼都快烤焦了!”

    钟敏言把鱼丢给杜敏行,一提气就上了岸,浑身上下湿淋淋地,一个劲往下滴水。他也不在意,抹了一把脸,又把衣角拧干,这才坐下来,和禹司凤一起分那条大鱼。

    “你刚才怎么不声不响跑了?”玲珑替他把头发散开,随意用手整理。

    钟敏言没说话,玲珑却一拍手,笑道:“啊,你一定是猜到我们打不中野兔山鸡,所以回来抓鱼,对不对?还是小六子聪明!”

    钟敏言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是啊,抓鱼就是为了伺候你这大小姐!”

    他把鱼肚子上的肉割了一大块,递到她碗里,一面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喏!趁热吃!”

    玲珑笑眯眯地抓着他湿漉漉的袖子甩啊甩,“就知道小六子最好!最聪明最体贴!”

    钟敏言被她一笑,哪里还有脾气,当真是心花怒放。

    忽然见到璇玑还呆呆地坐在那里,也不动,他便割下另一面的鱼肚子,递给她,“快吃呀,傻子。鱼冷了,可是有腥味的。”

    璇玑勉强一笑,小声道:“谢谢……六师兄。”

    虽然没有山鸡野兔,钟敏言抓上来的鱼却也够他们吃个饱。

    众人正一面吃一面说笑,忽听后面传来一阵说话声,似是有什么人正往这里过来。

    他们一齐回头,却见楚影红领着几个玉阳堂中弟子,身后跟着五六个穿青袍带面具的男子,正一面说笑一面过来。

    “人说首阳山最秀丽的地方是小阳峰,如今有幸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当真是钟灵毓秀,世外仙境。”

    打头的那人含笑说,语速虽然与常人无异,口音却很古怪,有点像禹司凤。

    楚影红笑道:“宫主太客气,离泽宫连绵数里,雄伟壮丽,见者无不惊叹,那才是真正的鬼斧神工。”

    她说完,一抬头,却见前面大大小小几个孩子,吃得满面油光,一个个呆呆地和她大眼瞪小眼。

    她也是一愣,奇道:“璇玑,玲珑,敏言……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玲珑最机灵,抢着说道:“我们带司凤看小阳峰的景色,他第一次来少阳派,我们当然要尽地主之谊。”

    她刚说完,却听那个当头戴面具的青袍男子笑道:“多谢诸位热情款待小徒,他涉世未深,不会说话,得罪之处,还请莫怪。”

    咦!徒?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扫向禹司凤。

    他脸色苍白,慢慢起身,走过去,屈膝一跪,沉声道:“弟子,禹司凤,参见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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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簪花大会(四)


 


   那青袍男子尚未开口,身后另一个身量瘦小些的青袍者忽然上前两步,指着禹司凤的鼻尖,厉声道:“你的面具呢?!”

    禹司凤被他这样森然一喝,心中更是一颤,到了嘴边的话,竟说不出来。

    那人冷道:“禹司凤,你可知这是犯了离泽宫大忌?我且问你,离泽宫十三戒,你是不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禹司凤扑倒在地,颤声道:“弟子知错!甘愿受罚!”

    那人便道:“也罢。待回到离泽宫,再由宫主定夺!”

    话未说完,青袍男子却淡道:“莫急。司凤,我问你,面具怎么会掉的?”

    禹司凤心中惶恐之极,当下低声道:“弟子……奉副宫主,之命,协助、褚掌门,五人、捉妖。与妖魔、互斗时、不慎,面具被毁。弟子、学艺不精,求师尊,责罚!”

    青袍男子“哦”了一声,忽然抬头,众人只觉他面上虽然戴着面具,却是目光如电,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去,竟令人心中生畏。

    他缓缓开口道:“面具被毁之后,你并未做任何补救措施,却让更多人见到了你的真容,是么?”

    禹司凤浑身都在发抖,沉默半晌,终于慢慢点头。

    方才厉声斥责他的青袍客忽然低声对那青袍男子说道:“宫主,虽然他犯戒并未出于自愿,但究其根本依旧是罔视戒律,放任自流。”

    宫主点了点头。一时间场上无人说话,也不知禹司凤到底会受怎样的责罚。

    谁知身后忽然站出来一个小小身影,朗声道:“司凤他是为了救我们,才犯了律条的。当时情况危急,他也是出于无奈,你们不要责罚他!”

    众人一齐回头,却见璇玑面不改色地站在禹司凤身后,一双明澈的眼静静望着宫主狰狞的面具,既不害怕,也不紧张。

    玲珑见她不声不响跑出去帮禹司凤说话,又见对面那些离泽宫的人形容诡异,心中不由发憷,急忙悄悄拉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乱说。

    璇玑却淡道:“司凤救了我和六师兄的性命,算来是我们的恩人。怎么能让恩人因为这个受罚,六师兄,你说对不对?”

    钟敏言本来就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为禹司凤辩解两句,毕竟师叔在这里,他不敢放肆,这会见璇玑当头出来了,又提到自己,哪里还按捺的住,急忙点头,大声道:“是啊!司凤是我们的恩人,更是我们的好朋友!他说了,第一个看到他真容的人就是一辈子的好兄弟。既然是好兄弟,我们就不能看他平白无故被罚!求宫主三思!”

    宫主笑了笑,温言道:“司凤,你是这样告诉他们的?”

    禹司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宫主于是说道:“小徒的玩笑话,让二位当真了。此乃离泽宫家务事,本宫不愿多说。多谢二位对小徒的情谊……司凤,起来,回宫再说。”

    禹司凤立即起身,默默走到青袍面具的队伍里,再也没有把头抬起来。

    宫主对楚影红拱手,歉道:“让诸位见笑了。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去拜见褚掌门吧。”

    楚影红的嘴唇微微一碰,终于把求情的话吞了回去,展颜笑道:“弟子们出言无状,得罪莫怪。宫主请。”

    当下众人又往少阳峰顶行去。

    “宫主!”有人在后面清脆地叫了一声,“我不明白,究竟是人命重要,还是面具重要。对与错,总是要说个清楚的。与面具比起来,难道放任别人的危险不管,就不算做错了吗?”

    宫主听了这句话,忽又停下,回头去看。

    果然又是璇玑,直直站在场中,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他若有所思,与她对视片刻,只觉她目光澄澈,只是里面似乎……

    “对与错,本就难以断定。”他淡道,“褚小姐年纪尚幼,只怕不明白其中缘故。倘若世间所有的事都可以皂白轻易划分,又何来许多争执。”

    璇玑摇头:“对宫主来说,司凤擅自让我们看到了真颜是错。对我们来说,司凤却是朋友和恩人。就算对错难以划分,总有轻重之分,他救人两条命,还抵不上一条戒律吗?”

    “离泽宫的戒律岂由你擅自界定!”后面尖嗓子的青袍客又吼了起来,还没说完,立即被宫主挥手截断。

    “褚小姐重情重义,不亏是褚掌门的女儿。”宫主慢悠悠地说着,“但此事乃为离泽宫家务问题,不便外人插手。”

    楚影红只怕闹得难看,急忙沉声道:“璇玑,此事与你无关,莫要乱说!”

    璇玑淡然道:“离泽宫戒律确实与我无关。但好朋友的事就与我有关。你们人多,我自然不能做什么,总之对与错我心中有数。偌大的离泽宫,居然不让人说实话么。”

    “你……!”冲动的青袍客又要吼,终于硬生生憋回去,转头不看她。

    “璇玑,不要说了!”杜敏行面色凝重地把她拉到身后,对宫主抱拳行礼,“小师妹年轻气盛,得罪了宫主,还求宫主莫要放在心上。”

    那宫主居然大笑起来,拍手道:“好!好!果然虎父无犬女!楚堂主,少阳派当真后生可畏,让人羡慕啊。”

    众人听他话语里并无任何嘲讽恼火的意味,终于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个宫主心胸宽大,否则驳了离泽宫的面子,两边都不好看。

    “司凤。”宫主忽然唤他名字。

    禹司凤急忙垂头出列,跪在地上道:“弟子在。”

    “你确实与出小姐钟少侠成为了好朋友?”

    他问的奇怪,却让禹司凤一凛。犹豫半晌,终于说道:“是!弟子生平,从未,知晓,朋友,是何物,见到他们,才明白,什么叫,情投意合。”

    宫主沉吟半晌,忽然说道:“既然如此,那第十三戒从此与你无关。今日本宫令你们心满意足……”

    他在禹司凤、璇玑、钟敏言三人身上均凝视片刻,目光灼灼,教人心底发颤。

    “他日便无反悔余地。”

    禹司凤浑身大战,手指在地上用力一抓,竟抓出五道深深的痕迹。他额上汗水淋漓,不知是因为敬畏还是什么别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抬头,深深望了一眼宫主,紧跟着便垂头,低声道:“弟子遵命。”

    宫主点了点头,袖袍轻轻一挥,将他稳稳地托起来,一面转身离去。

    “褚小姐,世间万事并无绝对的青红皂白。你性情直率,将来难免遭遇挫折。还望你将来不要事事追究对错。须知千万人便有千万对错……言尽于此,谨慎谨慎。”

    说罢,众人终于走远了,只剩几个孩子怔怔站在原地,不解他方才说的究竟是何意。

    “璇玑……”玲珑心有余悸地抓住她的手,埋怨,“你胆子真是太大了!怎么能和那个面具怪人争辩那么多!他还是离泽宫宫主呢!让爹爹知道,真是不要命了!”

    璇玑垂下眼睫,小声问:“我……刚才说错了?可,明明是他们没理。”

    杜敏行看她一眼,摇了摇头:“宫主最后不是说了,世上并无绝对的对错。你何必还争。”

    “黑与白从来势不两立,世上又怎会没有绝对的对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杜敏行心中一凛,忍不住深深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璇玑天资聪颖,只是性格乖张,认定了自己的道理,那么自己就是对到底,旁人怎么说都没用。

    他知道,这样的性子其实很危险。只是她一来年纪小,二来生性懒惰,让人只顾着恼火她的漫不经心,很容易忽略她这种近乎偏执的想法。

    她年纪还这样小,与人争论的时候已经是有条不紊,不卑不亢,眉宇间自有一股狂傲煞气,还不知稍长一些之后会变成何等模样。

    他犹豫了一会,才道:“对错永远只在人心。璇玑,你不是别人,怎知别人心里的对错呢?怎能用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

    璇玑愣了一下,跟着漫不经心的一笑:“那别人也莫要将对错强加在我身上。”

    杜敏行一时语塞。

    危险,她很危险。再这样下去,一旦遭遇无法挽回的挫折,那便是成魔之兆。

    杜敏行叹了一口气,正要好好教导她一番,却听玲珑在前面笑道:“好啦好啦!反正司凤也不用受罚了,宫主也没怪璇玑,簪花大会照样开始,你们还苦着脸干嘛啊!快,把鱼吃完,回头去房里换新衣服,娘给咱们订做了好几套衣服呐!”

    说完拉着璇玑和钟敏言就跑,一面还回头叫他:“大师兄,你再不过来,我们可要把鱼都吃光了哟!一片鱼鳞都不留给你!”

    杜敏行回头一看,璇玑在玲珑的叽叽呱呱之下,笑得天真无比,整张小脸仿佛玉雕出来一般,分明只是个单纯的孩子。

    他在心中微叹一声,只盼是自己想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鱼都是我和敏言打上来的。”

    他笑着,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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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簪花大会(五)


 


   第二日,万人瞩目的簪花大会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据传,簪花大会原身本是少阳派七峰的自家比试。千年之前少阳派并未像今天一样七峰如一家,而是各自划分地盘,形如散沙。

    少阳一直传到五百年前贲阳掌门一代,终于七峰同气连枝,合力抵抗外敌——南山轩辕派。彼时轩辕派势力如日中天,由南山为中心,四面拓展,吞没了大大小小几十个修仙门派。

    而他们不可抵挡的势头终于在少阳门前吃了大亏。

    兴许谁也没想到,自身岌岌可危,内斗不断的少阳,在关键时刻竟能团结一致,固若金汤。

    轩辕派自然是未能得偿所愿,少阳也损失惨重,双方都是元气大伤。也是从那时开始,轩辕与少阳的龃龉就此落下,直到今天也未曾冰释。

    双方陷入冷战阶段。

    贲阳掌门雄才伟略,为了恢复少阳往日的声威,干脆宣告天下,从此少阳七峰之争不再闭关,邀请天下修仙者一同挑战,胜者可向少阳提一个力所能及的要求。

    他还邀请了点睛谷数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前来评判比武胜负。

    渐渐地,七峰比武的名声传了出去,闻者都兴致勃勃前来挑战。五年一次的比武,少阳始终胜多败少,而七峰的比试,也成了天下诸多大派比武交流的时机。

    少阳自此重振声威,上下团结一致,七峰合一,再无任何争执。而原先的比武,更名为簪花大会,演变成今日的五大派年轻精英弟子比试,胜者可在胸前簪一朵牡丹花的模式。

    轩辕派却从那次攻打少阳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没有扩大过版图势力。

    至今簪花大会已经办过上百次,胜者各派都有,尤其以近两年发展迅猛的浮玉岛和离泽宫为首。

    上次的大会胜者出自浮玉岛,所以本次浮玉岛弟子可以免去首轮比试,直接进入第二试。

    此时少阳峰顶演武场已经整理干净,七个巨大的擂台周围都挂满了各色绸缎,随风飘飘洒洒,甚是壮观。

    五大派掌门人分别坐在场外太师椅上,时不时低声交谈两句。别人倒还好,只有轩辕派掌门人一声不吭,鼻孔朝天谁也不看。褚磊知道他们一贯的德行,也不去搭理,只与其他三派的掌门含笑交谈。

    擂台下一圈空白之地,站满了本次参加大会的年轻弟子。其他派倒还算寻常,只有离泽宫,清一色的青袍面具,引得诸多未见过世面的少年弟子们纷纷观望。

    再外一圈的空地,便是观战弟子与外人的所在了。由于少阳派敏字辈的弟子都还没到参赛年龄,所以他们也只能作为观战者,和其他各派观战弟子一起,努力伸长了脖子往里面看。时不时还传出说笑声。

    “喂,快看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女孩子!是点睛谷的吧?难得,点睛谷也会出美人啊!”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就知道看哪个女的漂亮!”

    “你还不是在看?哦……你不看美人,你看美男……”

    “去死!小心让掌门听见,割你舌头!”

    …………

    ……

    璇玑听身后许多人都在议论究竟哪个女的漂亮些,哪个男的俊秀些,不由抬头问杜敏行:“大师兄,你觉得谁好看呀?”

    杜敏行苦笑一声,“你别和那些无聊的人学。咱们修仙者,容貌排在最次的。你还不如问我觉得谁最厉害呢。”

    “那大师兄觉得谁最厉害?”钟敏言耳朵尖,听见他们说话,立即凑热闹。

    “唔……”杜敏行沉吟了一会,忍不住望向内场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又道:“上次浮玉岛的翩翩和玉宁,双剑合璧的功夫委实惊人。只不过当时年纪还小,气力不足,所以输给了同门的师兄。我觉得这次他们两个获胜希望很大。”

    “哪里哪里?什么翩翩玉宁?我也要看!”玲珑手里抱着一大堆零食,狠命地挤进来,刚好听见杜敏行说的话,她立即来了兴趣。

    钟敏言一把从她手里抢了一包五香牛肉,一面笑着躲开玲珑的花拳绣腿,一面道:“喏,就是在浮玉岛弟子中最显眼的两个啦,一红一白,男的俊女的俏。他俩的双剑合璧,当真又厉害又好看。只不过今天第一试没有浮玉岛的人,要到明天才能看到他们呢!”

    玲珑巴在栏杆上,眯眼望了好久,最后一撅嘴:“也没什么好看的。要说好看呀,谁也比不上浮玉岛的那位夫人。”

    璇玑奇道:“什么夫人?”

    钟敏言递给她一包蚕豆,又道:“那年叫你一起去浮玉岛玩,你偷懒不肯去,当然不知道。夫人就是东方夫人,东方岛主的妻子。不过她叫什么名字,从什么地方来,没人知道。不过她的美真是艳冠天下,那回我和玲珑一直回来了,还念念不忘呢。东方岛主有这么个美女做老婆,真有福气。”

    璇玑听他说得这样好,忍不住开始向往,也学玲珑巴在栏杆上,伸长脖子看,一面又问:“那这次大会岛主夫人来了吗?在哪儿?”

    钟敏言指着掌门人坐的那块地方,“就在东方岛主身边。啊,她这次头上蒙了纱……也对,她这种美女,如果不把脸遮起来,是要造成恐慌的。”

    璇玑极目望过去,果然见东方清奇身边坐着一个头戴白纱的窈窕女子。

    她穿着浅紫色的外衫,长裙委地,一头黑绸般的长发垂在肩下。也不见她有露出脸或者做什么动作,但单这样一看,便觉移不开目光,心中暖洋洋痒丝丝,巴不得多看她几眼。

    玲珑在她耳边轻道:“看呆啦?唉,只戴着纱你就看呆了,也不枉上次我和小六子目瞪口呆,差点在吃饭的时候把人家的碗碟给砸了。”

    璇玑这会只盼来一阵风,好把她的面纱吹开,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

    正看得发呆,忽见内场一人走了过去,白袍长靴,宽肩细腰,是个年轻男子。他走到掌门人的那块地方,拱手说了两句什么,转身正要走,那东方夫人却忽然对他招手,似是要他过去。

    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却抵不得她一直招手,终于还是过去站在她身边,动也不动了。

    “那人是谁?”璇玑看得累了,转头塞了一把五香豆去嘴里嘎嘣嘎嘣咬,和玲珑咬耳朵说话。

    “是浮玉岛的一个大管事,上次去岛上见过他,长得还不错咧!就是脸上有道疤,有点吓人。他不是浮玉岛的弟子,不会武功的,平时替浮玉岛打理日常生活,听说很能干呢!”

    玲珑说到兴头上,干脆把自己从各处听来的关于“江湖名人”的小道消息都倒了出来。

    “看到那个没有?穿黑衣服镶白边的,那个人是点睛谷的弟子,上次簪花大会打不过翩翩和玉宁,当场痛哭流涕呢!”

    “啊,还有那个!轩辕派的混账,上次比武打不过咱们,就放暗器。结果被爹爹当场抓住,他还嘴硬咧!没想到今年还能来参赛。轩辕派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玲珑恶狠狠地,咬牙切齿。

    话音刚落,却听演武场四周鼓声雷动,犹如千万层浪潮扑面而来,一阵阵一浪浪,几乎要把人的心都从胸中震出来。

    群情立即激昂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簪花大会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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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簪花大会(六)


 


    鼓声过后,众人还在纷纷喊着自家门派必胜的口号。一时间场内喧哗声大作,说什么也停不下来。

    褚磊缓缓起身上台,右手微微一挥,只这一个动作,便让场内的声音猛然停止,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清晰可闻。

    璇玑知道他又要说一些门面话,大人们不管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喜欢说门面话的。

    她不爱听这些,干脆拉着玲珑听她说更多的小道消息。

    “听说点睛谷的容谷主,年轻的时候是富家子弟,娶了三妻四妾呢!结果他人到中年忽然想修仙,就毅然抛妻弃子,来到了点睛谷。他的三个妻妾带着孩子追了过来,结果他居然狠心一个都不见。男人呀……啧啧~~”

    玲珑说得摇头摆尾,好像她真看到一样。

    璇玑忍不住问:“那后来呢?他始终不见她们吗?”

    杜敏行一只耳朵听师父说场面话,一只耳朵听她们说小道消息,听到这里,他便低声道:“最后他见了。后来其中两个妻妾居然被他说动,甘愿留在点睛谷一起修炼成仙。剩下的那个……独自带着孩子们回家,听说一年不到就病死了。”

    璇玑不由默然。

    玲珑冷笑道:“男人都是这样自私的。抛妻弃子居然也想成仙,不知道他成仙的时候那个死掉的老婆会不会来找他!”

    杜敏行皱眉:“玲珑,你小声点!老一辈的是非,你又清楚多少?”

    玲珑被他一吼,瞪圆了眼睛想发作,但一想现在情况特殊,只得把火气憋回去,噘着嘴不说话了。

    “大师兄……”璇玑劝了一句。

    杜敏行摇了摇头,“无论容谷主的做法是否有失妥当,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旁人没资格插嘴。更何况他如今已有所成,在各派高手中更是德高望重的人物。人生难免歧途,他至少后来走上了正道,我们这些做小辈的,怎能妄论?”

    璇玑知道这个大师兄要么不说话,要么就长篇大论,一想到他要和自己就这个问题讨论几个时辰,她就头皮发麻,赶紧打岔:“啊……那个,大师兄,你看!爹爹好像讲完了!”

    果然褚磊的场面话已经说完,紧跟着四角夔皮大鼓又敲了起来,点睛谷的容谷主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朗声道:“开始取号!”

    因为刚才听了玲珑的话,璇玑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只觉他头发银白,穿着一袭做工精致刺花细密的棕色缎面长袍,果然举手投足之间,气派与别家不同,而且面容甚是年轻俊朗,称得起童颜鹤发四字。

    却不知他那两个跟随来修仙的妻妾还在吗?

    璇玑在场上看了一圈,内场靠里的位置安置了一圈软凳,专为各派长老堂主之类的前辈准备,少阳派的剩下六个堂主都在那里。这些人作为各个分擂台的评判人,拥有第一场到第三场比试结果的生杀大权。

    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到想象中的妇人,只得作罢。

    当下内场众人纷纷去那盒子里取号,所谓的号就是折叠好用火漆封口的纸片,每人领了号一拆开,记下号码,立即去轩辕派赵掌门那里登记名字。

    六十个参赛的年轻弟子很快就取完了号,紧跟着是长老们抽号,选择负责评判哪个擂台。

    待抽号完毕,立即有人用黑漆木盘端着早已排好的比试表递上来。

    东方清奇轻轻将它展开,快速扫了一眼,当即朗声报道:“甲子,乙丑,两位去赤字擂台。丙寅,丁卯,两位去青字擂台……”

    如此这般,将前七个比试的人选一一点出。

    璇玑见上去的人一个都不认识,不由没了兴趣,想回去睡觉,又怕大师兄说自己,何况因为比武正要开始,周围简直人山人海,她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挤出去。

    她干脆背靠着栏杆,埋头吃玲珑带过来的零食。

    正把牛肉往嘴里塞,忽听号角声阵阵传来,想必是比试正式开始了。

    钟敏言他们看得兴奋无比,一会为这个打气,一会为那个惋惜。玲珑跟他们叫嚷了一阵,低头一看,自己的妹妹正努力吃东西,头也不抬一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捏着她的脸说道:“你好歹也看看吧!里面有咱们的师兄呢!”

    “哦,是哪个呀?”璇玑吃得满嘴是红油,腮帮子鼓鼓的,回头好奇的看。

    钟敏言在她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嗔道:“你真是猪,就知道吃吃吃,睡睡睡!看赭字擂台!端平师兄在上面呐!”

    原来是端字辈的,差了好远,她怎么会认识。敏字辈的她还不是每个都熟呢!

    璇玑百无聊赖,一副“我应付应付”的样子,懒洋洋地抬眼看过去。

    少阳派参赛弟子虽然服饰没有统一,但袖边领口都绣着少阳特有的凤鸾花纹。想来那个高个子满脸麻子的男子就是什么端平师兄了,他的武器是两柄短剑。

    短剑是旭阳堂桓阳师叔那边擅长的武器,这个端平师兄应该是桓阳师叔的得意弟子。两柄短剑当真用的得心应手,一忽儿上,一忽儿下,一忽儿犹如水底蛟龙暗藏锋芒,一忽儿又如同玉凤扬翅锐不可当。

    和他比试的那个穿黑衣的年轻人几乎招架不住,不停地往擂台边上退,若不是擂台周围有绳索连着,他只怕早就摔下去了。

    “赢定了!”钟敏言兴奋的满头汗,好像上去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璇玑正看得无聊,捂嘴悄悄打个呵欠,忽见那个黑衣人手腕一扬,袖子里刷地蹦出一个又黑又长的物事,在地上一刷而过,带起一片灰尘。

    哦,他是用鞭子的!璇玑来了点趣味,只见那人被逼到角落里,忽然腰肢一扭,从一个极奇怪的角度钻出了空隙,手里那根鞭子好像长了眼睛,直标标刷向端平师兄。

    众人齐声惊呼,端平却不慌不忙,手里的短剑骤然合成一个十字,一夹,一带,嗖地一声,竟将那根鞭子剪成了两截!

    这一招可谓干净利落,观战的桓阳长老不住点头,得意非凡。

    “那个用鞭子的,是哪个门派的呀?”璇玑小声问玲珑。

    “他是点睛谷江道长的弟子,叫乌童。因为姓乌,所以什么都要用黑色的,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人。”杜敏行很好心地告诉她,“可惜他的鞭子,偏遇到了用短剑的克星,这场只怕要惨败。”

    璇玑只觉这个叫乌童的人,虽然看上去跌跌撞撞,马上就会倒下,却总也倒不下去。

    他躲避的身法十分诡异,像一只滑溜溜的泥鳅,无论如何也抓他不住。

    眼看端平手里的短剑又要刺上他的喉咙,他脖子忽然一仰,居然硬生生朝后翻了过去,一旦站稳,忽然从袖中取出数张漆黑的纸片。

    “那是什么?”玲珑大声问。

    杜敏行忽然皱紧了眉头,那个……好像是……?

    “是咒符呀!”钟敏言大叫起来,“他居然连咒符都能用?!”

    那可是高深的仙术,年轻的修炼弟子极少能用的,只因一旦咒语念错一个字,咒法往往伤及自身。而且咒法的力量不容易掌握,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见乌童取出咒符,忽而一举抛向空中,那些纸片好像活的一样,整齐地排在四方五角上,他念动真言,果见那几张咒符越升越高,几乎是一刹那之间,原本晴朗的天空暗了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情形甚是诡异。

    玲珑第一次见到有人用咒符,不由有些恐惧,把身体微微缩在钟敏言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偷看。

    “五雷大法!是五雷大法呀!快躲开!”

    有人认出了这个咒法,立即尖叫起来。璇玑他们还懵懂无知,但有知道厉害的人,早就挤成一团拼命往外跑。

    五雷大法是召集四方的雷神,轰下天雷万道,乃是极厉害高深的驱妖之法,谁也想不到有人会在簪花大会上用它。以往的大会也有人用咒符,但不过是些小型的,五雷大法一旦成功,必然祸及场地周围,被雷劈一下的滋味,可绝对不好受!

    璇玑看好多人都往外面挤,正要相问,胳膊却忽然被杜敏行抓住,他一手抓着她,一手抓着钟敏言,急道:“快离开这里!危险!”

    璇玑被他拉着,只跑了两步,只听台下的桓阳长老长啸一声,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紧跟着,眼前忽然万道白光劈下,刺眼之极。

    她本能地捂住眼睛,耳边听到刺啦啦,轰隆隆几声巨响,地面都开始剧烈震动。她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耳边忽又听到娘亲的尖叫,爹爹焦急的喊声,真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正要抬眼看看发生了什么,忽觉头顶一震,似是被什么东西打中了,不疼不痒,只是有些麻麻的,她不由一呆,用手去摸,只觉头上一颗珠花碎了开来,落在她掌心,早已变得焦黑扭曲,冒出青烟了。

    这是怎么了?她放下手,茫然地望向周围。

    却见地上不知何时多了无数个黑漆漆的窟窿,和她可怜的珠花一样,冒着青烟。

    很多人都抱着脑袋躺倒在地,玲珑他们也躺在地上,只有她一个人站着,攥着那朵被雷劈焦的珠花,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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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簪花大会(七)


 


   “璇玑——!”

    有人叫了她一声,甚是凄厉。

    她下意识地要往出声的地方看去,忽觉眼前一花,脚下居然没了力气,膝盖一曲,跪坐在地上。头顶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把眼前的东西都染成了红色。

    这是怎么了?好奇怪……

    身体忽然被人大力地拉起,杜敏行焦急的脸出现在眼界里,隔着一层艳红,他的脸有些看不清。

    “流血了!玲珑,快,拿药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嗡嗡地,好像隔了十几层棉花。

    紧跟着她的头发被人拨开,什么清凉的东西涂了上去,后来又有人替她包扎好,用湿巾子替她擦脸。

    “喂!你说话啊!怎么样了?别吓人!”

    钟敏言轻轻拍打她的脸颊,吓得脸都青了。

    璇玑眨了眨眼睛,里面那层艳红淡了些,她抬手摸摸包扎完善的脑袋,懵懂极了。

    “我……怎么了?”她低声问。

    “你被雷劈中了……现在还好吗?”玲珑哭得哽咽难言,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可是……一点也不疼啊……”她试着动了动,骨碌一下坐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动动肩膀动动胳膊,“就是刚才觉得好晕,现在好多了。”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毫无异常地站起来,除了头顶裹一圈绷带,倒和平时没两样。

    杜敏行犹自担心,扶住她轻道:“真的没事?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被雷劈了一下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想来不是她运气好,就是乌童的咒法不到位,杀伤力不强。

    璇玑摸了摸头顶的伤处,那里麻麻的,摸上去也没感觉,虽然流了点血,但一点都不疼。

    她把掌心那颗珠花亮出来,“可能是劈到了珠花上,所以我没大碍吧……”

    杜敏行摇头,正要说话,忽听赭字擂台上人声躁动,几人一齐回头,却见本门端平师兄躺倒在地,浑身上下的衣服好似被火烧过,又黑又破,好在人没受大伤,只不过晕了过去,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内场的大夫们替他把脉,下面的年轻弟子们心有余悸,有的骂有的叹,更有脾气火爆的,揪住旁边的乌童就要揍。

    那乌童被人揪住要打,居然笑嘻嘻地,也不在乎。眼看拳头要落到他脸上,台下桓阳长老猛然喝道:“住手!通通退下擂台!不得放肆!”

    少阳派诸多弟子纵然不甘,却也不敢违抗上命,只得恨恨放开他,嘟嘟哝哝地下台了。

    桓阳长老铁青着脸,蹲下身子先看了看自己爱徒,确认他并无大碍,这才抬头,目光如电,在乌童脸上一扫而过。

    “年轻人,居然会用五雷大法。点睛谷果然藏龙卧虎。”他冷冷说着,“这一场,少阳输,点睛胜!”

    乌童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冲他一揖,在点睛谷弟子们的欢呼声中就要下台。不防桓阳长老在后面森然道:“等等!”

    他回头,笑吟吟地说道:“老爷子还有什么指教?晚辈洗耳恭听。”

    此等场合,按照礼数他该叫他一声桓阳长老,那一声老爷子,委实不尊重之极。不单台下褚磊脸色一变,连点睛谷的容谷主面子上也不好看,暗暗摇头。

    桓阳长老好城府,居然不动声色,凝视他片刻,方道:“年轻人有此成就固然可喜,只不过五雷大法乃是杀招,煞气逼人,在此比试场合用来,不免小题大做。好在你有所收敛,否则伤了场外之人,又当如何?”

    乌童哼哼一笑,“在场都是修仙之人,自然能闪躲开。倘若有人被伤,那也只怪他学艺不精,并非晚辈的过失了。”

    桓阳冷然道:“簪花大会的本意不是让年轻弟子杀戮,而是点到即止。望你日后慎用五雷大法。”

    乌童耸了耸肩膀,未置可否,径自跳下台走了。

    “喂,璇玑……”玲珑抱着她,恨恨地和她说悄悄话,“他拐弯抹角骂你学艺不精,回头我非狠狠治他一顿不可!”

    “不、不用了吧……”璇玑知道她向来喜欢生事,“我确实学艺不精,躲不开天雷……不怪他。”

    “话不是这么说。”一向做老好人的杜敏行这回也怒了,眉头皱得死紧,“簪花大会是点到即止的友好比试,他却用杀招获胜,此为胜之不武。而且还伤及台下无辜。如此绝非修仙者博爱的行径!”

    玲珑恨道:“就是!而且还伤了我妹妹,我非剁了他不可!”

    钟敏言见她蠢蠢欲动,赶紧拽住,低声道:“你能做什么呀?哪里斗的过他!此事自有师父他们摆平,我们不好插手的!”

    玲珑跺脚急道:“小六子就会说丧气话!难道天下就他一个人会用咒法!哼,我也会!看谁的咒符多!”

    “就算,比咒法。你也,赢不了他。”

    禹司凤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了过来,璇玑急忙转身,却见他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眼神却温柔,怜悯地看着她头上裹的绷带。

    “啊,司凤……”她叫了一声,忽然想起自己刚被雷劈中的时候,有人叫了她一声,现在想来,应该是他。

    “我、我没事的。”她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疼不痒,头也不昏,就是流了点血……那个人的雷威力不大……”

    禹司凤摇了摇头,走过来看了看她的伤势,目光冰冷,低声道:“他居然伤了你。”

    我没事的……璇玑还想解释,不知为何,见到他犹如寒冰碾碎的眼神,登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玲珑指着他的鼻子吼,“我赢不了他,你能赢?!”

    禹司凤也不看她,只在璇玑头上轻轻摸了一下,说道:“我也,赢不了。我们几个,都赢不了。何况,场外闹事,你父亲,也难做。”

    玲珑听到他提起褚磊,满肚子的邪火登时消了一半,却还不服:“你要是真关心璇玑,咱们几个就一起去对付他,不信赢不了!”

    璇玑赶紧拉住她的手,急道:“好姐姐,我真没事,你可别再惹事了。万一把爹爹惹怒,咱们又要被关在明霞洞了!我是再也不想去那里的。”

    玲珑被她这样软语哀求,也只好作罢。

    正好眼看那个乌童下了台,不去内场站着,却跳出场外,想来是不想观看其他比试,先回去休息,当真傲气十足。

    玲珑一看到他那张充满奸人意味的假笑脸就来火,见他走过来,便卯足了劲用眼神凌迟他。

    大概是她眼神太热烈,乌童很快就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一转头,刚好对上玲珑怒焰滔天的目光。他微微一怔,似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漂亮的小女娃要这么看自己,目光微微一扫,正好看到站在旁边的璇玑,她头上包了绷带,脸上还留着血迹,想必是被自己刚才的五雷大法打伤的。

    他登时了然。

    再看看玲珑火大的样子,他很欠扁地一笑,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一下,示意他们修行不足,丢人。

    “我忍不住了!”玲珑压低声音吼,“现在就要去揍死他!”

    她捏紧腰上的断金,恨不得千万剑下去把他刺成马蜂窝。

    璇玑死死抓着她的袖子,不给她动。她抬头,就见乌童蔑视地对她一笑,转身便走远了,她甚至能猜到他嘴里此刻正低声说着什么,比如少阳派不过如此,掌门人的女儿弱不禁风之类。

    她咬了咬下唇,还是不动。

    “我有办法,挫他锐气。”禹司凤忽然低声开口。

    话一出口,几个孩子一起看向他。

    “反正,簪花大会,还有,好几天,谁也,不知道,未来几天,会发生,什么。”他笑得风轻云淡,“或许,他吃坏了,东西,拉到脱力,也可能,被毒蛇,不小心,咬了一口,不可运功,也或许他,初来乍到,不熟悉,少阳峰的,地形,把腿,摔断了……”

    所有人都眨巴着眼睛等他做结论。

    “总之,一切,都有,可能。”他冷冷笑,像个小小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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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簪花大会(八)


 


   第一日的比试终于结束,这一试立即淘汰了一半人数。簪花大会与别家不同,只要输一次,便没有挽回余地,所以弟子们也是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家门派争光,以防太早被淘汰。

    到了晚间,终于忍气忙完大会事宜的褚磊夫妇,第一件事就是赶来看女儿璇玑的伤势。

    何丹萍忍了一天的眼泪,在看到璇玑满头纱布的时候终于落了下来。

    “伤得重不重?痛吗?”她把女儿揽在怀里,眼泪簌簌往下掉。

    璇玑正在吃饭,塞了满嘴的小炒肉,模糊不清地说道:“娘,我没事,一点都不疼。你看!”她用手敲了敲伤口,果然面不改色。

    何丹萍急忙抓住她的手,轻嗔:“不要乱动!万一伤口又破了怎么办!”

    褚磊轻轻把她的纱布揭开,想查看伤势。谁知纱布上还留着血迹斑斑,她头上却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有头顶一块头发被血浸透,结成了饼,下面的头皮好好的,连个小口子都看不到。

    他心中不由称奇,一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沉吟半晌,终于还是叹气:“也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该受此劫。倘若你能有旁人一半努力,今日也不至于狼狈至此。”

    璇玑一听他又要责怪自己,不由意兴阑珊,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只把小炒肉在嘴里嚼了又嚼,不说话。

    玲珑撅嘴道:“爹爹真偏心,妹妹都被劈伤了,不去怪别人,还要说她……”

    她话没说完,被褚磊一瞪,立即住嘴,赌气往嘴里死塞东西。

    褚磊替她把纱布包好,温言道:“好在伤口不大,身体也无大碍,五雷大法的威力到得场外想必已经被化解了大半,过两天就好了。”

    说完他皱了皱眉,又道:“那个乌童……小小年纪,居然能用咒符,将来必然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是上次簪花大会怎么没见过他?”

    何丹萍笑道:“大哥你也是关心则乱,那乌童今年才满十八,刚到参赛的年纪呢。上回咱们去点睛谷,江道长还让他为咱们倒茶,你可忘了吧!”

    褚磊恍然大悟,“哦?!是上次那个倒茶之人?那时他看上去不过是个顽童,当真后生可畏,几年不见,出落得这般厉害了!”

    何丹萍叹了一声,替璇玑把脸上的饭粒捻下去,道:“咱们这场比试,也算是惨败。但若论拳脚招式,端平未必会输。”

    褚磊摇头:“修仙之人,拳脚招式不过用来防身,仙术咒法才是关键,端平技不如人,输的也不冤。咱们派弟子,须得年满二十方开始修习仙法,那江道长倒是个开明之人,早早便让弟子们学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沉吟。

    何丹萍与他老夫老妻,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笑道:“大哥可是想提前让弟子们修习仙法?”

    玲珑一直拉长了耳朵听他们说话,一听这样说,急忙凑过来叫道:“真的?!爹爹要让我们提前修习仙法吗?明天就学好不好!”

    褚磊在她额头上一敲,失笑道:“偏你是个急性子。此事暂时不用再提,待我与诸位分堂长老商讨之后再做决定。”

    玲珑知道他这样说,就表示必然可行了,喜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撒娇:“爹爹,你看妹妹被那个恶人伤这么重,你也该惩罚他一下才对,不然咱们少阳派多没面子啊!”

    褚磊板着脸,冷道:“你也知道没面子。不过这面子是你们自己学艺不精丢掉的,和人家没关系。”

    玲珑急道:“那他年纪比我们大嘛!等我和妹妹到了十八岁,比不过人家你再说也不迟呀!”

    褚磊笑道:“就你们这惫懒模样,只怕到了八十岁也不如人家。”

    他身为掌门人,事务繁重,来这里说了一会话便要走。临走见玲珑还在生气,便道:“你莫打什么鬼主意,簪花大会可不许你们胡闹。这次的事情江道长已经道过歉,暂且放下吧。你要还气不过,就好好修炼,下次簪花大会把他打败也就是了。”

    玲珑默不作声装乖小孩,等爹娘一走,立即拉过璇玑,见她吃得满脸是米粒油光,不由用自己的手绢替她擦,一面老人精似的叹气:“真是个小孩儿,真不知是用脸吃还是用嘴吃。”

    璇玑把小炒肉吞下去,道:“像你刚才说的,我们本来就是小孩儿嘛。”

    玲珑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道:“不说这个啦。司凤不是叫我们晚上去后山吗?东西准备好没有?”

    璇玑急忙从门后把铲子麻绳找出来,“这些是要做什么?陷阱吗?”

    “我怎么知道他有什么鬼主意,反正准备好就走吧!”

    玲珑拉着她就出门,左右看看没人,两人鬼鬼祟祟往后山那里跑。

    果然钟敏言和禹司凤早早就到了,等得不耐烦,见她俩跑来,钟敏言急道:“我的大小姐们,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才来!”

    玲珑撅嘴:“爹爹过来训了几句话,人家吓得要死,你还要埋怨!”

    钟敏言赶紧赔笑,抓着她的袖子柔声道:“被骂了?好啦,是我不对,别气了。苦瓜脸可不适合我们玲珑大小姐。”

    玲珑被他哄得扑哧一笑,跺脚道:“你就爱乱说!我才不和你掺和。刚才爹爹说啊,要提前教咱们仙法,开不开心?”

    钟敏言心花怒放,笑得傻了。

    对面禹司凤见璇玑脸色发白,以为她伤口疼痛,便轻道:“我这里,有宫里的,良药。替你,敷上吧?”

    璇玑默默摇头,一把将头上的绷带扯下,淡道:“没事了,根本没伤口,一点也不疼。”

    禹司凤柔声道:“你不太,开心。是你爹爹,又说你了?”

    璇玑摇头,把手里的铲子麻绳举起来,问道:“司凤,你让我们带这些,是要挖陷阱吗?”

    他笑道:“说对了,一半。看它,你还,认识它吗?”

    他从皮囊里掏出一条银色小蛇,只有食指粗细,碧眼银鳞,缠在他手腕上,倒三角的脑袋晃来晃去,鲜红的信子一吐一吐,憨厚可爱之余,又带着一丝狰狞。

    璇玑“啊”了一声,当然记得!是之前差点被她捏死的小银蛇嘛!

    “它叫……?”她想不起名字。

    “叫,小银花。”禹司凤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有些得意,“它是,我养的,灵兽。从小,一起长大。别看它,个子小,很能干的。”

    仿佛是听见了主人的夸奖,小银花发出咝咝的声音,摇头摆尾,不可一世。

    璇玑见它可爱,不由笑道:“我能摸摸它吗?”

    禹司凤点了点头,捉住她的手腕,轻轻放在小银花的身上。它大约很少被外人摸,明显的不安起来,脑袋昂起,直直地盯着璇玑。

    “嘘……别怕。璇玑是,好人。”禹司凤低声安抚它。

    璇玑只觉手指的触感又凉又软,忍不住咯咯一笑,问道:“司凤,你要小银花做什么呀?”

    他微微一笑,漆黑的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好像两块上等黑水晶。

    “咱们今晚,挖个陷阱,我保证他,明后天,百分百,会摔进去,跌断了腿。”

    旁边一直说笑的钟敏言二人这会也被他的话吸引过来了,玲珑奇道:“别派弟子很少有来后山的,你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摔倒你的陷阱里?”

    禹司凤点了点头,招手把他们都凑过来,四颗脑袋聚在一起。

    他低声道:“这事要,你们帮忙。不是要帮,璇玑,报仇吗?听我说,如此这般……”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久,终于商定好了计划,孩子们便甩开手,嘻嘻哈哈地挖起陷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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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簪花大会(九)


 


    第二天簪花大会照常开始,只不过年轻弟子之间讨论的话题变了,从哪派能获胜,变成了到底谁能捉住那条价值百金的小银蛇。

    原来一早起来,各派弟子客房门口都张贴了一张寻蛇告示,据说离泽宫某位弟子丢失了自己的灵兽银蛇,自己从小与银蛇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会遍寻不着,心中万分焦急云云。据说他开价黄金一百两,谁要能替他把银蛇找回来,那黄金百两眉头也不皱,回到离泽宫就双手捧上。

    本来各派弟子过来观战的人数为多,闲着没事的人也多,听说有黄金百两可以拿,人人都跃跃欲试,禹司凤的房间从一大早到现在都没断过人。

    “口说无凭啊,万一我们找到了那条蛇,你却给不出黄金,那该如何?”

    来的人是轩辕派的弟子,在禹司凤房里纠缠好久了。

    旁边的玲珑本来就厌恶轩辕派的人,见他们痴缠了一早上,不由按捺不住,冷喝道:“要找就找,不找就快走!别耽误了时辰!”

    那几人立即就要发作,禹司凤挥了挥手,淡道:“只要能,找到银蛇,这订金,一半就先,付上。”

    他手腕一扬,从袖中取出一个扁平的小盒子,轻轻打开,里面铺着一层浅蓝色丝绒,上面是一颗小指大小的浅绿色珠子,晶莹剔透,十分漂亮。

    他捻起那颗珠子,回头对钟敏言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把四面的窗户用黑布蒙上,屋内顿时暗了下来。

    然而奇异的是,另一种比日光柔和,比月光还要明亮的淡淡的绿光从禹司凤手中闪耀出来。他把珠子放在掌心滚了一圈,那绿莹莹的光芒映在他脸上,他的双眼也是晶莹剔透。

    “南海,深处的,夜明珠。”他低声道,“市面价值,黄金,六十八两。就用这个,做订金!”

    轩辕派那几个弟子一见到夜明珠,眼睛都亮了,比夜明珠还亮。其中一人伸手就要去摸,却被禹司凤含笑一掩——“找到了,银蛇,才可送上。”

    那几人立时点头,恨不得马上飞出去把所有的蛇都抓回来。

    刚跑到门口,却听门口一人笑道:“诶——!慢慢慢!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里既是我们少阳派的地盘,便该由我们先来找才对。”

    后面几人连声称是。

    玲珑一听他们的声音,不由掩嘴一笑。是二师兄他们来捧场了!

    果然很快进来几人,是敏字辈的几个年轻弟子,有二师兄陈敏觉,四师兄冯敏声,五师兄欧阳敏离。

    陈敏觉手里还抓着先前抢着出去的两个轩辕派弟子,嘴里说个不停:“慢来慢来!老兄,你也够笨。首阳山这么大的地方,多少禁忌之地,你乱闯乱跑,万一犯了咱们的规矩,多麻烦不是?倒不如咱们合作,我们指路,你们找蛇。这酬金嘛,就五五分好了。”

    那两人本来要发作,听他这样说,倒觉得有点道理,只甩开他的手,恼道:“说便说,不要动手动脚!五五分我们太吃亏,至少是三七分。”

    陈敏觉小时候算是个混混,一个人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嘴皮子功夫没人比得过他。当即他一笑,道:“老兄也忒贪心了,我们好心为你指路,却只能落个三分。倒不如你们自去吧,到时候找不到银蛇反而闯了禁地,我可不管喽!”

    轩辕派二人犹豫了一下,才道:“那便四六分,总之五五分绝对不可。”

    陈敏觉还要再辩,忽听门外一阵喧哗,紧跟着一个声音朗声道:“我一人独要十分。”

    众人一齐回头,却见乌童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围观的人都忌讳他,纷纷为他让路。

    据说今日第二试,他又抽了个头号,大胜轩辕派的一个弟子。先前夺冠呼声最高的翩翩和玉宁,如今名声都不如他响亮,甚至有人认定本次簪花大会的胜者必然是他。

    陈敏觉见要钓的鱼上钩了,便嘻嘻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点睛谷的乌童先生!先生既然来了,我等哪里还有争执的余地,让给你便是。”

    他对四师弟二人挥了挥手,三人一副悻悻的模样,不甘不愿地走了出去。

    那两个轩辕派的还在犹豫,却见乌童笑吟吟地走过来,看了看那颗夜明珠,道:“不错!不过我更想知道什么灵兽值得你为它花黄金百两?”

    禹司凤还未说话,那两个轩辕派的便急道:“你问这许多作甚!要是不做,就不要碍着别人好生意!”

    乌童回头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二人立即噤声。

    “这桩生意我接定了,二位请回吧。或者,咱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看谁更适合?”

    他淡淡的一句话,很快就让两人灰溜溜地走了。

    玲珑见他这样嚣张,心中有气,不由说道:“不要你来接!你昨天伤了我妹妹,还没找你算账呢!”

    乌童微微一愣,这才发现禹司凤后面坐着的两个小女孩正是昨天那两个。他见玲珑容色娇艳,更兼言语泼辣,不由笑道:“莫非灵兽是小姐你的?不然与你何干?”

    玲珑怒道:“当然不是我的!但是我好朋友的!我们不喜欢你,快走开!”

    乌童眉头一挑:“小姐此言差矣,这种事自然是能者多劳,难不成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吗?”

    玲珑还想再说,却被禹司凤打断:“我知道,这位大哥。听说他,昨天今天,连胜。玲珑,来的人,只有他,本事最大,不如,先放下,恩怨。找到小银花,是要紧。”

    玲珑大怒,一把拉起璇玑,森然道:“反正是你的蛇,你爱找谁找谁!我就不待见他怎么了?!璇玑,我们走!”

    她拉着璇玑往外疾走,一直绕过回廊,见周围没人,两人不由都笑出声,两只手一拍。

    “成功上钩了!”

    原来司凤说,乌童这种人胜负心极重,观其面相,又是个多疑的。如果被他认出玲珑和璇玑,只怕会生疑,所以干脆先自己挑明身份,这叫险中取胜。

    既然此人胜负心中,就证明他世俗的很,见到这种事,必然会插一脚。说不定他方才躲外面看了好久,直到确认不是骗局,才大摇大摆进来。毕竟黄金百两,对他们这些清贫的修仙弟子来说,是个太大的诱惑。

    既然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那接下来就是司凤出招的时候了。他会用密音传小银花,让它引诱乌童去后山陷阱那里,接下来就有好戏看了!

    玲珑璇玑两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好玩的紧,赶紧收拾收拾,跑去后山等着看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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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簪花大会(十)


 


    果然,那乌童揭了告示,又怀揣禹司凤画给他的小银花的图,袖子里还装满了小银花爱吃的米果子,胸有成竹地出发了。

    禹司凤和钟敏言见他走远,立即关了房门,偷偷找捷径去了后山。

    玲珑璇玑二人早就躲在树丛里等着看热闹了,见他二人来,急忙招手示意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四人一起挤在草丛里,只留出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陷阱那块看。

    过了不多会,忽见前面银光一闪,小银花行动如电,从草尖上一窜而下,在陷阱周围游个不停。

    再过一会,乌童慢悠悠地寻了过来,他一眼见到在地上游动的小银花,不由喜形于色,急忙掏出怀里那张画图,对比着看了半天,似乎确定是它,他立即附低身体,慢慢从袖袋里掏出米果子,丢了两颗过去。

    小银花一闻到自己爱吃的米果子的香味,立即摇头晃脑地游了过去,毫不客气一口吞俩。乌童不由大喜,又抛了两粒出去,只是这次近了一些。

    小银花毫不怀疑,游过去再吞下。

    乌童又抛了两颗。

    “原来他是想把小银花引诱过去呀……”玲珑贴着钟敏言的耳朵,低声道。

    他点了点头,“太狡猾了……要是不过去怎么办?”

    禹司凤摇了摇头,“不会的,放心吧。”

    果然乌童这次抛在那里的米果子受到了冷遇。小银花似乎发现那里有人,一下子警觉起来,嗖地一下,如箭一般退了回去,只在陷阱周围打转,这回无论他怎么丢米果子,它都不上当了。

    “死畜生……”他低咒一声,只得收了米果子,悄悄起身。

    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他便轻轻一提气,右足在地上一点,双臂一展,整个人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有如突然被惊起的大雁。

    禹司凤见他这种潇洒身姿,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好功夫!”

    话音刚落,他便轻轻落在了陷阱边上,踏前一步,出手如电,眼看就要捉住小银花。

    谁知他快,小银花更快,身体一颤,竟猛退了四五尺。他这一抓没落实,只得往前走两步。刚好踩到了陷阱中心,他毫不知觉,正要再去抓,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不由自主往下掉。

    他大吃一惊,左手急忙在草地上抓了一把,双足在陷阱壁上一点,又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居然没摔进去!

    “可惜!”钟敏言低叫一声。

    璇玑微微一笑:“未必哦,看,中了!”

    话音未落,只听乌童惊叫一声,身体猛然被什么东西拉了上去,倒挂在树枝间,两手乱挥,袖里的米果子撒了一地,被小银花在下面吃了个痛快。

    “有陷阱?!有陷阱啊!”他大叫。

    原来禹司凤觉得一个陷阱不够,只怕困不住他,便在陷阱周围藏了绳索,踩陷阱一塌,他必然会跳起来,必然踩中旁边暗藏的绳索,这下他双脚立即被捆了个结实,倒挂在树上,要下来,可没那么容易。

    “哈哈,成功了!成功了!”玲珑兴奋的脸蛋通红,憋不住,很想冲过去骂他一顿出气。

    钟敏言急忙拽住:“这会出去可就前功尽弃了!千万不可让他知道是咱们做的!来,咱们回去吧!”

    玲珑嘻嘻哈哈地望着乌童狼狈的模样,心情大爽,勾着钟敏言的脖子,整个人赖在他身上,嘴里直说:“我们真是天才!天才呀!”

    “是是是,天才小姐。”钟敏言一时兴起,一把将玲珑背在背上,飞快往回跑,喜得玲珑咯咯大笑,没一会两人就跑远了。

    璇玑蹲在禹司凤身边,轻声道:“小银花没事吧?会回来吗?”

    他笑着点头,两人一起往回走,一面道:“晚上它,自己会,回来的,放心,一般人,捉不住,它的。”

    璇玑笑道:“司凤真是厉害,好像懂很多东西,又懂计谋。”

    他脸上一红,喃喃道:“也、也没什么啦!”

    璇玑在脸上一刮,笑:“就是中原话总也说不好!也、也没什么啦!”

    她学他的腔调,倒也有八九分像。

    禹司凤脸上更红了,过了一会,忽然轻叹一声,低声道:“簪花大会,结束后,我要,回去了。”

    “以后不能出来吗?对了,你师父还说要责罚你吗?”璇玑想起那个古怪的宫主,觉得不太稳妥。

    他轻道:“还能,出来。不过,要很久了。师父没有,责罚我。以后也,不会。放心吧。”

    璇玑点了点头,“那就好。司凤,你以后要常来看看我们呀。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的。”

    他嘴唇微微一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来,只是温柔一笑,答应下来。

    “只要你,不会忘了,我。”他抬手,轻柔地替她捻去发间纠缠的一根野草,“我们以后,一定能,再见的。”

    以后,是多远的以后呢?他们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难道用一辈子来分别?

    璇玑默默看着他,日光下,少年的脸色犹如新雪一般白皙,双眼狭长幽深,静静地看着她,只看着她一个人。

    那幽幽的风声,那摇曳的青草,那炫目的蓝天白云,他都不看。

    整个世界,他只看着她。

    她心中没来由的一颤,竟忘了要说什么。

    少年却微微一笑,柔声道:“回去吧。簪花大会,还有,好几天呢。”

    她默默点头,心中某个角落,却轻轻响起了一声叹息,轻得仿佛像雨水打在桃花上,很快就消失了。

    璇玑抓住他的袖子,一时不想放手,两人就这么慢慢往回走。

    身后忽然起了一阵大风,把她不由自主往前一推,野草树叶飞了满天。

    她回头笑道:“看,好像下雨!”

    话音刚落,忽见后面一块大石,旁边似乎站了一个人,白衣乌发,头上戴着白色面纱。

    她不由一怔,只觉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那人似乎在说着什么,只是对面那人被大石挡住,她看不到。

    她仿佛在说什么激动的话,浑身都在颤抖,忽然忍不住,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对面的人。又是一阵风过来,她白色的面纱被吹了开来,露出鲜红欲滴的唇和光洁如玉的下巴。

    璇玑如遭电击,猛然想起这人是东方岛主的夫人,玲珑嘴里的那个大美人。

    她在和谁说话?抱的是谁?

    难道是东方岛主夫妻俩躲这里谈情说爱?

    璇玑只觉不便多看,正要转身走,忽然大石后那两人都闪了出来,都穿着白衣,一个窈窕一个修长。两人纠缠在一起,东方夫人忽然仰头,轻轻把面纱揭开,轻轻吻住了那人的唇。

    “啊!”璇玑忍不住叫了一声。

    不是东方岛主!她吻的是那个浮玉岛的管事!

    她吓傻了,脑子里乱糟糟,一时想不起这是叫偷情还是叫通奸。

    禹司凤见她一惊一乍,不由笑道:“看到,什么了?”

    他跟着回头,自然而然,一眼就见到了那两个纠缠亲密的身影,当即脸色大变,急忙拉着璇玑掉头走,低声道:“不要看!快走!不然、麻烦!”

    一直拉着她跑回自己的客房,钟敏言和玲珑早就到了,见他俩跑的气喘吁吁,好像后面有鬼在追,玲珑不由拍手笑道:“好哇,你们俩去哪里说悄悄话了?居然这么迟才回来!瞧这满头大汗的样子!”

    璇玑摇了摇头,还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感到震惊。

    禹司凤却苦笑一声,道:“没……什么。我饿了,去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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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簪花大会(十一)


 


    璇玑记不得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晚上的了。她一直处于震惊和茫然的状态,还有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她不敢相信,东方岛主如果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别人偷情,偷的人还是自己的大管事,会有什么表现。这一路上大家去捉妖,璇玑知道他是个随和风趣的好人,他如果晓得这事,一定很痛苦吧。

    大概是因为璇玑很少有心事可想,甚至想到连吃饭也不香。玲珑终于看不下去了,用筷子在她额上一敲,皱眉道:“你傻啦?想什么呢!饭也不吃,一个劲咬碗干什么?”

    璇玑一呆,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捧着碗,没在吃饭,却是在碗。

    她急忙打个哈哈,夹了一筷子菜塞嘴里,说道:“我……我好饿啊……”

    玲珑瞪着她,“你很不对劲哦,下午到底和司凤做什么了?”说完她很怀疑地望向禹司凤,他满脸无辜,猛往嘴里塞白饭。

    “我……我是担心,乌童发现是我们设的套。”璇玑终于想出了个好理由。

    禹司凤很配合的点头,“是啊,是啊!他,也算,是个,聪明人。也不是,想不到。”

    钟敏言见他俩一唱一和,心中好笑,便说道:“怕什么呀。他若是来,咱们来个死不认账,看他能怎样!”

    玲珑把鼻孔仰到天上去,哼一声:“就是!这里可是少阳的地盘!看他敢怎样!”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玲珑做贼心虚,一下跳起来躲在璇玑身后,急道:“是他来了?!好快!”

    禹司凤好笑地看她一眼,放下筷子去开门,跟着却是一怔。还真教玲珑说中了,门口站着的人当真是乌童。

    也不知他花了多少工夫才能脱身,大概一脱身就来找他了,浑身狼狈不堪,头发乱糟糟,衣服上杂草树叶泥巴…什么都有。

    然而他外表狼狈,表情却一点也不狼狈。

    他居然在微笑,冰冷的微笑。

    “哟,”他说,“原来是这么回事。离泽宫什么时候和少阳派走这么近了。”

    禹司凤见计谋被人识破,便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把话摊开了丢出去。

    “少来,这套。你若不服,大可去,你家大人,那里哭诉。让他来找,我师父,惩罚我。”

    乌童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钟敏言和玲珑挑衅地朝他做鬼脸,只有璇玑,乖乖地低头吃饭,看也不看他。

    他冷笑一声,道:“少阳派技不如人,原来是把精力花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了。也难怪!”

    玲珑登时毛了,怒道:“你放尊重点!设计整你的人是我,别扯到少阳派身上!你伤了我妹妹,想一句话也不说地卖乖?!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乌童上下看她一眼,半天没有说话,最后一拱手,冷然道:“如此,少阳派大小姐的款待,乌某铭记于心,改日必然加倍奉还!告辞!”

    说完他双足一点,整个人犹如一只仙鹤,轻飘飘地飞出了禹司凤的院落。

    “我怕你不成!放马过来!”玲珑追过去,破口大骂。

    钟敏言一把拉住她,皱眉道:“玲珑!不要冲动。我看这个人心胸狭窄,阴险狡诈,你千万小心,不要着了他的道。”

    “我才不怕!他来一次我揍一次!”她还在逞强。

    “傻子!”钟敏言忍不住在她头上一敲。“说到底,你也是个女孩子。稳重些没坏处的。你看人家璇玑,还是你妹妹呢。你这个做姐姐的该和人家学学才是。”

    笨啊……璇玑和禹司凤同时在心头暗叹,这不是火上加油么!

    果然玲珑气得柳眉倒竖,当胸狠狠推他一掌,似是要大骂,不知怎么的,眼眶忽然一红,哽咽道:“我就是不如她好!不要你管我!”

    她跺了跺脚,转身就跑了。

    “呃,玲珑!”钟敏言极少见她这种样子,一时竟呆住,作不得反应。

    禹司凤拍了拍他的肩膀,“还不,快去追。说你呆,还真是,呆头鹅。”

    钟敏言抓了抓头发,叹气:“她脾气真坏,怎么每次都这样!”

    禹司凤耸耸肩膀,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快去吧。”他推他一把。

    钟敏言把脸一沉,道:“我才不去!每次都不听人劝,凭什么都要我去赔笑讨好!”

    他居然也赌气转身走了,不过是相反的方向。

    这下轮到禹司凤发呆。

    “他们俩,真是。”禹司凤苦笑一下,回头望向璇玑,她又开始发呆碗,脸上神情迷迷茫茫,也不知想些什么。

    “还在想,下午的事?”他凑过去,柔声问。

    璇玑“啊”了一声,如梦初醒,急忙扒了几口饭,连声道:“没有没有,我在吃饭!”

    忽然发现屋里只剩自己和禹司凤,她奇道:“咦?玲珑和六师兄呢?”

    她果然是一只猪。禹司凤在肚子里暗笑,他在她背上轻轻一拍,笑道:“早走啦!在你,发呆的,时候。好奇怪,你怎么,那么容易,就发呆。”

    璇玑放下碗,愁眉苦脸,“我、我是想,如果东方岛主知道自己的妻子这样……他会怎么办。我不希望他难过,因为东方岛主是个好人。”

    禹司凤叹了一声,“还能,怎么办。休妻、闭口不谈、或者,杀了奸夫。我看,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是,不想他,难过,就别对,任何人说,这件事。不然,你我,有大麻烦。”

    璇玑学他,也叹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东方岛主会觉得丢人,甚至迁怒到咱们身上?”

    他点头,忽又摇头,淡道:“岛主,未必,会做什么。但若是,岛主夫人,就什么,都可能。做坏事的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坏事,往往会做,更坏的事,去掩盖。”

    璇玑似懂非懂,轻声道:“司凤你懂很多东西,好多道理我以前都没听过,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些。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无知很讨厌很固执?”

    禹司凤眯起眼,忽然想起那日他见到师尊,六神无主,等待着回宫后的严厉惩罚。所有人都不敢求情,只有她一个人站出来为自己辩护。

    他再也忘不了那一刻她白色纤细的身影,简直像锐利割破阴霾的阳光,无所畏惧,利索干脆。她的长发在风中飘舞,那样一丝丝一缕缕,柔弱得仿佛用一根指头就可以折断她。

    可是只有她,只是她。他从来也没想过,竟然会是她。

    他笑了笑,低声道:“固执是,有些的。不过,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说完,手指眷恋地在她琉璃晶莹的脸颊上轻轻一触,仿佛触摸到了无价之宝,不敢逗留,很快就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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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簪花大会(十二)


 


  由于第二试上又淘汰了一半的人数,这最后的复试便剩下了十五人。于是今日的抽号,有一张是空号。

    抽中空号的人,自动进入决赛,而不用参加今天的复试。所以大家都叫它幸福票,意味着比旁人多休息一天。

    当褚磊把取光了号码的扁平盒子送下去的时候,人人都在翘首等待,看谁抽中了那张幸运的空号。

    点睛谷的容谷主把纸摊开,一面朗声道:“各自报号吧。”

    那十五个剩下的弟子们纷纷将火漆封好的纸片展开,一时间有人皱眉有人叹气,忽然有人“啊”了一声,众人一齐望去,却见乌童把手里的纸片举高,似笑非笑地说道:“我是空号。”

    喧哗声四起,众目睽睽之下,他将那张空白的纸片展开,恭恭敬敬地双手捧着,送到了容谷主面前,笑道:“谷主,请过目。”

    众人见抽中空号的居然是他,说不嫉妒羡慕也不行了。此人当真是本次簪花大会的一匹黑马,之前从来也不知有这么号人物,谁想他前两次初赛轻松而过,本次比试又抽了个空号,当真是老天爷厚待之极。

    容谷主虽然面无表情,眼中却有掩不住的欣喜之色,当即把那张纸片接过来,缓声道:“你且下去吧。”

    乌童嘻嘻一笑,也是得意非凡,转身便走。和前几次一样,他好像对其他人的比试一点兴趣也没有,直接跨过栏杆,径自回自己的院落了。

    走到一半,他下意识地往玲珑那里望了一眼,不出所料,她还是用那种要杀人的眼神瞪着他。他勾起唇角,眉尖一挑,丢给她一个轻佻的笑容,立即见到了预期中的反应,她涨红了脸,捏紧腰间的那柄宝剑,看样子如果不是旁边的人拉住她,她一定会冲过来的。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

    乌童忍不住哈哈大笑,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玲珑!你冷静点好不好!”钟敏言与她拉扯半天,好容易才制住她,自己倒累得气喘吁吁。

    玲珑抬头冷冷看他一眼,把胳膊抽回来,淡道:“干卿底事。”

    钟敏言一时语塞,脸涨的通红。禹司凤怕他俩闹得严重了,正要来劝,却听钟敏言说道:“真是个难伺候的大小姐,这世上除了我,想必也没人能忍受你了。”

    玲珑急道:“谁要你忍受了!我做我的大小姐,你继续做你的钟大侠,谁要你来理我了!”

    说着眼眶又红了。

    钟敏言柔声道:“可我就是爱忍受你,自找罪受,可也奇怪的很。”

    玲珑啐了一声,背过身去,好半天才道:“油嘴滑舌,就讨厌你这样!”

    钟敏言笑着过去揽住她肩膀,在她脑袋上一拍,笑道:“还和我斗气么?难道六师兄当真和你赌气过?难道六师兄说的话不是为你好?”

    玲珑白他一眼,嘴角却已经染上了笑意,在他手上一掐,娇嗔:“什么都不好!死小六子!反正我也不像女孩子,有劳你忍受了呢!”

    钟敏言忙道:“像!哪里不像了!死气沉沉我说十句她回不了半句的那种才可恶呢!好啦,这次是师兄错了,你可别再和我赌气哭鼻子了。”

    “谁哭鼻子了!”她笑吟吟地,眼角还挂着眼泪,脸上却已经笑开,像一朵朝阳的花,艳丽夺目。她在他鼻子上一刮,道:“你才哭鼻子!”

    钟敏言见终于哄得这位大小姐笑了,心中也暗松一口气,跟着开心起来,拉着她叽叽呱呱说个不停,满场就他俩说的最多最响。

    禹司凤见他二人终于相安无事,便回头对璇玑笑道:“他们俩,好像,两个,小孩儿。”

    说完,却不见璇玑回答,只见她脸色发白,长长的睫毛垂下,微微颤抖,一双手更是不停地揪着衣角,明显一付心神不宁的样子。

    他何等聪明的人,当即明白了八九分,只是之前一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竟做声不得,怔在当场。心中一忽儿甜,一忽儿酸,一忽儿又苦涩,竟不知是什么滋味。

    隔了半晌,他才低声道:“璇玑,不开心?”

    璇玑眨了眨眼睛,摇头:“没有……我是觉得,六师兄和玲珑感情真好。”

    禹司凤弯起唇角,“敏言……是个,好人。我也,很喜欢他。”

    璇玑浑身一颤,咬着嘴唇再也不说话了。

    他心中喟然一叹,抬手想去摸她的长发,伸出去一半,却犹豫着收了回来。

    “还会有,更好的人。”他低声道,“世上,有很多,好人。”

    璇玑抬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看着他,似乎在问,还有更好的吗?还会有比六师兄更好的人吗?

    有的!他几乎脱口而出。很想问问她,在她心中,自己是怎么样的。是真正的好朋友,还是一个戴着面具玩着怪蛇的傻小子,抑或者,她会有一点点喜欢他?

    但他最后只是笑了笑,涩然地把眼睛移开,轻道:“以后,你长大,一些,就会,知道的。”

    这天的比试,四个人都没怎么仔细看。钟敏言和玲珑忙着说笑,禹司凤和璇玑忙着发呆想心事,到最后比试结束,人潮退去,他们才惊觉,慢慢跟着走回自己院落。

    璇玑走到一半,忽听后面有人叫她:“丫头!怎么没精打采?”

    她一惊,急忙回头,却见东方清奇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对她招手。

    她一下子就想起那天下午看到的事情,一时呆住,好半天,才轻道:“东方岛主……”

    “什么岛主!叫我叔叔吧!”他走过来疼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晃,方才楚女侠还向我问起你,好像找你有事呢。”

    红姑姑找她?璇玑说道:“我……我看完了比赛,正要回去。”

    东方清奇一提到比赛,眼睛就是一亮,“怎么样,看到我家的翩翩和玉宁没有?该不会看傻了吧!哈哈哈!”

    那倒是没看到……不过她不敢这么说,只有唯唯诺诺应付两句,忽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东方叔叔,您的妻子呢?”

    东方清奇笑道:“她领着受伤的弟子去治疗了。怎么,小鬼头,想见我内人?”

    看样子他果然不知道。

    璇玑抿了抿唇,犹豫着说道:“是、是啊,我听玲珑说,东方叔叔的妻子是天下第一美人……”

    虽然听多了称赞的话,但从小孩儿嘴里说出,他格外受用自豪,柔声道:“那晚上去我那儿吃饭,内人刚好带了一些浮玉岛的小菜,你也尝尝。对了,叫上玲珑敏言司凤他们!”

    “呃……不,不用了。”她急忙拒绝,“爹爹好像晚上有事,下次我和玲珑他们去浮玉岛玩儿吧,我还没去过那里呢。”

    “那好,一言为定。”东方清奇丝毫没有发觉她的怪异,在她头上又是一揉,笑道:“我还有事忙,先走了。你早些回去吧,看看楚女侠有什么事找你。”

    璇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

    这个可怜的男人,一生英雄,偏偏在情路上坎坷。

    这会见到他挺拔的背影,心中竟有些哀戚,不知什么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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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拜师


    回到自己的院子,老远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穿白衣镶红边的女孩子。璇玑瞪着看了半天,才想起那是玉阳堂弟子的服饰。

    玉阳堂是红姑姑执掌的,看来红姑姑果然找她有事。

    她慢吞吞走过去,门口那两个女孩子一高一矮,见到她都笑道:“新的小师妹来了!师父在里面等你好久了呢!快进去吧!”

    新的小师妹?她一头雾水。

    那二人见她还在发呆,不由催促:“快进去吧!别叫师父等太久,她发脾气才可怕呢。”

    璇玑“哦”了一声,正要进去,想了想,忽然抬头对她们微微一笑,柔声道:“谢谢姐姐。”

    那二人见她如此可爱可怜,心早已软了,一个个都欢喜玉阳堂要多个美貌小师妹。

    璇玑推门进去,就听里面传来说笑声,有红姑姑的,还有爹和娘的。她怯怯地探头进去,就见这三人都在,旁边还坐着钟敏言和玲珑。

    玲珑眼尖,早就看到了璇玑缩头缩脑躲在门口,一下跳起来叫道:“妹妹来了!怎么躲在那里呀!快过来!”

    说完跑过去,亲亲热热地把她拉到那三个大人面前,笑着说道:“师叔,妹妹来了。”

    璇玑安安静静叫了一声:“爹爹,娘,红姑姑。”

    褚磊眉头一蹙:“你怎么没大没小的,什么姑姑婶婶!”

    璇玑被他一吼,立即缩着肩膀不说话了。

    楚影红急忙笑道:“师兄别怪她,是我要璇玑叫我红姑姑的,这样亲切。我也真拿她当亲侄女儿看呢。”

    说罢便对璇玑招手:“过来我这里,几天不见,似乎长高了呢。”

    璇玑被她揽着头颈,整个身体都埋在她怀里,受用的很,像一只猫,就差没甩尾巴喵喵叫了。

    何丹萍笑道:“什么时候和我家丫头变得这样要好,我这个做娘的竟不知道。”

    楚影红揉了揉璇玑柔软的长发,柔声道:“我先前竟不知她是这样一个好孩子呢,不由得人不疼她。”

    这边玲珑见楚影红对璇玑这样亲热,便拽着她的袖子撒娇:“那我呢?师叔,我也叫你红姑姑好不好?”

    楚影红正要说话,旁边的褚磊早已皱眉道:“一个两个都这样没规矩,不许闹,今日有正事要办,安静点坐下。”

    玲珑是标准的见到老子如同老鼠见到猫,一点脾气没有,乖乖地坐了回去。

    褚磊清了清喉咙,低声道:“璇玑,算算你也十一岁了,在少阳峰上虚度了这么些年,毫无长进。”

    璇玑以为他们这么多人今天聚起来就是要责备自己的,当即就垮下了脸,没心思和楚影红亲热了。

    “好在,你师叔觉得你是个好苗子。”褚磊话锋一转,“既然你在少阳峰学不到什么,想必这里不适合你,不如跟着你师父去小阳峰吧,正式拜她为师。以后不许再偷懒懈怠,明白么?”

    此言一出,不单璇玑呆住,连钟敏言和玲珑都怔住了。

    “爹爹,你要赶妹妹走?”玲珑第一个叫起来,“我不干!为什么要她离开少阳峰!你要赶,不如把我和妹妹一起赶到小阳峰去算了!”

    “胡闹!”褚磊脸色一沉,厉声道:“什么赶不赶!都是少阳派的弟子!你闭嘴,坐回去!”

    玲珑气得要哭,颤声道:“明明就是要把妹妹单独和我们分开,还说不是赶。小阳峰那么远,见一次面都要花上半天,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见着呢!”

    何丹萍叹道:“玲珑,少说两句!这是好事,怎么又哭又闹,真是个孩子脾气。”

    钟敏言也拉着玲珑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好容易才劝的她又坐回去。

    “璇玑,愿意和红姑姑一起去小阳峰吗?”楚影红摸了摸璇玑的脑袋,柔声问。

    她呆了一会,才道:“愿意啊,不过……我也舍不得玲珑和六……和大家。”

    楚影红笑道:“傻孩子,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只要你想,每天都可以回来找他们啊。”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终于点头:“好,那我就和红姑姑一起去小阳峰。”

    楚影红本来怕她不愿意,准备了好多说辞,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爽快,不由喜形于色,回头对褚磊道:“掌门,那簪花大会结束后,我就将璇玑带走了。”

    褚磊点了点头,“璇玑,既然要跟着师叔去小阳峰,就不能再姑姑长姑姑短了。她正式收你做玉阳堂弟子,你当叫她一声师父才对。”

    璇玑有些不情愿,不过还是小声叫了:“师、师父。”

    楚影红喜得抓住她的手,笑成了开花馒头。

    何丹萍在一旁笑道:“光叫师父还不够,拜师要磕头的,还要奉茶,这才是成了拜师礼。大哥,你说呢?”

    褚磊点了点头,楚影红忙道:“这个不急,等到了玉阳堂,再行正式拜师礼吧。”

    她知道璇玑这种孩子,自有想法的,看着很柔顺,但决不能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如果拜师的事情先让她反感了,那她就算做了师父,也没办法把她教好。

    当下这事就算定了,三个大人都是心满意足。褚磊与何丹萍一直为了这个懒惰的小女儿伤脑筋,罚也舍不得重罚,放任自流又是害了她,好在楚影红愿意收她做正式弟子。楚影红见识广博,多才多艺,相信知道怎么教导璇玑,比他们两个死板的教导好了不知多少倍。

    正在欢喜,忽听玲珑说道:“爹爹,那我也要去小阳峰,拜师叔为师!”

    众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钟敏言,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怎么办才好。

    何丹萍叹道:“这孩子今日只管胡闹,少阳峰呆的好好的,何必要去小阳峰。”

    玲珑急道:“那妹妹为什么要去!我不管,我不要和妹妹分开!她去那里我也要去!”

    褚磊把脸一板,喝道:“不许胡说!这几日忙着簪花大会,没来得及看你剑招喂的如何,却有精力在这里胡搅蛮缠!下回检查你的功课,只要一招不到位,你就去屋子里面壁思过,不叫你不许出来!”

    这话说的重了,玲珑受不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跺脚吼道:“爹爹偏心!爹是大坏蛋!”吼完就跑了出去,钟敏言碍于师尊在场,追也不敢追,急得胸口都要烧起来。

    褚磊见何丹萍心疼,便道:“不用管她!宠的太过,简直无法无天了!冷她几日再说。”

    何丹萍见丈夫开口,也只得作罢。

    就这样,离簪花大会决赛还有两天,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璇玑成了楚影红的弟子,从此结束了少阳峰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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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决赛(一)


 


    簪花大会到了第四日上,观战的人越发多了,很多是从其他小门派中赶来观看学习的。也有周围的居民喜欢凑热闹,早早就赶来看这最精彩的决赛。

    前三场比试刷掉了绝大多数的弟子,如今只剩下七人,加上幸运抽中空号的乌童,一共八人,将在最后这两日决出胜负,进行簪花。

    这天早上璇玑还没睡醒,就被大师兄杜敏行他们拖出了房间,据说是早点过去抢好位子,不然被人山人海挤在后面,可就啥也看不到了。

    “我好困……”璇玑坐在据说是“绝佳”的好位置上——其实就是在前面堆了几块石头,他们几人坐在上面,又舒服又高。她一个呵欠没打完,身子就开始歪歪倒倒,左右晃,一下撞在杜敏行身上,眼看又要睡着。

    “你这时候好歹也振作一下吧。”杜敏行苦笑,“上面有咱们少阳的弟子呐,你也要为他们打气才对。”

    璇玑揉了揉眼睛,勉强坐直身子,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她左右看看,大师兄,二师兄,还有六师兄他们几个都在石头上坐着,独玲珑不见踪影。

    “玲珑呢?她跑哪里去了?”她忍不住问,玲珑可是一直盼着来看决赛呢。

    她不提这名字还好,一提起来,钟敏言的脸就和苦瓜一样,长叹一声,一个劲摇头。

    杜敏行小声道:“你们昨天是不是吵架了?早上我和敏言去叫她的时候,差点当头被她泼了一身水,一个字也不说就关门,怎么叫都不出来了。”

    难道还是为了昨天那事?璇玑也忍不住想叹气,轻道:“我去叫她。”

    钟敏言见她跳下石头,急忙跟上,“我也去!”

    杜敏行到底年岁大一些,这几日也算看出了点端倪,当下一把扯住他,“敏言就不要去了,坐下。”

    钟敏言不敢忤逆大师兄的话,只得不甘不愿地坐回去。

    却说璇玑好容易挤出人群,摸到玲珑的房门口。却见她门口地上湿漉漉的,房门紧紧闭着,大师兄说的果然不假。

    她微叹一声,走过去轻轻敲门,“玲珑,是我。开门呀。”

    隔了半天,玲珑的声音才传出来,“你别管我!都走!”

    璇玑叹道:“你到底为什么生气呀……是不是,不想我去小阳峰?”

    玲珑闷了半天,才哭叫:“谁说我生气了!我才没!反正……反正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要离开我!你走你的!别管我!”

    谁说她是小孩儿?玲珑明明更孩子气!

    璇玑推了推门,里面反锁了,推不开。她只好在门槛上一坐,把两手插进袖筒里,慢悠悠说道:“我没有不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爹爹不喜欢我留在少阳峰,他看到我就生气,我看到他也害怕,这样更没意思。玲珑,我不像你,我对那些剑法啊,武功啊,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说,一个少阳派掌门人,说出去多响亮的名头,却有我这么个没用的女儿,爹爹不觉得丢人,我自己也难堪。还不如去小阳峰,他见不着我,我见不着他,这样都好受些。”

    “那你为什么要讨厌学剑法武功?你要是怕学不好,我可以教你呀!从头仔细教你!你不要走嘛!”

    玲珑大哭起来。

    璇玑抿了抿唇,懒洋洋靠在门上。

    初升的日光已然破开云层,万道金辉落在山顶。那白茫茫的云,无边无际,一圈一圈,一朵一朵,在山头上歇息一下就走,谁也不知道它们要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慵懒的脚步。

    或许它们自己也不知要去何处,想要什么。它们没有根,孑然一身,自由自在,却也空虚的很。

    她记得有一次听见爹爹和娘私下谈话,说起她们姐妹俩。对玲珑自然是赞不绝口,可是提到她的时候,两人只有叹息。

    她就这样无缘无故,平白成了一块耻辱。

    为什么不肯修行呢?

    很多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也永远没有回答,兴许在她的潜意识里,这种修行根本是无意义的。人就是人,仙就是仙,不同的轮回,不同的众生,没有好坏高低。他们活了这样一辈子,到头来所有的回忆里只有修仙二字,生为人的一生都蹉跎了。

    褚璇玑,你简直像个没有心的人——大师兄有一次被她气惨了,无奈吐出这一句话。

    “璇玑……你怎么不说话了?”玲珑在屋里怯生生地问。

    她怔了一会,才道:“玲珑,我已经拜师了,一定会去小阳峰。所以我留在少阳峰的日子也不多了,你不想在最后这几天陪我吗?”

    屋里没声音了。

    她暗叹一声,起身要走,没走几步,忽听房门一响,有人飞奔而出,紧紧扑在她背上,一面哭一面道:“好嘛!我陪你,我陪你!每次都是这样,你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璇玑握住她的手,柔声道:“那就不要哭了,你哭起来难看的要命。不是想去看决赛吗?这会一定已经开始了,错过了精彩,你回头又要埋怨了。”

    那只手狠狠打了她一下,跟着缩回去。璇玑笑吟吟地回头,就见玲珑揉着眼睛,两只眼睛都肿的像桃子了,也不知她哭了多久。她一边揉,一边恨恨地说:“你哭起来才是难看的要死!坏丫头!旁人对我都是好言好语的,就你会欺负我!”

    璇玑嘻嘻一笑,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别说那么多啦!快走吧!六师兄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玲珑把脑袋不可一世地扬起来,哼道:“他急和我有什么关系!急死他才好!”

    璇玑未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当璇玑终于把玲珑带回来的时候,前两场比试早结束了。人山人海的观战者,喧嚣声震天,想必刚才一定有许多精彩。

    “没事,还有两场呢。”璇玑看玲珑扁着嘴,后悔没早点来,不由安慰她。

    “璇玑!玲珑!这边这边!”二师兄陈敏觉眼尖,早早见到她俩,赶紧招手让她们过来。

    钟敏言一见玲珑终于肯来了,忙不迭地跳下去迎她,却被她一个白眼憋了回来。

    “有你们那样一大早去拉人的么!”玲珑一坐下来就精力十足地开炮了,“正做好梦呢,都被打断了!”

    钟敏言笑道:“你做什么好梦?难道是梦到你亲亲好敏言大哥?”

    玲珑啐他一口,似嗔似喜,“谁梦到你,臭美!我是梦到璇玑了!我和她一起去了小阳峰,说不出有多快活。”

    钟敏言调笑:“你们两个人有什么快活的,加上小爷我,才叫锦上添花!”

    玲珑刮着他的脸,说他不害臊。这样一笑闹,总算把先前的龃龉给化解了。

    杜敏行笑道:“真是有精神,还说起不来。可要小点声音,第三场就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却听四方号角一齐响起,这第三场比试即将开始。玲珑正偏着脑袋看究竟是何人上场,忽见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齐刷刷跃上擂台,红的如烈火,白的如碎雪,当真抢眼之极。

    台下众人轰然叫好,原来这一场竟有玉宁和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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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决赛(二)


 


    翩翩玉宁两人是浮玉岛东方清奇的得意门生,从六岁起就修行双剑合璧的功夫,到如今二十余岁,吃住行几乎都在一起,连脾性也几乎一样,所以才能心有灵犀,将双剑合璧使得出神入化。

    璇玑之前也听说了这两人的名字,但如此这般近距离相对,还是第一次。

    那穿白衣的是玉宁,身量稍矮一些,长发斜斜绾个髻,目光冷澈,面容秀丽,更奇的是她手中一柄宝剑,足有三尺多长,从剑柄到剑鞘,都是通体雪白,不知是何等材料制成。

    璇玑一直觉得女子穿白衣最好看,不单清爽,而且飘逸。此刻见玉宁站在场上,衣衫长袖随风猎猎而舞,说不出的潇洒动人,心中不由有些羡慕。

    翩翩便是旁边那个穿红衣的瘦长男子了,虽然貌不惊人,却生的一双好眼睛,漆黑灵动,硬是为他添了一丝英气,加上红衣乌发,别有一种男子妩媚气息。他手中的剑要粗一些,式样与玉宁的一般,只不过通体艳红,简直像刚从剑炉里拿出来的。

    “我以为多好看呢……”玲珑盯着翩翩看了半天,回头和钟敏言咬耳朵,“原来还不如咱们家小六子!小六子,改天你也穿一色红衣,把剑鞘剑柄改成红色的,必然比他好看多了。”

    钟敏言忍不住失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那你也穿白衣配白剑,咱俩来个双剑合璧,做少阳派的翩翩和玉宁。”

    玲珑笑着拍他几下,“你会什么双剑合璧!人家那是打小练的!”

    话刚说完,却听下面又起欢腾之声,却是翩翩和玉宁这场比试的对手上台了。

    “啊!是端正师兄!”玲珑指着上面那个面容憨厚的少年男子兴奋的大叫,“端正师兄!原来他这样厉害!”

    当下众人再也顾不得讨论翩翩玉宁好不好看的问题,个个卯足了劲呐喊鼓气。端正似乎听到了自己同门的声音,回头往这里微微一笑,引来更多的叫好声。

    “咱们少阳派除了他还剩下谁呀?”玲珑问。

    杜敏行想了想,“这次是端字辈的师兄们参加,前三次比试淘汰了大半,还有端慧师兄昨晚吃坏了肚子,不能继续比试,那剩下的就只有端正和端明两个师兄了。”

    玲珑一听只剩下两个人,不由撅嘴道:“这些师兄忒不济事,就剩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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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玲珑这才稍微舒服了点。

    本次比试,判决人是离泽宫副宫主,他还和上次见到的一样,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没骨头似的,所有人都盯着他手里的羽毛扇子,只待他一挥下来,比试就开始。

    却见他不慌不忙,先扇了两下,才笑道:“比试还没开始,别这么剑拔弩张地,记住点到即止,若是用了超出限制的仙法咒符,我可是会发脾气的哟!”

    话一说完,那扇子就挥了下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连翩翩和玉宁还有端正也愣了一下,这才互相抱拳,摆开了架势。

    钟敏言见端正师兄摆的是玄明拳的开门招式,不由问道:“端正师兄没有武器吗?赤手空拳对付两柄剑,很吃力吧!”

    杜敏行摇了摇头,他其实也不知道端正用的是什么武器。

    一旁的玲珑忽然惊叫一声:“啊!快看!”

    众人一齐望去,却见翩翩和玉宁二人拔剑在手,双剑搭在一起,摆个十字。他二人面对面站着,一红一白,衣衫猎猎舞动,当真好看的紧。

    三人两面,互相对峙,良久,都一动不动。

    玲珑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出招,低声道:“他们怎么不动啊?”

    杜敏行还是只有摇头,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又过了不知多久,他们还是不动,台下观战诸人都急了,纷纷发出诧异的噪声。那副宫主摇着扇子,笑道:“莫急莫急,肃静肃静。”

    话音一落,却见三人行动一致,恍若三道闪电,齐齐出发,在空中撞上,一触即退,谁也看不清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动作。但见端正的一幅袖子被割裂,玉宁的衣衫下摆多了一个脚印。

    “哇,这算什么!”玲珑叫,“根本看不清呀!”

    没人回答她,因为大家都和她一样看不清。

    于是璇玑很好心的解释:“是这样的,端正师兄本来想借势去抢玉宁手里的剑,却被翩翩挡住,一剑削向面门。他为了闪躲那一剑,便用袖子去缠,于是他的袖子就被割断了。玉宁跟着上来要刺他,却被他把招式化解了,还被踹上一脚。”

    说完,她眨眨眼睛,见大家都盯着自己,又乖乖说道:“就是这样了。”

    玲珑结结巴巴地道:“璇、璇玑,你……你能看清?”

    她点头,“能啊,动作也不快嘛。”

    玲珑默然。

    钟敏言“切”了一声,“别听小丫头乱说,她哪里能看清!连大师兄都看不清呢!”

    我确实能看清啊……璇玑在肚子里辩解一句,不过,她懒得说出口。

    这下初次交手,双方都对各自的实力有了一些了解。大概知道端正和以往能轻松取胜的对手不同,翩翩玉宁二人面上都多了一丝凝重的神色,忽而将剑一撤,齐齐旋身,竟好似排练好的一般,足尖在地上一点,同时后退数步。

    端正却不容他们找时间喘息,一个箭步抢上,身子一侧,巧巧躲过翩翩斜下里刺来的剑,紧跟着手腕一抬,居然还要去抢玉宁的剑。这次她已有准备,哪里容他近身,当即后退,躲过一招擒拿手,那边翩翩的剑又已送到面门,迫得他不得不退。

    台下众人哪里能看得清他们究竟有什么具体招式,只见端正的黑影在一红一白两道影子间来回穿梭,有如巧燕,往往一触即退。那红的影子利落刚硬,仿若暗夜魔魅,险险总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穿插进来,衣袖扬动,剑光藏匿其间,当真是绵里针,海中花。

    那白的影子飘逸轻扬,轻功绝佳,滴溜溜绕着端正打转,剑光将周身笼罩,仿若金钟罩,花中刺。

    一红一白,进退有致,左右错落,飘飘然仿佛两只蝴蝶,果然像别人说的,养眼之极。虽然看不清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呃,也算一个小遗憾吧。

    “到底谁占了上风呀?”玲珑根本看不清具体动作,急得直叫。

    杜敏行他们只有默默摇头。璇玑轻道:“是端正师兄占了上风呀,他把玉宁的剑抢过来了。喏——”

    她手一指,果然只见端正倒退好几步,手中闪闪发亮,攥着一柄通体莹白的宝剑,稳稳地捏了个剑诀,而对面的玉宁脸色古怪,手腕上殷红一片,想必被他伤到了。

    众人都是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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