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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惊悚悬疑秘宝传说《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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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1)秘宝诀
  眼见得那邪物的利喙就要凿下,祖爷爷祖奶奶避无可避,唯有闭上眼睛等待着那利喙穿膛破肚的痛苦到来。
  就在这时候,突然不知什么地方射出一道弧光,正照在那邪物的眼睛上,邪物发出了一声极为惊悚的怪叫,嗖的一声向后跳开。就在邪物向后跳出的时候,祖爷爷和祖奶奶眨眼睛再眨眼睛,连续不停的眨眼睛。
  他们以为自己眼花了。
  因为他们看到邪物的脸上,竟然浮出现出一首诗:
  “明月出天山,
  九重大梵天。
  左行再右行,
  黄金满宫殿。”
  邪物那张怪脸说不出来的可怕,怎么会有人在那上面题诗呢?
  所以祖爷爷和祖奶奶坚信,他们肯定是看花眼了。
  所以他们才不停的拼命眨眼睛。
  眨了半天眼睛再瞧那邪物,仍旧是那张丑陋可怕的半面妆,哪来的什么诗,看来刚才的确是幻觉。
  这工夫祖爷爷和祖奶奶怔怔的立在原地,那邪物则咻咻的喘息着,突然又向前一扑,却不料刚才那道强光再次射了过来,照射到邪物的眼睛上,只听邪物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鸣,突然掉头窜出窗子,飞也似的逃之夭夭了。
  邪物无缘无故的自己突然逃走了,祖爷爷叫了声佛祖保佑,抱着祖奶奶瘫倒在地。
  惊魂初定,祖爷爷和祖奶奶这才想起来看看那强光来自何方,却见王福成露着脊背,身上都是火烧得大撩泡,正趴在地上,一只手拿着迷花镜,瑟瑟的发着抖。二憨全身是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手里却拿着那颗玄天珠,正望着祖爷爷傻傻的憨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祖爷爷问道。
  “那邪物怕咱们家的珠子。”二憨傻傻的回答道。
  “不是怕你们家的珠子,是怕珠子和镜子结合在一起时发出的光,”王福成白了二憨一眼:“也是你们两口子走运,刚才堵门时珠子和镜子都掉在了地上,让我和二憨急忙时一抓,正好那个时候是满月,珠子里突然射出一道光,照在了邪物的眼睛上,把邪物惊走了。”
  “珠子怎么会发光呢?”祖爷爷纳闷:“我从小就玩着这颗珠子长大,可从来就没见到过它会发光啊。”
  走过去,把镜子和珠子拿在手上,再细细的看了半晌,祖爷爷突然恍然大悟:
  “是了,这颗珠子看起来黑黝黝的,实际上它的里边刻着字呢,等到满月的时候,月光通过迷花宝镜的折射,射入珠子上那肉眼看不到的细孔里,再反射出来,就把刻在里边的字给照了出来。”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祖爷爷欣喜若狂的扭头告诉祖奶奶:“小姝,这就对了,刚才咱们还真不是眼花,邪物脸上出现的那首诗,就是从珠子里边折射出来的,哈哈哈,这下子咱们家可要发财了……”
  “发财的事儿先别着急,”祖奶奶咬牙切齿的道:“当家的,你们快点再把门窗堵好,防止那邪物再返回来,还有,明天一早,我们花钱雇人,到野地里四处挖掘,这次一定要把那邪物挖出来烧掉的,否则的话,等不到我们找到宝藏,就会被这邪物咬死!”
  祖奶奶的吩咐,让大家不由自主的想起来刚才那邪物的凶戾,忍不住心头泛起阵阵寒意。
  祖奶奶说得没错,要想寻宝,首要的事情是先得除掉了这个邪物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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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火焚天
  第二天一早,包了满脑袋药绵的二憨就拿了祖爷爷的名刺,去当地的衙门投贴,言称“淮南夏知非拜见知县大老爷。”祖爷爷的名声在当地就是吃得开,接到名刺,那个小县官鞋都没穿就跑了出来亲迎,能和淮南大才子夏知非谈诗论友,这小芝麻官足够炫耀几年的了。
  可是这位淮南大才子的神情未免也太狼狈了些,满脑袋血包,手上脸上都是淤伤,还有半边眉毛被火烧掉了,这模样吓得小知县惊声大叫:“夏兄何故如此狼狈?可是地方不靖,有劫贼滋扰了夏兄不成?”
  “比劫贼更可怕,”祖爷爷开口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小知县目瞪口呆,连声说:“真有这种事?居然会有这种事?这委实是太离奇了些……”
  “虽然离奇,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祖爷爷对小知县说:“眼下这邪物既然就在老父母的管豁境内,只怕还会带来更大的灾祸,所以为今计,只有悬重金广发民众,让大家白日间都去荒郊野地,寻找那怪物的巢穴,趁白天阳气正盛,那邪物动弹不得的机会,赶紧除掉怪物,老父母以为如何……”
  那知县很是为难:“不瞒夏兄,现在已经民国了,我也不再是老父母了……新县长马上就要到任……再者小县原本就穷,就算是想悬金悬赏,也拿不出钱来啊……”
  “钱这方面不需要老父母费心,”祖爷爷道:“可以由我们出银子,老父母你只管替我们发通告,任何人,只要他找到了邪物的巢穴,我们夏家都有重赏,决不食言……”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不到下午辰光,就有百姓跑到衙门禀报:“禀老爷,南郊的坟岗上发现一个怪洞,深不可测,不知道是不是邪物的巢穴……”
  恰好民国政府又派来一个新县长,听了这事倍感新鲜,就和知县一起,连同祖爷爷,二憨,一根滑竿抬了不良于行的王福成,大家一起去了南郊。到了坟场,果然看到在一座隆起的坟包侧面,有一个边缘光滑的洞,洞口的大小可容一人钻入,一看就不是狐狸老鼠掏出来的。
  派了个胆大的人钻进洞中,不长时间,那人浑身颤抖,脸皮青紫的爬了出来,爬到洞口处却因为过度恐惧,再也爬不出来了。被外边的人七手八脚拖出来,灌他两口老酒给他壮胆回神,再问到底在洞中见到了什么。
  那人说,洞穴中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半边脸是个美人,另半边脸却是烧得焦烂的兽脸,怪物的身上有的地方露出了烧得锃亮的鳞甲,有的地方还长着疏稀的白毛……这不正是昨夜跑去找祖爷爷一家寻仇的旱魃吗?
  当即祖爷爷悬金,命人将那个洞窟掘开,一直挖到头,挖出来无数被牙齿啃咬过的骸骨,最后,邪物一丝不挂的裸呈在阳光之下。
  “还真有这怪东西,还真有这怪东西……”新派悬长被这邪物惊得目瞪口呆:“可不可以等明天再烧,等我派人去城里拿照相机,拍几张照……”
  “也好,也好,”老知县做得好端端的官,如今却被新县长替代了,心里有气,趁机说道:“大县长你要拍照固然是好,只是这邪物你最好带到家里去,否则到了夜里,阴气鼎盛,邪物凶性发作,吃掉你们一家倒是关系不大,可要是伤害到别人,那你可就不大妥当了……”
  新县长翻了个白眼:“……依你这么说……那就烧掉吧。”
  于是大家就在地面上堆了许多干柴,用钢叉把那邪物挑到干柴上,那邪物分明是心有不甘,不停的挣扎扭动着,只是反抗的力量太微弱,根本不放在大家的眼里。然后点燃堆积的干柴,熊熊的烈火之中,就见邪物拼命的扭动起来,发出了碜人的凄恻尖叫:“吱吱吱,吱吱……”那难听的声音,听了都让人做恶梦。
  据祖爷爷说,自从那一带烧掉邪物之后,臭气弥漫了整整三年不散,地面上更是颗粒无收,可见邪物原本是天地的戾气所化,就算是邪物烧掉,但戾气仍然难以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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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大破谜
  “明月出天山,
  九重大梵天。
  左行再右行,
  黄金满宫殿。”
  ……
  一笔一划的,祖爷爷把曾经折射到邪物脸上的那首诗写了下来,伸手招呼王福成和二憨,二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祖奶奶又花钱替王福成打了副双拐,再加上大家曾经齐心协力的斗败邪物,现在诸人心里彼此之间已经再无芥蒂。
  “过来,过来,你们两个都过来,”祖爷爷终于有了显摆的机会,大模大样说道:“你们以为这是一首诗吗?错,这不是一首诗,诗哪有这么差劲的?出律了……这只是一首偈子而已……”
  “还是叫嫂夫人出来吧。”王福成建议道。
  二憨在一边咧嘴笑,不吭声,分明是赞同王福成的建议。
  现在大家都以祖奶奶的马首是瞻,让祖爷爷感觉上好没面子,所以他生气的一瞪眼睛:“老爷们的事儿,让老娘们掺合个什么劲?你们以为我夏知非是浪得虚名吗?今天我就要给你们解开宝藏的秘密。”
  “你说,你说,”王福成摆出一副“你既然非要说不可,那就说吧”的架式,差一点没把祖爷爷的鼻子气歪。
  “这第一句,明月出天山,是说明藏宝的方向,应该是在河西——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飞渡玉门前……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嘛。”祖爷爷说。
  “嗯,嗯,”王福成和二憨一起点头。
  “这第二句,九重大梵天,是说宝藏就藏在一座寺庙里。这座寺庙的名字很可能就叫大梵天,又或者名字中有一个梵字。”
  “嗯,嗯,”王福成和二憨继续点头,已经信了八成。
  “这第三句,左行再右行,那是再笨的人也能猜得到的,进了庙后先向左再向右。”
  “嗯?嗯?”王福成和二憨听得入了神。
  “这第四句,黄金满宫殿,那是说得再明白也没有的了,左行右行之后,就看到了宝藏。”
  “照你这么说,那宝藏就在地面上堆放着?”王福成问道。
  “这个,”祖爷爷也弄不大懂,但是他认为自己猜得没错,所以就故做神秘的说道:“你等我们找到了那座庙,就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嗯,嗯,”王福成和二憨这一次除了点头,已经没别的话说了。
  解开了宝藏之谜,祖爷爷神清气爽,就踱回到里屋,见祖奶奶正坐在炕上,督促儿子写毛笔字,看祖爷爷进来,祖奶奶问道:“当家的,你最近有没有看民国政府新改版的《邸报》?”
  “看那玩艺干什么?”祖爷爷扔过去一句:“左右不是你上台我下野,这一支军阀要打另一支军阀,就没个消停事。”
  “你还是看看吧。”祖奶奶劝道。
  “不看,”祖爷爷以前是不敢跟祖奶奶这么耍脾气的,但由于他已经破解了宝藏的秘密,所以他觉得有必要提醒祖奶奶认识到这一点:“看那新派文人的花词藻语,还不如看咱儿子写的字呢,你看看咱儿子这字写得……对了小姝,你听说过河西有没有一家叫大梵天的寺庙?”
  “你还是看看报纸吧。”祖奶奶不回答祖爷爷的问话,只管催促,还把报纸拿过来递到祖爷爷的手上。
  “不看不看,我说你干吗老拿这玩艺烦我……”祖爷爷抓起《邸报》正要扔,目光却突然被一行醒目的标题吸引住了:
  《三清弟子护法佛门,敦煌道士私卖文物——道士王圆彔私卖国家瑰宝惊动天下》。
  祖爷爷的脸色霎时间尴尬已极:“嘿嘿嘿……小姝,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嘿嘿嘿……你看你这脸蛋,比咱儿子的屁股还嫩呢……嘿嘿嘿……”
  “德性!”祖奶奶甜甜的白了祖爷爷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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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老宅妖
  “不是说要去大梵寺吗,怎么又改敦煌了?”
  临到大家出发的时候,王福成坐在一辆专门为他特制的双轮车中,满脸的狐疑的问祖爷爷。
  祖爷爷说:“那大梵寺只是一个设想,很可能这座寺庙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是我琢磨了半晚上才琢磨出来的,咱们的宝藏,更大的可能就在敦煌呢。”
  “真的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王福成表示怀疑:“别是你昨天晚上钻进被窝里时,听嫂夫人告诉你的吧?”
  “王福成!”祖爷爷勃然大怒:“你再敢嘴里这么不干不净不三不四,当心我给你扔在这里……”
  “别别别……”王福成此时已成鱼肉,任祖爷爷宰割,千里寻财,还要把他这个无亲无故的瘫子带上,这时候王福成其实已不能再算是外人了,所以大家说起话来,也就没了多少忌讳。
  王福成和二憨满面红光,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可是祖爷爷和祖奶奶却是心里沉重得好象被放进一块烧红的烙铁。
  他们的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那些金子数量本来不少,或许王福成在购买祖爷爷的房宅时是耍了心计的,但他的出的银子的确是花了血本。可是这些钱差不多全花在雇人烧尸魃上了,再给王福成造这辆双轮车,祖奶奶的身上基本上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明明知道就这样未必能够走到河西敦煌,可大家还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没办法,世道不靖啊。
  就这么走了十几天,再也走不动了。
  祖奶奶的银子全都花光了。
  就在路边的一棵树下停了下来,祖奶奶把大家叫到一起,说道:“他王大哥,还有二憨,我们这一路往西,要一直走到河西的尽头,才能到达宝藏埋藏的地点,可是这才走出几百里地,我估摸着至少还有上千里的行程要走,如果不想个法子赚到一大笔钱的话,我们根本就到达了不了目的地,今天咱们大家商量商量吧,看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说到钱,大家面面相觑,祖爷爷是个书生,二憨是个憨厚人,三个男人中,唯一有心眼的就靠王福成了,偏偏他又是个瘫子。虽然他是个瘫子,但腿瘫脑子并没有瘫,听了祖奶奶的话,就说道:“要想弄到钱,先得看看这附近一带有谁家面临着非要花钱不可的麻烦,依我看,就让夏兄和二憨两个人先在附近的村镇走一遭,打听打听再说。”
  “这样也好,那就这么办吧。”祖奶奶说。
  于是祖奶奶带着孩子,和王福成就在那棵树下休息,祖爷爷带了二憨,两个人去了附近的村镇,快到夜晚的时候,他们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这附近确实有人家要花钱,可是那种钱,咱们赚不到啊。”
  祖爷爷说。
  王福成道:“有人要花钱就好,别管咱们能不能赚到,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原来,这附近的镇子叫双柳镇,镇子中有一个大财主,姓徐,其祖上曾在明朝时做过大学士,算得上基业根深,家境殷实了。但是最近,徐府中的后花园里出现了一只怪物,非常的可怕,把徐家大小姐给霸占了,徐家曾先后请了几个道士去拿妖,妖没有捉到不说,那些道士们却一个个被打得满脸是血,隔着墙给扔了出去,所以徐府出了赏格,谁能捉住或赶走府中的妖怪,他们是不会吝惜银子的。
  听了这个消息,就见王福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转:“夏兄,麻烦你一件事。”
  “什么事?”祖爷爷问。
  “你叫二憨去镇子里买一件道服道冠,再给我弄一柄桃木剑来。“王福成吩咐道。
  “什么?”大家齐齐的吃了一惊,看着王福成:“你会擒妖拿怪?”
  “没错!”王福成点头道。
  “你还有这本事?”祖爷爷说什么也不信:“你真要是有这本事,怎么那天咱们被尸魃追得上天无门时,怎么就没见你露一手呢?”
  “这个……”王福成吱唔道:“那不是事发突然吗,最主要的是当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其实我自幼师从茅山道家,捉妖擒怪是很擅长的。那徐府老宅中的怪物,依我的判断,多半是徐家埋在地下什么地方的金银财宝,年月长久有了灵性,经常跑出来搞怪,所以只要我们能混进徐家,把他们家秘藏的财宝挖出来,那怪自然也就绝迹了。”
  “他王大哥,你说的可是真话?”祖奶奶半信半疑的问道。
  王福成脖子一梗:“嫂夫人,这可是性命交关的事情,谁敢说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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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假道士
  苋昏时份,忽然有三个陌生的客人来到了徐府老宅的门前。
  这三个人就是祖爷爷、王福成和二憨了,王福成此时穿一身道服,头顶高冠,坐在双轮小车上,手里拿着一柄桃木剑,让假扮成道童的二憨替他推着车。到了徐府门前,就见王福成意态悠然的拿手中桃木剑朝天上一指,对祖爷爷道:“徒儿看见了没有,那妖气就在这后宅的上空徘徊不去,可知此时正是邪物凶性发作的时候。”
  “师尊,徒儿不敢请教,”按照来时安排好的台词,祖爷爷假装懵懂的问道:“那邪物凶性发作起来,会怎么样?”
  王福成淡然笑道:“徒儿有所不知,那邪物是颇有几分来例的,此时它的戾气尚未养成,所以最多不过是走石飞砂,腾云驾雾,吓唬吓唬人罢了,可一旦这邪物成了气候,届时就会白昼现形,食人无数,磨牙吮血,杀人如麻……那才叫真正的可怕……”
  正说着,就见徐府大门里奔出一个圆球一样的胖子:“……道长,道长,你怎知我家里有邪物出现?”
  王福成漫不经心的扫了胖子一眼:“无量寿佛,徒儿,为师累了……”
  二憨心里强忍着笑,掉转头推车就走,那胖子又怎么可能任由这么一位“法力高深”的道长离开?自然又是一番苦苦哀求,还有几盘银子捧出来,王福成这才极不情愿的进了徐府。
  厅堂叙话,王福成照旧是一番云山雾罩的神吹,吹得胖子直眨眼,连祖爷爷和二憨都目瞪口呆,早知道这个家伙鬼心眼子多,幸亏他现在是个瘫子了,要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会折腾出多少怪事来。
  总之,一切顺利,二憨推着双轮车,祖爷爷紧随其后,三个人进了徐府的后花园。
  进去之后,就听王福成吩咐道:“夏兄,你和二憨就等在门口这里,让我一个人自己转着车子进去看看,如果你们发现情形不对,马上打开门自己逃回去,千万不要管我。”
  “什么?”祖爷爷和二憨大吃一惊:“王兄,你不是精于茅山之术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狗屁茅山之术!”王福成不无悲凉的道:“学那玩艺得是笨人才行,象我小时候心眼太多,根本就没心思学,学了也不信,所以根本就学不成。”
  “那你这不是胡来吗?”祖爷爷慌了神:“王福成,你根本不懂得擒妖拿怪,却硬充大瓣蒜,这万一要是真有个好歹……”
  “那不是没办法吗?”王福成道:“夏兄,实话我跟你说了吧,我姓王的自小就心高气傲,自诩聪明过人,你看我买你的宅子时一出手就是大笔的真金白银,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可是自从我的腿被兵痞们打残了之后,就彻底的完蛋了,要不是你们夏家不计前嫌,始终拿我当个人物看待,我王福成早就饿死在街头了。你们夏家如此待我,可我却拿不出什么来回报,尤其是现在的辰光,放着我们三个大男人在这里,却让嫂夫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天天为我们的事情费心……”
  一番话说得二憨不停点头,以之为然,祖爷爷脸上却是火辣辣的。
  就听王福成以绝决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当时听了这里闹鬼,心里就想到,横竖这大家已是无路可走,那我们几个大男人为什么就不能拼出一条生路来呢?那尸魃咱们也不是没见过,闹到最后,还不是让咱们一把火给烧了?所以我今天夜里一定要来斗一斗这里的邪物,徜使我被妖怪吃了,至少夏兄你们少了一个累赘……那如果侥幸真的捉住了妖怪的话,总胜于我们三个须眉男子坐困愁城,却让嫂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忧思我们的衣食要好得多……”
  让王福成这么一说,祖爷爷真觉得心头一热,勇气百倍,当即大声的说道:“王兄说得对,二憨你回去告诉夫人,如果我和王兄明天早晨没有回去的话……”
  二憨却道:“老爷,还是你先回去的好,我二憨是个粗人,打小就爹不疼妈不爱,自从到了夏家,才觉得自己活得象个人样,所以我一定要留在这里,回报……”
  “报你个头,你们两个都回去……”王福成喝斥道。
  三个人正叽哩咕辘吵成一团,都想让别人回去,自己留在这里,正吵得热闹,突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不要吵了,你们三个,谁也不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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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竹竿怪
  “是谁说话?”
  大家东寻西找,看了半晌,却不见一个人影。只见几株老树之下,有一座阁楼,阁楼上不知何时亮起了烛火,隐隐约约的,不时有一个女孩子的抽泣声随风传来。
  “那个哭泣的小姑娘,大概就是徐府的大小姐了。”二憨指着前面的阁楼说:“徐府曾经多次派人冲进那阁楼中,想把大小姐救出来,可是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
  王福成却道:“咱们不管那么多,既然大家都不肯回去,那咱们就今夜再齐心协力斗一斗这里的妖怪,二憨,你推着我往前走。”
  “好!”二憨弯腰,推起双轮车就往前走,走了没几步,看见前面有棵树挡住去路,就绕了一下,不曾想他绕那棵树也绕,绕来绕去,始终挡住二憨的去路。二憨心里纳闷,心说这是什么破树……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挡在他们前面的,哪里是什么树?而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怪物,这怪物至少高约十几丈,满头的白发从他的头上直披下来,遮住了他那骨瘦伶仃的身体,当二憨抬头看这东西时,这东西也正俯身看二憨,那怪模怪样的大脑袋,吓得二憨叫一声妈:“妈呀,这是什么怪玩艺呀……”
  祖爷爷心里也是害怕,但一想到客栈中貌美如花的祖奶奶,正抱着乖巧可爱的儿子等着他呢,他心里的害怕顿时减轻了许多,也惊讶的问道:“对啊,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怎么有这么长的白头发?”
  “白发三千丈,缘由是个愁……”那怪物高高在上的回答道。
  “哎呀嗬,”王福成乐了:“这怪物还会吟诗,只怕比不了你谢兄才满天下吧?”
  听到吟诗二字,祖爷爷精神大振,想我祖爷爷活了一辈子,别的玩艺都玩不来,就爱吟个诗弄个赋什么的,一听有诗有吟,他顿时激动的连害怕都忘了:
  “……那怪物,你霸占了人家的大小姐,还有什么愁的?”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怪物回答。
  “夏兄,我看你好象要输……”王福成在一边打岔,悄悄的坐道袍下面取出一只事先藏好的斧头,递到二憨的手上,指指怪物的脚。
  居然为王福成指责,祖爷爷气急,再问道:“怪物,你到底是何来历?”
  “我本楚狂人,风歌笑孔丘……”怪物很是深沉的答道。
  “……那你……平时都在什么地方躲着?”祖爷爷问。
  “五岳寻山不辞远,一生爱入名山游……”怪物答道。
  祖爷爷摇头:“怪物,你只会背别人的诗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来对对我这个上联……危楼百尺竹竿怪……”话未说完,只听怪物哎哟一声,已经被二憨偷偷的猛一斧,剁在了怪物的脚裸上,那怪物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吼叫,掉头向着二憨冲了过去。
  怪物一跑就看出来,原来这东西只有一只脚,跑起来时用蹦的,怪物一蹦一跳,满身的白毛就一抖一抖的,看起来煞是怪异。眼看怪物就要追上二憨了,王福成急忙大喊:“二憨,绕着树跑,这东西拐弯不方便……”二憨急忙忙的兜了个圈子,绕到了树后,那怪物果然是不会拐弯,噔噔噔窜到了前面好远,费了大劲也扭不回身来。
  怪物折回来,愤怒的吼叫着,绕着树笨拙的想捉到二憨,但它只有一只脚,奔跑起来说不出来的麻烦,急得怪物又吼又叫,猛一甩头,就听二憨大叫一声,被怪物的白毛拂中,一下子将二憨抛出了好远。
  眼见得二憨就要被怪物捉到,祖爷爷和王福成情急之下,拿过那柄不管用的软桃木剑,点燃两张符纸,把燃烧中的符纸用桃木剑插了,对准怪物掷了过去。
  噗哧一声,燃烧中的符纸引燃了怪物的白发,那怪物呆了一呆,突然掉头,发足向着阁楼狂奔了过去,祖爷爷推着王福成,后面跟着一瘸一拐的二憨,三个人磕磕碰碰的的在后面穷追不舍,眼见得那怪物越跑越小,跑到了阁楼门前,嗖的一声钻进去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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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飞砂
  祖爷爷三人追进了阁楼,先顺着楼梯上了楼,就见一个女孩子正孤零零的坐在烛前抹眼泪,见了祖爷爷,那姑娘吓了一跳,张嘴想要说话,却要不敢的样子。
  “你是不是徐家大小姐?”祖爷爷问道。
  那削瘦的姑娘拼命的点头,于是祖爷爷吩咐道:“二憨,你马上把这个姑娘先送出去。”
  二憨上前,背起那个姑娘,急忙下了楼,王福成上不去楼,正等在楼下,见状急呼一声:“二憨,快抛下你背上的东西……”二憨一怔,忽觉后颈处一阵剧痛,已经被后背上的东西重重的一口咬住。
  背上那东西的牙齿极是锋利,一下子切入到二憨皮下几寸之深,虽然二憨皮粗肉厚,但还是痛得惨叫一声,猛一掀身,将背上的东西重重的掷在地上。就听地面上咯咯一阵怪笑,那模样象个女子的怪东西已经就地一滚,隐没于黑暗之中。
  “是了,”王福成恍然大悟:“怪不得进来的人都有死无生,原来楼里边还有这么一个怪物做祟。”
  正说着,外边突然哐的一声,掷进来一物,巨大而沉重,砸得王福成痛叫一声,从双轮车上栽了下来,细看掷进来的那东西,竟然是一根连根拨出来的树干,这一下竟然没把王福成砸死,只能说他命大。
  太阿倒持,局势扭转,现在是外边的怪物包围了阁楼,不停的向楼里边的人投掷瓦片石块,打得祖爷爷三人抱头钻进床下,才知道怪物那玩意还是不好对付。
  外边也不知有多少怪物,只听见啾鸣之声不断,砖头瓦块如雨,眼看着再这样下去,今天夜里就算是不被怪物们乱砖打死,也会活活吓死,这终于把二憨的火爆脾气给挤兑出来了,他不顾一切的跳起来,大叫一声:“你奶奶个熊,你以为就你会扔砖掷瓦?我二憨就不会?”顺手抄起一块石头,嗖的一声扔了出去。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祖爷爷和王福成这才意识过来,不就是掷个砖扔个瓦吗?这缺德事谁不会干啊?当下二憨爬到楼上,祖爷爷和王福成守在楼下,不管轻重只要见了东西,就举起来往外扔。
  阁楼里的灯火熄了,大家躲在黑暗处,而怪物再怎么凶猛,却是暴露在外边的月光之下,大家只要隐隐约约的看到外边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就不由分说发声喊,一起对着那东西狠砸一气。
  外边的怪物显然不虞阁楼里边的人竟然这么别扭,说什么也不害怕它,就从一棵树干后面向另一棵树后面窜,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事,却恰巧被二憨举起了曾经将王福成从双轮车上砸下来的那根粗大树干,忽悠一家伙扔了出去,正好砸在怪物的身上,只听一声哗啦之响,好象是什么易碎的瓷器被打碎了,随后,外边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楼中三人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又是怪物在搞什么花样,好长时间也不敢出来,又等了好久好久,最后祖爷爷点燃阁楼上的烛火,拿手遮住风,三人提心吊胆的走出来,并做好随时准备拨腿飞奔的架式,一直走到那根树干处,也始终没听见什么动静。
  祖爷爷拿着蜡烛,慢慢蹲下身子,仔细一看,却见树干下面压着一只玉如意,这东西是过去富贵人家的装饰品,没有什么实用价值的,莫非刚才咬了二憨后脖颈一口的,就是这么一个玩艺儿?
  王福成让二憨拿起块玉器的残屑看一看,那东西一拿到手上,把二憨吓了一跳,那来如意的残屑,好象是有血有肉的样子,居然还在慢慢的蠕动。
  “没错!”王福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才咬了二憨的,就是这么个怪玩艺……咱们再回去找找,看还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正所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眼见得这东西如此的不堪一击,祖爷爷三人顿时胆气万丈,气势汹汹的冲进阁楼里,大肆的搜查起来,二憨爬到阁楼顶上,发现屋顶上面有块承尘松动了,用手一推,只听噗通一声,竟然从上面跌下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少女,正砸在二憨的身上,吓得二憨惨叫一声,忙不迭的到处乱窜。
  好半晌,见那少女没动静,大家慢慢靠过去,祖爷爷过去试了试少女的鼻翼,点头道:“她昏迷不醒,肯定是被怪物魇住了,这女子多半就是徐家大小姐了,我们把她抬下去,交给王兄看守,咱们再找找看。”
  两人把少女抬下楼,却见王福成正坐在一扇门前,脸色严肃的向两人招手,两人走过去,看到那扇门里扔着一柄拂尘,拂尘的麈尾被烧得七零八碎,此时兀自冒着青烟。
  大家恍然大悟:
  原来那一只脚折白毛怪,就是这么一个玩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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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黄衣人
  一大早,徐家人就全都来到了后花园的门口处,提心吊胆的打开门,就见祖爷爷推着王福成,二憨背着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徐家大小姐,正吭哧瘪肚的向着大门方向走来。三个人虽然狼狈不堪,却终究是全都囫囵个的活着出来了。
  “快快快,快把小姐接过来……”徐大财主急忙吩咐家人,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满脸莫测高深的王福成:“道长,你救回小女,我徐家无以为报……敢问道长,那园中妖怪此时何在?”
  王福成板着一张脸,好半晌才慢吞吞的叫了一声:“好险啊,好险!”
  “早就知道那妖物难缠……”徐财主怕怕的往后花园里看了看:“幸亏道长你法力高深……”
  “可惜我还是来迟了一步啊……”王福成惋惜的叹道。
  “什么?”徐财主吓得脸都变色了:“道长,那妖物可是已经……”
  “那妖物已经成了气候,水火不浸,刀枪不入,”我祖爷爷适时的接了过去:“幸得我师尊习得了五雷正法,这才将妖物震为齑粉……虽然如此,可是我师尊也是元气大损,只怕没个一年半载,恢复不了啊。”
  这番话是王福成教给我祖爷爷的,这样说的目的只有一个,让徐大财主多拿点银子,银子少了,只怕大家到不了敦煌啊。
  果然,徐大财主一听五雷正法,对王福成的法力顿时钦佩得无以复加:“不敢请问道长,那妖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吗,就要问你自己了。”王福成半眯着眼睛,回答道。
  “问我?”徐大财主莫名其妙。
  “没错,正是要问你!”王福成突然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的斥责道:“我来问你,你为何要把一支千年的玉如意和拂尘置于小姐的阁楼之中?难道你不知道那东西时日长久,浸淫人的阳气过多,终于成了精怪了吗?”
  “天,”徐财主瞪大了眼珠子:“竟然是那么两个玩艺?”
  “当然是那两个玩艺,”王福成生气的瞪着徐财主:“你老实说,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法,让那两个器物成了精怪?”
  “这……唉!”徐大财主急得跺脚,急忙赔罪,先将三位法师请到厅堂,又叫来郎中给二憨上药,这时候已经扶到后面的徐家小姐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苏醒了过来。徐家人不敢怠慢,忙请三位法师进入内室,看看小姐还有什么不妥当没有。小姐倒是没什么不妥当,就是被折磨得形削骨立,几无人形。
  再问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到底遭遇到了什么事,小姐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有一天夜里正坐在灯前绣花,忽然有一个体型高瘦,满头白发和一个姿容娇美,但满脸恶声恶气的丫鬟走了来,小姐正要惊问这两个陌生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那二人却不由分说,拉了小姐就走。小姐只觉得神智恍忽,不由自主的被这两人拉到一座宫殿里,宫殿的正中居坐着一个黄衣人,见到她就发出咯咯的尖细怪叫声……从那以后,小姐就被那黄衣怪人百般蹂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直到她刚刚醒来,也不知道自己所遭遇到的究竟是噩梦,还是现实。
  然则,那个出现在小姐似梦非梦中的黄衣怪人,又是一个什么来历呢?
  原来,徐家的拂尘和玉如意,那两个器物真的有足足几百年的历史了,那还是明朝的时候,当时徐氏的祖先出任朝中重官,但当时国政的权力已经落入了大太监刘瑾的手中,这刘瑾打听到徐府的小姐姿容美貌,国色天色,就下了聘礼,要娶其为妾。太监娶妻,这明摆着是遭塌人家清白姑娘,更何况还只是做妾,徐家人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可如果不答应的话,徐家人就会被以谋反的罪名打入天牢,一家人被拷掠至死不说,弄到最后小姐还是落在刘瑾的手中,于是徐家人就假意应允,然后全家人扔下了金银细软不要,连夜出逃,一口气逃到了这双柳镇,感觉到足够安全了,这才停了下来。
  却不料,就在徐家人住下来的第二天,就有两个黄衣小太监施施然上门来了,当场放下一柄拂尘和一块玉如意做为聘礼,将徐家小姐拉走了。
  原来,徐家人逃亡之事,刘瑾早已知晓,他却故意不加阻拦,单等到徐家人自以为安全了的时候,才突然出来,带走小姐,目的就是要让徐家人痛苦不堪……据说小姐在被带回到京城的路上自尽了,但徐家人经过此事之后,再也不许后世人过问国政,只留在双柳镇做一个土财主,如此几百年过去,这些陈年旧事早已被人忘记了,却谁也未曾想到,几百年前太监留下来的那两件器物,居然却又作起了祟。
  弄清楚了那器物成为精怪的原由,五福成这才慢吞吞的告诉徐家人:
  “那刘瑾身为太监,本不该有娶亲之念,即生此心,当属邪念……怪只怪你们一家不早一点将那两件器物扔掉,须知刘瑾的邪欲沾染到那器物之上,邪心生妄念,妄念生妖鬼,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好在那做祟的物事已经被焚毁,你们再把老房子拆掉重新翻盖,到时候就不会有事了。”
  徐家人连连称谢,捧来了大盘大盘的金子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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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怪异梦
  三个人带了金银回去,回到客栈里见到祖奶奶,把这一夜的情形细细一讲,惊得祖奶奶连出了几身的冷汗,她一边责怪王福成不应该逞能,一边叫来店家找郎中继续给三人治疗身上的外伤,最后再计算了一下三人这一夜的收获,祖奶奶这才展颜一笑。
  路上的盘缠问题解决了,祖奶奶决定,把这些金子银子全都交给王福成保管。
  祖爷爷起初听了这个建议,吓了一跳,再细一琢磨,才不由得佩服起祖奶奶的心智来。概因前往河西之路,千里迢迢,路上劫匪不断,兵乱连连,象他们这一行有头有脸的人家在外边行走,走到哪里都会被贼人盯上,如果盘缠放在祖奶奶的身上的话,一旦稍有闪失,那才叫人财两失。
  而王福成是个瘫子,又是个大男人,就算遇到劫匪的时候,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如果把他做为一支奇兵埋伏起来,关键时候必会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商量妥当之后,祖奶奶把脑袋靠在祖爷爷的肩膀上,怀里抱着大胖儿子,幸福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正睡得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突然听到外边有人砰砰砰的用力敲门,祖奶奶正想推一下祖爷爷,那原本是闩死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了,把祖奶奶吓了一跳,扑愣一声坐了起来,顺手拿一角被子掩住了胸部。
  从门外进来的,是两个穿着杏黄色衣服的怪人,那两个人面目都有些模糊不清,就象是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一样,给人一种潮湿泥腥的感觉……这两个怪人一进来,就用一种尖细的不男不女的嗓音叫了起来:
  “你这女子是个什么道理?既然收下了我们刘公公的聘礼,那你就是我们刘公公家里的人了,怎么跑到了这里躲起来?还不快点跟我们回去侍候刘公公……”说着话,他们竟然上前伸手来拉祖奶奶。
  一见这两个人身上那阴森森的鬼气,祖奶奶就知道这是遇到了邪物,她有心反抗,想叫醒祖爷爷,可是身体却被邪物魇住,根本发不出来声音,甚至连脑子都昏昏沉沉,竟然不由自主的,被那两个怪人拖出了门去。
  出了门,祖奶奶惊讶的看到门外的景致也非白日所见,只记得她被拖过的路上有两棵上了年纪的老柳树,道路两旁的景物模糊不定,感觉到耳中充满了恐怖的声响,但四周却又是怕人的寂静。祖奶奶知道她已经被邪物拖走了,如果不能叫醒祖爷爷的话,她可能就回不来了,可是这个想法却象水中的月影一样飘忽不定,根本就无法形成专注的意念。
  她发现自己被拖进了一座阴暗幽深的宫殿之中。
  宫殿中充满了血腥的气味,到处都是痛苦的呻吟声,影影绰绰的墙壁上,分明是吊捆着一具又一具的年轻女子的赤裸尸体,前面有一个什么东西正在发出碜人的怪笑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强迫着祖奶奶仰起脸来。
  祖奶奶看到了一张极其可怕的面孔,是一个面皮白白嫩嫩的男人,看年龄已经不小了,可是下颌上却一根胡须也没有。这怪男人揪住祖奶奶的头发,发出了一阵不男不女的尖利怪笑声:
  “咯咯咯,咯咯咯……小浪蹄子,你干吗要躲着咱家呀,难道说咱家就不知道疼你吗?咯咯咯,咯咯咯……”
  从那怪人的诡异表情上,祖奶奶感受到了超越她体能承受的恐惧,她拼命的想喊,想叫,却仍然是发不出声音。
  就见那怪人顺手拿起一个铜圈,看着祖奶奶笑眯眯的道:“小贱人,以后你给咱家记住,你就算是跑到天边,也逃不出咱家的手心,今天咱家先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记你就算是托生到下辈子,也忘不了咱家的好……咯咯咯……”阴森森的怪笑声中,那怪人将铜圈罩在了祖奶奶的身上。
  然后那怪人又阴恻恻的怪笑道:“今天咱家先用这个铜箍罩住你,然后再一圈一圈的勒紧,一直把这个铜圈勒到你这贱人的身体里边去,等到你这贱人……”
  怪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他那张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感觉上就象是被水融化了一样,耳边依稀,祖奶奶还能听到那怪人嘶声竭力的尖细叫声:
  “你逃不了的,你逃不出咱家的手心的,这普天之下,都是咱家说了算……下次再把你逮回来,咱家一定要让你尝尝厉害……”
  怪人的声音被一个哇哇大哭的声音所冲淡,祖奶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终于能动弹了,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下面热乎乎的湿了一片,耳边只听到祖爷爷生气的痛打儿子的骂声:“这小东西,你都快六岁了,还尿床呢,我叫你尿,叫你尿……”
  祖奶奶猛的坐起来,一把从祖爷爷的手中夺过儿子,冲着祖爷爷凶神恶煞般的吼叫了一声:
  “不许你再打我的儿子,儿子刚刚救了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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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邪欲魇
  厅堂明烛亮起,祖奶奶抱着宝宝居中而坐,祖爷爷、王福成和二憨诚惶诚恐的站在她的对面:
  “把你们从徐家带出来的所有东西全部拿出来,”她下令道:“这个姓徐的肯定有问题,都拿出来好好看看。”
  “好象没从他们家拿什么东西啊……”大家绞尽脑汗的想,把衣兜里的东西全都掏出来,让祖奶奶过目,找了好半晌,王福成忽然想起来徐大财主曾经给了他一个名刺,就拿出来让祖奶奶好好的看一看。
  “到底是不是这个东西,我也拿不准。”祖奶奶犹豫着说:“反正你们现在把去徐家时穿过的衣物,用过的东西全都塞到灶膛里去,宁可错杀,绝不漏放,这总是没错的。”
  大家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塞进灶膛里烧掉了,连一根线都没剩下,祖奶奶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把大家从徐家捉妖赚来的金银拿出来,交给王福成和二憨,吩咐道:“明天一旱咱们就启程,二憨你此后就推着他王大哥,夜晚住店的时候,你们就住一个房间里,白天时盘缠藏在他王大哥的身上,夜晚的时候,由二憨你放在被子里……”
  王福成和二憨连连点头,认为祖奶奶安排得极是妥当,就返回到自己的客房去了。
  祖奶奶回到房间,却因为刚才那个可怕的怪梦,只觉得心惊肉跳,不敢入睡,想来想去,就对祖爷爷说:“我老是觉得,这徐家的事情不弄明白,只怕我们还走不得……要是万一那邪物再在半路上缠住咱们……”
  祖爷爷说:“小姝你放心,你等我过去跟老王、二憨他们商量商量,看是不是再去徐府问个究竟……”
  说完这句话,祖爷爷就去敲王福成和二憨的房门,听见王福成在里边答应,却好久不见开门。祖爷爷心里泛起了嘀咕,心说这两个人不会拿着金银跑了吧……再用力敲门,房门却突然开了,就见王福成趴在地上,满脸的惊惶:“夏兄,二憨他……可能是出事了……”原来王福成是爬过来开门的。
  “怎么回事?”祖爷爷急忙搀起王福成,到了二憨床前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此时二憨正好端端的眼在床上,只是他的额头上满是豆粒大小的汗珠,身体还不时的抽搐扭曲着,时不时的,他咬牙切齿的发出几时呻吟,那呻吟尖细古怪,听起来十分的骇人。
  “二憨,二憨,”知道二憨是在做噩梦,可是奇怪的是,无论祖爷爷怎么用力摇晃他,却不见二憨醒转过来,但是祖爷爷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扭动挣扎,分明他始终在努力的想要挣脱噩梦,却解脱不得自己。
  祖奶奶听到声音,急忙赶了过来:“他王大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夏兄敲门之前的事儿……”王福成说:“我听见他的动静不对,急忙叫他,可是他已经醒不来了,他模样,有点象……有点象徐家的大小姐一样……”
  “快看看二憨的身上有什么脏东西……”祖奶奶明白了过来:“那邪物现在附到了二憨的身上。”
  祖爷爷和王福成立即在二憨的身体上翻找起来,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突然之间王福成大叫一声:
  “原来是这么一个东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祖爷爷仔细一看,才注意到二憨睡下的时候,把所有的金子银子全都放在了他的枕头下面,用脑袋枕着,这样感觉起来会很安全。于是祖爷爷捧起二憨的脑袋,王福成把枕头下的金子拿出去,就听二憨一声惨叫,猛然的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二憨,你梦到什么了?”祖爷爷和王福成齐声问道。
  “我……”二憨满脸痛楚,疑惑不定的拿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我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你当然是男人!”王福成以坚定的口吻告诉他。
  “那……那我怎么梦到自己成了一个女人……”二憨惊魂不定,死死的抓住被角,好象是生恐再度跌回到那个可怕的噩梦中去:
  “我刚才在睡梦中看到自己是一个女人,还被一个没有胡须的怪男人肆意大利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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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黄铜箍
  问题确实是出在徐家人给他们的银子上。
  那天夜里,二憨拿着银子上了炕,把银子藏在枕头底下,闭上眼睛想歇一会儿,可是眼睛一闭,忽然听到门外有人哐哐的用力敲门,正想问一声谁呀,那房门却无风自开。两个模样怪怪的黄衣人走了进来。
  一见这两个黄衣人,二憨立即知道来的是邪物,因为这两个人,并不是人,而是泥俑,是用陶土捏成的人形,是用来置放于官宦之家死者的坟墓之中,在阴曹地府中侍候主人的仆佣。
  只见那两个泥俑走上前来,用非常生气的声音喝斥道:“你这女子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经嫁给了我家公公,怎么竟敢私逃到这里?马上跟我回去,看公公怎么惩罚你……”
  二憨正想解释一下,自己是个大男人,对方肯定是找错了人……可是那两个泥俑去不由分说上前一把将他拖下炕,跌下来的时候,二憨惊讶的发现自己胸前饱满结实,还颤动了一下,再看自己的手腕纤细白嫩,居然不知怎么变成了一个女人……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二憨发现自己被拖过了一条阴恻恻的长街,尽头处见到两株死气沉沉的古柳,再往前走,只觉得风岚漫漫,滔声不绝,好象是走在云雾之中的那般阴寒。走着走着,前面突然浮出现出一座阴森森的宫殿,隔着远远的,就能听到宫殿中传来的凄恻呻吟之声……
  他被拖进了宫殿里,身体在冷硬的地面上磨擦着,他的膝盖之处被尖硬的石板磨得出了血,疼痛钻心,突然之间那两个泥俑用力将他向前一抛,他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绝对是年轻女孩子才会发出的尖利惨叫,然后他的身体啪嗒一声,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就在他的脸上,有一双穿着绣花拖鞋的,肥肥白白的脚掌。
  顺着这双脚掌,二憨往上看去。
  他看到了一张白白嫩嫩的男人面孔,这张脸上却没有半根胡须,那男人穿一件绣着衮龙的黄色袍子,正俯身看着他,发出了一阵不男不女的恐怖尖叫:
  “咯咯咯……”怪男人尖笑着:“咱家没有说错吧?你这贱人,就算是跑到天边,也跑不到咱家的手心,咯咯咯……”
  二憨拼命的挣扎,只想告诉这个怪男人一句:你弄错人了……可是在睡梦中,他又似乎知道对方并没有认错,他就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美貌、已经沦为怪男人任意宰割的牺牲的女子……
  那怪男人阴恻恻的笑着,命两个泥俑将二憨吊捆在墙壁之上,二憨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除掉,露出来的是一具软弱白嫩的女人身体,这个发现比之于怪人的怪笑更让他恐惧,他拼命的挣扎扭动,拼命的想大喊一声: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一个男人啊……
  可是他喊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怪男人姿意的摧残着他,那剧烈的痛疼几乎要将他全身的知觉所淹没,有生以来第一次,他突然发现做一个女人真的不容易,而伤害一个软弱的女人,却又是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就在二憨绝望的挣扎之中,他听到那个怪男人尖利的笑声再起:
  “咯咯咯……一点没错,咱家是个不男不女的人,你嫁给咱家心里就极不情愿,所以咱家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要让你再托生几世,也不愿意再做女人了,也好让你知道咱家的厉害……”
  梦中的二憨魂飞魄散,他拼命哭着想求饶,想放声大哭,可是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无济于事,眼前这个怪物,他会用二憨想一辈子也想有不出来的酷刑折磨二憨。
  “咯咯咯……真正让你害怕的东西来了……”
  那不男不女的怪人将一个铜圈举到了二憨的鼻子尖前:“小贱人,尝尝这个吧,你别看这个铜箍不起眼,咱家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尝到了它的滋味,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咱家了……”他的怪笑一声,被二憨突兀的一声惨叫所打破。
  眼前的怪人影子一样霎时间飘散了,醒来的二憨却仍然沉陷于那噩梦中的痛苦与绝望之中,望着祖爷爷那张关切的脸,他象个孩子一样的放声大哭起来。
  后来二憨说,他宁肯死一万次,也不再愿意做这个可怕的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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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惊心
  “这徐家的钱财来得不干净,所以他们家的后花园里闹起来了妖物,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祖奶奶说。
  “没错,就是这样。”王福成垂头丧气:“这都怪我,一时大意了,其实那姓徐的财主说话的时候眉眼闪烁,游疑不定,分明是吞吞吐吐所言不实,只是因为我当时见了银子就什么都给忘了……”
  “他王大哥,你就不要责怪自己了。”祖奶奶道:“眼下这事是明摆着的,徐家人给我们的金子银子虽然多,却是个招惹来邪怪的晦气物,根本就不能带在身上,如果找家票号兑换了的话,那我们又未免太缺德了,要知道我们这次是要去寻找宝藏,这一路上不管做多少好事,都未必能够修来这种福,再花这种银子,那咱们就更没指望了。”
  “就是,夫人说得对!”二憨一想到那个噩梦,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等我去找姓徐的说个清楚……”
  “慢,”祖奶奶沉声一个字,二憨立即停住了脚步。就听祖奶奶缓声道:
  “去徐家,是一定要去的,但怎么一个去法,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这个事儿,还得有劳他王大哥你们费费心,这一次,再也不能让徐家人给哄弄了。”
  “嫂夫人你就放心好了,”王福成一拍双轮车:“有夏兄的才智,我的老练,再加上二憨兄弟的血勇,要想解决这件事,实在是再也容易不过的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放心了。”祖奶奶安排得当,抱着胖儿子回屋吃奶去了。
  祖爷爷和王福成、二憨三人凑在一起,叽哩咕辘的商量了一番,很快就有了个好主意。
  天亮了之后,二憨先出门去河边的槽运船边扛了多半天的麻包,做苦力挣得几枚铜板,然后拿着这些干净的钱置办了行头,兴冲冲的赶回来,王福成再穿上二憨新买回来的道袍,由祖爷爷推着,和二憨兵分两路,临到天黑时份,这才施施然的向着徐家大院走去。
  二憨拎着一笼子活麻雀,从后院翻进了徐家的后花园里,躲到了树丛里,算计着时间,估摸着王福成和祖爷爷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前门,就掏出一只麻雀,拿麻油淋了,然后点燃,放手,那满身是火的麻雀惊慌不已,扑楞楞的在天空上胡乱的飞舞个不停。远远的看上去,只见一团又一团的惨厉鬼火在徐家后花园的上空飞来飞去,骇人至极。
  这时候祖爷爷果然推着王福成到了前门,有徐家的家丁上前询问:“这不是上次来家里捉妖的道长吗?您老怎么又回来了?”
  “我能不回来吗?”王福成大模大样的翻了个白眼:“贫道若是就此离去,尔等今夜皆死无葬身之地……”
  那家丁吓白了脸:“道长,好端端的,你干吗这么咒我们徐家?”
  “是好端端的吗?”王福成冷笑:“你且看来,你家后花园上空飞舞着的是什么?”
  那家丁回头一看,只见满天的鬼火,明灭不定,倏忽无踪,几乎将徐家大院的上空全部笼罩住。霎时间那家丁吓得腿脚发软:“道……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个吗,你问这个啊,”王福成斯条慢理的道:“这就得问你家老爷了。”
  徐家的大胖子财主皮球一样的滚了出来:“道长,道长……那妖物不是捉走了吗?这这这怎么又会是这样?”
  “妖物易擒,怨气难消啊。”王福成叹息道。
  徐财主脸皮抽搐着:“想我徐家,修桥铺路,赈济饥民,也不知做了多少好事……这……怎么还会有怨气呢?”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王福成冷笑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如果你自己不想救你自己的命的话,贫道也是莫可奈何啊。”
  “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胖子徐财主搔了搔头皮:“道长,你不是三清弟子吗,怎么说这种话?”
  王福成勃然大怒:“你管贫道说什么话?贫道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说什么也比你们徐家伤天害理强!”
  “嘘——!”徐财主满头大汗的上前一步:“道长小点声,小点声,祖上的冤孽,与我何干啊……来来来,道长里边请……咱们里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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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隔世孽
  “道长,你老人家法力高深,慧眼如炬,早就知道瞒你不过……”
  进了徐大财主的府中,徐大财主吩咐人关门闭窗,屏退左右,凑到王福成面前,这才把一段隔世的孽劫说了出来。
  原来,明正德年间,正德皇帝宠信大太监刘瑾,致使刘瑾专权跋扈,为害天下。其时有御史涂正道,家中有一个美貌绝伦,聪明灵秀的女儿,刘瑾竟然意图霸占,涂正道大怒,准备上书朝廷,弹劾刘瑾的不法恶行。
  但是涂正道也清楚,刘瑾之所以敢于为恶,就是因为正德皇帝宠信的缘故,虽然上书弹劾,但只怕这奏章根本就到不了皇帝的眼前,所以在上书之前,涂正道就唤来家人涂义方,让他携带着全家老小,星夜逃出京城,躲避刘瑾的涂毒。
  涂正道之所以信任涂义方,那是因为涂家对涂义方有过救命之恩。早年涂正道入京为官的时候,在路边的乱坟岗处遇到一个行将饿毙的少年乞丐,这个乞丐虽然还有一口气,却因为恶疾缠身,奄奄一息,被以才会被收尸的人扔到了这里,当涂正道经过的时候,正逢一群野狗围住了少年乞丐,正要嘶咬,幸亏涂正道发现那少年乞丐的脚还在动,就急忙停轿,让家人驱散野狗,将少年乞丐救了回来。
  此后涂义方将少年乞丐带到了京城,替他寻医问药,多方救治,总算是把他的一条命救了回来。从那以后,这少年乞丐就做了涂正道家里的家丁,他感恩图报,又聪明伶俐,没多久的工夫,就成为了涂正道的心腹。
  涂正道给少年乞丐起了个名字叫涂义方,俟后涂正道官运享通,先做过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后来又做了一段时间的大学士,只因为看不惯刘瑾一伙的胡作非为,后来又进了御史台,成为了一名铁面御史。
  刘瑾手下的一个小爪牙在地方作威作福,抢男霸女,遭到了涂正道的弹劾,因而下狱,这爪牙哭诉到刘瑾的手下,刘瑾却因为小爪牙私掠的民间财物没有献给他,不予理会。为了报复涂正道,小爪牙心生一计,告诉刘瑾说涂家的掌上明珠是京城第一美女,美貌绝伦,聪明灵秀,与刘公公恰好是一对。
  那刘瑾自己也不说想一想,他一个上了年纪而且是没卵子的太监,怎么会和人家千娇百媚的少女凑成一对?但此时刘瑾权势正值冲天,而且也正想找象涂正道这一类正派人士的麻烦,就马上命人带了聘礼,去涂正道家里说亲。
  刘瑾送去的聘礼,就是一只他用过的拂尘和一柄玉如意,这明摆着是对涂家人的污辱,涂正道一怒之下,将聘礼扔出门去,立即写奏章弹劾刘瑾欺压朝官。
  知道这道奏章一上,涂家人就会满门尽入死牢,于是涂正道秘密叫来这时候已经成为了管家的涂义方,让他带着家里的夫人及小姐星夜逃离京师。
  涂义方授命,先信誓旦旦的向涂正道表示:“只要我涂义方在,定让夫人与小姐安全无事……”说完这句话退出来,就立即发足跑到刘瑾的府上报信。
  原来,这涂义方原本是一介无行小人,只因少年时心性残毒,所以才会被世人唾弃,险些被野狗吞食于荒坟冷郊。涂正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救回来这么一只人面牲畜。
  却说那大监刘瑾本是体残之人,心态早已变态扭曲,生平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折磨无辜的弱女子,接到涂义方的报信,他立即吩咐涂义方,让涂义方真的带着涂家夫人和小姐逃走,而刘瑾呢,则故意派出锦衣卫出京追缉,并事先吩咐追缉的锦衣卫,要每天都跟在涂义方身后追,却总是假装没有抓住涂家小姐,总之就是要让涂家小姐饱受惊吓……
  就这样,涂义方按照和刘瑾的安排,携了涂家夫人与小姐一路潜逃,而锦衣卫则是穷追不舍,每日都要几次把涂家小姐吓得心胆欲裂,偏偏又险处逢生,有惊无险的逃出死劫……就这样他们一路上磕磕碰碰的逃来,终于逃到了双柳镇。
  到了双柳镇,涂家人发现他们终于“彻底的甩掉了穷追不舍的锦衣卫”,这才筋疲力尽的停了下来,由涂义方出面先行买了一幢宅子,收拾停当之后,再用轿子将涂家小姐抬到府中。
  涂家小姐进了院,就见一只肥腻腻的白手掌掀开了轿帘,刘瑾那张白胖无须的怪脸正得意洋洋的看着她:“贤妻一路上辛苦了,此时洞房红烛已经布置停当,就请贤妻入洞房吧……”
  涂家小姐发出了一声绝望而惊恐绝伦的惨叫。
  ……
  就在这幢宅子里,刘瑾足足将涂家小姐虐待了七日七夜,才将涂家小姐活活的虐待死。而后刘瑾心满意足的离去,将这幢宅子留给了涂义方,此外还赏赐了涂义方一大笔金银。
  从此涂方义改姓为徐,就在双柳镇定居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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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冤相报
  讲完了徐家祖先涂义方做下的人神共愤的邪恶事情,徐府胖财主痛哭流啼起来,哭道:
  “道长,想我那祖先,涂家人待他恩重如山,他不思回报不说,却以这种阴毒的手段残害主人家的大小姐,就算是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也不屈了他,可是孽是他自己造下的,与我们后世人何干啊,为何却要让我们子子孙孙世世代代的还偿还这笔孽债?”
  “哼,”王福成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如此说来,只怕你们家的妖孽,闹得不止是一两个年头了吧?”
  “岂止是一两个年头……”徐家胖财主悲愤的叫了起来。
  刘瑾残害涂家大小姐的事情,除了刘瑾自己,了只有涂义方才知道,后来刘瑾作恶多端,事败身死,涂家的冤案,也就永沉海底了,再也无人知晓。那改名为徐义方的涂义方从此就在双柳镇居住下来,并娶了当地的一个美貌女子为妻,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是忽然有一天,徐家大小姐好端端的就在阁楼里失踪了,徐家人急得四处寻找,终于在后花园的墙壁上发现了一道血迹,循着血迹追踪下去,终于追到了一座乱坟岗,发现有一处坟穴塌陷,血迹到了那里就消失了。
  徐家人雇了人掘开地穴,发现地面下有一座墓穴,穴中停放着一只棺材,棺材盖钉得严严实实,但是却有一角衣服露在了棺盖之外,细看那角衣服,正是徐小姐身上所穿。
  大家惊心不定的打开棺材,发现棺材里有两具尸体,一具是徐家小姐的,尸体已经被咬得支离破碎,而另一具尸体却用双臂牢牢的抱住徐家小姐,尸体的面目被徐家小姐的尸身挡住,看不清晰。
  见此情形,当时已经年迈的徐义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痛绞,当即命人将小姐的尸体拖出来,可是无论大家如何想办法,最多不过扯出一块块徐家小姐的碎尸,竟然无法把两具尸体完整的分开。最后实是没有了办法,大家索性把棺材抬到阳光之下,一把火让徐家小姐替那棺中的无名怪物殉了葬。
  此后徐义方在悔恨中死去,而徐家人代代承传,可是奇怪的是,徐家人旺男不旺女,每一代生下的女儿,总是会遭受到邪物的侵扰,这种隔世的恶报让徐家人痛悔不已,就决意搬出双柳镇。
  可是,当徐家人搬出之后,大太监刘瑾的鬼魂就会出现在他们的梦中,将他们家中的每一个人全部当做女子掳走,也就是说,只要离开双柳镇,离开这幢老宅子,徐家人就会做和二憨曾经做过的基本相同的怪梦,如果徐家不肯再搬回来的话,那被噩梦魇住的徐家人就会永远也醒不来,徐义方的一个孙子就是陷入了这个噩梦之中,身体长久的处于僵死状态,时日长久,脸颊上都已经腐烂钻出了蛆虫,可是看他的脸色,似乎并没有死,仍然处于噩梦之中。
  那陷于噩梦之中的徐家人,只要被人抬回到这幢宅子里,就会立即清醒过来。
  如果不是那惨被折磨致死的涂家大姐对徐家人发了恶咒的话,那就是大太监刘瑾的邪性太大了,永生永世的缠定了他们。
  就这样徐家人永生永世的被囚于这幢老宅子之中,每一代的女子无一例外的遭到邪物的侵染,却始终是无由解脱。直到祖爷爷和王福成、二憨三人来到之后,这种情况才稍有好转。
  听了徐家胖财主的哭诉,王福成和祖爷爷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事情很明显,徐家人始终没有发现,他们之所以被囚在这幢老宅子之中,不能离开,一离开就会梦到大太瑾刘瑾残虐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始终没弄清楚刘瑾的邪灵正是依附在当年涂义方收下的那些沾满了涂大小姐鲜血的金银上!
  事实上,徐家人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自由离开,只要,他们肯扔下祖上留给他们的孽钱。
  那钱他们是不能花的,因为冤死的涂家大小姐不肯答应。
  但是徐家人虽然表面上痛悔祖先所造下的孽行,但是他们却始终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涂方义的那些血孽钱。这种口是心非的行为,当然不会收到好的结果。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当下王福成半眯起眼睛,吩咐道:“你们去镇子里把所有的金匠全部找来,还有,让他们把他们制作金饰的工具全部带来。”
  “叫金匠干什么?”徐家胖财主不明白。
  “叫你找你就去找,乱问什么?”祖爷爷斥责道。
  “是,是,是……我这就命人去找……”徐家胖财主忙不迭的跑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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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金银妖
  当镇子里所有的金匠们都来了之后,王福成再次吩咐道:
  “徐财主,把你们家中所有的金银财宝,所有的,连一枚铜板都不许留下,全都给贫道拿出来。”
  “道长你要这么多的银子干什么?”徐家胖财主擦着汗问道。
  “干什么?当然是救你们徐家满门的性命。”王福成冷声答道。
  这下子徐家胖财主不敢再多嘴乱问了,当即命人打开存放金银的库房,库房打开,王福成定神一瞧,不禁怒上心来。
  只见徐家的库房里,大锭小锭,黄金白银,堆得无计其数,这让王福成心生狐疑,莫非徐家胖财主没有说实话?就凭涂义方卖主求荣,那刘瑾岂会给他如此之多的银子?
  最主要的是,徐家有这么多的金银财宝,可他们三人为徐家擒妖捉怪差一点搭上性命,可徐家才给了他们那么一点点的报酬,这真是太不象话,太令人气愤了!
  再逼问徐家胖财主,胖财主却对天发誓:“道长,你别看这些财宝好象很多的样子,其实这点东西根本就不放在当年的刘瑾眼中,听说当年刘瑾几乎把全天下的金子银子全收收罗到他们家去了,府中修建了数不清的藏金收银的库房,当他赏赐手下的时候,从来都是拿手一指:把那库府里的金银搬走吧……”
  “贫道估切信了你吧。”王福成不想再问下去了:“你命人将所有的金子银子全都搬出来。”
  所有的金子银子都搬了出来,在院子里堆起了高高的一座小山。
  “吩咐所有的金匠们开火,”王福成吩咐:“把这些金子银子全部给重新铸过。”
  “为什么要重铸啊……是我多嘴,多嘴……”徐家胖财主问了一半,就不敢问下去了,当即吩咐金匠们开火。
  金匠们将自己的小炉子烧得痛红,把一锭锭金子银子放进模具里融化,重新铸造,当炉火的温度越来越高的时候,突然之间有一个金匠失声叫了起来,紧接着,所有的金匠也都惊恐交加的叫了起来。
  祖爷爷急忙推着王福成上前细看,只见痛红的炉火之中,那一锭锭的金子银子居然象活物一样痛苦不堪的扭动着,挣扎着。更有甚者,还有的金银居然淌出来赤红色的鲜血,吓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金匠们目瞪口呆。
  “不妨,不妨,”王福成嘴上说着不妨,心里也是直打鼓,巴望着祖爷爷快点把他的双轮车向后拉一拉。
  可是祖爷爷听他一说不妨,还以为是真的不妨,就把双轮车向着炉火前再推了推,让王福成靠那些成了精怪的金银再近一些。
  王福成心里叫苦,脸上却镇定自若,只见他举起桃木剑,对着炉火胡乱比划一番,还煞介其事的念念有辞,祖爷爷把耳朵凑近他身前细听,只听王福成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
  “狗日的老夏你害死我了,狗日的老夏你害死我了,狗日的老夏你害死我了,狗日的老夏你害死我了……”
  这千古未闻的咒语听得我祖爷爷直眨巴眼睛,心想这是什么怪咒语啊,怎么还带指着我的名字骂的……
  就在王福成的念叨声中,突听噗噗砰砰声起,居然有几锭金子受痛不过,从火里跳了出来,吓得金匠们躲得远远的,不敢靠前。祖爷爷眼见那些怪银子还在地面上蹦来跳去,心里一急,喊道:“大家别怕,我师尊法力高深,大家尽管将这些金子再捉住放回火中,如若不然……它们就会化为妖物缠定了你……”
  祖爷爷的后面半句威胁收到了明显的效果,金匠们壮起胆子,冲上前到处抓捕金银,抓住之后再抛回到火中,就这样那些金银逃无可逃,只能于烈火中绝望的挣扎扭动着,突然之间火中又发出噗噗的异响,惊得王福成脸上变色,祖爷爷心胆俱寒,瞪大了眼睛再看,不禁大为稀奇。
  只见火中的金银,在扭动中突然爆裂,外壳幻化为一缕缕青烟,但见青烟中有一张恐怖之极的怪异人脸,正痛苦的扭动着,霎时间人脸被烈焰卷动,迅速的消失了。
  再看火中的金子银子,已经缩小到不到原来的一半,这怪异的情景看得徐家胖财主心痛如绞,差一点没吐血当场。
  那么多的金子银子,叫火一烧,居然只剩了不到原来的一半,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不心疼?
  让徐家胖财主更心疼的事儿,还在后面呢!
  足足花费了大半天的工夫,才把徐家的全部金子银子重新铸过,然后王福成命人将所有的金子银子分成两份,然后沉声喝道:“童子何在?”
  “师尊,徒儿在此。”二憨拎着一条大大的麻袋,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一指其中较大的那一堆金子银子,王福成沉声吩咐道:“童子,与我将这些妖气尚未散尽的邪物带走,莫教这等妖物伤到主人。待入夜之后,看为师的施展天雷罡法,为尔等除害。”
  只听扑通一声,徐家胖财主已经心疼得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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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大雪山
  身体明显胖了一圈的王福成满脸幸福的坐在双轮车上,让同样是满脸幸福的二憨推着他。虽然缠在王福成腰腹间的金银子硌得他生疼,但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他愉快的心情。
  而对于二憨来说,他推的根本不是什么王福成,而是一车黄澄澄的金子和白白的银子。
  祖爷爷的脸色却很沉静,他坐在车辕上,手里拿着一本白乐天诗集,在教着五岁的儿子念诗,马车上的帘子落着,祖奶奶不时的撩开帘子,逗一逗白胖儿子,这一行人迤逦行来,心情都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虽然是费尽周折,但总算是收获不菲,有了从双柳镇徐家胖财主那里弄来的那许多金银,那怕路程再远上几千里地,也不愁走不到敦煌去。
  祖爷爷后来说,那一路上幸亏了那些金子银子,不止一次的他们遭遇到了凶恶的山匪,看到祖奶奶美貌,当即要抢上山去给他们的寨主做压寨夫人,幸好这时候王福成拿出几锭金子,再辅以如簧巧舌:
  “你们啊,杀人夫,掳人妻,这事做多了也不觉得亏心了,可你们也不说好好瞧瞧我家夫人的容貌,那是如花似玉啊,那是国色天香啊,那是倾国倾城啊,那是沉鱼落雁啊,那是……那是什么你们就甭管了,总之,就凭我家夫人这等美貌,如若是被你们掳上了山,肯定会赢得你们寨主的欢心,到时候你们的寨主为了讨好她的欢心,肯定是她要什么,你们寨主就给什么,那你们何不问问看,问我家夫人会朝你们的寨主要什么?”
  “要什么?”祖奶奶这时候就要适时的把话接过来:“要你们的脑袋,因为你们杀了我的丈夫,我再怎么没心没肺,替丈夫报仇总是应该的吧?”
  听到这里,那些小山匪们无不目瞪口呆,脑筋就有些短路,转不过来。这时候二憨就会将那几锭金子扔过去:
  “拿着,这些金子是给你们的辛苦钱……有金子拿,总比掉脑袋要强得多吧?”
  每逢这个时候,那些小山匪们就会你看我,我看你,愣神半天之后,突然饿狗一样扑在地上疯抢起银子来,祖爷爷急忙打马,二憨火速推车,一行人急匆匆的逃离险境。
  乱世贼起,金银买路,那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山匪好对付,因为山匪大多脑筋不太灵光,脑袋灵光的人也不会去当山匪,到处都是拉杆子的军阀,随便找上一堆两伙,也同样不愁吃喝。因为军阀不过是人多势众的土匪,论起打家劫合,手段更毒,心肠更狠。
  所以祖爷爷一行匆匆行来,如若遇到军阀的部队,就只能远远的逃开,逃得越远越安全,就这样一路走,一路逃,走到了青海一带,适逢两支军阀正在那里混乱争抢地盘,祖爷爷一行为了避过这阵风头,钻进深山里的一个叫洼子沟的小村庄躲了起来。
  从洼子沟遥望大雪山,只见山舞银蛇,高与天接,气势雄浑,气象万千,纵见多识广如王福成,也不由得看得如醉如痴。祖爷爷一世酸人,更要相携美妻,抱着胖儿子,把酒临风,邀风赏雪,或曰: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感觉他们以为自己到了世外桃源了。
  王福成不良于行,在车上连日颠簸,身子骨如同散了架一样,趁这时候守在所剩无几的盘缠在屋子里睡觉,祖爷爷和祖奶奶逗儿子玩,只有二憨闲来无事,便出门去走走。
  他们是住在洼子沟靠东的一户农家小宅院里,出门就见纵横交错的丘陵沟壑,象是巨大的鼠洞一样密布于视线尽头,转过身来向西走,有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顺着土路行不多远,就进了村。
  村子里的居民大多是逃避战乱躲到这里来的,彼此之间并不相识,风俗习惯也全不相同,连穿的衣服都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看得二憨大开眼界。
  二憨走到一户人家的附近,忽然看到地面上有一只绣着斑斓花纹图案的锦囊,就顺手捡了起来,正要打开看看锦囊里装的是什么,也好找到丢失了锦囊的主人,还给人家。却不曾想,那锦囊的开口处竟然用密麻麻的针线缝死了,根本就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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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撞阴婚
  二憨打不开锦囊,就把锦囊拿在手上,顺路向前走去,途中遇到一个正靠着墙角坐在外边晒太阳的老婆婆,二憨就拿着锦囊上前询问:“大婶,知道这个锦囊是谁丢的吗?”
  不想那老婆婆看到二憨,脸色突然大变,现出极度害怕的模样,如见鬼魅般飞也似的逃回了家,并迅速的掩上了家门,让二憨看得莫名其妙。
  再往前走,就见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但所有的人,无论是大人小孩,男人女人,一见到二憨来到,都惊恐万分的争相闪避,逃回到自己家里并死死的关上门。这情景让二憨看得非常悻悻然,他心想这山里人就是见识少,他二憨又不是什么凶恶的山匪强盗,大家用得着这么害怕他吗?
  村子里的人都躲着他,让二憨好没情绪,也没心情再逛下去了,就拿着锦囊回去,进门先问候祖爷爷祖奶奶:“老爷好,夫人好,小公子又胖了一点啊。”
  祖爷爷说:“二憨,不是告诉过你的吗,咱们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不要非要弄出个尊卑先后了,你就和王福成一样,叫我夏兄,叫她嫂夫人就行了。”
  二憨涨红了脸,憨笑道:“二憨这条命都是老爷一家给的,让人直呼老爷名讳,这种没良心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祖爷爷还待要说,二憨却最头疼听祖爷爷训话:“老爷……我先回屋去了,有事老爷你叫一声我就来……”一溜烟的跑了。
  祖爷爷连连摇头,喃喃道:“这个憨厚孩子,唉,拿他真没办法……”
  二憨回到屋子里,拿出那只锦囊来:“王大哥,你瞧瞧我捡了什么?”
  “嗯,”王福成慢慢的抻了个懒腰,他的眼睛落在二憨手里的锦囊上,突然坐了起来:“二憨,你拿的那是什么?”
  “我也弄不清楚,所以带回来让王大哥你帮我看看。”二憨说着,就要把锦囊递到王福成的手中,王福成却惊恐交加的拼命向后躲着:“别递过来,二憨你别递过来……这孩子你不知轻重,怎么能随便乱捡东西,你惹大祸了!”
  “怎么了?”二憨被吓住了:“王大哥,莫不是这东西是什么有势力人家丢下的……那也不能怪罪我啊。”
  “二憨,你好好看看锦囊上的花纹。”王福成提醒他。
  二憨把锦囊拿到面前,仔细的端详着:“还别说,这花纹就是有点怪……有点象……有点象……”
  “什么象不象的,”王福成截口道:“那就是给死人绣的。”
  “给死人绣的?”二憨顿时感受到一阵阴寒:“莫不是……这东西是放在死人棺材里的?”
  “不是,”王福成摇头:“这东西就放在路上,是死了没出嫁的姑娘家丢在路上的,只等着年轻的男子来捡……”
  二憨闻言,霎时间后退两步,面无血色:“王哥,要是有人捡了这个东西……会怎么样?”
  “年轻男子捡了,就必须要娶亡灵为妻。”王福成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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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鬼新娘
  那只图案怪异的锦囊放在桌子上,祖爷爷和祖奶奶脸色说不出的难看,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这只锦囊。
  “他王大哥,你们那里也有撞阴婚的风俗吗?”好半晌,祖奶奶才问道。
  “我们那里没有,”王福成说:“但越是偏僻的地方,这种怪风俗就越多,稍不留神,碰到的邪事也多。”
  “未必会有多么可怕吧?”祖爷爷说:“我少年时游历淮南,也知道在一些偏僻的小村子里有着这种怪异习风,有些未出阁的女孩子死了,家人就会将死者的随身饰物放在路口,如果有人捡到了,就要置办二牲祭礼,还要去死者的家里以女婿和身份问候老人,再将死者的灵牌捧走,供在家里,多半就会没事的。”
  “你是说让二憨把那个死掉的女子的牌位迎回来?”祖奶奶看着祖爷爷,问道。
  “这个……”祖爷爷瞧瞧满脸晦气的二憨,说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有时候尽隔百米之遥,两地的风俗就全然不同。在这里遇到这种事,是不是需要迎请灵牌,这还得出去问问才知道。”
  祖爷爷说:“要不这么办吧,我先出去问一问是谁家的姑娘死了,撞了阴婚的人家又有什么讲究,到时候人家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无非不过是三牲彩礼,最多不过是让二憨给人家磕几个头罢了,到时候咱们全都按人家的要求来,尽量息事宁人罢了……”
  于是祖爷爷就出了门,打听死了姑娘的那户人家,却不曾想,村子里见到祖爷爷书生模样,莫不肃然起敬,及待祖爷爷问起这事儿,那些人却如同白昼见了鬼一样,一个个如避蛇蝎,争先恐后的逃回家去,紧紧的把门闩上,居然连句话都不跟祖爷爷讲,让祖爷爷心里说不出来的发毛,知道他们有可能真的遇到大麻烦了。
  回来之后大家继续商量,却是越商量越不见一个眉目,眼见得天要黑了,祖爷爷心里发急,想去找他们租借的这座房屋的房东问一下,王福成却默默摇头,知道这节骨眼上,房东早已躲得远远的去了。连问都找不到个人来问,眼下这事,可就真有点让大家为难了。
  “不要管那么多了,”最后祖爷爷说道:“天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先歇下吧,说不定本来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只不过是虚惊……”
  说到这里,祖爷爷的声音突然止住了,他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二憨和王福成睡的那间厢房的房门,再转回来,看看脸色阴睛不定的王福成和二憨:
  “你们两个不都是在这儿吗?我怎么听到屋子里好象有人走动呢?”
  那间屋子里确实有动静,那种动静不是明目张胆的响动,而是你能够感觉到屋子里有人在,里边的人并没有发出声音,可是那种真真切切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心里发毛。
  “会不会是只猫……”祖爷爷走到门前,听了听动静,又扭头看了看大家。
  此时大家也都在看着祖爷爷,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说不出来的疑惑,即想让祖爷爷快一点打开门,也好让大家看个究竟,又有点害怕房门一旦打开,屋子里真的有什么。
  “当家的,你先回来,咱们再商量商量……”祖奶奶的声音有点打颤,不敢让祖爷爷冒险。
  可是祖爷爷却是心里有点上火,想他们一行这一路行来,什么怪事没见过?有什么可害怕的?他突然一伸手,咔啦一声,把门打开了。
  房门开处,就见屋子里黑乎乎的一片,那种黑暗好象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雾,影影绰绰的,分明是一个女人正居中而坐。那女人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影影绰绰,看不清晰,但是能够感觉到她的头上盖着新娘子的红罩头,一身绸缎的喜兴红妆,两只脚隐没于黑暗之中。
  新娘子已经来了。
  此时她正静静的坐在屋子里,等着二憨过去和她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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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纸童子
  看到屋子里那个诡异的人影,所有的人全都无声无息了。
  好半晌过去,才听到王福成一声沙哑的声音:“新娘子来了,欢迎欢迎,能不能告诉我们啊,你到底是哪家的闺女?”
  二憨的额头冒出了汗珠,他的嘴唇几乎要咬破,这真是毫无来由的麻烦,他只不过是在路上随手捡了一只锦囊而已,谁知道这摊上这么一件怪事,真是让他没地方说理去。
  屋子里的东西不吭声,大家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事情真的不好办了,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屋子里的东西招惹来容易,再要想让它离开,那恐怕是千难万难。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个形式,迎了死者的灵位回来,让阴魂夜有所归,倒也无关紧要。但眼下的情形分明不是这样,村子里人连见了他们都躲,这分明是把他们当成了不吉利的死人!
  新娘子今放来到,肯定是要把二憨带走!这是大家心里都有数,却谁也不敢提起的可怕事情。
  看着屋子里那个影影绰绰的东西,王福成吩咐了一声:“夏兄,麻烦你照顾好嫂夫人和孩子,二憨,你到我身后来……”
  二憨拒绝道:“王大哥,不用,我只是捡了个锦囊而已,它凭什么这么欺负我……”话未说完,王福成已经大吼一声:“过来,站在我身后!”
  王福成那一嗓子很是凶狠,把二憨吓得一愣神,不由自主的站到了王福成双轮车的后面,这时候就见屋子里的人影动了一下,门里边,突然走出来两个童子,居然还是一男一女。
  只不过,这两个童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纸糊的假人,虽然眉毛眼睛画得清清楚楚,可是那拙劣的画技和画五官时候的那种漫不经心,让这两个怪东西看起来非常的诡异,它们动作僵硬的上前一步,齐声说道:“夫人有请新郎倌入洞房。”
  “我不去!”站在王福成后面的二憨冷不丁的嚎了一嗓子,他本不想喊,可是实在控制不住心里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
  那两个纸童子似乎没有听到,又上前逼近了一步:“吉时已到,请新郎倌进入洞房,行夫妻之礼。”
  王福成喘着粗气,岂止是二憨害怕,他心里其实也是怕得不行。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的同甘共苦,相依为命,大家彼此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要是任由二憨在他们眼前被鬼物带走,那是大家万万不能接受的。
  那边祖奶奶低声的说了句:“当家的,你拉住我的一只手……”祖爷爷和祖奶奶把手拉了起来,祖奶奶此时怀中还抱着酣睡的胖儿子,和王福成一起,三个人形成一个圈,把二憨保护在中间。
  那两个纸糊的童子左钻右拱,想突破三人的包围圈进去捉住二憨,可就是找不到空隙,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纸糊的童子好象有点急了,竟然张牙舞爪的向着祖爷爷扑了过来,被祖爷爷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踢在一个纸糊童子的肋下,把那个东西远远的踢飞了出去。
  纸糊的童子在空中轻飘飘的飘着,又张牙舞爪的向着祖奶奶的方向扑了过来,祖奶奶担心怀里的宝宝受到伤害,不由自主的一闪,只听二憨一声愤懑的吼叫,已经被纸糊童子拖了出去,并眨眼工夫就拖到了门口。
  祖爷爷急叫一声,急忙一抓,抓住了二憨的一条腿,王福成也丢了双轮车不要,趴在地上拖住了二憨的另一条腿。但这时候二憨已经被鬼物攫去心志,反而拼命的往屋子里爬,并发出沉闷诡异的吼叫声,不停的用两只脚踢祖爷爷和王福成,再加上两个纸糊童子一起用力,只听祖爷爷和王福成同声惊叫,他们被一股大力强拖到了门口。
  如果他们再不肯松开手的话,他们就会和二憨一起被拖进屋去。
  虽然只隔着一扇门,却是阳阴两界的分割线,一入此门,将永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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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阴阳隔
  两个纸糊童子站在门口拉住二憨的双臂,二憨自己也咬牙用力,一起向着屋子里拼命的冲去。
  为了把二憨从门口拉回来,祖爷爷的脸上被二憨踹了两脚,王福成更惨,他的鼻子都被二憨的大脚丫子踹扁了,又酸又痛,搞得泪流满面。
  没办法了,只能放手了。
  这个时候两人想。
  就在这时,祖奶奶抱住胖儿子冲到了门前,她分开儿子的两条藕莲一样的小胖腿,拿手指一捏儿子的小鸡鸡,就见胖儿子幸福的吧嗒了一下嘴,小鸡鸡突然一跷,一道尿液激射而出,正嗤在两只纸糊童子的身上。
  只听一声不类于人的惊恐惨叫,那尿液嗤到纸糊童子的身上,如同一道强力的火焰,两个纸糊童子的身上顿时烈焰冲天,烧得两个童子拼命的尖叫着,在地上来来回回的翻滚,稍倾,嘶叫之声渐而止息,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蔑片和竹条,单只看这些用来扎殉葬品的材料,谁也不会有什么害怕的感觉。
  趁此机会,祖爷爷和王福成同时发狠用力,向后一扯,只听二憨惨叫一声,活生生的被从门里边拖了出来。
  虽然只是上半身被拖进了屋子里,而且只是拖进去很短的工夫,可是二憨的脑袋,已经严重的变了形。
  他的脑袋上沾满了浸透着血腥气味的粘土,嘴吧耳朵,还有鼻孔里也都被泥土填满,祖爷爷一拍他的胸口,就听噗的一声,从他的鼻孔里喷出两块泥来,泥土中还蠕动着一只形如蚯蚓的半截虫子。
  虽然看似只一门相隔,屋子里边其实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环境了。
  现在这间屋子,已经是死者居住的最后安歇之地。
  坟墓!
  看似二憨只是要被拉入到屋子里去,实际上,他正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拖入到一座覆压着厚重泥土的坟墓之中。
  这座坟墓原本不在这里,可是当亡灵来到这里的时候,坟墓也就来到这里。
  所以二憨的脑袋上才满是污泥——任何人,如果他试着象二憨这样,拼了命的把脑袋往一座坟墓里钻的话,等到再被人拖出来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
  如果祖爷爷和王福成也被二憨拖进去的话,他们的模样也会和二憨一样。
  绝无例外。
  屋子里的新娘子站了起来,它分明是很不高兴的样子。
  它似乎要跨出屋子来,不清楚这东西如果出来的话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肯定是非常怕人的,眼见得它已经飘至门前,祖爷爷情急生智,突然尖起嗓子,学了一声公鸡的鸣叫:
  “谷谷——嘀!”
  那东西明显的是呆了一呆,仿佛是一种错觉,它又回到了屋子正中,又好象根本就没有动弹过一样。
  祖爷爷揩了揩冷汗,一把将祖奶奶和儿子拖开,几个人躲得远远的,紧紧的盯着屋子里的那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那东西分明又有点烦燥,居然又站了起来,祖爷爷急忙再学鸡叫,那东西又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就这样,院子里人和屋子里的东西僵持着,只要那东西稍有异动,外边的人就一起学公鸡的鸣叫,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村子里的公鸡被引逗得真的啼叫起来,屋子的东西好象是一团暗影,渐渐的消散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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