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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的葬礼--马雨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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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26 16:2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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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情书疑云

  齐海波的情书确实写得肉麻,莫兰现在知道为什么高竞看过信后会是那副表情了。她自己也几次忍不住要笑出来,她实在没想到当年自我感觉如此良好的海波姐会写这样的情书给郑恒松,幸亏没寄出去,否则真不知道这男人会得意成什么样,恐怕就连骨头都要飞上天了吧。
  齐海波的情书如下:
  
  我的阿松:
  亲爱的阿松,可爱的阿松,漂亮的阿松,帅气的阿松,有男子气的阿松,单眼皮的阿松,爱吃醋的阿松,我最最宝贝的阿松,你现在在干吗?
  在睡觉还是在工作?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在打瞌睡?
  你睡着的时候会想起我吗?还是工作的时候会想我更多点呢?你不肯回答?没关系,我自己来猜。我猜你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只是你自己不肯承认,为什么呢,因为我也在时时刻刻想着你。我记得你说过,我们是有心灵感应的,不是吗。
  我没有一分钟不在想你,想你说的每句话,想你的每个表情,想你的每个动作,想你的目光,想你睫毛下那随时浮现的笑意,想你的手指,想你的耳朵,想你的嘴,想你的脖子,想你的腿,还有那匹让我神魂颠倒的小马……我奇怪,为什么你的一颦一笑,你身上的每个器官,以及与你有关的每件小东西,都那么让我念念不忘呢,为什么呢?我想了很久才知道,那是因为我深深地爱着你,我已经把你的一切嵌入到我的身体,我就是那么爱你。我无法忘记你给我帶来的快乐和震颤,还记得你第一次在骑马场教我骑马的那个下午吗,我永远记得你的潇洒和矫健,还记得吗,那次我还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是你赶来救我的,从那天起,你就是我的英雄,我真是爱你。
  亲爱的阿松,可爱的阿松,你还在怪我吗?虽然事情过去已经快一个星期了,但我知道你还在怪我。你一定在怪我,听你的口气,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真是个爱吃醋的小心肝,为什么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情,去计较一个不相干的人呢?
  不要怪我了好吗。你在我眼里一直就是个宽宏大量的男人,所以别生气了好吗?只要你肯把那件事忘了,我发誓我会乖乖陪你度过整个周末,每分钟都守着你陪着你。而且,我发誓,我再也不见任何别的男人了。其实他们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无论在哪方面,你都比他们强,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帅气,最有男人味,同时也是最让我心醉的一个。我最亲爱的阿松,饶了我吧。
  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还可以让我舔你的脚趾,但千万不能不理我。每次你对我板下面孔,说你要去工作了,我的心就阵阵发痛,我好担心你会不要我了,你会不要我吗?你会吗?我真的好担心,有时候担心得晚上都睡不着,真想直接来到你的公寓,跟你来个鱼死网破,叫你永远都别想甩掉我。
  我爱你,阿松。我爱你。
  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我今天也给你打电话了,你还是没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放下你的架子接我的电话?你知道吗,今晚我还去找过你,但是你没在家里,我在你的屋子外面等了30分钟,才看见你一个人回来,可我打电话给你,你还是没接。我看到你拿起电话看了看来电显示,就把电话挂掉了。你真狠心。狠心的宝贝,你让我的心都碎了。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如果你知道我是那么爱你,你还会这样吗?我当时好想扑到你的怀里大哭一场,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可是时间太晚,我只好走了。
  最最亲爱的阿松,我想告诉你,你真的伤了我的心。其实我跟那个男人根本没任何特殊关系。我们只是去骑了一次马,他是社长的朋友,他说不会骑让我教他,我没想到那天你也会去那里,我承认我没看见你,后来我还跟他去了他的住处,但其实我们是清白的,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我爱的是你,想的也是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阿松。现在的你让我度日如年,如坐针毡,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的心好痛。
  希望你收到这封信后,能尽快跟我见个面,或给我打个电话。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求你不要对我那么残忍,给我打个电话吧。我会每天晚上守在电话机前等你的电话。一直等到你打来为止。
  我爱你,真的爱你。我可以为你做一切事,只要你叫我,我一分钟都不会耽搁马上就会来到你身边。我真想陪你过周末,想听听你叫我,亲爱的小波……
  真希望你能快点收到这封信,你不会随手扔进垃圾筒吧,亲爱的?不,你一定要看完它,求你了。阿松。我保证我在这里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如果你没回信,我就会不断地写,直到你给我回复为止。想念你。爱你。吻你。
  现在我要去睡了,外面一片漆黑,不断有远处的灯火在我面前闪过,但我心里只有你。
  好想依偎着你的胸膛睡去。
  
  2002年5月20日深夜两点
   你的海波

  很明显,这封火辣辣的情书是在齐海波跟别的男人骑马幽会并被郑恒松撞见之后写的,从信上的内容看,两人曾经有过很深的交往,但当时正处于冷战期,郑恒松对她的态度极其冷淡,这似乎令齐海波非常痛苦。
  莫兰反反复复把信看三遍,跟高竞一样,除了发现齐海波急不可待地想挽回两人的关系外,她并没有从中看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来。莫兰认为那个跟齐海波骑马幽会的男子不太可能会是凶手,因为那实在太一目了然了,凶手除非不识字,否则绝对不会看了信后还把信留在齐海波的手里。但除此以外她实在看不出,这封信里还有什么疑点,她决定等第二天头脑清醒后,再看两遍,她相信一定有什么细节她还没注意到。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5年前乔纳救郑恒松的具体时间,因为莫兰觉得那件事对齐海波和郑恒松来说才是最终影响两人关系的重大事件,相比之下,骑马幽会事件只能算是开胃小菜,所以她认为这封信很可能是写在殴打事件之前。
  她敲响了乔纳的房门,现在是晚上10点半。
  “干吗?”乔纳打开门,莫兰发现她已经穿好了睡衣准备睡觉了。
  “我想问你个问题。”莫兰一溜烟进入她的房间。
  乔纳关上门,坐到床上,连连打着哈欠。
  “快点说。我困得要死。”乔纳无精打采地说。
  “5年前,你救他的时候,是几月几日你还记得吗?”莫兰问道。
  “7月5号。”
  “啊,你记得真清楚。”莫兰很惊讶。
  “废话,那天是发工资的日子,我把钱全给他了,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乔纳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问这干吗?”
  “真的是2002年7月?”
  “噢,是啊,那又怎样?”
  猜对了,情书的确写在殴打事件之前。
  “他当时伤得真的很重?”
  “对,我看就剩一口气了,我走的时候还抓住我的手不肯放,我以为他要留遗言呢。”乔纳闭起眼睛,仰头回想着,一脸瞌睡相,“原来他是问我要苹果,我只好把我吃剩的那小半个苹果给他吃了。”
  “你不是说他下巴坏了吗,他怎么吃的?”莫兰奇道。
  乔纳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道:“我用汤勺刮成苹果泥喂他吃的。正好我包里有个汤勺。”
  “你对他真好啊。”莫兰叹息了一声。
  “我以为他快死了,想不到他命还挺硬。”乔纳打了一个哈欠,推推坐在她身边的莫兰,“你问完了没有?”
  莫兰正在考虑要不要把齐海波的情书拿给她看,所以一时没有答话。想不到,乔纳倒自己先开口了。
  “那情书里写了什么?”乔纳问道。
  “你想看吗?”
  乔纳的眼睛突然一亮,随后马上道:“快拿来!”

  “好吧。”莫兰把口袋里的情书复印件递了过去。
  乔纳没几分钟就把信看完了。
  “什么感想?”莫兰问道。
  乔纳粗声粗气地大笑起来。
  “真他妈的虚情假意!”乔纳道。
  没错,这也是莫兰的感觉。虽然,这封煽情的情书通篇都在写我爱你,我想你,我不能没有你,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假。
  “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莫兰决定听听表姐的高见。
  “看个开头我就要笑。什么可爱的阿松,亲爱的阿松,妈的,好好的男人,被他越叫越松……”乔纳一边指着信里的话,一边说,“再看这句,‘在睡觉还是在工作?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在打瞌睡?’这人是编辑吗?这句话写得也实在太没水平了,我要是男人,我根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应该改成,你工作的时候没好好工作,在打瞌睡,睡觉的时候又没好好睡,在找我麻烦,这些我都了如指掌。还有这句,‘我发誓我会乖乖陪你过周末’,为什么只是过周末,情书不是应该说我发誓要陪你过一辈子吗?可见这女人写情书的时候很小心,生怕发错誓,以后做不到。总之,看完后,我觉得这女人只想跟他上床,其他什么都没想。完全是发情期作品啊。”
  乔纳哈哈大笑着把情书扔给莫兰。
  “我也没想到海波会写这样的情书。”莫兰嘟哝了一句,“所以人不能看表面。我以前觉得海波姐好像不是这么……”
  “你想说什么?”
  “我以前觉得她没那么腻味。我不知道。因为我自己从来没写给别人情书过,我也没收到过这样的情书。”
  “嘿,外面像淑女,里面是妓女的女人多的是,我们的犯罪档案里就有一箩筐。所以她会写这种烂东西,我一点都不奇怪。”乔纳说到这儿又笑起来,“不知道那家伙看到这女人的信会怎么想。”
  “我想,他会很开心的,只是她为什么没把信寄出去呢?”莫兰为此很困惑。
  “那还不简单,她自己写完了也觉得不好意思。哈哈。”乔纳大笑,“我以前有个同学跟她男朋友分手后,也写过一份叫人流鼻血的情书,那时候她还拿给我看呢,叫我说说意见,我说你有想寄就寄,不过要准备好,以后一辈子被人抓小辫子。”
  “后来呢?她没寄?”
  “她重新写了一份寄的。”乔纳左右摇晃脑袋,“所以说明这人写信的时候很冲动,冲动完冷静下来后,就发现这封信不怎么样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齐海波很可能后来又重新写了一封给他?”
  “哇,为什么不呢?前面那封等于呕吐,把想说的都吐出来,后面那封就矫情一点,说说风,说说月,再说说今天会不会下雨,然后就可以从地上湿,谈到湿漉漉的话题了。我那同学后来就是这样的,我还记得她那封信的最后一句是,啊,我冷,然后是一个日期,那是她定的约会日期。”乔纳说到这儿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那对方有什么反应?”莫兰问。
  “妈的,都说我冷了,还能怎么样?当然是杀回马枪喽。”
  “你说的对,她肯定后来又给他重新写过一封信。这封信之后,他们又好了两个月,直到他被人打,他们的关系才彻底结束。”莫兰边思考边说。
  “所以说,有点文化的男人就这副臭德性,喜欢来虚的。”
  “那你现在对郑恒松究竟是什么感觉?”莫兰一边把信折好,一边问道。
  “不讨厌。”乔纳干脆地说。
  “那就是说……”
  “妈的,别瞎猜,我是不可能跟他混在一起的,我当一次寡妇还不够?”这个话题让乔纳又打了哈欠。
  “别乱说,你怎么能肯定这次一定是他先死呢?”
  “难道让我先死?”乔纳瞪了她一眼。
  “嗨,我在说什么呀,什么死不死的。”莫兰把信放回自己的口袋,“我只想对你说,别错失良机,郑恒松找了你5年呢。你怎么也得跟他约会5次后再作决定。再说,看齐海波的信就知道,郑公子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快走,我要睡了。”乔纳没好气地朝她翻白眼。
  “好,我不说了,松嫂。反正结婚后别忘了照应我们家高竞就行了。”莫兰一边笑,一边走到门边,她听到乔纳在身后说:
  “那就快来拍马屁,明天先买三个酱鸽来孝敬我!”
  莫兰心里暗笑,所谓口是心非,大概指得就是这种情形吧。真不知道这个郑恒松给她下了什么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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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竞很不想跟郑冰单独见面,但想到郑恒松的案子的关键细节,他考虑再三后还是打电话把她约了出来。郑冰接到他的电话非常高兴,一口就答应来跟他见面。但是高竞没想到,她今天来赴约不仅打扮得很漂亮,而且还给他买了礼物。
  “打开看看。”郑冰喜滋滋地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他面前。
  “是什么?”他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看样子那里面应该是食物,闻起来有股烤香。
  “打开看看嘛。”郑冰催促道。
  他无奈只能打开盒子,那里面赫然放着一个热气腾腾刚出炉不久的蛋塔。
  “这是我来的时候在路上买的,”郑冰微笑着说。“快趁热吃了吧。”他没想到,郑冰一边说着话,一边居然把蛋塔拿起来塞到他的嘴边。
  高竞对她的过度热情很是吃不消,但是对方是同事,还是特地买了吃的来给他的,他也不好意思一口拒绝,只好说:“等等再说吧。”
  他接过蛋塔放回了盒子。
  “我今天找你来,是想向你了解一下郑恒松跟齐海波的关系。”他严肃地说,试图把两人的对话尽早引人正题,却听到她在那里跺脚:
  “高竞,我给你的蛋塔有毒是不是?!”
  “郑冰,我们现在在谈公事。”
  “想问我话可以,一定要把我买的蛋塔吃了再说。”郑冰笑着说,“我现在可是在休假。”
  “休假?因为郑恒松?”高竞马上问道。
  “是啊,我哥涉案在局里影响不小,我们那边的局长叫我先休假一个星期避避嫌。”郑冰叹了口气,眼睛却一会儿看那个蛋塔,一会儿看看他。
  高竞无奈,只好把蛋塔拿起来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味道真不错,又热又香,边上还酥酥脆脆的,只可惜不是莫兰拿来的,他想,要是她在对面,我现在就可以吃三个。为了节省时间,他把蛋塔丢在嘴里,两三口就吞了下去。
  “很好吃,谢谢。”他低着头喝了口水,平淡地说。
  “好,你问吧。”郑冰往椅背上一靠,眼睛笑成一条长长的沟渠,高竞觉得现在这样看起来,她跟她哥郑恒松还真的挺像的。
  “我刚刚说了,我想了解郑恒松和齐海波之间的关系。”
  “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大概是6年前吧。”郑冰想了想才说,“我认识齐海波,还跟她吃过几次饭,她是个自我感觉很好的女人,人又漂亮又有自信,的确很有魅力。最开始是齐海波来找我哥跟问一个案子,他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是什么案子?”
  “我不太清楚。她好像是在调查一个过去的什么案子,想请我哥帮帮忙。”
  “郑恒松不是一直在反黑组吗?怎么会跟案子扯上边?是涉黑案吗?”高竞对此很感兴趣,于是忍不住瞪大眼睛注视她,这时候,他发现郑冰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我的脸上有什么问题吗?他琢磨。
  “这事,我不清楚,我哥很少跟我谈他的私生活。我只知道,齐海波经常住在他那里。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会结婚呢,因为我哥连结婚的房子都装修好了,可想不到,齐海波居然瞒着我哥跟别的男人有来往,后来被我哥发现了,他们的事就吹了。齐海波后来还追着赶着要跟我哥和好,我哥不理她,她就深更半夜扑到我哥那里求饶。结果呢,他们只好了两个月就又吹了,我哥被人打,她竟然自己逃走了不算,还跟别的男人去唱歌了,这也太过分了。出事后,她又回来求,这次我哥连门都不让她进,她为这事都自杀过呢。”
  “她自杀过?”
  “对啊,她发消息给我哥,说我哥不去见她,她就跳海,我哥没理她,她又说要开煤气,我哥还是没理她,她大概是没办法了,就跑到我哥的住处,当着我的面跪下来求他,抱着他的腿不肯放。我哥气得差点开枪打死她,幸亏有我和另一个他的兄弟在,才没出事。我哥是难得发火的人,要不是真的伤透了心,不会对她拔枪的。”
  “她当着你的面跪下?后来呢?”
  “我哥浇了她一头冷水,把她拎起来推了出去。三个月后,她就结婚了。”
  郑冰一边说,一边迅速掏出纸巾替他擦掉了嘴边的油酥屑。
  高竞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他真恨自己刚刚吃得太猛了,居然连脸上挂着碎屑都没注意到。可他愤恨地想,就算是这样,你也没必要代劳吧,你完全可以提醒我让我自己来,你这样不顾场合和男女之间的分寸先斩后奏算什么,而且动作还那么快,根本都来不及挡回去,干完之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还神态自若朝我笑,真是吃不消的霸王作风,跟你哥一模一样。高竞想,要不是为了那个电话号码,我才不会叫你出来呢。幸好现在莫兰不在,要不然,我回去又要被冤枉了。

  “郑恒松除了齐海波,还有别的女朋友吗?”高竞别过头,避开她的目光问道。
  “以前也有几个,但自从跟齐海波好了以后就都不来往了。我哥不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所以她有这样的下场,我觉得也是报应。”郑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这倒把高竞吓了一跳。
  “松哥是不是有很多仇家?”他问。
  “当然,他在反黑组干了那么多年,以前又当过卧底,仇家当然很多。不过,跟着他的兄弟也不少。”
  “5年前他被人打的那个案子后来查出是谁干的吗?”
  “没查出来。”郑冰蹙眉摇了摇头,似乎很为这事烦恼。
  “怎么会没查出来?”高竞很诧异。
  “一开始以为是黑帮寻仇,后来抓了很多人来问,发现都不是,那时候我猜测这事跟齐海波有关,我怀疑那是她的某个男人出于妒忌干的,我还怀疑过是她后来的丈夫,但后来反复查了一年,也没查出名堂来,结果这事就这样一年年搁置了下来,直到现在也没查出究竟是谁干的。”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盯着他的嘴唇看,那目光让高竞心惊肉跳,他真怕她会突然发神经跳过来亲他,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尽快切入正题。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来吗?”高竞严肃地看着郑冰的脸。
  “你想打听我哥的事。”她仍然看着他的嘴唇和下巴。
  他下意识地用手掌盖住嘴,同时低下头,以避开她那令人难堪的目光。
  “郑冰,我今天上午重新向电话局要了一份白丽莎临死前三天的电话通话记录。”他静静地说。
  如他所料,这句话一出口终于将郑冰的目光从他的嘴唇上移开了。
  她脸色阴沉地注视着他的眼睛,眉头打起了结,样子十分凶悍。
  “你向电话局重新要了一份白丽莎的电话记录?”她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是的。”高竞盯着她的眼睛,“你给我的电话记录单子被撕成了两半,你说是从抽屉里拿出来时不小心撕开了。”
  “你不相信我?”郑冰的口气中充满了戒备。。
  “我也想相信你,”高竞扫了她一眼,为自己终于能把她从一个花痴变成一个正常人感到高兴,“我把我新拿到的这份电话记录跟你的那份作了对比。”他故意停了一停,想看看她的反应,但是她没说话,只是神情紧张地看着他。。
  “我发现少了一个电话号码。”高竞说,“我查过这个电话,那是几年前你哥哥郑恒松的手机号码。”高竞盯着她看,这次她终于避开了他的目光,于是他终于把手从自己的脸上拿了下来,“郑冰,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她默不作声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说:
  “我小看你了,高竞。我没想到你会查。”
  “郑冰,你不了解我工作的方式,我只相信我自己找到的证物。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约你茶室见面了吧,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趁我现在还没张扬出去,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高竞很高兴看见郑冰又恢复了女刑警的正常表情,“白丽莎为什么要给郑恒松打电话?你为什么要瞒掉这个电话?难道你认为白丽莎的死跟松哥有关系?他们是什么关系?”
  “高竞……”她沉闷的呼唤了他一声,他发现她满脸羞愧,声音里还帶着恳求“我知道作为一个警察,这么做很不应该,但是请你相信我,正是因为我知道我哥跟白丽莎毫无关系,所以才会撕掉这个电话号码。”
  “说清楚点。”
  “我哥跟白丽莎完全没关系,我查过他了,他根本不认识白丽莎,白丽莎的确给他打过电话,她约他出来见面,说要跟谈一件重要的事,但后来第二天她就死了,他们没见上面,所以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相信我哥不会撒谎。”郑冰说到最后那句时,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好像在给一份文件加盖一个官方认定的图章。
  “那你为什么要向我隐瞒那个号码?!”高竞问。
  “我不希望你发现后向上面报告,你知道在机关工作,人际关系非常复杂。我哥那么年轻就坐在这个位置,很多人都盯着他,想尽办法要抓他的错,我不想让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成为那些人对付我哥的工具。”她抬起头,望着他,“高竞,我知道我这么做违背了一个警务人员的基本操守,你要怎么做我都没意见,但请你相信我,我哥真的跟白丽莎没关系,他是清白的。”
  高竞严峻地看着她的脸,沉默片刻后,问:“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没有了。”她连忙说,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刚才的锐气。
  “既然如此,也请你相信我,郑冰,我会把事情查清楚的,如果松哥真的是清白的,我绝对不会让他受冤。”高竞冷静地说。
  “谢谢你。”她温柔地注视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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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26 16:2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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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谈话应该到此结束了,但是高竞忽然产生了想跟她把事情彻底谈清楚的念头,于是他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郑冰,你真的是要结婚了吗?”
  她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代替,但她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僵直着身体坐在那儿看着他,。
  “你真的有未婚夫了吗?”他不得不再问了一遍。
  “没有。”她答道。
  “这么说,你上次是在骗我?”他想,果然让莫兰猜对了,女人到底比较了解女人。
  她没说话。
  “为什么?”他掩饰着不好意思,狠下心肠问道,“是因为……你喜欢我吗?”他希望她会骂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但她的嘴角却浮起一个浅浅的微笑,忽然站起身来。
  “我该走了。”她说。
  “等一等。”他也跟着站起身,心里实在不愿意碰到这样的情形,但是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不愿意半途而废,他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要走了,我不想再看你那张照片。”她别过头去,冷冷地说。
  “这次是另一张。”
  “你是故意在气我吗?高竞?”她低下头,声音里帶着某种像要哭的情绪。
  这句话顿时让他心软了下来。
  “对不起。”他说,“郑冰,请你……”
  她忽然回过头来,眼睛直视着他。
  “没错,我是喜欢你,高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我也不喜欢现在的我。”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眼睛湿润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高竞。”
  现在我成了伤害她自尊心的恶人了,高竞恨恨地想,如果你真的有自尊心就应该把它收收好,不要随便丢在地上,让人踩到了,又怨别人。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他尽量想使自己的口吻显得和气一些。
  “那是我自己的时间,我喜欢放在哪里就放在哪里,你没权利过问。”郑冰的眼泪没有掉下来,这让他松了口气。他希望她在他面前永远保持正常强悍的女警察形象,哭哭啼啼的温柔模样只会让他感到心烦。
  他避开她的目光,只听到她在那里说,“我知道你跟你的女朋友已经认识十几年了,但是爱情不是用时间长短来衡量的。”
  她在说些什么?
  “郑冰!”他刚想说话,就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她是个富家千金,从大学毕业后就没上过几天班,现在28岁了还靠父母养活,而且生活品质很高,从来都是穿名牌服饰,也许我的话你觉得不中听,但是高竞,我认为她并不适合你,你是个靠工资生活的上班族,你觉得你的收入能满足她的要求吗,也许你可以满足一时,但是满足得了一辈子吗?”
  高竞觉得,与其是听她说这些废话,还不如听下属念法医报告,“被害人血清、两颊、口唇、粘膜、尸斑、肌肉及内脏呈樱红色,上呼吸道及鼻孔有细泡沫、肺充血……”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他冷冷地回应。
  “我知道她还结过一次婚,还堕过胎……”
  这句话让他大惊失色,莫兰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会知道?谁告诉她的?
  “这事你知道吗?她跟你说过吗?我觉得她根本配不上你,她经历那么复杂,生活要求又那么高,她跟齐海波其实是差不多的人,我知道她曾经有很多男朋友,而你……”
  “郑冰!”他实在已经忍无可忍,这个女人凭什么对我女朋友说三道四,她是谁?他强压住胸中的怒气,对她说,“你说的这件事,我知道。的确,不是她本人告诉我的,但是我从来没问过她,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不在乎。郑冰,我警告你,如果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女朋友的坏话,我就把你隐瞒电话号码的事报告上去!”
  他的口气很严厉,这让他们对视了几秒钟。
  “我知道你爱她,但是她爱你吗?”她咽了一口唾沫,仍不死心地说,“如果她爱你,就不会逼你跟你妹妹绝交。”
  “高洁找过你?”他皱着眉头差点倒退一步,难道莫兰的秘密,是高洁告诉她的?但高洁又怎么会知道呢?他心慌意乱地琢磨着。
  “是的,她找过我。她很爱你,高竞,你应该多跟她沟通,现在她很痛苦,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跟她绝交,她是你唯一的妹妹!”
  该死的臭丫头!一定是她说的!他现在可以肯定了。
  “郑冰,我是我家的事,你不要管得太宽了!”他不耐烦地说。
  “我是为你好。”她望着他,声音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对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我也不指望你马上跟我有什么发展,我现在只希望你不要太瞧不起我。好吗?”
  这些话让他硬生生地把原来已经到嘴边的那番狠话又咽了回去。
  “再见。”他结束了谈话,并且别过头去尽量不去接触她深情的目光,他听到她说了声再见,以为她就走了,谁料到她忽然伸直身子把嘴凑过来在他脸上“啵”地亲了一下,等他被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退出了两步远。
  “再见。”她笑着说,随后转身离去。
  他目送着她的背景,气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又被偷袭了,真是防不胜防,照这样的趋势,下次见面她就要把他按倒在地了 。爱情怎么能让一个自称有自尊心的女人变得如此大胆妄为呢?他以前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主动的女子,真想上去揍她。她疯了吗?是不是吃定我不好意思推开她?
  高竞现在很后悔,刚刚因为一时心软没把话说绝,同时又恨高洁多事,真没想到她会自己跑去找郑冰,她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跟郑冰这个外人说莫兰的事?而且,还是说莫兰的秘密?
  但是,他不想给高洁打电话,自从她提起房子的事后,他就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他现在只想尽快从老房子搬出去,他心里隐隐觉得只要离开了那里,就等于把过去的痛苦岁月抛在了脑后,同时也卸下了肩上的重担。多少年来,他盼望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没有负担,没有过去,无忧无虑地跟莫兰生活在一起,不就是这些吗……
  没有房子有什么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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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郑冰见过面后,高竞忽然特别想念莫兰,想到她离婚后偷偷跑到法国流产的伤心往事被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如此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就感到满怀歉疚,好像自己也在不知不觉加入了伤害她的队伍,所以一离开茶室,他马上就打了个电话给她。
  “嘿,小羊。”电话一通,他就亲亲热热地叫她,因为莫兰属羊。
  “亲爱的。” 莫兰在电话那头答应上了,听上去心情很不错
  “你在干吗?”
  “我爸在做菜,我当他的小工,哈,你不知道我爸认真起来有多挑剔,我妈已经逃到她同学家去搓麻将了,现在就剩我一个被他折磨。”她好像在笑,“你在干吗?是在睡觉还是在工作?还是一边工作一边打瞌睡?”
  他一听就知道那后两句摘自齐海波的死亡情书。
  “信你看过啦?”他想到那封信上的语句就忍不住要笑,“有什么想法吗?”
  “乔纳觉得这可能只是第一稿,她可能写了第二稿给郑恒松。”
  “你呢,你有什么感觉?”
  “我现在还没看出来,只是有几个小地方觉得有点问题。”莫兰停了一下,“我现在还说不上来,晚上你来的时候我再跟慢慢说。”
  因为今天既没有挺身站出来大骂那个说废话的女人,又莫名其妙地被偷袭了两次,他感到特别对不起她,所以趁她没有说话的当儿,他就讨好地问她:“我晚上买蛋塔来给你吃好吗?”
  “蛋塔?好啊!不过我要吃现烤的葡式蛋塔,两边最好还要有点焦,我不要吃广式的,广式的蛋塔都是冷的,而且中间也没有奶油小波浪,高竞,你会买吗?可不要买错了。”莫兰有些不信任地问道。
  “我中午吃过一个热的,很好吃,大概就是你说的那种葡式的,我晚上去买。”他兴致勃勃地说完,马上就后悔了,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说漏嘴呢。
  果然,莫兰立刻问:“是谁那么好心请你吃蛋塔?”
  “就是个同事。”
  “同事?难道是郑冰姐姐?”
  “干吗叫她姐姐?”
  “以后凡是我看不惯的女人,我都叫姐姐。”莫兰道,“别打岔,快点招。是谁请你吃蛋塔?你有没有把蛋塔的碎屑吃到嘴边让人家帮你擦?”
  女侦探就是精明。他心里叹了口气。
  “我中午有事找她,她就请我吃了个蛋塔。”他老实地承认了她的其中一条猜想,“不过,我吃得很干净,她根本没机会为我服务,她什么都没做。”
  “真的?”她有些不相信。
  “嗯,当然。”他在电话这边,自己重重点了点头,好像正用橡皮擦去难堪的情节。
  “好吧,不说这事了。”她马上就不追究了,让他松了一口气,只听她继续说,“高竞,我觉得你应该把情书拿给郑恒松本人看,问问他是什么感觉。”
  “我考虑一下。我要问他的事太多了,得想想该先从哪里问起,他现在涉案的程度比我们想象得要深。你不知道,白丽莎临死前给他打过电话。”高竞说。
  “啊?真的?这么说他跟白丽莎的死有关系?”她很惊讶。
  “我想白丽莎不会无缘无故给一个平时并没什么交往的人打电话。我等会儿就要去找郑恒松,这两天局里叫他休息了。”高竞说起公事来,口吻就不知不觉变得冷静起来。
  “他被隔离了?”
  “大概是让他避嫌吧。他有没有给乔纳打过电话?”
  “应该没有。现在他这种状况,可能他也没办法泡妞了吧。”莫兰笑道。
  “他这么做是对的。在这种敏感时刻给乔纳打电话,只会增加她的负担。她也算是他的证人。”高竞说。
  “嗨。”莫兰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表姐真倒霉,本来还以为她会很顺利呢。对了,”她忽然转变了话题,“高竞,晚上来我家吃饭吧。今天我爸做了酱牛肉、花椒鸡、红烧肘子和八宝鸭,都好吃得不得了。你不来太可惜了。”
  高竞听到这几个菜名就开始咽口水了
  “正好,我找了一间房子就在你们小区对面,我们吃完饭,你陪我去看房子吧。也给我点意见。”他马上说。
  “真的打算搬出来?”莫兰问。
  “我已经决定了。”
  “那好,我陪你去。我们顺便看看还要帮你添些什么。如果你真的搬出来,要买的东西可多了,对了,我送你条新毯子吧。”莫兰温柔地说。
  “好啊。”他握着电话,心里像打翻了一个暖水瓶,暖意从心一直泼洒到脚趾头,他深深感到,莫兰真好。
  “那我不跟你说了,我爸又在叫我了,今天为了做那个八宝鸭,我都快被他使唤死了,记住,晚上一定要说好吃,不然他明天还要做。听到没有?”莫兰叮嘱了一番终于挂了电话。
  高竞站在街上,久久回味着这个电话给他帶来的美好感觉。
  酱牛肉、花椒鸡,空气中似乎还飘来一阵八宝鸭的香味,他觉得那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家的滋味。
  他决心要守住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感觉,于是拿出手机,删掉了郑冰的号码。他对想象中的郑冰说,如果我再见你,我就不姓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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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竞赶到郑恒松家时,心里小小地吃了一惊,他没想到,郑恒松的住处就在齐海波租住地的斜对面,两处住房虽然不在同一条路上,但实际上只差一个路口,几乎就等于是面对面。高竞猜想,那是齐海波故意搬到郑恒松对面的,这就跟他现在想住在莫兰对面一样,为的就是想跟所爱的人靠得近一些。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又增加了郑恒松的嫌疑,因为这样一来,他杀人后就更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迅速逃离现场了。
  郑恒松很悠闲地坐在书房里品酒,见高竞进来,他很客气地为高竞倒了杯白葡萄酒。
  “尝尝,味道很清。”郑恒松笑着说。
  高竞发现郑恒松今天穿得特别休闲,白汗衫,白长裤,还赤脚穿着双拖鞋。他的洁净打扮跟他那间布置简约的书房看上去极其登对,就像是专为配合这个房间穿的工作服。
  高竞工作时从不喝酒,于是他只是看了一眼那杯酒,说:
  “谢谢,我开车来的。”
  “好吧,请坐,今天又想问我什么?”郑恒松把白葡萄酒放在桌上。
  高竞在他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认识白丽莎吗?”他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问题郑冰已经问过我了。我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好像她在临死的前一天给我打过电话。”郑恒松说。
  “她找你什么事?”
  “她说有很重要的事跟我说,想跟我见个面,我同意了。”郑恒松扫了他一眼,随后悠然自得地把椅子的正面转向窗子,把目光投向窗外。
  “既然你不认识她,为什么要跟她见面?”高竞问道。
  “因为她问我,你想知道5年前是谁把你打得遍体鳞伤的吗?”郑恒松把椅子又转了回来,注视着他,“既然她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是个谜。”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郑恒松皱了皱眉头。
  “她跟你约的是几点钟?”
  “是第二天的下午六点半。”
  六点半?高竞觉得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定得有些尴尬,因为这是晚饭时间,难道白丽莎是想请郑恒松吃饭?还是倒过来,想敲郑恒松的竹杠?
  “她有没有说为什么定这个时间?”
  “她说她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空。”郑恒松道。
  她只有这个时间才有空?为什么?高竞琢磨,会不会是那天她的老公施永安正好有饭局,所以作为妻子的她可以抽身?如果她是故意要避着她老公,那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施永安跟5年前郑恒松的那件事有关?看上去,他可真不像是会派打手去袭击对方的那种人。而且,如果是他,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你们约在什么地方见面?”高竞问。
  “在AA商场底楼的星巴克。”
  “你认识施永安吗?”
  听到这个名字,郑恒松笑了笑。
  “我不认识。郑冰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她说那是海波的公公。”
  “也就是说你本人不认识施永安?”
  郑恒松摇了摇头。
  “那么,白丽莎打电话给你时,她的情绪怎么样?”
  “情绪有些激动。”郑恒松回想着,笑了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打错了,她好像在哭,后来她叫了我两遍,郑恒松先生,郑先生,我才知道,她的确是找我。”
  “你能否回忆一下她的原话?”高竞觉得当时白丽莎的反应非常重要,她很可能在电话里透露出许多信息。
  “我只记得她在哭,说话结结巴巴的,有点做作。她一直说,太糟糕了,太糟糕了,她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可怕的误会,接着,她要求我一个人来,否则她就只好回去了。这就是她说的全部。”郑恒松仰头看着屋顶的一角,答道。
  “可怕的误会?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高竞觉得“误会”两个字用在这里十分耐人寻味。
  “我不知道,我正想听听她的解释,谁知道第二天她失约了。”
  “你应该对她很好奇吧,难道她失约后,你没有去查她的电话?”高竞认为按照常理,郑恒松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索,但是这样一来,就又说明他撒谎了。因为如果他查到对方机主的名字,那他就应该知道白丽莎是谁,因为要查到白丽莎的档案对郑恒松来说实在是非常简单。
  但郑恒松的回答令却他吃了一惊。
  “我没查。” 郑恒松微微一笑。
  “为什么?”高竞觉得郑恒松的行为很反常。
  “因为那时候我以为又是海波在捣鬼。”
  “齐海波?她以前也给你打过这样的电话吗?”这一点高竞倒没料到。
  “有一次,她装成另一个人给我打电话,说要提供当年那件事的线索,后来约好的时间,她没来。情节几乎跟这次一模一样,只是海波没有哭,说话很流利。”
  “那你怎么知道是她?”
  “是她后来自己说出来的,她说她用了另一个人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郑恒松说。
  高竞现在知道郑恒松的感觉了,他一定是觉得,即便查出对方的名字,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因为那很可能是齐海波又拿了别人的手机打的,所以,查不查都一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真的能提供那件事的线索吗?另外,她为什么跟你约好后,又没去?”高竞觉得齐海波的所作所为很不可理喻。
  “她说她一直在查那件事,一直在查,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有线索,因为她从来没说过什么值得相信的话。至于那天她为什么失约,她的解释是。”郑恒松说到这里时,茫然地笑了笑,“她临出门时有个朋友正好来看她。”
  看起来,郑恒松根本不相信她的话。可是,齐海波的行为也真奇怪,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不是说在郑恒松出事后,她很想弥补自己的过失,很想跟郑恒松和好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出而反而的事呢?
  “那么她后来到底有没有把她掌握的线索说给你听?”高竞问道。
  “没有。”郑恒松直视他的眼睛,平静地说。
  
  

  也许她想说,但你根本没给她机会,高竞心道。
  “她给你写过信吗?”高竞问道。
  “写过。”
  “她在信里有没有提到过那件事的线索?”
  郑恒松看了他一会儿,好像他提了个无法回答的世界难题。
  “我不知道。”过了一会儿,他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高竞觉得这太匪夷所思。
  “因为我没看。”
  “你没看?”
  “我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郑恒松轻描淡写地说,高竞发现他的桌脚边正好放着一个废纸篓,他心想,看来莫兰想看第二稿情书的愿望是落空了,很明显,就算齐海波真的写过第二稿,郑恒松也已经看都不看给扔掉了。
  “你,一封也没看过?”高竞还是觉得这不太可能。
  郑恒松轻轻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
  “我对她的人、她的信、她说的话全都没兴趣。就连对她的死我也不是很好奇,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尽快破案,让我早点解放。”
  高竞觉得有必要给他看看齐海波的精彩情书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封情书的复印件递到郑恒松的面前。
  “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高竞很想看看郑恒松的反应。
  但郑恒松并没有伸手去拿那封情书,他凑近朝它扫了几眼,便厌恶地用手指将信往旁边一推。
  “收回去。”郑恒松冷冷地说。
  “怎么了?”高竞估计他已经看到了情书开头那一连串火辣辣的呼唤了。
  “我不想看。”郑恒松道。
  “松哥,我是在给你看关键证物,不是在做媒。这是齐海波临死前抓在手里的的信,有人判断这封信是齐海波在指认你是凶手,但我认为不是。所以你不想看也得看。”高竞板起面孔,再度把那封信推到郑恒松的面前。
  郑恒松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随后终于拿起了那封信。
  过了一会儿,高竞看见郑恒松放下了信。
  “有什么感想?”高竞立刻问道。
  “没什么感想。”郑恒松面无表情地把信推了回来。
  “这绝不单单是一封情书,否则齐海波不会临死前还抓着它不放,所以,你能不能仔细看看?松哥?”高竞对郑恒松的态度有些恼火。
  郑恒松把椅子转向窗子,他的目光再度朝窗外望去。
  “高竞,2002年5月20日,她在这儿跟我过夜。她根本不可能写这封情书。”郑恒松声音低沉地说,“那是我跟她的最后一次,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这么说,齐海波信里所说的,她当天晚上曾经去找郑恒松却看见他在门口没有接她的电话,这个情节也是假的?高竞真弄不懂,当初齐海波为什么要写这封满是假话的情书给郑恒松?为什么?她临死的时候为什么又要拿着这封信呢?难道她是想提醒郑恒松5月20日这个日期?
  “除了这个日期以外,别的还有没有出入?比如,她曾经给你打电话,但你不接。”高竞问。
  “这种情况有。”
  “她跟哪个男人骑马你知道吗?”
  “社长的朋友自然也是个社长,名叫沈是强。”
  “他们两个到底……”高竞还没问完,就被郑恒松干脆地打断了。
  “他们两个有关系,被我发现后没多久,齐海波就跳槽到沈是强的报社当了文化版的编辑室主任。两年后,沈是强又上调到上级报社当了总社长。”郑恒松转过头来,注视着高竞,“这种事在哪儿都很平常,齐海波只是有偿付出而已。”
  “你怎么能肯定他们有关系?”高竞问。
  “我是谁?高竞,我是谁?”郑恒松冷笑了一声,“连他们开房的录像我都有,只是照顾海波的面子,我从来不说而已。没有证据我不会冤枉她。”
  所以齐海波又说谎了,她说她跟那个男人什么事都没有,其实什么事都有。高竞觉得这个女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强,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说起脸皮厚,他脸上的皮肤忽然感到一刺,脑袋里闪过一张女的人脸,他赶紧集中精神,扫清杂念,他真的不想去回忆自己被偷袭的尴尬场面。
  “她是否知道你已经对她的事了如指掌?”高竞问。
  “她应该知道,她不笨。”
  “你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高竞,高竞,”郑恒松忽然无可奈何地哈哈笑了起来,“我真拿你没办法。”
  我的问题有什么可笑的,高竞想。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你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郑恒松摸着下巴,朝着他笑。
  “我总有办法让她知道。”
  妈的,等于没说,高竞想。
  “我现在只想知道,她明知道日期和事情都不对,为什么还要给你写这封显然全是谎话的信?”高竞只得换了话题
  “我不知道。”
  “想听听我的想法吗,这封信是提前写的,也就是说,是在5月20日之前写的,她写这封信的时候,并没有想到5月20日那天她会跟你在一起。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封信没有寄出的原因。”高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郑恒松。
  “有道理。”郑恒松说,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所以,我想她之所以临死前会抓着这封信,可能就是要你注意这个日期,如果她不是在5月20日写的又是在什么时候呢?她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呢?也许,她在写信的那天碰到了某件事,某个人。你还记得你站在门口挂断电话是什么时候吗?是不是在5月20日之前?”高竞说完这番话,忽然发现郑恒松的目光从最初的略帶嘲讽,变成了略带欣赏。
  “应该是的,具体哪天我不记得了,只记得我们是5月19日和好的。”郑恒松的态度也变得更为合作起来。

  “你们那次分手是为了沈是强?”
  “是的。”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年的3月,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郑恒松垂下眼睛,想了一会儿才道,“其实……”
  “怎么?”高竞意识到郑恒松想起了什么。
  “我忽然想起,”郑恒松抬起头盯着他,“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说过一句话。”
  “她说什么?”
  “她说,我结婚后就没再骗过你。”郑恒松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很呆滞,仿佛一不小心掉进了沾满灰尘的往事堆,直到几秒钟后,他才渐渐恢复活力,“她是在我转身走的一刹那说的,我当时没注意。”
  那也就是说,齐海波在过去的几年中,也许真的一直在查5年前的案子,也许真的还找到了一些线索,也许她真的想告诉他,但是他没有给她机会。高竞忽然想起齐海波抽屉里的那些尚未寄出的情书,不知道在那里面,她会透露些什么信息呢,他决定回去后好好研究研究。
  高竞正在考虑是不是该让女朋友莫兰加入研究情书的行列时,忽然听到郑恒松在问他:“可以帮我帶个口信吗?”
  “给谁?”
  “你说呢?”
  “是给乔纳?好啊。要传什么口信,我今晚正好去莫兰家吃饭。”
  “今天晚上10点我在楼下等她。”郑恒松面无表情地说。
  “你要跟她见面?可现在你这种情况应该尽量避嫌。”高竞提醒道。
  “所以我不能打电话,只好偷偷去。”说到这儿,郑恒松忽然表情严肃地看着他,“高竞。你相信我吗?”
  “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解除。”高竞冷静客观地说。
  “我没有杀死齐海波。”郑恒松认真地说,“我不需要杀死她,因为我已经完全把她从我的生活里删除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高竞觉得郑恒松的表述里似乎隐含着一个要求。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实。”郑恒松答道。
  高竞知道他的意思,其实郑恒松是想说,因为我没有杀齐海波,所以我今天晚上去见乔纳见面不可能是为了串供,我纯粹只是想去谈情说爱而已,所以,我希望你,高竞能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今晚的这个约会。高竞想,即便你不说,我也会为你保守秘密,因为我认为你的确不是凶手,虽然我嘴上不承认。
  “好吧,我知道了,我会转告她的。但你要把你掌握的齐海波的录像给我。”高竞说。
  “你想看?”郑恒松很惊讶地注视着他笑起来。
  “我是为了破案。”高竞一本正经地说。
  “是吗?”
  “我又不是没看过。证物中这种录像帶也不是第一次出现。”
  “好吧,等一等。”郑恒松笑着走过来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随后走出书房去,高竞愤愤不平地想,这算什么表情,好像我才刚满18岁,我又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犯罪证物。
  几分钟后,郑恒松拿了几盘满是灰尘的录像帶回到书房。
  “就这些。”
  “经过分类吗?是一个人一盘,还是怎么的?”高竞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问道。
  “什么一个人一盘?”
  “这里有5盘,你好像没必要把她跟一个男人的过程都录5盘吧?一盘有90分钟呢。所以我想问的是,5盘是否代表有5个男人?”
  郑恒松再次被他的话逗笑了,但是高竞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可笑。
  “你自己看吧,内容很丰富,不仅仅是开房录像。”郑恒松说着,又拍了拍他肩,“不过,不要随便公开,因为这牵涉到别人的隐私。”
  “放心,我知道分寸。我要录像只是想看看在那段时间,齐海波跟哪些人有过交往,也许其中会有线索。”高竞笑道。
  “我明白,我明白,我明白。”郑恒松一迭连声地说。
  “你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信息,不管多小的事,都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郑恒松笑着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郑冰说,她已经打了申请要调到你的部门去当你的副手。”
  什么?!郑冰要来当我的副手?这个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她什么时候打的申请?”高竞禁不住提高了嗓门。
  “昨天。”
  “她是不是有点……太……!”他的脸色一定很难看,因为他发现郑恒松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他。
  “这件事还没批下来,不过批下来的可能性很大。”郑恒松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我不需要副手!”他冷淡地说。
  郑恒松看了他好一会儿,笑着问:“你好像很讨厌我妹妹。可我妹妹好像很崇拜你。一直在我面前说你有多能干。”
  “总之我说了,我不需要副手!”高竞恼火地说,心里对郑冰的牛皮糖作风简直是厌烦到了极点,他现在理解为什么当初郑恒松差点拔枪打死齐海波了,这种叫人厌烦的爱慕和纠缠只会给对方带来无尽的困扰和烦恼。
  “郑冰是个好警察,如果真的让她当你的副手,只会对你的工作有帮助。”郑恒松说。
  “我只希望她好好呆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不要乱动。”高竞顿了一顿,终于鼓起勇气说,“我不想说她的坏话,但她现在给我的感觉就像是细菌一样在我周围乱飞,我简直躲都躲不开。我有女朋友了,你也看见过的,如果我平时工作的时候总帶着个女的,我女朋友会怎么想?而且郑冰有时候也太,太不注意分寸了,你能不能跟她谈谈,叫她收回那个申请?她这样我只会更加讨厌她。”
  郑恒松皱起眉头凝视了高竞好一会儿,随后笑道:
  “她在追求你?”
  高竞没说话。
  “好吧,我劝劝她,不过,我不保证结果,因为她倔起来10头牛也拉不回。”
  妈的。看来凶多吉少。高竞在狠狠地心里骂了一句。
  “其实你可以直接介绍郑冰跟你女朋友认识。”郑恒松提议。
  “我干吗要做这种事?”高竞奇道。
  “因为这是女人之间的战争。”
  “根本不需要莫兰去跟别人争,我已经作了决定。”高竞斩钉截铁地说。
  “可莫兰也许能帮你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她也许有办法让我妹妹知难而退,像我妹妹这么倔的人,靠劝是不行的,只能用事实说话。”郑恒松似笑非笑地说。
  高竞对郑恒松的态度感到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要帮我对付你妹妹?”高竞问。
  郑恒松笑着搂住他的肩。
  “因为我觉得你配不上她。”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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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嫌疑犯

  晚餐非常丰盛,高竞跟莫兰一起走出莫家的时候,还在一路打着饱嗝。他只要一想起刚刚在饭桌上莫中医跟莫兰的对话就想笑。看来,这个老父亲对女儿招待男朋友的过度热情有些吃醋了,所以整个晚上都在用话刺他,可是每次他说什么刻薄话,莫兰都挺身而出反唇相讥,最后,莫中医只好气呼呼地对女儿说:“看来我只是你爸,他是你太公。”听了这话,莫兰妈妈和乔纳都在旁边偷笑,搞得他倒是很不好意思。
  “你别见怪,”可能看出了他的尴尬,莫兰的妈妈一边给他夹了块肘子,一边笑着说,“他们父女倆在家总是这么闹的。”
  “谁跟我爸闹啦,是他老是欺负高竞。高竞可是客人。”莫兰理直气壮地说。
  “他是客人?我看他的地位比我都高。”莫中医酸溜溜地说。
  “谁叫你没他年轻,又没他帅!”
  “没生你的时候我也很帅。”
  莫兰和莫中医就这样一个晚上来来去去地斗着嘴,这热闹的场面让高竞好生感触,一直以来,他都希望他自己的家也有这种氛围,但自从他父亲去世后,他的家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如此欢快的笑声。
  “你在想什么?”走在马路上,莫兰问他。
  “没什么。”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爸做的菜的确很好吃,我吃得都站不起来了。”
  “我爸对做菜这件事特别较真。我5岁时,他就让我在他旁边做他的下手了。”
  “那你妈不做菜吗?”
  “我妈才是标准的千金大小姐,从来不下厨房,以前我爸做菜的时候,我妈如果兴致好,就会在旁边给他念首诗。”莫兰亲热地勾着他的胳膊向前走。
  “你妈真有意思。”
  “有意思的是我爸,我爸后来建议我妈干脆念英文诗。我妈问为什么?我爸说,反正一样听不懂。我妈听了这话一气之下就再也不进厨房了。”莫兰笑着说,忽然眼珠一转,“你真的吃得很饱?”
  “嗯。”他点了点头说,“你说晚上有好吃的,所以我午饭都没吃,特意留着肚子,结果一吃就吃过了头。”
  “那你一定需要做一件事。”莫兰拉着他走进一片树荫。
  “什么事?”他的心怦怦跳,不知道她要捣什么鬼。
  她把他推在一棵树上,仰起头朝他咪咪笑,随后一边用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的眼睛看,一边动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松开了一个节,又利索地帮他扣上。虽然她做得相当快,而且她的手指也没有碰到他的皮肤,但是只要看着她的眼睛,想想这个动作背后隐含的意义,他就禁不住全身热血沸腾。
  “莫兰……”他低低呼唤了一声,想要抱住她。
  不料她竟然一下子逃开了。
  “走吧,我们不是要去看房子吗?”她笑着说。
  “你过来。你怎么可以勾引完我,就不管我呢?太不人道了。”他有些生气,故意站在原地不动。
  “小老虎生气啦。”莫兰格格笑着奔回来,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猛地往他身上一跳,他顺势接住了她,现在他们脸对着脸了。
  “你真坏,根本不像属羊的。”他激动地望着她柔嫩干净的脸,真想一口把她咬在嘴里。
  她笑着说:
  “高竞,我给你念首诗吧。”
  “那就念首英文的吧,反正听不懂。”他哈哈笑起来,笑完便一下子吻住了她。他真喜欢这感觉,像在吃棉花糖,纠纠缠缠又甜丝丝的,而且他总觉得她的皮肤里有股能让人昏昏欲睡的香甜味道,真怀疑她是否涂了某种帶有麻醉成分的护肤品,不然为什么一接触她的皮肤,他就有种想要躺下来的感觉呢。
  

  几分钟后,他们重新走上小区的主干道,他搂着她的肩,觉得她现在就像一只柔弱的小羊。
  “高竞,你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她仰头问道。
  “我已经列出了嫌疑人名单。”谈起工作,他的口气就变得自信起来,腰板也挺直了。
  “噢,是哪几个?”
  “先从白丽莎的案子说起好不好?”
  “你已经能肯定她不是自杀了吗?”
  “应该不是。我查过她的电话记录,就像你说的,她既然要写书,就会找出版社,她的确找过一个出版社编辑,她们约好第二天见面。其实她第二天不仅约了那个编辑,还约了郑恒松,另外还约了一个人。”
  “另一个人?是谁?”莫兰看着他。
  “你想不到的。她现在也是我的同事。”高竞笑了起来。
  “到底是谁?”莫兰好奇极了。
  “张小桃。”
  “张小桃?就是乔纳说的那个张小桃?斯文败类的情人张小桃?”莫兰大吃一惊。
  “对,就是她。我今天下午抽空跟这个张小桃聊了几句,她说白丽莎给她打电话,自称是她一个旧同学的家长,说想还她一些东西,但她并没有说出这个旧同学的名字。张小桃问她,她说见面再详谈。”
  “如果张小桃把什么东西留在某个同学家里的话,那说明她跟这个同学关系很不错,她应该能回忆起是谁来。”
  “她说她不知道,要回去想想。”高竞说。
  “好吧,这样基本可以认定白丽莎不自杀了。那么你说的嫌疑人是哪几个?”
  “白丽莎在生日派对上发火,当时在座的人应该都是嫌疑人。女性除外,因为她的火气好像是针对男人,所以,凶手应该是男人。”高竞注视着前方,表情认真地说,“当时在派对上一共有5个男人,她老公施永安,施永安的儿子施正云,她的前夫骆平,还有她的朋友宋恩和沈是强。这5个人都有嫌疑。”
  他一说完,莫兰就提出了问题:
  “可是,白丽莎是在凌晨3点芷5点之间死的,服用的是顷刻毙命的氰化钾,氰化钾又在她自己杯子里,她还是死在家里的沙发上,你凭什么认为5个人都有嫌疑?我觉得应该是她家里的人更有下毒机会吧。”
  高竞很乐意解除她的疑惑,于是他不慌不忙地说:
  “我调查过,白丽莎有4个杯子,一个用来喝酒,一个用来喝白开水,一个专门是喝茶的,还有一个是专喝咖啡之类的饮料的。她死的时候,用的是喝白开水的那个杯子,晚饭期间,她一直在喝酒和茶,没有喝过白开水,那个白开水的杯子一直放在餐厅的茶盘里,所以当天参加派对的人都有机会下毒。”
  “你是说,那天派对中的某个人趁别人不注意下了毒?那么他是怎么得到氰化钾的呢?凶手下毒用的氰化钾难道就是白丽莎买的吗?”
  “我认为就是白丽莎购买的氰化钾,因为凶手肯定是听了白丽莎说的话后,才想到要杀白丽莎的,他应该来不及自己准备毒药。”高竞道。
  “照你这么说,凶手应该知道白丽莎购买毒药的事。”
  “我也这么想。我觉得到目前为止,白丽莎的老公施永安的嫌疑最大,因为他最有可能知道买毒药的事,白丽莎是他的老婆嘛,而且他也有充分的机会下毒。另外在葬礼那天,从白至中对施永安的态度看,我也觉得施永安有问题。那天,白至中分别在找当天派对上的几个男人说话,好几次都是施永安一出现,他就走了,这说明白至中想避开施永安,他对这个人有怀疑。”
  “那白至中的案子最大嫌疑人应该也是施永安喽?”
  “照理是的。”高竞说。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白至中一开始就在怀疑施永安,那他肯定不会吃施永安递给他的东西,他会特别防着施永安,所以我认为杀死白至中的人不是施永安。”
  “现在就是不知道白至中是怎么服毒的。”高竞觉得莫兰说得很有道理,“我觉得只要知道他是怎么吃的毒药,应该就知道是谁下的毒了。如果不是施永安,那么他们每个人又都有嫌疑了。”
  “可齐海波的案子应该可以把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吧。”
  “对,我查过这几个人的不在场证明,现在排除了两个,一个是骆平,齐海波死的那天晚上他在朋友家打牌,他的朋友已经都证实了,另一个是施正云,他承认当天晚上自己跟骆小文在万方酒店开房,我们已经查到两人进入酒店和电梯的录像。他们是第二天早上8点离开酒店的。”
  “那么就剩下施永安、沈是强和宋恩了。”莫兰掰着手指算道,她很希望那个剪手指甲和搞外遇的恶心男人施正云是凶手,当年现在看来这希望落空了。
  “在白丽莎生日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见沈是强跟齐海波一起来到她的公寓。”高竞用再平常不过的口吻说,“至于宋恩,有段时间他跟齐海波好像也很熟,齐海波还曾经为他写过专栏文章,有人看见他们在酒吧里跳热舞。”
  “这么说,海波姐跟宋恩和沈是强都有关系?”
  “我下午去看过郑恒松了,他说齐海波就是因为跟沈是强有暧昧关系才能调到沈是强的报社当编辑主任。”看到莫兰的眼睛里满是怀疑,高竞马上说,“郑恒松说话是有根据的,他给了我齐海波和沈是强开房的录像帶。有5盘呢,他还说内容很丰富,不止开房的,我估计他找人跟踪了齐海波。也许齐海波还有别的情人。”
  “有录像帶?”莫兰又兴奋又好奇,马上停住脚步说,“我也要看。”
  “看什么看,这是证物,又不是电视剧。”高竞笑着说,“郑恒松叫我不要外传。因为涉及到人家的隐私。”
  “我最喜欢看涉及隐私的录像带了,我一定要看,我一定要看。”莫兰拉扯着他的衣服,摇晃着。
  “不行。”高竞转过头,低声说,“你已经够坏了,看完录像帶会变得更坏。我不放心。”
  “那我回去了。我不去看的房子了。”莫兰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
  高竞最怕她来这招了,连忙拉住她。
  “换样东西给你看行不行?齐海波的其它情书,我还没来得及研究,你帮我研究一下?”高竞用半是商量半是恳求的口吻轻声问她。
  “情书哪有录像带好看?”
  “录像带我真的不能给你看,虽然我们关系好,但我也不能太不讲原则,你也希望我是个好警察吧。”他轻轻摇她。
  “我只希望你是个好男朋友。”莫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你一个去看吧,3=0的家伙,是该好好看看!哼!”
  “什么3=0?”高竞听得一头雾水。
  “走吧,别说了,你的房东都等得不耐烦了。”莫兰笑着拉他往前走。
  

  乔纳被莫中医赶下来倒垃圾,满心不愿意,为什么你女儿可以出去谈恋爱,却要我下楼倒垃圾,而且还是在晚上10点钟,这不是诚心欺负我没父没母吗?要不是看在我姨妈的份上,妈的,我非把垃圾扔在你脚上不可!她一路骂骂咧咧地拿着垃圾袋走下电梯。垃圾桶就在大楼门口的斜对面。
  她走出大楼,怒气冲冲地把垃圾袋“砰”地一声扔进那个黑色垃圾桶刚想转身回大楼,就有人在背后拦腰抱住了她,她下意识地用臂肘向后面重重撞去,只听到那个人呻吟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听那声音好像是郑恒松。肯定是这个死人!
  她转身正要发作,却看到郑恒松痛苦地捂着肚子,身子弓成了一个虾米。
  “你,你怎么样?”她这下倒有些急了,因为她忽然想起,郑恒松曾经受过重伤,而她刚刚的那一下,的确力量不小,谁叫他偷袭她?
  他不说话,只是紧皱眉头低着头,好像在忍住疼痛,随后他把一只手重重搭在她的肩上。她觉得他好像已经把全身的力量压在了她身上,她很想推开,但看他如此痛苦,她只能作罢。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看着他的熊样,乔纳感到既不耐烦,又不安。
  “我痛死了,你救救我。”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同时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快扶我到花坛那里坐一会儿。”
  “妈的,你也算男人!你是不是纸糊的?我只不过撞了你一下。”乔纳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很不情愿地扶着他坐到花坛边的长椅上。
  他把头靠在她肩上,喘着粗气,看上去很虚弱,很痛苦。
  “你到底怎么样?要不要上医院?”她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用手捂着的肚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帮我揉揉,我痛死了。”他说。
  “啊?”乔纳一惊。
  “快点,乔,救救我。”接着,他轻声在她耳边唠叨起来,“我真的很痛,非常痛,痛得死去活来,太痛了,是一种没办法形容的痛,一种你无法体会的痛,一种你想象不到的痛,实在太痛了……”
  乔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妈的,我应该撞你的嘴!这样你就不会再啰唆了!”她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按住他刚刚按的地方,“是这里吗?”
  “不对。”他说。
  “不对?”
  他迅速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是这里。”
  “你耍我是吧?”乔纳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捏得牢牢的。
  “我说的是心痛。”他笑了起来,痛苦的表情一扫而空。
  “痛个屁!我刚刚撞的不是这儿。”
  “撞一下算什么,以后我这个人随便让你撞,你爱撞哪儿就哪儿。我是因为这几天没见着你才心痛的。”郑恒松笑着搂住她,“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想我?”
  乔纳努力想推开他,但是没有成功。
  

 “神经病!”她看也不看他。
  “干吗这么凶?”他摇了摇她的肩,温柔地问道,“结婚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三天期限到了。”
  “只有两个字。”乔纳狠狠地说,“做梦!”
  “结婚本来就跟做梦一样,这么说你同意了。”
  乔纳回头就瞪了他一眼。
  “我说的是,不行!”
  “为什么?”
  “妈的,不行就是不行,有什么为什么!”
  “喜欢我吗?”他凑近她轻声问道。
  “不喜欢。”乔纳斩钉截铁地说。
  “你撒谎。”他盯着她的眼睛看,把她看得浑身发毛。她烦恼地别过头去不理他,他问道,“你到底在怕什么,乔。”
  她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在跟我说这些屁话之前,你至少应该先说说你跟张小桃是什么关系吧!”
  她没想到,听了她的话,他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你是在担心她?”郑恒松止住笑说,“好吧。我告诉你。我跟她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她是我的帮困对象。”
  “帮困对象?”
  “6年前,她和几个女同学一起被骗到黑帮开的色情舞厅跳艳舞,我们在一次行动中解救了她们,我就是在那时候认识她的。她很聪明也很要上进,但父母都死了,祖母又有疯病,家庭条件很差,所以我供她念了书,她毕业后,我想帮帮她,就介绍她到机关工作。”他一边说,一边轻抚她的背,“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派出所,等她三个月实习期一满,她就会去那里的档案室工作。所以她在你这儿只是很单纯地实习而已。你想哪里去了?我怎么可能让她来代替我老婆的职位。”
  他摸着她的脸道:“你是档案员,我说的是真是假,只要自己明天去查一查档案就知道了,我们那天的行动代号叫,猎狼X8。事情发生在2001年。”
  “哼!我没空查这无聊的事!”乔纳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说,“姓郑的,不管张小桃跟你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会跟你结婚的。”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你这自以为是的男人。我喜欢诚实的男人!”她终于推开他站了起来,“像你这样的人,也许一开始会觉得很有吸引力,但你不是过日子的人。”
  “你是这么看我的?”他仰头看着她问道,这次他没有把她拉回来。
  “我不喜欢过日子费脑子,所以如果我要结婚,我也要找一个老实人。你不是我想要的人。我不会跟你结婚的。”乔纳很高兴自己终于把话都说明白了,“我承认我是有点喜欢你,但是我也有点喜欢刘德华和张学友,所以这根本不算数。你死心吧。”
  她看得出来,这话让他深受打击。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从一个女人嘴里听到完完全全的拒绝,他也许一向认为女人都会为他痴狂,他一求婚,她们就该感恩戴德匍匐在他脚下说谢谢,可惜她做不到,因为在她眼里,他永远只是那个躺在腿上里听她说苹果理论的臭小子。
  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她,随后叹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他站在她面前,注视了她很久,才说:“现在我是真的心痛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先回去了。”
  “再见。”她干脆说。
  他又一次深深地注视了她一眼,才终于转身走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乔纳感到心里一阵轻松,但同时又有些难过。
  妈的,我还真的挺喜欢他的,是喜欢刘德华的10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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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竞找到的房子就在莫兰对面的小区里,屋子很小,也很破旧,是老式公房的三楼,莫兰看着是100个不满意。这里只有一个房间,没有客厅,地板脏呼呼的,抽水马桶更脏,里面满是水渍和污渍,虽然有淋浴设备,但没有淋浴房,只有一个很小的浴缸,厨房又小又油腻,卧室很暗,没有空调,四壁斑驳,有小孩涂鸦的痕迹,最让莫兰受不了的是那条大窗帘,暗红色,上面积满了灰尘,好像一百年没洗过了。莫兰觉得,虽然高竞原来的住处也不算很舒适,但比这里还是要强很多,至少那是他习惯的生活环境,她本想劝他不要租,但他却满不在乎,很爽快地就付了四个月的房租给房东。
  等房主交出钥匙离开后,莫兰问他:“干吗要租下来,这么烂的房子也要1000块一个月,简直太黑心了。”
  “房子很难找,你这里是市中心,什么都贵。能找到这样的已经很好了。”他一边说,一边环顾这间满是怪味的房间,“其实我觉得这里还可以,淋浴器是好的,热水器也能用,抽水马桶也没坏,煤气也能开。床还是席梦思呢。我原来的是木板床,你知道的。”
  对这么糟糕的环境,他都那么满意,说明他对生活的要求有多低,想到这个,她的心里就很难过。
  “算了,你还是去跟那房东把钱要回来,别搬了。毕竟还是原来的地方舒服。高洁也不会真的赶你走。有本事叫她拿出遗嘱来。”她说,同时用纸巾捂住鼻子,她不喜欢这屋子里的气味,觉得在这里呼吸很可能会得支气管炎。
  他不说话,打开阳台门,走到阳台上,往外看。
  她跟了过去。
  “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莫兰走上去拉拉他的衣服。
  “我想搬出来。”他没有看她,望着阳台外面的万家灯火说,“不要提什么遗嘱了,我妈肯定会把房子留给她的。”
  “为什么,眼见为实嘛。你妈死……过世的时候,说的那个房子肯定不是你现在住的房子,是原来的那套,后来你把它卖了,买了这套,产权证上是谁的名字?”
  “是我跟她两个人的名字。当时我没想到这些,我以为……”他说到这儿,笑了笑,“别说了,这房子还不错,从这里就可以看见你住的那栋楼。你看。”他朝莫兰家的方向指了指。
  “那你准备怎么办?把房子改成她一个人的名字?”莫兰没这心思。
  “嗯。那天她来找我,我跟她说了,我们已经约好了时间,明天就去房产中心办理手续。”他平静地说。
  莫兰听到这里差点背过气去,这个高洁,还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还说什么不是赶哥哥走,还说不是要房子,既然如此,干吗还跟他约时间去房产中心?
  “那她知道你要搬走吗?”她忍着气问道。
  “她叫我不要搬,她说只要我愿意,可以一直住下去,还可以在那里结婚。但是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住在别人的屋檐下。我要搬出来。你帮我一起来整理吧。莫兰。”他回过头来看着她,一脸轻松地笑着说。
  但是莫兰看懂了这个笑容,又是那种受到伤害后,假装若无其事的笑,看了只会让人觉得心酸。
  “我会雇个人来整理的,你忙你的去,别管了。这里需要来个大扫除,否则哪能住人。”莫兰别过头去,看着满是灰尘的窗帘说,“首先,我要换了这鬼东西。”然后,她温柔地拉着他的手说,“我买好看的窗帘给你挂上,好吗,高竞。”
  “好,到时候我把钱给你。”他道。
  “别跟我提什么钱不钱的。”莫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最近自从房子的事出了以后,他已经好久不跟她提结婚的事了,本来他每天都要提三、四回,于是她问他,“你最近怎么不求婚啦?是不是变心啦?”
  她是在开玩笑,但忽然发现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但随即又笑了。
  “我怎么会变心呢?”他嘀咕了一句,同时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像在说,即使为了这头发,我也不会变心。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你别瞎想。我这两天去看过房子了,房价真贵,我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供出一套像样的来,我原来的房子,现在也可以卖到六十多万。我准备过两天去单位里打听一下,有没有买房津贴什么的,我准备把公积金和按揭的事研究一下,我根本不懂这些,我想等这些事都弄好了,再跟你说结婚的事。”
  说完他又笑笑:“没办法,我是工薪阶层嘛。”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莫兰忽然眼睛就湿润了。
  他原来就是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的家,那100万,她父母的资助,他觉得都不是他的。他只想要一个自己的家,因为他不想再被赶出来了。
  “你怎么了?”他看到她流泪,有些疑惑。
  “没什么。”她紧紧搂住他,亲了亲他的脖子,然后擦干眼泪笑着说,“我等你的消息。关于那买房津贴的事。”
  
  
  莫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1点了,她发现餐厅里还亮着灯,这时候她的父母早就回房睡了,所以她以为是谁忘了关灯,却不料一走进餐厅就发现乔纳坐在餐桌前正在呆呆地啃苹果。
  高竞的口信最先传到了莫兰耳朵里,于是莫兰去探了探乔纳的口风,结果发现直接把口信传给她,她很可能会拒绝赴约,所以莫兰就干脆让父亲到时候想办法,莫中医天生好做此类事,马上就满面笑容担保一定完成任务。现在莫兰看乔纳这表情,估计是已经跟郑恒松见过面了。
  “喂,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坐在这里?”她推推乔纳,同时打趣道,“见过他了?”
  乔纳从独自冥想中醒过来,看了她一眼。
  “混蛋,你们都串通好了是不是?”她问,话虽凶,口气却不凶,这让莫兰有些不习惯,又有些好奇。
  “他在这种风口浪尖冒险来见你,到底是什么事?”
  乔纳咬了一口苹果,目光有些呆滞。
  “求婚的三日期限。他今天是来听回音的。”她道。
  “噢?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我怎么可能会再结婚呢?”乔纳眯起眼睛说,仿佛在自言自语,随后她忽然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表妹,“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们刚刚去看了高竞借的房子,后来又去了他家拿情书。”莫兰觉得口干舌燥,便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情书?是什么玩意儿?高竞写给你的情书?”
  “不是,是齐海波写给郑恒松的情书,她死后在她抽屉里找到的,都没寄出去,”莫兰发现乔纳正很专注地盯着她,“大概有三十几封。”
  乔纳做了个鬼脸:“三十几封?这女人真能写。要是我一句也写不出来。”
  “你不用写,用说就可以了,他会听的。”莫兰道,“张小桃的事你有没有问他?”
  “他说张小桃是他的帮困对象,她实习期满以后就会去别的地方上班。这是我整个晚上听到的最实在的一句话了。”乔纳静静地说。
  表姐这种不加粗鲁前缀的单纯说话方式,莫兰已经久违了。话说,姐夫计小强还活着的时候,乔纳其实很少说“妈的”这两个字,那时候的她是一个性格爽朗,说话风趣的长腿帅女郎,酷爱运动,经常拉着莫兰去附近的体育馆打羽毛球和打乒乓。
  “既然事情已经澄清了,你就该给他机会。”莫兰问道,“你真的不喜欢他?”
  “我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乔纳咬了一口苹果,渐渐露出笑容,“妈的,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他。”
  莫兰觉得,表姐最大的优点就是为人爽快,从不矫揉造作。她为表姐能看清楚自己的感情,并且愿意说给她听而感到高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拒绝他?”莫兰问。
  “我刚刚也在想这个问题。”
  “怎样?”
  “其实我就是不想再跟任何男人扯上关系,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我就喜欢一个人。因为这样更干净。”乔纳面无表情地咬苹果。
  莫兰把她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才问:“什么叫更干净?”
  “我不想跟新的人打交道,就像我的工作一样,我喜欢一个人在那里忙,不想被别人打扰。”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他吗?”莫兰觉得乔纳的话不太好理解。
  “一旦打破平静,你就永远别想清静了。结婚这种事一开始可能会叫你觉得挺开心,但时间一长就说不定了。”乔纳说到这儿,声音变得压抑起来,“看看计小强,当初我们两个有多开心,可到头来怎么样,我现在除了每年要去看他妈,我还能得到什么?上次我还跟老太婆说呢,我说,你比我幸运,你有三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可我呢,只有一个老公,他死了,我只好来看看你了,可你跟他长得一点都不像。”
  乔纳说到这儿便停了下来,好像嘴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咬了一口苹果。
  乔纳的话让莫兰感到既好笑,又难过。她现在知道乔纳的困扰在哪里了,她始终无法摆脱丈夫去世的阴影,她害怕一旦把情感放进去,会不能自拔,然后就有可能再次面临生离死别的痛苦。莫兰虽然从不曾有过相似的经历,但她只要把高竞和自己摆在乔纳和计小强的位置想一想,就完全理解了乔纳的心情。但越是这样,她就越是希望表姐可以重新再来,能给得到幸福,所以她控制心中的感伤,用轻松的口吻说:
  “可是你不能总把自己埋在过去吧。所谓缘分天注定,既然是天注定,那就是天上的人安排的,我相信,是姐夫让你碰到郑恒松的,因为他希望你过得幸福,希望有个人陪你,可不要辜负姐夫的一番心意噢!”
  乔纳转过头,困惑地瞪着她。
  “缘分天注定?”她咀嚼着这几个字,好像这五个字是深奥的“狭义相对论”。
  “你们的缘分就跟我和高竞一样。我们错过了13年,你们错过了5年,但是最终还不是走上了一条路?所以真正的缘分是逃不掉的。”莫兰笑嘻嘻地说着,忽然想到了高竞,不禁心情又低落下来,“其实你跟郑恒松是很幸福的,你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困难,我跟高竞才叫难哪。你们结婚至少不用考虑买房子的事吧,郑恒松有房子,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只要过去当太太就行了,可是我们呢?”
  “你们怎么了?”乔纳关切地问道。
  “房子现在成了高洁的了,高竞准备买房子,但他能力有限。”
  “妈的,这女人真是狼心狗肺。我建议你在结婚前,先把她跟梁永胜的关系撬翻了。我看得她牙痒痒,真希望在我的档案里看见她。”乔纳咬牙切齿地说。
  “我才没这闲功夫,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她了。”莫兰说。
  她忽然想起一个小时前她在高竞家帮他理东西时的情景。整整20分钟,他低着头闷声不响地把橱里的衣服一件一件塞进旅行包,当他理到最后一件的时候,他对她说,莫兰,幸亏你去年生我气没给我买衣服,不然就装不下了,我只准备了两个旅行袋。那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听了觉得心碎。
  “高竞想买房子,但这就意味着他要做几十年的房奴,他已经过了那么年的苦日子,我真的不想这样。所以,你看,我们很难。你要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莫兰站起身准备回房,现在她感到精疲力竭,心情也糟透了。
  她在转身的一刹那,听到乔纳在她背后很坚决地说:“郑恒松跟高竞不一样,他太花,只适合当情人,不适合当老公。我不要他。”
  这就是乔纳的结案陈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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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新发现

  梁永胜比莫兰晚到10分钟,一见面,莫兰就发现他的气色不太好,虽然打扮得仍然干净体面,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但今天的他却眼神涣散,神情倦怠,而且也没有拿公文包。看见她,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亲爱的,找我什么事?”他一边说,一边招手叫来侍应,要了一杯热咖啡。
  “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很忙?”莫兰生怕自己突然把他拉出来吃午饭会影响他的工作。
  “啊,是啊,最近有点忙。不过,不影响跟我的宝贝约会、”他叹了口气,笑着问,“怎么样?想我了?”
  “别乱说话。你既然挺忙,那我开门见山了。”莫兰说,“其实我就想问问你跟齐海波是什么关系。”
  “齐海波?”梁永胜有些意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想起问她?”
  “她死了。”莫兰平静地说。
  “她死了?!”梁永胜显然十分吃惊,他瞪大眼睛呆望着莫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
  “就在前几天,她是被人勒死的。”莫兰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她感到自己这一趟来对了,他跟齐海波的关系的确非同寻常。
  这个消息给他帶了不小的打击,她看见他闭上眼睛,把脸转向窗外的车流,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声音,过了好久,他才转过脸,睁开眼睛轻声说:“可怜的人,我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结局。不过,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
  咖啡端上来了,他的手指在洁白的咖啡杯上轻轻弹着,莫兰注意到他手指上原来戴着的那只白金结婚戒指不见了。
  “永胜,你跟海波姐认识是我介绍的,对吧?”莫兰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空空如也的手指,让她心里有点不安。
  “对,她结婚比我们早一个月,我们一起去参加了她的婚礼。”他平淡地说。
  “在那之后,你们还联系过吗?”莫兰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眼睛。
  他注视着她,好像在跟踪她的目光轨迹。
  “你到底想问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咖啡。
  “你跟她,嗯,有没有……有没有那种关系?”莫兰望着他的眼睛,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干吗要问这个?”
  “你跟她有那种关系的对吧。听你的口气就知道了。”莫兰说。
  他再度闭上眼睛,随即笑了出来。
  “是啊,我跟她有过一夜情。”他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本来我也不知道。但我昨天晚上看了她写的一些信,那是警方在她抽屉里找到的,她的信里提到了你。”莫兰看出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讶,连忙说,“那些信不是写给你的,是写给她真正爱的人的,你可以自己看一下。”
  莫兰掏出一封信推给梁永胜。
  齐海波在信里这样写道:“松。为了忘记你,我曾经跟无数人共度良宵,其中不仅有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上司以及很多陌生人,其中一个还是我好朋友的丈夫,他是律师。那天我们在酒吧里偶尔碰到,聊了半小时就去了宾馆。我们整个晚上都没闲着,我不停地说话,而一向能说会道的他那天却异常沉默,他一直在听我说。我们黎明时分告别,他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给我留了1000块钱就走了。你看,我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荡妇。但这又有什么区别,为了你,小松,我什么都愿意做。其实自从你对我置之不理,我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了。悔恨把我毁了。”
  梁永胜默不作声地看着那段话,过了一会儿,他把信还给莫兰。
  “那是一年前发生的事,那时候你已经不是我的妻子了。”他说。
  

  “一年前?”莫兰想,那时候他不是高洁的丈夫吗?虽然她不喜欢高洁,但也不喜欢婚外一夜情的行为,所以她不由用谴责的口吻说,“那时候你也是个已婚男子,而且跟高洁结婚才半年,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腔。
  “我在一个礼拜前跟海波姐碰过头,她还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说是吗?”
  他再度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告诉他,他的确没告诉齐海波。
  “所以,海波姐认为她是在跟好朋友的丈夫发生暧昧关系,没错吧。”莫兰叹了口气,心想海波姐真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都做得出来。
  “没错。就是这样。”梁永胜露出非常疲倦的神情,随后抬起眼睛注视着她,“莫兰,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我上次跟你说过,我其实并没有那么色情,而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没有那个精力跟别人乱搞。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
  他像是在告白,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他搞婚外性行为的事实,莫兰庆幸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个管不住自己的花花公子。
  “谢谢你。”莫兰冷静地说。
  “你是在讽刺我吗?”他马上说。
  “我不喜欢一夜情这种动物行为。”
  “我那天心情不好。”他喝了一口咖啡说。
  “从她的信里我看出来了,她说你那天很沉默。”莫兰想,就跟今天一样,说话像挤牙膏,而且一点也不风趣,“你那天到底怎么?你跟高洁吵架了?”
  他望着她,没有马上回答。
  他的神情让她顿时来了兴趣。
  “到底是什么事?你的客户跟你解除合约了?”她问。
  “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过了好久,他才说,那声音就像从他的腹腔直接升上来的,低沉而压抑。
  “什么消息?”莫兰真好奇,但她蓦然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她忽然不安起来,难道这消息跟我有关?否则他干吗这么看着我?
  “是什么事?”她再问了一遍。
  他还是看着她的眼睛,好像她的眼睛在召唤他。
  “莫兰,你到底要瞒我到什么时候?”过了好久,他才说。
  “我瞒你什么了?”莫兰感到莫名其妙。
  “你,在离婚后,曾经到法国堕过胎,那是我们的孩子。”他说到这儿,好像喉咙快被割断了,每一个字都帶着撕裂的感觉,尽管他看上去还是那么平静。
  

  但是莫兰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永胜,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问道。
  “这就是你那时候不肯跟我好的原因,对吗?我以为你是心里想着别人,你说你身体不好,我不信,……我真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痛苦地说。
  “对,那时候我是身体不好。”莫兰想起来了,梁永胜给她演那出戏的前两个星期,她因为肠胃不舒服,有两个星期拒绝他,现在想想这可能就是导致他出此下策的原因。
  “那天我给你爸打过一个电话,本来只是想问个好,他就跟我说起了这件事。莫兰,这个消息让我真是……快崩溃了,两个月后,我才把它完全消化掉。如果你今天不问我齐海波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再提这件事了。永远不会再提。”他望着她,看上去疲倦极了。
  莫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切都是老爸在搞鬼。
  老爸的目的达到了,他的确抓住了要害,把梁永胜搞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不澄清这件事,他可能永远会活在痛苦和悔恨里,她不想这样。
  她准备说出真相。
  “永胜,”她正视着他,“其实我没有怀孕过。”
  他骇然地看着她,好像一时没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没有怀过我们的孩子,那是我老爸骗你的。他恨你搞婚外恋,想整整你,所以就编了这个瞎话。我到法国的时候的确身体不好,常常呕吐,那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怀孕了,但其实只是肠胃炎而已。所以,你不必难过和后悔,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你没有错过什么。”她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心里却微微有些酸楚。
  有一刻,梁永胜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他茫然地看着她,随后哈哈笑了起来。
  “我应该高兴是吗?”他大笑着问她,“我应该高兴是吗?”
  她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但是,为什么,我一点都不高兴。”他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落下泪来。
  莫兰看着他那张伤心欲绝的,曾经让自己爱慕过的清秀的脸,忽然产生了强烈的怜悯之心,她很想过去抱抱他,安慰一下他,但是她忍住了,她害怕自己的行为会引起他的误会和遐想。她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后退,一直退出咖啡馆,退到马路对面,一边在说,对不起,永胜,我再也不是你的爱人了,我再也不能坐在你身边给你力量了,因为我们的故事已经过去了。
  “对不起,永胜,我老爸不该骗你。”莫兰不忍心看他,只能别过头去。
  “仔细想想,他这么做也合情合理。”他又大笑起来,好像听了一个不知有多好笑的大笑话,然后,他用手胡乱地擦去眼泪。
  “齐海波那天跟你说了什么?”莫兰决定把话题引开。
  “你的目的性真强。”他叹息道。
  没办法,总不能一直跟你说我们的事吧,再说下去,你更加不能自拔了,你又会像上次那样失控的。她现在真盼望有一天他能兴高采烈跑来告诉她,莫兰,我爱上了别人,你帮我参谋参谋吧。那样该多好。
  “就当是这样吧。我本来就是个很现实的人。”她勉强朝他笑了笑,心里难过极了。
  

  “好吧。我想想。”他招手找来了侍应,要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奶茶。
  他将咖啡一饮而尽,把咖啡杯放在一边,然后掏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打了电话给办公室吩咐下属把他要的文件找出来放在桌上,这时候三明治和奶茶来了,他沉着脸一边喝奶茶,一边吃三明治,目光始终避得她远远的,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不发地等待着。
  “她说她有好多情人。”5分钟后,他终于打破了沉默了,声音显示他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她说她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因为她做过一些对不起这个人的事,所以她一直想为这个男人做点什么。”
  “她想做什么?”
  “那个男人好像在几年前被人谋害差点死掉。她一直在查那件事。还找了好几个嫌疑人。她说,她没想到她找的那几个人,跟她现在的公公婆婆有关系。这个发现让她非常吃惊和……恐惧,至少听她的口气应该是的。”梁永胜似乎在掂量自己的用词是否准确。
  “是吗?那就是跟白丽莎和施永安有关喽?她是怎么查的?”
  “美人计。”
  “什么意思?”莫兰心里一凉。
  “她说她为了查这件事,跟很多人发生过关系,她出卖自己,人家给她消息。”梁永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那个男人出事的时候,她好像就在离现场不远的地方,她说她看见了那几个人的模样,她对其中一个男人的印象特别深,因为这个男人梳着辫子,下巴上有颗痣。两年后,她去一个新开拍的电视剧现场探班时,无意中看到了这个人,当时她没在意,回家后才想起来这个人就是那晚的犯人之一。于是,她就到那个电视剧的现场去找那个人,结果却发现这个人拍完片子就走了,一年后,齐海波到这个人的原籍去找他,发现这个人已经病死了。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人在5年前做那个案子的时候就已经生病了,那时候得的是乙肝,几年后转成了肝硬化的。齐海波认为那个人干那次活,就是为了钱,她认为一定有幕后主使者。”
  “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莫兰急切地问道。
  他朝她瞪了一眼。
  “你真奇怪,别忘了,她在跟我搞一夜情,怎么可能说得那么详细。”
  “那么她有没有查下去?这个人跟谁比较熟?”莫兰还是不死心。
  “她问我知道不知道宋恩。”
  “宋恩?”莫兰想到这个人也是白丽莎的朋友,生日派对的客人之一。
  “宋恩好像是个男演员。我不太熟悉。她说那个男人跟宋恩很熟,她主动接近宋恩想了解情况,他们后来就成了情人,但交往了一段时间后,她一直没在宋恩身上找到线索,为此她非常沮丧,觉得自己的付出都白费了。那天晚上,她就是因为这个才去酒吧的。她后来问我,如果我真的找到了背后的主谋,他会原谅我吗?”
  这个问题让莫兰感到心酸,海波姐虽然做了不少不可原谅的错事,但终究她还是爱着郑恒松的,而且可能后来她接触的男人越多就越感到当初他对她的情意有多珍贵,因而也就越爱他,但是走错了一步,后面就步步是错了,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你是怎么回答的?”莫兰问。
  “我说,既然觉得愧对他,那只求个心安就可以了,别指望什么回报了。”梁永胜冷漠无情地说着,一边咬了一口三明治。
  “听了你的回答,她一定很失望。”莫兰叹了口气,心里感到很别扭,因为她总觉得他说的句句话都是针对她的,这让她如坐针毡。
  “她笑笑,说只有局外人才能说这么漂亮的风凉话。”梁永胜耸耸肩,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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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26 16:3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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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后,莫兰要去电视台见一个朋友,梁永胜表示愿意送她,并且一再保证自己是个理智的人,望着他真诚的表情,她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只好上了他的车。
  在车上,他显得郁郁寡欢,好像在生闷气。
  “你是怎么啦,永胜,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担忧地问道。
  “我心情不好又不是只有这几天,自从你爸给我说过那件事后,我哪天真的开心过。”他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自有解决坏心情的方式。”
  “对啊,就是搞搞一夜情嘛。”莫兰白了他一眼。
  “齐海波身材棒,精力充沛,活像一匹母马,说实话,还真让有点我吃不消,哈哈哈,我还是喜欢你这缠绵勾人的小狐狸精,那样才能体会到爱和情趣,跟她在一起我好像在义务劳动。”他说到这儿,便朗声大笑起来。
  莫兰知道他只是在假装潇洒,所以既不说话,也不笑。她想,反正结婚后,你每次自己想要,都赖我勾引你,难道我穿得好好的坐在沙发上看书,也是在勾引你吗?老是叫我小狐狸精,人家听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算了,看在今天我老爸把你骗惨了,我就先忍一回,不跟你争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其实齐海波跟我一样,我们都是自以为很聪明的人,结果呢,爱的是A,跟B结了婚,却又跟C上了床,真够混乱的,我们也想从头到尾只跟一个人,但就是怎么都对不上号。我们才是最可怜的人。”他说到这儿,方向盘旁边的小门里传来手机铃声,他打开翻盖,把耳机放进耳朵说起话来,这时候,莫兰忽然看见那里面闪过一道白光,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枚白金戒指。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啦?”他已经接完了电话。
  “你干吗把戒指放在这里?”她从翻盖里拿出那枚戒指,“是你的结婚戒指吗?”
  他腾出一只手,二话没说抢过那枚戒指扔出窗外。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则若无其事地继续开车。
  她看了他一会儿,转过身去坐好,望着前方,她已经不准备再问他任何问题了。但是没多久,他自己却开口了。
  “现在我恨这个戒指。我跟高洁已经分居了。”他简短平淡地说。
  她吃了一惊,别过头去看着他。
  “她把你的照片、睡衣、抽屉里留的便条,那个房间里的东西通通都烧了,干得真彻底。”他平静地说。
  莫兰叹了口气。
  “可是……她这么做是对的,你们是夫妻,她是妻子,她有这个权利,那个房间里的东西你早晚……”她话说了一半,就被他打断了。
  “那是我仅存的一点记忆。我不能原谅她。”他的声音里帶着气愤。
  “她可能是因为恨我才这么做的,她恨我让高竞跟她绝交。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据说孕妇的情绪都非常不稳定。”说到孕妇,莫兰忽然想起一件事,“梁永胜,你没有把堕胎的事告诉高洁吧。”
  “我说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莫兰吓了一跳,同时为自己的名誉受损而生气,“你是不是疯了?你去跟她说这个干什么?”
  “前几天吵架,我对她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怀孕,莫兰也怀过,但是因为你和我结婚了,她什么都没说,自己解决了。”他自我解嘲地笑了笑,“看来是我说错了。其实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在为这件事难过。”
  “你还跟谁说过?”莫兰皱着眉头问道。
  “我跟高竞说过。”
  “什么?!”莫兰又惊又怒,“你什么时候跟他说的?你怎么那么大嘴巴?!”
  “还记得你去年跟他吵架,你们一年没来往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我刚刚知道这件事不久,有两天没回去,高竞跑来找我,那天我们两人心情都不好,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他对我说,你别忘了我妹妹爱你,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就失控了,我说,就因为你妹妹,我什么都没有了,老婆孩子都没有了,接着我就把你在法国的那件事跟他说了一遍,他马上就呆住了,然后打了我一顿,把我揍得鼻青脸肿,”梁永胜苦笑了一声,“他好像气疯了,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要跟莫兰离婚,你到底喜欢谁?为什么跳来跳去,让每个人都不好过!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最后我们两个商定一起把这件事忘了,谁也别再提。他没跟你提过吗?”
  莫兰根本不知道一年前,他们两人之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他从来没提起过。”她茫然地摇摇头。
  “看来你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
  “我会的。现在看来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我曾经怀孕还打过胎。”莫兰气呼呼地说。
  她想,我回去要我老爸好好骂一顿,瞧他干的好事,真是坏事传千里,我现在都成打过胎的女人了。她想到这两个猪头男人知道了这惊天秘密,也不来求证,还自以为大度得吞在肚子里,她真是越想越生气。
  车行了几分钟后,梁永胜问:
  “你们最近怎么样?”
  “高竞忙着搬家。”她没好气地说。
  “搬家?你们要结婚了?”他好像被吓了一跳。
  莫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事情说出来:“你的高洁说,房子是高竞的母亲留给她一个人的,还有遗嘱可以作证,所以高竞就只好搬走了。他们今天下午就去房地产交易中心办理手续,要把高竞的名字划掉,改成高洁一个人的。”
  瞬间,梁永胜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她最近神经不正常。”他闷声道。
  “高竞现在租了一间房子,这两天就搬。”莫兰说到这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不是要赶她走,否则她为什么急不可待要抢那房子?”
  梁永胜板着脸摇了摇头:“我这两天没跟她说过话,没想到她越闹越厉害了。这事你应该早告诉我,高竞也搬得太急了,应该等我把遗嘱的事搞清楚再说。”
  “不用了。就算高洁纯粹在瞎掰,高竞也还是会让她的,只要她开了这个口,高竞是不会跟她抢的,你那百分百女人就是吃定他哥哥会让她才会这么说的。其实我对那遗嘱也是半信半疑。但是我也不准备管这事了,这是高竞的决定,我尊重他。”莫兰说。
  “没想到她会跟高竞要房子,我真有些不敢相信。”梁永胜严肃地说着话,随即微微一笑,“不过,我想这并不是她的本意,她可能一开始只是想引起高竞的注意,但谁知后来却弄巧成拙。现在她自己一定也很后悔。”
  哼,是不是真的要房子,只要看她今天有没有去房产交易中心更名就知道了,莫兰心道。但是她没有说出口。尽管她现在非常讨厌高竞这个自私自利的妹妹,但她也不想为了这个小人,自己也加入小人的行列,另外,她希望高洁能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好让高竞省省心。于是她说:“为了她能尽快恢复正常,你回去后就对她好点吧,别跟她分居了,毕竟她也是你孩子的母亲,你对她好,她就会对所有人都好,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她努力用欢快鼓励的口吻对他说。
  但是他却套用了一句齐海波的话回应她,
  “只有局外人才会说这么漂亮的风凉话。”他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可莫兰从这笑声中只听到深深的悲哀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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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2-26 16:3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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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恩的实际年龄是46岁,但他保养得好,看上去顶多只有40岁,光滑皮肤、高挺鼻子,一头挑染的黄发,只有紧身T恤下面微微露出的小肚子才稍稍泄露了年龄的秘密。高竞平时很少接触演艺界人士,所以初次见面,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这个人,随后他马上判断出,这个打扮有几分花哨,说话有几分轻浮的男人,可能是个意志薄弱的好色之徒,因为他有络腮胡子,鬓角很长,而且小动作不断,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这样的人通常性欲旺盛,自控能力差,而遇事又容易紧张。
  他们是在宋恩的寓所见的面。宋恩帶着他的招牌微笑把他引进门后,便消失在走廊里。高竞趁机略微浏览了一下房间的布置,发现这里充斥着一股强烈的自恋味道。客厅的墙上挂着宋恩本人的大幅黑白照片,照片中的他衬衫敞开,袒露发达的胸肌,侧着头,表情很酷,像是在拍衬衣广告。接着他发现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摆放着宋恩自己的照片,几乎张张他都袒露胸肌或者整个上身,有一张很明显还是裸照,只是关键部位用东西挡住了,表情异常骚包,于是高竞又得出了一个结论,宋恩以自己的身材为傲,年华老去对他来说一定是个不小的打击。
  几分钟后,宋恩从里面房间里出来,他身后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穿着藕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她手里拎了双高跟鞋,满脸不高兴和失望,路过高竞时狠狠盯了他一眼。
  她把高跟鞋砰地一声丢在地上,随后赤着脚伸了进去。,
  “我先走了,宋老师。”她冷淡地说了一句,回头又看了高竞一眼,忽然朝他露齿一笑。高竞发现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好的,小青,我们再联系。”宋恩很殷勤地替她开了门。
  女人没有回答,拎上手袋,撩了撩头发便径直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宋恩笑着搓了搓手,解释道:“我们正在熟悉剧本,下周就要开拍了。”
  “她叫什么?”高竞冷淡地问道。
  “袁青。”宋恩的眼珠转了转,微笑起来,“你可能对她有点印象,前不久她拍了一部跟警察有关的电视剧,剧组让她上你们警察局下过生活。她在那里呆过两天,她还有个朋友在你们那里工作。”
  经宋恩这么一说,高竞马上想起来了,前几天,他看见这个袁青跟张小桃一起坐在饭厅里说说笑笑。当时,这个袁青还曾经跟他前后脚打过饭,当时她也是这么朝他笑过一笑。
  “她几岁?”高竞问道。
  “24岁。”
  年龄跟张小桃相仿,没准她们就是同学,这么说来,有可能她会记得白丽莎提到过的那个旧同学。高竞决定有空找袁青聊一聊。
  “把她的电话给我好吗?”高竞道。
  “没问题。”宋恩随口报了个电话号码,看着高竞记下了,他道,“看来警察先生对小青很感兴趣啊,她的确是个美人。”
  高竞从笔记本上抬起眉毛,严厉地盯着他。宋恩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尴尬地笑了笑,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去了。
  “你跟白丽莎是什么关系?”高竞直截了当问道。
  “什么关系?”宋恩转过身,提高嗓门重复了一遍,好像这问题侮辱了他的人格,他准备为此而干点什么,但他一接触到高竞冷峻的眼神,气势马上又矮了下来,“我们是朋友,很亲密的朋友。”他一边说,一边轻浮地耸了耸肩。
  “她是什么时候通知你去参加生日派对的?”
  “是派对的前两天。”宋恩道。

  “她是8月25日凌晨死的,她的生日派对在8月24日,你说的派对的前两天,是指8月22日吗?”高竞问道,他注意到自己的这番话让宋恩的眼神有些涣散,好像他被一个充满数字的绕口令砸昏了脑袋。
  “你说什么?8月几号?”他果然不太明白。大概演员对数字都不太敏感,高竞想,于是他只能简化自己的问题:
  “你是不是8月22日接到派对邀请的?”
  “嗯,也许是的,可能。”宋恩考虑了一下才回答。
  “可是我查过,白丽莎的生日是在9月份,那天不是她的生日。你是她亲密的朋友,难道不知道吗?”高竞问道,他怀疑这个问题郑冰是否已经问过他了。
  但是宋恩的回答告诉他,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生日,我从来不记这个。其实,我也有一年没跟她见面了。我们平时只是偶尔通通电话。”他不安地挠了挠头顶。
  这倒是新发现。
  “这么说,这一年你们的关系不怎么样?”
  “不,朋友还是朋友,只是,”宋恩仰头望着墙上自己的大幅照片,“这一年我很忙,我要拍片,经常东奔西跑的。”
  “既然是这样,你突然收到这个邀请,不觉得奇怪吗?”
  “丽莎做事向来出人意料。我不觉得,我喜欢的就是她的这种性格。”宋恩的双手扣在一起,两个大拇指交替山下,忙个不停。
  这个人很紧张,高竞想。
  “她怎么约的你?在电话里说?还是见面?”
  “她打电话来的。”宋恩的大拇指仍然在忙,高竞想,那好比是他现在的脑神经,宋恩说,“她在电话里只是说,那天是她的生日叫我去吃饭。”
  “你不是很忙吗?她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去?”
  “她一开口就说,你一定要来。”宋恩把目光再度投向墙上自己的露胸照,好像白丽莎就是为了这张照片才邀请他的,“其实她问了其他的演艺界朋友,知道我的电视剧刚刚杀青,那几天正好有空,她说,我是诚心诚意要请你的,如果你不来,我只好改期了。既然这么有诚意,我当然不好意思拒绝。现在看来,那天真不该去。”宋恩苦笑了一声。
  事先做了功课,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空,无法拒绝,这才发的邀请,这样看来,白丽莎是处心积虑要请宋恩来参加派对。这是为什么呢?
  “说说那天晚上的情形。”
  “她是说了一些过头的话。”宋恩很戏剧化地挑了挑眉毛,“这没什么,我了解丽莎,以前在剧组她也经常动不动发脾气,所以她常得罪人。”
  “她那天晚上喝了什么?”
  “她喝的是红酒,”宋恩又说完,又马上补充了一句,“是她老公倒的。”
  “你们客人用的是一次性的杯子还是他们家的酒杯?”
  “是他们家的酒杯。丽莎向来不喜欢一次性杯子。”宋恩转过头去看着自己客厅里的那个茶盘,那上面放着一排整齐的玻璃酒杯。
  高竞记得上次去施永安家,他仔细观察过施家的茶盘,那里放着白丽莎的三个专用杯子和另外三个白瓷茶杯。放置茶盘的柜子在餐厅外面的客厅里,餐厅和客厅之间隔了一道玻璃门,所以下毒者只有走出这道玻璃门,才能进入客厅投毒。
  高竞决定迅速分析一下凶手的作案轨迹。毫无疑问,凶手必然是听了白丽莎的那番话后才动了杀心,接着,他想办法找到了毒药,随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客厅的茶盘前,将毒药放进了白丽莎的专用白开水杯。所以,凶手必然符合三个特征,一、凶手知道白丽莎放置氰化钾的地点,二、凶手知道哪几个是白丽莎的专用杯子,三、凶手知道别人不会使用白丽莎的专用杯子。换言之,凶手跟白丽莎非常熟悉。
  那么现在就要搞清楚几个问题,一、白丽莎可能把氰化钾放在什么地方,二、有谁可能接近放毒药的地方和茶盘。
  整理完思路后,高竞问宋恩:“白丽莎不喜欢用一次性杯子,那她平时用什么杯子喝茶?”
  

  “她有自己的专用杯子。”宋恩不假思索地说。
  “专用杯子是什么意思?”
  “以前她在剧组的时候,通常会要用好几个杯子喝不同的东西,”宋恩皱着眉头笑,像是在慨叹女人的麻烦,“一个杯子喝咖啡,一个杯子喝茶,一个杯子喝白开水。”
  “她会不会混用?”
  “不会。”宋恩想了想才说,“她在有些地方非常固执。”
  “你认识她多少年了?”
  “有些年了吧。”看上去,宋恩不太喜欢时间问题,这可能会让他联想到自己的年龄。他叹了口气,仰起头回忆着。
  “你是哪一年认识她的?”高竞换了一种问法。
  “是1993年,我们是一起演《海之恋》的时候认识的,我是那部戏的男主角,她演女配角,那时候的她风华正茂,看上去很美。”宋恩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往昔岁月的怀念,高竞蓦然觉得他老了好几岁。同时他也发现,宋恩喜欢侧对着着人,因为这样能显出他脸上的棱角,而一旦正面对人,他的脸就会明显见老。
  “那天白丽莎发完脾气后,你们是不是马上散了?”高竞问道。
  “不,我们继续吃饭。”宋恩歪着头笑道。
  “她发完脾气,你们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高竞很意外,但转念一想也不奇怪,在座的个个都是白丽莎的老熟人,大家都知道这是她的老毛病,所以没有人在意。
  “丽莎经常喜怒无常,以前在剧组也这样。我刚刚说了。”宋恩道。
  “那天晚上,你们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两个小时后吧。吃完饭,施永安又请我们上书房喝了一会儿茶,他最近出版了一本新书。”宋恩再次挠了挠头顶。
  “白丽莎后来从房间里出来过吗?”
  “她出来过,我们走的时候,她出来送我们,看上去像在发脾气。”
  “她仅仅是送你们吗?”
  “她跟我们说了再见,然后说要吃药,拿了个水杯就又进屋去了。”
  拿了个水杯进去了。吃药,一般是用白开水吞服。
  “你跟施永安在书房里的时候,其他人在哪里你知道吗?”
  “沈是强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三个人在书房侃大山,那个……白丽莎的前夫吃完饭就提前走了。至于别人,我看见施永安的儿子跟齐海波一起出门去了。”说到这儿,宋恩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高竞想,他这个笑容也许说明,他刚刚说的一堆话里,有个人跟他曾经有不寻常的关系,说不定就是齐海波,但是,他现在不准备问这个问题。
  “白丽莎跟她老公的关系怎么样?”高竞问道。
  “丽莎是个挑剔的人,她从来不会真的夸奖谁。”宋恩笑嘻嘻地说。
  “她曾经向你抱怨过什么吗?”高竞听出了弦外之音。
  “她说施永安不像男人,说话太做作,太假。”宋恩幸灾乐祸地笑了笑,“我知道他们在经济上是分开的,各管各,施永安很少在丽莎身上花钱,把自己的钱袋看得很紧。这才是他不像男人的地方。”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白丽莎的毒药放在哪里你应该也知道吧,高竞想。
  “白丽莎跟她女儿的关系如何?”高竞问道。
  “她的女儿?她们母女关系一向不好,丽莎说骆小文总向她要钱,有时候还偷她的钱。”宋恩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他对自己的头发真不是一般的珍惜,高竞想。“”
  女儿偷钱,这又是一个新情况。
  “如果白丽莎买了毒药,你认为她可能会放在什么地方?”高竞注视着宋恩问道。
  显然,这问题让宋恩有些意外。
  “嗯,我看,不是包里,就是抽屉里。女人一般会把药跟化妆品放在一起。”宋恩说着笑了起来,但笑得有些紧张。
  高竞发现他的腿开始抖起来。
  “白丽莎一般会把化妆品放在哪里?”他问道。
  “我不知道。”
  “以前在剧组的时候,她会把化妆品放在哪里?”
  “她有个化妆包。所有女人有化妆包。”宋恩好像在嘲笑他对女人的无知。
  “白丽莎有没有服药的习惯?比如安眠药?”高竞问,他知道很多敏感易怒的人都有服用长期镇静类药物的习惯。
  “对,她说她常睡不好。我不知道她把药放在哪里。”宋恩好像在告白。
  “那天晚上,在所有的人中,你认为哪个是白丽莎所指的男人?”
  “我觉得是她的前夫。”宋恩皱皱眉头。
  “为什么?”
  “因为他们关系一直不好,丽莎非常讨厌这个男人。”宋恩不说话,眼波转了转去,像在抛媚眼,“我记得,他们有一次还闹上报纸呢。呵呵。”
  宋恩干笑道。闹上报纸这事,高竞已经知道了,事情发生在1995年,报纸上说,骆平因强奸白丽莎而被抓,但他已经查过了这个案子完全子虚乌有,而写这篇文章的是一个名叫“夜都”的记者,高竞已经叫下属去查了,到目前还没有下文。
  “好,现在来谈谈白至中,那天在葬礼上,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个,上次那个女警察已经问过了。”宋恩不安地看着他。
  “我知道,请你再说一遍。”高竞冷静地说。
  “他问我6年前,在施倩云的豆腐羹宴上有哪些人,我有没有参加?”
  “施倩云是谁?”怎么突然又冒出个新人来?
  “那是施永安的小女儿,施正云的妹妹,得癌症死的。白至中是想问,那次葬礼之后的宴会上有哪几个人。”
  “有哪几个人?”高竞问道。
  “其实,就是生日派对上那几个人,除了齐海波之外。”宋恩仰头回想着,那姿势跟墙上的大幅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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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竞回警察局的时候接近中午饭时间,他在心里大致规划了一下接下去要做的事。1.再跟施永安、施正云父子聊一聊白丽莎的生日派对,2.跟张小桃的同学袁青联系,3.跟沈是强谈话,4..让下属调查白丽莎和白至中的财产情况,5.找骆平谈一次话,郑冰的资料显示骆平最近几年一直不如意,有可能骆小文偷母亲的钱也是为了接济父亲,6.查一下六年前施倩云的死亡记录,这次晚宴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7.找人去借台录像机,今天晚上准备看一至两盘,看来该熬夜了。8.下午一点跟高洁约好在房地产交易中心见面。
  最后那条让他的心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他联想到自己银行存折上的那个微不足道的数字,60000,他很清楚,用这点钱在市区恐怕连间厕所也买不下来,更不用说整套房子了,这样想着,他更加对自己与生俱来的这个家庭感到失望和寒心,觉得自己多年来付出的感情就像坏了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都被白白浪费了。
  他痛恨母亲的无情和妹妹的自私,夜深人静,当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经常愤恨地想,如果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赶出家门,那他早就该离家出走,背上自己的行李,永远离开这个从来没给过他一丝快乐和温暖的家。
  这样想着,他就越发感到莫兰对他的好。他又想起昨晚在饭桌上她竭力维护他,在树荫下又巧妙地诱惑他的事,又想到过去的许多事,他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比她更美丽更善良。只要有莫兰就够了,他一遍遍对自己说,只要有她就够了。
  忙了一上午,他觉得肚子有点饿,便径直走进了警察局的饭厅想饱餐一顿,但他一进门,就被一股来自异性世界的强烈气流逼得连着倒退三步。
  “你?”他看见郑冰站在他面前仪态万方地微笑,今天她穿了一身运动装,看上去像个体育台的女主播。
  “你好。”她落落大方地说,“我们一起吃午饭吧,高竞。”
  高竞在餐厅里东张西望,他想找找乔纳,因为如果她在,他就可以立刻走上前去跟她坐到一起,这样他就可以摆脱郑冰了。但可惜,今天乔纳不在,难道是到对面去吃大肠面了?他焦虑地想,我要不要也去对面的面馆的,但又一想,在外面这女人恐怕会更放肆,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留在饭厅吃饭。
  高竞没搭理郑冰,径直走到打饭的地方,拿了盛饭的铁盆子排在队伍里。他用眼角瞟到郑冰紧跟在他身后。
  他打完饭后,正好看见下属小丁一个人坐在角落里,连忙走了上去。
  “头,你来了。”小丁恭敬地说。
  他严肃地点了点头。
  “下午你去查查白丽莎和白至中的金融信息。”他心不在焉地吩咐道,脑子里却想的全是郑冰,他不知道她会不会知难而退自动撤离,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这时候,他发现小丁抬起头望着他的身后笑。
  坏了。他想。
  “小丁,我想跟你们头说几句话。”他听到这贱人在他身后笑嘻嘻地说着话,心里很生气,又不便发作,因为这里毕竟是单位食堂,风吹草动,人家都看得很清楚,他只能不耐烦地把钢勺当地一声丢在铁盘里。
  但小丁一点都没会意。
  “好的,好的,我先到那边去吃了。”小丁端着饭逃也似的走开了。
  郑冰笑盈盈地坐到了他对面。
  他不理她,自顾自低头吃饭,本来吃个饭很简单的事,但现在他得步步为营了,生怕什么东西吃在嘴边,有人凑过来给他擦。现在可不是在咖啡馆,所有人都看着,一想到这儿,他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今天上午在忙什么?”她眼神活泼地问。
  “去见宋恩了。”他闷声说话。
  “是那个男演员。我见过他。”她轻快地说。
  “我知道。”他冷淡地说,一边低头吃东西,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提高声音问道:
  “高竞,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妈的,她想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怎么好意思在这里嚷这种事。他抬起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心里的厌烦又增添了一分。

  “你轻点好不好?!”他怒道。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这案子,你有必要态度这么恶劣吗?”她好像还生气了。
  “可我不想跟你聊。你别忘了,你已经被踢出这个案子了,你没资格跟我聊。”他冷冰冰地说。
  看见他真的生气了,她的口气马上软了下来,
  “我哥现在的嫌疑解除了吗?”她小声问道。
  “还没有。”他瞥了她一眼,“你那时候有没有查过六年前施倩云的那个豆腐宴?”
  “生日派对上的人除了那个齐海波以外都去参加了那个豆腐宴。我查过那个施倩云的死亡记录,也找过她的主治医生,看了她的诊断报告,她是患肺癌死的,没有疑点。”她吃着盘子里的青菜,不知是胃口不好,还是在想心事,她吃得很慢。
  那么就是这个豆腐宴有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高竞忍不住一边吃米饭一边思考,这时候,他听到对面的郑冰突然说:“高竞,我打算调过来跟你一起干。”
  他的思路立刻被打乱了,而且还是被这么糟糕的消息打乱,他感到特别恼火。
  “我不需要副手。”他斩钉截铁地说,同时垂下眼睛看着她,尽量向她展现坚决和轻蔑的表情。但是,她好像没看到,一直盯着她面前的青菜发呆。
  “高竞,我知道我上次说话有点过头,我为上次的话向你道歉,我不应该随便说你女朋友的坏话。请你原谅我。”她言辞恳切,叫听的人感觉不听她说下去,简直成了恶人。
  高竞沉默了片刻。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他说,但心里却想说,你随意诋毁我最喜欢的人,以为用一句廉价的道歉就可以挽回我对你的好印象吗?
  “可以再让我看看那张照片吗?”她忽然抬起头问道。
  她的要求让他感到有些困惑,她为什么要看照片,难道她是准备退出竞争了?也罢,让你再看一遍我家莫兰的照片,让你知道,你永远比不过她,我跟她有多好。
  他掏出照片给她看,这次是另外一张,虽然是同一个地方拍的,但在张照片里,莫兰坐在他腿上,他在背后搂着她的腰,看上去亲热极了。
  她注视着照片,良久不说话。
  他马上后悔了,要是她突然哭出来怎么办?这可我可真成了单位的笑柄了。但是郑冰并没有哭,而是平静地问道:
  “可以送给我吗?”
  “送给你?”高竞大吃一惊。
  “可以吗?”她似乎在哀求他。
  “你真的想要?”
  “是的。”
  高竞想,拿回去也好,可以时时刻刻提醒你,我们是不可能的,希望没过几天,你就能从这份毫无指望的感情中醒悟过来,不再来纠缠我。
  他正准备答复她,就看见她已经自说自话把照片塞进了口袋,看她那么急切,他不禁问道:“你为什么要我们的照片?”
  她的回答出人意料。
  “我想把它挂在墙上,作为我的行动目标。”她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他发现她的眼睛里潜伏着疯狂的气息,她说,“高竞,我不会放弃的。我会越挫越勇。”
  高竞望着她,心想,她很可能真的会把那张照片钉在墙上,然后在两边写上,“排除万难,勇往直前”,每天早晚温习10次,就好像过去人们把“建设四个现代化”的标语贴在墙上一样,这样就能时刻提醒自己记住这个远大的目标。她很可能会这么做。
  高竞发现,她已经神经错乱了。
  他低下头继续吃饭,心里盘算着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立刻问她要回照片,看来她是不准备还给她了。他正想着,忽然一只热乎乎的手搭在他没有握筷子的那只手上,轻轻一捏,又放开了。
  “谢谢你。”她如无其事地说。
  他脸色铁青,一边痛恨她这种神不知鬼不觉的骚扰,一边又痛恨自己刚才在开小差,居然忘了自己是跟谁坐在一起,也忘了她有这臭毛病。他真想立刻冲出去洗手。
  他怒视着她,刚想发作,就听到她问:“我能见见她本人吗?”
  她一边问,一边若无其事地又吃了一小口青菜,好像她正在减肥。她无所谓的态度让他非常恼火,而她的提议却让他有些吃惊。
  “你要见莫兰?”他不客气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哥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觉得他说的对。所以我觉得我应该见见她。”她特别在“应该”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果然是郑恒松的主意,为什么他总能轻易影响别人的意志?高竞不知道这个主意到底有没有效,但现在看来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位革命女战士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也许,我该当着她的面跟莫兰亲热一点,这样也许能更深地刺激她,以便让她趁早退场,大概郑恒松就是这个意思吧,高竞想。
  “好吧。今晚7点,你在西林花苑小区门口等我,我叫她来。”他说。
  “我一定来。”她说,目光坚定地投向高竞的身后,好像莫兰此刻就站在食堂门口。

  莫兰看见高竞远远朝她走来,她高兴地迎了上去,同时塞了个饭盒在他手里。
  “你还没吃饭吧,我从我家的饭桌上给你扒了一点,你帶回去吃吧。”她笑嘻嘻地说。
  “有什么菜?”他把饭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马上就觉得饿了。
  “宫保鸡丁,卷心菜炒面巾还有两个蟹粉鱼圆,这都是我爸烧的。他最近很迷恋烧菜。整天都在厨房里忙,今天还拿了本红楼梦出来,说明天开始要研究红楼菜谱了。”莫兰津津有味地说着,忽然拍拍他的肩,“你今天跟高洁去过房产中心了吧?”
  “嗯,去过了。解决了。”他平淡地说,又闻了闻饭菜香,他真想立刻打开饭盒饱餐一顿,中午饭吃得倒胃口,结果吃了一半都不到,下午又忙得无处分身,所以现在他都快饿疯了。
  “解决了?怎么解决的?”莫兰正视他。
  “我已经把名字改成她一个人的了。”他说,看见莫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他连忙说,“她本来说不要改,是我硬要改成她一个人的了。”
  “你还帮她说话?她怎么能这么对你?她又不是没地方住!她现在住的可是别墅,而且她老公很有钱!”莫兰生气地大声说道。
  高竞平静地注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午跟高洁见过面,大骂过她一顿后,他就不生气了,完全恢复了平静,并且他觉得自己的心从来都没那么平静过。他好像突然看清了许多事,也突然明白了一些道理。这些道理,他以前从来没好好想过,现在突然想明白了,他蓦然对自己和莫兰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我觉得梁永胜跟她走不远。所以我想给高洁一点保障。”他说。
  莫兰仰头看着他,似乎在思索他的话。
  “她是不是说过我坏话了?”她皱起眉头问他。
  她总能猜到一些他不想说的话。所以最后,他只能说。
  “她告诉我,梁永胜结婚后仍然留着你们的卧室,每天晚上他都会在那个房间呆10分钟,那里面还有你的东西。她说梁永胜爱的是你,跟她结婚后还经常跟你见面,送你贵重的东西。”高竞微笑着说。
  “她一定是说我破坏他们的夫妻关系了,是吧。好吧,还有什么?”她扬了扬眉毛。
  “其它就没什么了。”
  其实他下午把高洁痛骂了一顿,他是因为高洁把莫兰怀孕的事告诉郑冰才骂她的,他还是生平第一次如此严厉地痛骂他一直呵护有加的这个妹妹,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骂完之后,他还是觉得很畅快。至少,他终于告诉高洁,从今以后,他再不允许她干涉他的生活了,他可以把房子给她,什么都可以给她,但她休想插手他的人生。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的关系走不远?”莫兰问道。
  “我知道梁一直爱的都是你,”他看出来,自己的平静态度让她有些意外,她眼睛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他,于是他说了下去,“但是我知道你爱的是我,也可能你曾经喜欢过他,但你爱的一直就是我。我知道。”
  “高竞,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信?”她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从她手掌传来的体温和扑面而来的温馨气息,让他浑身觉得酥麻麻的。

  “高竞,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自信?”她笑着勾住了他的脖子,从她手掌传来的体温和扑面而来的温馨气息,让他浑身觉得酥麻麻的。
  “如果你不爱我,你不会给我做那么多好吃的,也不会给我买衣服,那时候我升职你也不会来教我怎么跟单位里的人打交道,还有,如果你不爱我,你不会跟我……那么好。”他笑了笑,“我了解你,你不是随便的人。”
  “说得没错。那你再说说,我爱你什么呢?”这下她乐开了花。
  “我人好,还有,嗯,长得大概,也不难看。”他说到这里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于是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格格笑了起来,放下了手臂。
  “哥,你真帅。”她对着他的耳朵喊道。
  “不许说这句话,不是跟你说过吗?”他皱着眉头无奈地轻声抱怨道。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后来跟高洁还说了什么?”
  “我跟她说,感情不能勉强,这是她跟梁永胜两个人的事,我管不了,也没办法管。这件事只能他们两个自己解决。不过,我觉得他们的时间不会很长。”高竞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真希望高洁能生活得安稳幸福,但是有些事,实在不是我的能力能够解决的。我看开了,莫兰。如果他们真的分手,我也不会去找梁的麻烦,虽然他的确不是个东西,是他害了高洁。但是我想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我发现,高竞,你今天一下子长大了10岁,你是不是吃过什么无敌年龄增大丸?”她屏住呼吸,把手放在嘴上,惊讶地盯着他的脑袋看,好像忽然发现他头顶长出了个牛角。
  “我本来就很成熟,只是你没发现。”他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嗯,现在我发现了。所以你以后不许再叫我小妈妈了,听到了吗?要做个彻底成熟的男人才行。”莫兰笑嘻嘻地戳了他一下。
  他横了她一眼,紧闭嘴唇,没搭腔。
  “对了,你说你的郑冰今天要来见我?”她推了他一下。
  “什么我的郑冰!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是她自己在发神经!”说到郑冰,他的口气马上充满了烦躁。
  “她为什么要见我?”莫兰歪着头看他,“她已经爱你爱到这种程度了吗?要跟我当面火并?她会不会帶浓硫酸来?”她忽然惊恐地睁大眼睛。
  “浓硫酸?应该不会吧,她是警察。”他被她的这个设想着实吓了一跳,马上安慰道,“你放心,有我呢。她不敢对你怎么样。”
  他刚想再说几句,就见一部出租车停在他们面前,他看见郑冰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还真的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莫兰,发现她正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情敌,好像转眼已经打消了对浓硫酸的恐惧。
  郑冰两手空空,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她还穿着白天那身运动服。
  “你好,高竞。”她说。
  高竞牵住莫兰的手,朝她冷漠地点了点头:“这是我的女朋友,莫兰,这是郑冰。”
  郑冰把目光对准莫兰,像狼一样龇牙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好,我见过你,你是那个莫中医的……”
  “对,你上次来我家盘问过我爸。你好。”莫兰笑盈盈地说。
  “高竞说的没错,你的确很漂亮。”郑冰直率地说。
  “可是……你下面该说‘可是’了吧。”莫兰说。

  高竞在考虑现在要不要当着郑冰的面吻莫兰。他实在不喜欢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但是如果不这么做,郑冰就会一直像苍蝇一样在他周围飞来飞去。当然,她如果就像她自己说的,越挫越勇的话,就算他当着她的面跟莫兰更亲热些,她也会以此为借口奋不顾身,勇往直前的,把革命激情用在爱情上的女人实在可怕!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漂亮并不能代表一切。我曾经抓过很多漂亮的女犯人。她们都很吸引人,但没一个是好东西!”郑冰瞪着莫兰接着话头说了下去,好像莫兰曾经是那些女犯人中的一个。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已经认识她了!……”高竞想说下去,却被莫兰打断了。
  “亲爱的,别说话。”她柔声说,随后微笑地看着郑冰,“听她说下去。”
  “噢。”他故意乖乖地答应了一声。
  他们的对答把郑冰的脸气得青一阵,白一阵的,但她最后还是很成功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莫兰,你是叫莫兰是吧。我只想告诉你,从今天开始,我要跟你公平竞争。我喜欢他。”郑冰咄咄逼人地对莫兰说,她没有看高竞,只是用手指朝他一指。
  我喜欢他。这应该算是一句表白,但高竞听起来,却怎么都像“我要干掉他”。
  她真的疯了,要不要打个电话把深水虾郑恒松叫来?或者干脆直接打电话给最近的精神病院?算了,还是准备吻莫兰了,不这么干,简直没办法让她死心。
  他搂住她的肩膀,心在怦怦跳,他痛恨自己被迫在别人面前展示这种亲热之举,但实在是无可奈何。他一边安慰自己,亲一下莫兰反正不吃亏,一边准备俯下身子,但当他刚弯下头,就接触到莫兰严厉的目光,显然,她知道他要干什么,但她不要,他犹豫了一下,只得重新站直身子。他听到莫兰在说话:
  “郑冰,我佩服你的勇气和坦率,但我得提醒你,人生并不是每个关都能硬闯的,尤其是情关。你想清楚了吗?你也许会头破血流。”
  “哈,也许最后头破血流的人是你。”郑冰冷笑道,“你这种人我了解,我看得太多了。”
  就因为听了高洁说的话,你就了解她了吗?高竞心道。
  莫兰看了她一会儿,掏出手机。
  “那好吧,给我你的电话号码。”她若无其事的口气好像是在对自己的新朋友说话。
  “电话号码?”郑冰有些疑惑。
  “不是要跟我竞争吗,现在就怕了?”莫兰笑道。
  “如果你骚扰我……”
  “明天我打电话给你,我们一起出去走走。你该好好了解我才能在高竞的面前说我的坏话,不是吗?”听上去,莫兰像是在担心郑冰会改变主意,高竞发现女朋友的眼睛正在滴溜溜地转,他知道她又在打鬼主意了。
  郑冰似乎觉得莫兰的话颇有道德,她迅速把电话号码报给了莫兰,并再次威胁道:
  “如果你打电话半夜骚扰我,我不会放过你。”
  “说好了跟我竞争,可不许赖。”莫兰道。
  “我从来都说话算数。”
  “那我们就说定了。”莫兰笑着说。
  郑冰被莫兰的态度有些搞糊涂了,她沉着脸问道“你笑什么?觉得这事很好笑?”
  莫兰马上用抱歉的口吻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我妈经常教育我的一句话,胜利者要学会对失败者微笑。”说完,她很妩媚地朝郑冰笑了笑。
  郑冰看着她,沉默片刻后冷静地说:“我会让你哭的。莫兰。”
  接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高竞,说:“我不会放弃的,高竞。随便你怎么看我!”说完,她转身离去。
  她来去匆匆,他们两人目送着她的背影,都感到有些错愕。
  过了一会儿,高竞问莫兰:“刚才我想亲你,你为什么不要?这样就能把她吓跑了。”
  “高竞,我们好,干吗要做给别人看?而且,那个人是喜欢你的,我不想做伤害别人的事。”莫兰笑着说,“再说,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坏,能够这样光明正大地来请战,说明她坏不到哪里去。啊,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呢!太有意思了!”说完,她格格笑了起来,好像觉得这事有趣极了。
  “什么竞争!根本不需要你跟别人竞争。她这人脑子有毛病。我其实已经跟她说得清楚了。”他烦恼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她抿嘴微笑,“但你想想,她以后很可能会成为乔纳的小姑子,就算成不了,她也毕竟是郑恒松的妹妹,我们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能对他妹妹太过分。所以从明天起,我会给她洗脑。你放心吧,认识我以后她就再也没时间缠着你了。”
  那倒是,高竞想,其实郑冰一点都不了解莫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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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言情小说和电视剧(上)

  “高太回来啦!”乔纳在客厅里专心致志地看电视,看见莫兰进门她懒洋洋地扬手打了声招呼。
  “你还没睡?”莫兰看看墙上的钟,已经快11点了。
  “又去高竞那里了?他现在房子的事搞得怎么样了?”乔纳漫不经心地问道。
  莫兰到沙发上坐下,她刚刚又帮高竞整理过他租的房子了,觉得那房子真破,真脏。
  “房子正式属于她妹妹的了。他可能后天搬家。反正他东西不多,搬起来也容易。”
  “妈的,太不爽了,这贱人还是得逞了,高竞心也太软了,简直就像个橡皮泥,别人怎么捏,他都不吭声,我实在看不下去。”乔纳气冲冲地说。
  “他心肠好,不可能对他妹妹太坏,其实他心里也有气,我知道。”莫兰想到高洁就觉得心烦,不管高洁说得有多好听,最终房子改成了她一个人的名字,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她本来也想为这跟高竞再争上两句,但看见他今天表现得那么沉着冷静,她相信他已经想清楚了,所以也就不多说了。
  “有气要出,有屁要放,否则人会死得很快!高竞就是不爽快!”乔纳还在为高竞的遭遇愤愤不平。
  莫兰躺在沙发上伸直腿,用肩膀撞撞乔纳,“别说高竞了,说说你吧,今天松哥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打了。”
  “他说什么?”莫兰的兴趣马上上来了。
  “他说,乔纳,你知道吗,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乔纳学着郑恒松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说道。
  “哇,好深奥。那是我们中学哲学课上的一条理论。意思就是,第二次踏入的河流已经不是第一次的那条河了,因为水已经流走了。他那意思是要告诉你,你的第二次婚姻跟第一次不可能一样。乔纳,他说话很有水平。我喜欢这样的表姐夫。”莫兰对郑恒松肃然起敬。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也上过中学!”
  “那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我只知道人不能两天穿同一条内裤。”乔纳说
  莫兰噗哧笑出来:“他肯定被你气死了。”
  “根本没有,他笑得很开心,还说,你又说粗话了,乔,现在你欠我一个……”说到这儿,乔纳忽然停住了,随后她马上另起了一句话,“后来,他说他爱我,要我跟他见个面,他这种话以前一定跟别人说过一千遍了。所以我一点都不相信。”
  “因为是有感而发,所以才会不知不觉说出来的,你不要老是曲解别人的意思好不好。”莫兰没好气地说,“难道要像高竞那样,认识13年后,才说出来?对了,你欠他什么了?”
  乔纳假装没听到她的问题,粗声笑道:
  “高竞是特殊人种,要说自我控制,谁比得了他?总之,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想一个人过,我让他去找别的年轻女人去,少来纠缠我这可怜的寡妇!我还说我越来越讨厌他了。一看见他就让我恶心!”
  “他怎么说?”莫兰觉得恶心这个词好像用得有点过头了。
  “拿着电话半天不说话,后来我就挂了。”
  “你真狠心!”莫兰想到郑恒松的遭遇,禁不住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
  “我这是为他好,不想叫他浪费时间,我有什么好?再说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原来,对自己没自信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一个理由。莫兰终于明白了乔纳的真实心理,她是觉得自己即使真的跟郑恒松好了,也抓不住他,她对未来没有信心,所以就选择干脆放弃了。
  听了乔纳的话,莫兰马上接口道:
  “乔纳,其实你长得一点都不难看,只是你自己喜欢往怪里打扮而已,如果你换个发型,穿上晚礼服,保证让大家惊艳得下巴都掉下来,还有,我爸妈上次跟我说了,如果你再婚,我妈会送你一套房子,记得吗,房价低的时候,我妈曾经买过好几套房子,接着就出国了,现在都升值得不得了。所以你结婚的时候,是个有房子有长相有正当职业,条件一级棒的风流寡妇,你一点都不比郑恒松差!他算什么,不过是个38岁的单身汉而已,而且我爸说了,他身体属于外强中干,他有什么好?”
  “我已经跟他划句号了,别说了!反正我们也没相处过,他很快就会忘掉我的。我已经想好了,以后等你爸妈回国,我就一辈子跟他们住在一起,每天吃你爸烧的菜,这样也不错,呵呵。”乔纳的表情显示,她确实觉得这前景非常美好。莫兰也相信,自己的父母很愿意跟乔纳同住,但恐怕他们更希望乔纳能拥有她自己的生活,所以乔纳的愿望未必会让两位老人满意。
  “好吧,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独立宣言。”莫兰更相信这句号以后会变成无休止的省略号,这就要看郑恒松的本事了,他应该比他妹妹聪明,她想。
  “少废话,我等你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乔纳忽然正色说。
  “什么事?”
  “他跟我说,他在6年前解救过张小桃,我今天查过他说的那次行动的档案了。解救的三个女生中果然有张小桃的名字。”
  “还说不要他,干吗那么关心他说的事!?”莫兰笑道。
  “他既然说了我爱你,我还不了他同样的,但至少可以说一句,我帮你吧!”乔纳不耐烦地朝她吼了一声。
  莫兰不说话了。
  “我查了张小桃的户籍资料,她父母双亡,祖母患了疯病,跟他说的一模一样。”乔纳发现莫兰在专心听自己说话,便表情严肃地说了下去,“那次他们解救的一共是三个女生,都是立清中专的学生,她们是同班同学,都是18岁左右,我顺便查了另外两个人的户籍。”
  莫兰已经听出了味道。表姐一定是拿郑恒松的这次行动跟白丽莎的案子联系在了一起,哼,还说不要人家,干起活来,比谁都卖力。算啦,你已经是深井烧鹅了,被啃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由不得你。
  “另两个人,一个叫袁青,另一个叫朱倩。袁青我查到了她家的地址,一会儿给你,关键是这个朱倩。你肯定想不到,这个朱倩的妈叫白小梅,她是白丽莎的堂姐,现在就住在郊区B县。”乔纳注意到莫兰又想打断自己了,连忙喝道,“别插嘴,听我说完!这个朱倩,在6年前跳楼自杀了。”
  真是条有价值的新线索!看着乔纳得意洋洋的表情,莫兰马上问道:“朱倩的死有疑义吗?你肯定查过了。”
  “那我不知道,反正警方判断是自杀。嘿!你猜这办案民警是谁?”乔纳的金鱼眼突然亮了起来,每当这时就说明她要公布内幕消息了。
  “是谁?”
  “是郑冰。”乔纳哈哈大笑起来,“妈的,真是够巧!”
  “嗯,无意中查到了未来的小姑子,是够巧。怎么都搞到一个家里去了呢?”莫兰打趣道,心里已经盘算好明天跟郑冰谈什么了。
  “少废话!”乔纳瞪了她一眼。
  “好了,你说,你说。”莫兰温柔地笑着说。
  “我已经把朱倩那案子的档案复印了放在你房间了。你今天晚上好好看看吧,对了,你要不要跟张小桃聊聊?她肯定知道很多事。”乔纳盯着她问道,莫兰听出来,表姐现在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命令她,现在深井烧鹅朋友非常渴望弄清楚郑恒松跟白丽莎的案子有什么牵扯,说实话,她也想知道。
  “好吧。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还是吃中饭吧?晚饭你爸说要烧红楼菜,叫我们人人必须到场。”乔纳兴奋地说,“不过,我姨夫的手艺真没的说,我建议他以后干脆搞家私房菜算了。我在门口帮他开票。每天看现金花花流进来,总比看死人照片强。”
  “好,以后让松哥支持你开饭店。”莫兰道。
  “喂!”乔纳又要瞪眼睛了,莫兰马上道:“好吧,那就中午见吧。”
  莫兰决定见过张小桃后,再见郑冰。她很希望郑冰对朱倩的自杀案判断正确,否则她也太不堪一击了。
  她在脑海里迅速列了张日程表,1.阅读朱倩的死亡档案,2.跟张小桃见面,3.观看白丽莎的电视剧。4.听电视台的朋友说说宋恩和白丽莎的八卦,5.看白丽莎写的言情小说(施永安曾经把白丽莎的文章发给老爸,只要找老爸要就行了),6.帮高竞买新窗帘,布置房间,郑冰人高马大,看上去力气不小,可以考虑让她参与家务劳动,这样我也可以省点力气,就像老爸说的,要学会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自然条件。哈哈,郑冰一定会觉得很幸福吧,谁叫你跟我抢男朋友来着。
  朱倩的自杀事件极其简单,莫兰花了半个小时就了解了来龙去脉。
  事情发生在2001年7月5日中午11点10分,朱倩从立青中专五楼女生宿舍502室的窗子纵身跳下,当场身亡。警方在朱倩的跳楼地点502室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张类似遗书的字条,内容如下:
  “是那个人毁了我的生活和希望。我无法原谅自己,更恨上天对我的不公。也许我根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生下来,我再也没脸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别了,亲爱的,别了。请告诉我妈一声,让她别惦记我。我看见了梅花,逃不掉啊,我走了。”
  莫兰觉得这封遗书中,最神秘的就要数倒数第二句话了,我看见了梅花。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梅花党?还是临死前忽然产生的幻觉?还是某个看恐怖小说着了魔,看上去好像都不像。
  通过笔迹鉴定,警方证实这张字条由朱倩本人所写,另经法医鉴定,朱倩在死亡时,已经怀孕两个月,但警方没有找到孩子的父亲,据调查,朱倩似乎没有公开的男友,平时她是个乖巧本分,做事向来循规蹈矩的普通女生,所以怀孕的消息令朱倩的同学老师都十分惊讶。但
  “我从来没听说朱倩有男朋友,她自己也跟我说,她想等满了20岁再谈恋爱。”朱倩的老师如是说。
  不过,莫兰并不相信老师的说法,因为通常老师对学生的了解都片面。
  警方后来还了解到,朱倩在自杀前一个星期,情绪非常不稳定,经常茶饭不思,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有同舍朋友反应,她还曾经看见朱倩一个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另外,警方在立青中专找到了三名目击证人,这三名目击者都是刚用完午餐回宿舍,她们都称自己亲眼目睹朱倩从5楼窗口自己跳下来。
  其中一名目击者说:“我看见她在窗台站了好一会儿,起初我以为她是在擦玻璃窗,后来她突然自己跳了下来,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时我正从食堂往宿舍楼走,这个场面当时就把我吓呆了。”
  另一名目击者说:“我从外面吃完饭回来,抬头就看见五楼的窗台上站着个人,我认不出她是谁,只知道她站在那里,站了一两分钟,披头散发的,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没敢细想,等我快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忽然觉得有样东西从眼前掉下来,我一看就是她。我没看见她跳下来,但她确实那时候在窗台站了一会儿,那样子的确是像那么回事。”
  最终,警方认定这是一起因未婚先孕导致的自杀事件。
  莫兰在朱倩的死亡报告后面还看到一小段文字,说的是朱倩和她的两个同学在2001年3月间发生的一件事。
  原文:2001年3月5日,朱倩与另外两位女同学(张小桃、袁青)因交友不慎,误入黑帮(帅斧帮)圈套,被骗入本市A县蔡庄路34号的春梦舞厅。舞厅老板交代,他们原打算让朱倩等人跳玻璃艳舞,但巧的是,当晚正遇上扫黑组特别行动,朱倩及其两位女同学被扫黑组及时发现并顺利解救。经调查,朱倩自3月5日中午12点至6日凌晨两点被黑帮控制人身自由,但并未遭受性侵犯。
  莫兰看完这段文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张小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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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言情小说和电视剧(中)

  张小桃人如其名,是一个小巧玲珑的桃花美人。身材不高,齐耳短发,圆圆的脸白里透红,手腕上还挂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玳瑁手镯,穿着牛仔裤和褐色条纹衬衫,脸上几乎没有化妆,只有嘴唇上涂了点淡红色的唇彩,看上去又干净又清纯。
  “你想打听朱倩的事?”张小桃一坐下来,就好奇地问莫兰。
  莫兰看了一眼旁边的乔纳,不用说,乔纳肯定已经跟她说过她们这次见面的意图了,虽然这是犯大忌,但好在张小桃看上去不算是个难弄的人。
  “我知道你跟朱倩是立青中专的同学。”莫兰说。
  “是啊。”张小桃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乔纳一眼,“你们真的是为了帮松哥吗?松哥叫我不要把这事说给别人听的。”
  看来乔纳是以要帮郑恒松翻案为理由把张小桃约出来的,果然是费尽心机。
  莫兰注视着张小桃,语重心长地说:
  “小桃,你也知道,机关里很多人都对松哥的位子虎视眈眈,他现在出了事,落井下石的人就更多了。所以我们很想帮他,我相信你也是。”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张小桃问。
  “因为我跟她妹妹是好朋友,而且,松哥以前还帮过我的大忙,他真是个大好人。”莫兰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在为往事唏嘘。
  她的话立刻引起了张小桃的共鸣。
  “松哥的确是个大好人。”张小桃加重语气说,随后又看了一眼乔纳,“好吧,你们问吧。我也想帮松哥的忙。”张小桃俏皮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你们那次被骗到舞厅是怎么回事?”
  “跟那次的事也有关吗?”
  “没关系怎么会问你?”乔纳插嘴道,她叫了一杯奶茶和一碟松饼,现在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乔纳的胃口总是那么好,而且还永远吃不胖,这就是最叫人愤怒的地方。
  “我知道你们一共有三个人,你、朱倩和袁青,对吗?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莫兰启发道。
  张小桃望着莫兰,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终于点了点头。
  “好吧,说就说。我、朱倩和袁青既是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我们三个一起在课余时间报名参加了一个跳舞班,在那里面,我们认识了一个叫王燕的女人,她也在那里学跳舞。她比我们大几岁,打扮得时髦高雅,对我们也很热情,所以她说的话,我们一开始都相信得不得了。她说,她有个朋友开了家舞厅,需要跳集体舞的演员,工资是一场100元,问我们想不想去。”张小桃用力吸了一口可乐,“我们几个都很想赚钱,所以马上就同意了。第二天,我们跟她在A县蔡庄路的路口碰头,她把我们帶到了那家春天舞厅。”
  “后来呢?”乔纳插嘴问道。
  莫兰觉得表姐在场真有点多余,一来她是张小桃的同事,张小桃当着她的面说话,可能会有顾忌,二来她爱插嘴,这对启发张小桃说出更多事不利。她决定找郑恒松现时现刻来把她弄走,可惜没有他的电话号码,对了,找高竞要,于是她一边掏出手机偷偷给高竞发短信,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对张小桃笑了笑:“说下去啊,小桃。”
  “那个舞厅,我们一走进去就觉得不对劲,里面黑洞洞的,只有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在喝酒聊天。朱倩是我们几个中胆子最小的,她马上就要回去,但舞厅的门已经被锁上了。这时候,那个帶我们来的王燕告诉我们,这里的老板是要我们跳艳舞。我们根本不懂什么叫艳舞,她说不要紧,看了录像你们就知道了。于是,我们就被帶到一个小包间,里面正在放录像,包间里还有三个跟我们差不多大的女孩,她们也是学生,是星北高中的,我们这时候才知道,我们6个人都是被骗来的。”张小桃说到这儿愤怒地跺了一下脚,“我们恨死那个王燕了,后来总算把她给抓起来了,要不是这样,我碰到她一定抓她的脸。”
  “喂!我看过资料,说你们没有被他们性侵犯,这是怎么回事?这不符合常理。难道他们都有性功能障碍?还是你们几个都长得特别丑?”乔纳一边吃松饼,一边满不在乎地插嘴道。
  莫兰在桌子底下踢了乔纳一脚。
  张小桃在桌子上面白了乔纳一眼:“这是他们帮派的规定!不跟新骗来的舞女发生关系!这是松哥后来跟我说的。他们就是把我们锁在房间里让我们看录像,不让我们走,朱倩想走,有个男的冲上来就打了她两个耳光,把我们吓坏了,他威胁我们,说我们哪个敢走的话就要打断我们的腿,这样我们就都不敢动了,只好乖乖坐在那里。”
  高竞的回复很快就来了。亲爱的,真利索,莫兰在心里表扬他,同时立刻发短信给郑恒松:“你的纳在爱琳咖啡馆,快点把她弄走。兰。”她希望郑恒松接到短信后能尽快出现,帮她解决这个爱插嘴的表姐。
  “那后来呢?”莫兰问道。
  “后来大概是下午5点多的时候,他们又弄来了3个女孩,情况跟我们也差不多。到了8点左右,他们把我们叫到一个比较大的包间,叫我们学着录像里的样子一个个跳舞给他们看,我们不敢反抗,只好随便跳了几下。朱倩和另一个女孩一直哭着不肯跳,所以她们两个又挨了打。那里的老板说,我们的表演是在凌晨两点半左右,他让我们换好衣服在包房里等着,还威胁说,如果我们不听话就会被卖到外地的妓院里,我们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只好把那些恶心的跳舞装换上。”张小桃一边叙述,一边又喝了一口可乐,脸色阴沉沉的,好像一不留心又跌回了过去,“等我们换好衣服,他们就让我们写欠条,就是每个人都写欠老板5万元,跳一次舞抵扣30元,他们是这么算的,这样都不知道要跳几次才能还清,但是当时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都签了。”
  张小桃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年轻的脸上愁云密布。莫兰想象着这个女孩穿着暴露的舞娘服坐在阴暗污秽的舞厅包间里惴惴不安地写欠条的情景,对这个女孩来说,这的确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怪不得郑恒松叫她不要告诉别人,如果警察局的人知道这些肯定对她的前途不利。
  这时候,乔纳的手机突然响了,莫兰暗自偷笑。
  “喂?”乔纳皱着眉头接了电话,听了几句后,就朝那里面吼道,“你怎么搞的?……怎么会摔跤?……你是豆腐做的吗?……管我什么事?!……你真烦!”
  接着她挂了电话,没好气地说:“我出去一下。你们聊!”
  说完她像旋风一样刮开小咖啡馆的门,飞了出去。
  “乔纳姐她怎么啦?!”张小桃不知所措地问道。
  “大概有朋友找她吧。她心直口快,你别见怪。”莫兰和蔼可亲地对张小桃说。
  “你真的是她表妹吗?怎么两个人一点都不像啊。”张小桃看来对乔纳有些不满。
  “她经常说怪话,我们家里人都受不了。”
  “其它倒也罢了,她老是拿我跟松哥开玩笑我受不了,我都有男朋友了,我跟松哥好,纯粹是松哥对我好,对我有恩,而且她这么乱说话,我真怕会影响松哥的名声。你能不能让你表姐说话注意点。”张小桃皱起眉头说话。
  以前她可能是害怕你抢她的位子,现在她可能是对你有点妒忌,妒忌什么呢?也许是年轻漂亮吧,也许是你一口一个“松哥”吧,乔纳终究也是个女人。莫兰想,一听说松哥摔跤,她嘴上再不乐意还不是立马奔出去了?
  “没问题,我回去肯定说她。”莫兰接着继续说正题,“你们后来是凌晨被解救的吗?”
  “是啊,我们差不多都快上场了,每个人都紧张得要命,快发疯了。”张小桃的脸上泛起两朵红晕,双手禁不住攥成了拳头,“忽然,松哥他们就像天兵天将一样出现在我们的那个包间里。当松哥对我们说,他是警察时,我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松哥救你们的时候,那个朱倩有什么反应?”
  “她晕过去了。松哥后来把她抱上了警车,让别人把她送回了警察局。”张小桃说起朱倩的事,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莫兰透过玻璃窗看见表姐乔纳匆匆忙忙地在对马路走,她刚路过一家面包房,就从里面闪出一条人影来,那人穿得很像管道工,还戴着顶鸭舌帽,他拉住她的手,快速闪进了一条小胡同,莫兰心里暗自好笑,想不到松哥赴约还乔装打扮了,深井烧鹅要被啃喽,嘿嘿,晚上准备好听她诉甜蜜的苦。
  莫兰自己正在偷笑,忽然发现张小桃正注视着自己,对了,还是言归正传,谈朱倩。
  “我知道朱倩死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她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莫兰问张小桃。
  张小桃使劲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看上去是没有男朋友。”张小桃说。
  莫兰觉得她这句话里内含玄机,“看上去没有男朋友”,也就是说,这很可能只是表面现象。她想起了遗书中的那句“别了,亲爱的。”这个“亲爱的”指的也许就是这个神秘男友吧。
  “她真的没有你男朋友?”莫兰再问了一次。
  张小桃仍旧摇了摇头。
  “那她有没有暗恋的人?或者是暗恋她的人?”莫兰觉得朱倩不向闺中密友公开男友的身份,也许因为两人的关系并没有确定。
  张小桃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在相亲宴会的冰淇淋里吃到了一颗小石头,不知道是该吐还是不该吐。
  “她是不是有暗恋的人?”莫兰觉得自己问到了点子上。
  “是的。”张小桃扭捏了一会儿终于把小石头吐了出来。
  “那人是谁?”
  “她没说,不过,我跟袁青都猜,”张小桃停顿下来,左顾右盼了一番,好像在咖啡馆里找袁青,随后才说,“嗯,我们都觉得,她喜欢的是松哥。”
  是郑恒松,朱倩暗恋的是郑恒松吗?这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英雄救美最容易引发爱慕之情了,更何况朱倩当时还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朱倩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天哪,还好乔纳不在,莫兰下意识地拍拍胸口。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猜呢?她表露过什么?”
  “她一提起松哥就眼睛发亮,有一次,我跟她偶尔在马路上碰见松哥,她还问人家要了电话号码。这事要是发生在袁青身上,我一点都不会往这边想,因为袁青本来就很开放,跟男孩子交往也比较随便,但朱倩就不一样了,她是很腼腆害羞的人。”张小桃说着,拿了一块松饼放进嘴里咬起来。
  “她有没有向松哥表达过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有段时间,她看上去很开心,还向我们借钱买了几件新衣服,我们都觉得她是恋爱了,可是问她,她不肯说。她说以后告诉我们。”张小桃一边吃着香甜的松饼,一边回想着,看来她很喜欢这话题。
  难道那时候,郑恒松跟朱倩在交往?那倒也说得过去,2001年,他还没认识齐海波呢。莫兰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高竞说,齐海波当年找郑恒松是为了调查一个案子,那会不会是朱倩的案子呢?
  “她什么时候开始心情变坏的?”莫兰问道。
  “是那年的五一节过后吧,我们发现她好像突然就变了一个人,整天唉声叹气,打不起精神来,看上去好像失恋了一样。”
  莫兰粗略计算了一下,7月5日跳楼时朱倩是怀孕两个月,那么,受孕的时间应该就在五一节前后。那时候她发生了什么事?她跟郑恒松难道……问下去再说。
  “她出事后,你们有没有猜过她肚子里的孩子,会是谁的?”莫兰谨慎地问道。其实,从刚才张小桃的话里面,她已经听出了对方的想法,但是她希望张小桃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
  “这我怎么会知道呢?”张小桃不肯说。
  “应该不会是松哥?我想。”莫兰故意这么说,她想看看张小桃的反应。
  张小桃笑了笑,这一笑粉嫩的桃花立刻变成了狡猾的狐狸。
 但是莫兰却已经明白了张小桃的意思,其实她和袁青认为朱倩的男朋友就是郑恒松,使她怀孕的那个男人也就是郑恒松。但是因为她们两人都受了郑恒松的恩,再加上毕竟这事朱倩本人并没有出面证实过,所以她们就决定把这份猜测吞到肚子里。莫兰猜想,当时警方盘问她们时,她们肯定对此也守口如瓶。
  试想如果郑冰从她们嘴里听到自己哥哥的名字那该有多惊讶。
  “你跟朱倩是住一个宿舍的吗?”莫兰问。
  “嗯。”张小桃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她死的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她一直坐在窗前发呆,我们叫她下去吃饭她也不去。其实她早饭也没吃。”张小桃难过地叹了口气,“我觉得她是太痴心了,有很多事是只能想想而已的,他们家庭背景不同,年龄又相差那么多,其实真的是不可能。”
  还是在说郑恒松。莫兰忽然想出一个让她畅所欲言的好办法。
  “反正也不是松哥,我们就把那个神秘男友称为X先生好了。”莫兰用鼓励的口吻说,“假设这位X先生凑巧你也认识,他知不知道朱倩自杀的事?”
  这办法不错,马上让张小桃解除了大半心理压力,
  “我没有跟他说过,我不知道他是否知道。”她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X供我上学,帮我找工作,他对我太好了。”张小桃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脑子里的叛逆想法摇出来,“我不想拿朱倩的事去烦他。他肯定也不想听,因为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朱倩的名字。他也许很想忘记她。”
  是啊,毕竟死去的朱倩只是一缕幽魂,而活着的郑恒松却能帮她很多实际的忙,穷人家的孩子最实际了,她很清楚应该站在哪一边,这就是现实。
  但是,莫兰忽然想起来,朱倩的遗书中还提到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原话是这样的,“是那个人毁了我的生活和希望。”这个人指的是郑恒松吗?如果让她怀孕的是郑,那么她说的很可能就是他,但是如果是这样,那后面的那个“亲爱的”指的又是谁呢?不会是指好朋友吧。女同学之间互称“亲爱的”也是有的。那梅花又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互相有没有称‘亲爱的’的习惯?”
  “那是袁青的习惯。我跟朱倩有时候也这么互相叫叫。”张小桃笑了起来。
  “那么,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梅花?”莫兰问道。
  “她提过,提过好几回,一提就哭,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她也没说。”张小桃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看来,她急着回去上班了,莫兰决定抓紧时间。
  “可以说说朱倩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她很漂亮,也很腼腆害羞。平时说话都轻声轻气的,为人也很好。我们都很喜欢她。”
  “她有什么爱好?”
  张小桃想了一想后说:“她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喜欢写写文章。不过她从来没拿给我们看过,每次我们想要偷看,她都马上遮住。还有就是跟其它人一样,喜欢买买衣服,逛逛街。没什么特别的。”
  “据说白丽莎前些日子给你打过电话?”这是莫兰从高竞那里听来的。
  张小桃吃了一惊,她似乎没有料到莫兰会知道这事。
  “我查过她的通话记录。”莫兰用很平淡的口吻撒谎道。
  张小桃马上就接受了她的说法,道:
  “她说我的东西在朱倩那里,让我去拿。”
  莫兰觉得奇怪,张小桃为什么跟高竞说,她已经不记得那个旧同学的名字了呢?不用问,肯定是怕牵出朱倩就牵出了郑恒松。她可能认为这些东西跟她这个局外人说就没那么严重了,而且她不用担心莫兰去找郑恒松的麻烦,因为莫兰一开始就说过,她是郑妹妹的好朋友,松哥还帮过她大忙。
  “你认识白丽莎吗?”莫兰觉得张小桃知道的事情很多,决定再问下去。
  “她是朱倩妈妈的堂妹,她叫她表姨,但其实,她是朱倩的亲生母亲。”张小桃笑嘻嘻地说,那表情就像是在说,喂,告诉你,我昨天晚上在国际饭店逮到梁朝伟和那部叫色什么的新片子里的女主角了。
  白丽莎是朱倩的亲生母亲?莫兰一惊,但仔细一想,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连男朋友是谁都守口如瓶的朱倩会对女友们说出自己的家庭秘密吗?
  “这是她自己说的?”她问。
  “是我们逼她承认的,有一次白丽莎来学校接她,我们说你们两个长得好像,她是不是你的亲生母亲?我们是开玩笑的,结果她马上就生气地跟我们吵了起来,于是那天我们就集体不理她,到了晚上她自己憋不住,找我们和好来了,我们缠着她把事情说出来,她没办法就只能说了。她告诉我们,白丽莎是她的亲生母亲,她的亲生父亲是个舞蹈演员,在她出生前不久就死了。她被从小被寄养在亲戚家,但每隔一段时间,白丽莎都会来看她。白丽莎和她的养母都早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了。”
  “这事还有哪几个知道?”莫兰禁不住压低嗓门问道。
  “就我跟袁青。”
  “你们还告诉过别人吗?”
  “没有。我们连警察都没说。”张小桃正色道,“我们觉得这事跟她的死没关系,我们不想往她身上抹黑。朱倩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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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言情小说和电视剧(下)

  乔纳被郑恒松像拖个行李箱一样,不顾一切地拉到了小巷子深处,她狠狠甩掉了他那只握住她手腕的铁手。
  “居然骗我摔跤!神经病!”
  “我正好在这附近。恰好看见你在咖啡馆里。我觉得这是缘分,所以就打电话给你了。”他微微笑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昨天跟你说得还不够清楚?!”她气急败坏地问道。
  “再说一遍好吗?我忘了。”他温柔地说,同时用魁梧的身体封住了她的逃生通道。
  她歪着头看他。
  “你别装糊涂!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后面两句话来自昨晚的的电视剧,她觉得它们很有分量,放在这里说再合适不过了。
  “乔纳,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郑恒松说。她注意到他今天穿得像个管道工,还戴了顶难看的鸭舌帽。
  “我再说一遍!我不喜欢你,我不可能跟你结婚,你让我觉得恶心,知道吗!”她不耐烦地说,同时把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她觉得只要一看到他的脸,有些话好像就说不出来了,比如“恶心”这个词,必须得经过酝酿,联想到无数只蟑螂在桌子上爬来爬去的场面,才能说出掷地有声的效果,否则软绵绵的,就成了撒娇。
  听了她的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接着他命令道:“看着我!”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
  “少装蒜!!”她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你跟那案子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嫌疑人,还在外面瞎逛!是不是憋着不被人发现难受是吧?以为换了身狗屁衣服,别人就认不出来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你!”
  “你说的是齐海波的案子?我没有杀她。”他不自觉地把鸭舌帽压得更低了点。
  “那白丽莎呢?”
  “又是这女人,我不认识她。”他口气里有点含冤的意味。
  “我查过你说的那个X8行动了。我在那里面找到了张小桃的名字。”她说,感觉他更加朝自己靠近了一公分。
  “我没说错吧。”他歪嘴一笑。
  “朱倩,你认识吧?”她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正色问道。
  

 他脸色一沉,禁不住朝后面让了让。
  “朱倩?”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随后点头承认,“是的,我认识。”
  “她在6年前跳楼死了。她的老妈就是白丽莎的堂姐!”她甩出一张牌来,看他的反应。
  她很遗憾地发现,虽然他收起了微笑,但从他脸上她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深水虾可真叫人摸不透。于是,她决定再刺激他一下。
  “朱倩死的时候肚子已经被人搞大了,你别给我装蒜,那个男人搞不好就是你,你肯定是始乱终弃,把她逼上了绝路,最后她只能跳楼自杀!你们这些臭男人!”她说着说着火气就禁不住大起来。
  “你说她怀孕了?”他疑惑地问道。
  “对!是你的种,对吧?男人除了撒种还会干什么?!所以当年打你的人肯定是白丽莎!这种女人神经质,亲戚的孩子受气,也一样会发神经。”
  他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你错了,根本不是我的,因为我从来没跟她发生过关系。”他眉毛一扬,重新把她逼到墙角,“但是我承认,我跟他交往过一段时间。”
  “就是鬼混了几天嘛!以为说得像日剧就可以提升档次吗?”
  “我们只是出去过几次,我亲过她的额头。就这样。她太小,不适合我。我喜欢成熟、漂亮、爽快、有味道的……”他笑嘻嘻地一边说,一边往她身上挤。
  “走开,烦死了!”她使劲推他,但他纹丝不动。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自杀。我们出去过几次后我就在电话里跟她说清楚了。我不希望小姑娘胡思乱想。你今天告诉我的事的确是出乎我的意料。”他平静地说,眼神略显忧郁。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他眼睛中那不多见的忧郁,在一瞬间让她相信了他的话。
  “你今天穿得很难看,像块抹布。”她转移了话题,决定等莫兰有了答案再说。
  “那么我们正好相配,你像麻袋。”他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
  “我要去上班了吧!”她冷冷地说,她很想朝他怒吼,宽松,懂吗?这是宽松!还说什么爱我,爱我就该连我的麻袋也一起爱!哪有分开来爱的!老是嘲笑我!看来你这混蛋就是在拿我开心,爱我个屁!想到这里就是一肚子火。
  她正想走,听到他在说话。
  “你好像还欠我什么东西吧。不还别想走。”他若无其事地朝四下望望,周围正好没人。
  她歪着头打量他。
  “你在威胁我?”她盯着他的脸问道。
  “你说呢?”他平静地看着她,忽然发现她呼吸急促,两只眼睛里跳动着怒火,接着便眯成了一条线,根据经验,这是暴风雨前的信号,她是有武功的人,他曾经亲眼看见她轻易打跑过两个成年男人,所以如果真的打起来,他猜想自己占不了多少便宜,不过,他安慰自己,不要紧,我志在必得,而且,谁叫色字头上有把刀呢。现在,他已经作好准备随时接住扇过来的五指山了。
  他帶着铤而走险的决心,正想抓住她的肩膀,却忽然听到她粗声粗气地说:“那好吧。你这狗娘养的!”
  她说完一挥手掀掉了他头上的帽子,随后张出双臂,猛地把他的脑袋勾过来,吻住了他。这对他来说完全是意外中的意外,他一没想到她会主动出击,二没想到一旦她的热情被点燃,会有那么美妙的技巧和如此惹火的诱惑力。
  他并不是第一次吻她,但上一次她完全没跟上他的脚步,也毫无热情,这次却完全不同,她的激情让他心潮澎湃,同时也让他第一次在两性缠绵中成了一个跟随者,这让他惊骇的同时也让他感动得不行,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想走在前面的,有时候他也想跟在后面,他觉得生命里经受过的痛苦仿佛正被她一点点吸吮出来,它们正随着唾液的交替分担给了另一个人,这感觉真好。
  她修长的腿抵着他的膝盖,手指在他的头发里出没,而他则趁此机会,紧紧贴着她的身体,神魂颠倒地享受着这夏日里隔着薄薄衣衫的猛烈摩擦和纠缠。她身材真棒,他在心理暗自赞叹,同时咒骂她身上那个麻袋,简直把她的美全遮住了,真想撕开它……
  片刻之后,她终于推开了他。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随后他轻轻地将她重新搂在怀里笑着说:“妈的,我真爱你。”
  他说了一句由衷的粗话,以为能把她感动,但她却推开了他。
  “债已经还了,你满意了吧。郑恒松,以后别来找我了,我爱的还是我的死鬼老公。”她凝视着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口吻也从来没那么文静过。这几乎把他吓住。
  他看着她不说话
  她仿佛是生怕自己再被劫持,用尽力气把他哗地一下推到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了,把他一个人撇在冷清的小巷子里。
  他终于明白,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忽然觉得心灰意冷,精疲力竭,因为没有力气弯下身子,他离开那条小巷的时候,连掉在地上的帽子都没拿。
  
    “你到底爱不爱高竞?”莫兰没好气地问郑冰。
  “如果我不喜欢他,我怎么会来找你?”郑冰冷冷地瞪了莫兰一眼。
  “既然如此,拿出点诚意来,好好抱着窗帘!少废话!”莫兰把她刚刚在布艺市场为高竞挑好到的窗帘往郑冰身上一放,哪知后者无动于衷,根本不接。
  “只有你这种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才会用这种方法来讨他的欢心。”郑冰不客气,但又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可以跟高竞在事业上有共同的追求,而你,只能买买窗帘。当然,这道理你是不会明白的。”
  事业上共同的追求?莫兰被气得快笑出来了。
  “好吧,你就去追求吧,我这个家庭妇女可要为我最亲爱的高竞去布置他的小屋了。再见。”莫兰吃力地提着窗帘,走到大马路上,拦下了出租车,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郑冰不肯出力气,根本不应该买那么多。
  哪知她刚上出租车,郑冰就挤了进来。
  “你这是干吗?”车开以后,莫兰问道。
  “我也去。”
  “你不是追求事业吗?”
  “我不能给你机会,让你在高竞面前说我的坏话。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别的本事都没有,搬弄是非最在行。”她一边说,一边用洞悉莫兰内心的尖锐目光盯了莫兰一眼。
  “你说话客气点好不好?什么叫做,我这样的女人?我到底是哪种女人?”莫兰以白眼回击她。
  “你说你是哪种女人?不肯上班,吃父母的,没事就逛街做美容,花的全是父母的钱,我最看不惯那种啃老族了,简直就是寄生虫。”郑冰说话一点都不含糊。
  莫兰一时语塞,她确实没上班,虽然也算是个半吊子自由撰稿人,但天知道她每月的工作量是多少,虽然,她好歹赚过100万,但那些钱现在在银行里还分文未动,说起来,她吃穿开销的确花的都是父母的钱。老爸一回国,就给了她一张VISA卡,让她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嗨,我真的是个无用的啃老族啊。但是,这是我爸妈乐意给我的,你管得着吗?你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还有,你是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高竞肯定不会告诉你。
  “你是不是跟高一洁见过面了。”莫兰试探道,她故意在高洁中间加了一个读音模糊的“一”,看看郑冰的反应。。
  “谁是高洁?”郑冰的反应很快,但马上暴露了自己。
  

 莫兰没有理会郑冰的谎话,就当她已经承认般说了下去。
  “昨天,我跟高洁在电话里吵了一架,这死丫头说的话跟你今天说的一模一样,她还威胁我说,你别以为我哥真的没有你不行,现在有个漂亮姐姐喜欢他。”
  郑冰听了这番话微微一笑。
  “看见吧,连他妹妹都是这么认为的,说明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你不要自我感觉太好。高竞也只是暂时被你蒙蔽而已。”郑冰得意洋洋地说。
  哼,不打自招,既然不认识高洁怎么知道她是高竞的妹妹?莫兰越想越气,果然是高洁在搬弄是非。真该让她把过去吃我的用我的通通吐出来!但莫兰并不想在郑冰面前发作,所以她只是懒洋洋地瞄了情敌一眼,说:
  “好吧,我的确不算完美,但是我至少还是个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是男人?”郑冰气势汹汹地冲出一句话来。
  “男人怎么会跟心爱的女人谈工作呢?工作跟同事谈不就行了?郑冰,你的想法很傻。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以前谈过恋爱吗?”莫兰轻蔑地说。
  郑冰被戳到了痛处,狠狠回眸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还记得朱倩吗?”过了一会儿,莫兰问道。
  “朱倩?”郑冰皱了皱眉头。
  “就是2001年,在立青中专跳楼自杀的那个女生。也是你哥哥在一次行动中解救的三个被骗女生之一。”莫兰提醒道。
  “我知道是她。怎么样?”郑冰口气生硬。
  但莫兰觉得她的回答很说明问题,“我知道是她”,这说明起初的皱眉头并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不喜欢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人,这件事。
  “我怀疑她跟5年前松哥被打的事有关。”莫兰平静地说。
  郑冰回过头来,用女警察的冷峻目光审视了她一番,随后用冷冰冰地说:“我提醒你,这是警方的事,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外行最好不要随便瞎猜。”
  “她真的是自杀吗?”莫兰不理会她的恶劣态度,轻松地问道。
  郑冰瞪了她一眼。
  “当然是自杀。”她说。
  “我觉得也是。”莫兰嘻嘻笑了起来,这是她的真实想法,她觉得朱倩符合自杀的各项条件,郑冰的这个论断应该毋庸置疑。
  “那你问这干吗?关你什么事?你以为破案跟买菜一样简单吗?”
  真是只斗鸡,莫兰想。
  “谁说买菜简单?就拿牛肉来说吧,你知道买哪个部位的肉可以做酱牛肉,买哪个部位可以做牛排吗?”莫兰照旧语调轻松,完全不把郑冰的满脸不屑当回事,“你知道吗?朱倩是白丽莎的亲生女儿。”她趁郑冰不注意还转换了话题。
  郑冰好像吃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所以她的回答慢了一拍。
  “你说什么?她是白丽莎的……女儿?”
  “所以我怀疑当年派人打你哥的主谋是白丽莎。因为她认为是你哥让朱倩怀孕的,最后又始乱终弃导致了朱倩的自杀。”莫兰笑着说。
  “不可能。”郑冰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告诉莫兰,她正在认真思考刚才的话。
  “至于,她为什么不来找办案警察说明自己的猜想,很简单,”莫兰回头朝她一笑,“她知道你是郑恒松的妹妹,她认为你会维护你哥哥。”
  “哈!”郑冰仿佛是在嘲笑白丽莎的目光短浅。
  不一会儿,车到了高竞租住的小区门口。
  “你有什么证据说白丽莎是朱倩的亲生母亲?”郑冰下车的时候问莫兰。
  莫兰决定不把张小桃供出来,她担心郑冰会瞎嚷嚷,毁了小姑娘的工作。
  “白丽莎的堂妹白小梅在户籍上是朱倩的母亲。”她很高兴地看见,郑冰下车的时候抱起了那捆窗帘,力气果然不小,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莫兰决心再想想待会儿派点什么家务给她干,拖地板还是擦窗?
  

 “这么说你根本没有证据,只是在毫无根据地瞎起哄。”郑冰说。
  “对噢。我喜欢瞎起哄,反正我是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我有的是时间嘛。”莫兰好脾气地朝郑冰笑了笑。
  她们一起走入高竞租的小屋,莫兰掏出钥匙开了门,她注意到当她把钥匙放回口袋的时候,郑冰盯着钥匙看了好一会儿,她的目光让莫兰稍稍有些心软。
  “高竞为什么要搬来这里?”进屋后,郑冰问道。
  “他把房子让给高洁了。”莫兰说。
  “他对妹妹真好。”郑冰忽然话锋一转,“所以说企图拆散他们兄妹的人真是白费心机。高竞怎么可能跟他相依为命的妹妹绝交呢?”
  这个郑冰真是咄咄逼人,莫兰心道,也许刚刚的钥匙给了她不小的刺激吧。但从另一方面看,高洁在这个警察大妞面前真的说了她不少坏话。这个死丫头会不会把她怀孕堕胎的事也告诉郑冰了呢?难保。莫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悄悄打开了录音键。
  “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高竞?”莫兰决心从头问起。
  见她问得如此坦率,郑冰回答的时候倒有些歉疚了。
  “是的。”郑冰点了点头,目光真诚。
  “你觉得我哪点配不上他?”
  “首先,高竞没结过,像白纸一样干净,而你结过婚。”郑冰用妇联主任的务实口吻,慢悠悠地说道,仿佛想把字字句句都嵌进对方的脑袋。
  “呵!这有什么,高竞才不会在乎这些!他爱我。”莫兰忍着气,故意高调发言,她知道想要激怒对方,说出她想要对方说的话,就一定要高调,高调。
  郑冰轻蔑地白了她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其次,你失业在家,是个无知又无聊的家庭妇女,而高竞是个有前途有能力的好警察,跟你在一起,他只会被家庭琐事拖垮,你跟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霍,高竞就喜欢听我说八卦?他才不会跟我谈什么工作呢!他只要我给他的爱就够了。你跟我的追求的确不同,你追求的是事业,而我追求的是男欢女爱。可惜,其中的美妙之处你根本不懂。我真可怜你。”莫兰继续表演着,她把自己幻想成某网络红人X姐姐,并学着这位“美女”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脯,故意把身体拗成S状,好像在卖弄自己的身体曲线。
  郑冰厌恶地看着她,好像她是只蟑螂。
  “你跟他的家庭环境根本完全不同,你是个千金小姐,他的收入根本无法满足你的奢侈需求。看看你的这只包,再看看你的这双鞋,到底花了多少钱,你说!”郑冰忍着怒气把话向她掷来。
  “高竞爱给我买,你管得着吗?只要我开口,他会给我买任何东西,多贵他都不心疼。”莫兰仰起头,故作得意地说。
  “这些都是他给你买的?”郑冰气得直哆嗦。
  “是的。包560元,鞋780元,怎么样?你有本事也让他给你买。”莫兰得意地朝她笑。
  郑冰气愤地盯着莫兰,莫兰真担心她会突然狂性大发把椅子扔过来,所以她决定暂时闭上嘴,她静静地看着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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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本来不想说的,谁叫你这女人实在太过分!” 郑冰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
  莫兰很戏剧化地耸了耸肩。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真想知道,你还能说出什么新鲜事来。你以为你知道我所有的事吗?告诉你,就算我结过一次婚,在高竞的眼里,我仍然是一朵最纯洁百合花。”莫兰轻蔑地瞟了她一眼,心里却在兴奋地喊,来了,来了,你终于要踏入我设下的陷阱了。
  “算了吧!别假装纯情了!你不仅结过婚,还怀孕打过胎。百合花?你就像个补过的轮胎,是个标准的二手货!你根本配不上他!”郑冰终于大爆发了,她怒不可遏地朝她嚷道。
  果然,高洁果然说了!这个死丫头!
  “那么你觉得高竞需要一个怎么样的女朋友呢?”莫兰忍住她对“二手货“这个词的强烈愤慨,挤出一个笑容问郑冰。
  郑冰似乎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已经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答道:“我认为,至少应该是肯吃苦耐劳、性格开朗直率、没有洁过婚,跟他有共同的事业。”
  干脆说,就是你郑冰吧。
  “这些事是不是高洁跟你说的?”莫兰从X姐姐的表演中走了回来,她问道。
  “我不认识高洁。”郑冰断然说,“但我是警察,我自有办法了解真相。”
  “真相?那么是谁告诉你我怀孕打过胎?”莫兰觉得郑冰说话真好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话要负责,郑冰,我随时可以告你诽谤。莫兰冷冷地说。”
  “你要告我?”郑冰好像觉得这很荒谬。
  “告诉你吧,我根本没怀孕过,如果到法庭,我可以随时提供医疗检查报告来证明这点。怎么样?有信心跟我打这场官司吗?”莫兰盯着郑冰的眼睛问道。
  郑冰有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你说你没有怀孕?”
  “高洁告诉你这个假消息,是指望你把我从高竞身边赶走。但是,”莫兰朝她微微一笑,“如果真的上法庭,她就不会跟你那么好了,她会否认曾经跟你说过的每句话,而且,你刚才自己也否认认识高洁,所以看来这事得你一个人承担了。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把你刚才说的话录下来了,你想不承担也行。”
  “你录了下来?”郑冰的脸徒地变得很紧张。
  “对。是用我的手机。”莫兰神态自若地说,“你别想抢走我的手机,这对你没好处。我们租下这房子的时候,就在这里的各个角落安装了几个探头,所以如果你想消灭证据,只会是欲盖弥彰。另外,我想告诉你,我不仅要去法院告你,我还要把你说的话发到网络和新闻媒体,让大家看看你,一个女警察是怎么堂而皇之,恬不知耻地抢人家的男朋友的。必要时,我还会让高竞出面谈谈他对你的感觉,你说,这是不是很精彩呢?”
  莫兰满意地欣赏着郑冰脸上那青一阵白一阵的表情。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想让我放弃高竞?”
  莫兰没理会她,继续步步进逼:
  “你说我没工作,其实我也算是个自由撰稿人,我有很多朋友在新闻媒体工作,他们对这类真人真事的桃色事件简直如饥似渴,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跟我一样无聊的人喜欢听,也喜欢看这类东西。所以,只要我提供素材,他们就会写下来。搞不好某天,你在电台里还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呢。你可能还会因为这事而出名。”
  莫兰看出郑冰想反驳,马上又说了下去:
  “别以为依靠你哥的势利就可以挽回局面,别忘了。你哥现在在吃下风,自身难保。而且你也知道,机关里碰到这种时候只有人推一把人,哪有人拉一把?现在这时候,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郑恒松和他妹妹的白戏呢。也许,还会利用你的事大做文章,趁机把你哥郑恒松也搞臭。”莫兰说到这里朝她微微一笑,“你也在机关里呆了很多年了,你应该很了解这里面的复杂……”
  “你是不是想让我放弃高竞?!你别做梦了!我不会放弃的。我不会被威胁吓倒。”郑冰脸色发白地说道,但声音已经少了几分底气。
  莫兰看着这个已经被她逼到墙角的情敌,微微一笑。
  “谁说让你放弃了?”
  “那你想怎么样?!”
  “我只想让你做四件事。”
  “四件事?”郑冰皱皱眉头,好像嫌多,但她的眉头随即又展开了,“只要不是放弃高竞,怎么都可以。”
  “好吧,拖地板、挂窗帘,再把玻璃窗擦一下。”莫兰笑着指挥道。
  “这里只有三件。”
  “还有一件明天再说,先欠着。今天就先做这些吧。放心,我会拍下你劳动的场面,跟高竞说的,既然你是光明磊落的人,我也是。”
  郑冰看着她,最后终于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
  “你真是不简单!莫兰。”她声音中帶着气,“怪不得高竞被你骗得团团转!”
  莫兰把拖把递给郑冰,笑着说,“干活吧,郑冰姐姐。”
  今天一定要把你累个半死,谁叫你骂我二手货的!
  
  

 莫兰回到家已经快六点了,她一进门就发现表姐的房门紧闭,见母亲一个人悠闲地坐在客厅沙发里看英文小说,她马上走了过去。
  “妈,乔纳回来了?”
  “对啊,她今天回来得特别早,不到四点就回来了,说是身体不舒服。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说哪儿都不舒服。”莫兰妈妈郭敏说着笑了起来,“我看她是心里不舒服。她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吗?”
  “我爸没跟你说过?现在我们的副局长大人在追求我表姐。她正发嗲呢!”莫兰笑着回答,因为今天她把郑冰打得落花流水,所以心情特别好。她现在已经想好了明天的计划,郑冰啊郑冰,认识我之后,你保准再也没机会去见高竞了。
  她敲响了乔纳的门。不一会儿门开了,
  “干吗?”乔纳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出来跟我聊聊。”莫兰拉着乔纳的手臂,使劲把她拉出了房间。
  “你真烦,我不舒服,我要睡觉。”乔纳嘴上虽这么说,但还是顺从地任由莫兰把她拉到了客厅里。
  “你今天是不是跟松哥见过面了?”莫兰问道。
  “怎样?”乔纳歪头瞄了她一眼。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今天可是5年来你第一次请假早回家。你上一次请假还是因为姐夫的追悼会呢。”莫兰提醒道。
  “我不舒服,我刚刚说了!”
  “你跟他聊过什么?”莫兰观察着表姐脸上的表情,“是不是说起过朱倩?”
  莫兰认准乔纳肯定蹩不住提到这个人。果然,乔纳用呆板的声音说:
  “他说,他跟那个朱倩没发生过关系,只是亲过她的额头。额头。”
  “那不是很好吗?他是清白的。”莫兰说,随即又问道,“他还说什么?”
  “他说他们鬼混过几天。”
  郑恒松肯定不是这么说的。莫兰想。
  “就是交往了几天嘛,你干吗说得那么难听。”
  “其它,我们没说什么。”乔纳情绪低落地坐到沙发上姨妈的身边,“我对他说,我仍然爱我那个死鬼老公计小强。”
  “表姐,死者已矣,你不要动不动把表姐夫推出来好不好。”
  “妈的,我突然发现说出这句话来后,我已经不爱计小强了。你们说怪不怪?”乔纳一拍沙发,满脸困惑地望着莫兰。
  郭敏在一边轻轻地笑起来,她温柔地拍着乔纳的手背,说:“你只不过是拿计小强当幌子而已。不过,我觉得这也没错,女人是该矜持一点,不然就掉价了。”
  “妈,你别教她矜持了,她现在已经矜持到了傲慢的地步了,你今天肯定又回绝他了对不对?”莫兰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丢给乔纳。
  “妈的,谁说我今天矜持啦。我今天差不多就是玛丽莲梦露了,我都挺身而出了!”乔纳看见莫兰和姨妈两人都好奇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她抓住苹果往嘴里咬了一口,然后说,“我今天主动亲过他的嘴了,我差点亲死他。”
  郭敏笑得出了眼泪,莫兰则把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
  “真的吗?后来呢?”莫兰马上坐到乔纳的身边,“后来呢?”
  “他挺激动,但我叫他以后别来找我了。”乔纳叹了口气,“其实我很喜欢他,但是我觉得我们不合适,而且我也不想结婚,与其是以后变成哭哭啼啼的弃妇,我宁愿一辈子陪着姨妈姨夫过安稳舒服的日子。你要不要我陪,夫人?”
  

 乔纳用胳膊推推身边的郭敏。
  “其实,我一向就反对你再婚仍然找一个警察。这职业太危险了。动不动就出人命,就像以前的计小强,多好的人,子弹不长眼睛。”郭敏说。
  “妈!表姐自己承认喜欢他,你别忘了!”莫兰马上反驳。
  郭敏朝女儿微微一笑,目光又重新回到乔纳身上。
  “可是,既然他是当领导的,就另当别论了。因为领导通常不是最后死,就是不会死,他们总是很长命。”郭敏用纸巾稍稍掩住嘴,轻轻咳了一下,“所以我觉得,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不妨试试看。”
  “看,我妈都这么说了。”莫兰朝乔纳挤挤眼睛。
  “我不想结婚。”乔纳固执地说,“再说他看上去太花,一点都不可靠。他还嘲笑我穿的衣服像麻袋。”
  “是挺像麻袋的。”莫兰打量了一番乔纳身上的那件亚麻宽松服,“你怀孕的时候都不用再买衣服了。”
  “妈的,我就喜欢宽松的衣服,怎么样?” 乔纳争辩道。“还有,谁知道他跟这案子有没有关系!”
  “你觉得他今天说的话可信吗?”莫兰已经打定主意,吃完晚饭去跟郑恒松见个面。
  乔纳思考片刻后,答道:“不知道,但我相信他。”
  切,典型的掉入深井的烧鹅论调。
  “你真是口是心非!”莫兰道。
  “我就是不想结婚!尤其是跟他!”乔纳无比坚决地咬了一口苹果,大嚼起来。
  “不结婚也没关系。”郭敏慢悠悠地说,“过两天我要跟几个朋友一起去普陀山烧香,你跟我一起去吧,陪着姨妈吃几天斋,念几天佛,你的心就静了。”
  “什么?吃斋念佛?”乔纳惊恐万分地看着她的姨妈,好像后者要拉她去地狱。
  莫兰心里暗自好笑,别看我妈整天摇摇扇子,其实脑子精得很,她一下子就能打到乔纳的腰眼。要乔纳放弃吃荤菜,还不如让她去死。
  “姨妈,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乔纳瞪圆眼睛注视着郭敏。
  “还不是我那几个同学,现在她们很相信这个,被她们说着说着,我也心动了,我明天就帮你去请假,我就说你病得很重,连话都没力气说,他们肯定会准假的,以前你的假难请,是因为你那里只有你一个人,可是现在,你对面不是有个叫什么来着……”
  “张小桃。”乔纳呆呆地补充道。
  “你不在,她可以替你干,你正好出去散散心。乔纳,偶尔吃素,对身体很好。我们大约会去7天。”郭敏笑盈盈地说。
  “7天?”乔纳喃喃地重复道。
  “妈,你可以趁这7天功夫,把我表姐的坏习惯都纠正了,你不知道她平时吃地有多油。”莫兰趁机在旁边煽风点火。
  “算了,你饶了我吧,姨妈,我情愿跟郑恒松私奔也不跟你去什么普陀山。”乔纳一边说,一边逃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妈,你真厉害。”莫兰赞叹道。
  “我希望她别老是跟自己闹别扭。她就是对未来没信心才这样的。”郭敏说着拉住女儿偷偷问道,“话说回来,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领导?如果这次的事情让他的位子不稳,我们小纳不是又吃亏了吗?”
  “妈,你真现实!”
  “不现实,怎么可能获得终身幸福?”郭敏说。
  莫兰决定把自己现在最烦恼的事告诉现实又聪明的母亲,让她帮着出出主意。
  “妈,我现在碰到个难题,高竞没钱买房子,他只有6万块,可是他很想有自己的家,你说怎么办?”
  “6万块?”郭敏几乎被这数字吓昏过去。
  “这已经很不容易了,妈,他是省吃俭用才积下来的。”莫兰一想到高竞的经济窘境,好心情就一扫而空。
  “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他有什么好?”郭敏皱皱鼻子。
  “他就是好,什么都好。妈,你帮我想想办法吧。他现在真的很困难。”莫兰拉着母亲的袖子撒娇道。
  “其实很简单,让他结婚后搬来住不就行了,你们根本不用买房子,这里够大的了。”
  “他恐怕不肯。”莫兰低声说。
  “莫兰,男人有骨气是好事,不过跟着太有骨气的男人生活,对女人来说可是件苦差事。你要考虑清楚。”郭敏严肃地提醒女儿。
  “所以我才找你想办法啊。最好有谁能把100万的房子以6万元的价格卖给他。”莫兰琢磨道。
  “别做白日梦了。好了,这事让我跟你爸商量一下再说。100万的房子6万卖给他,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冤大头?”郭敏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你们都要嫁给警察?既没钱又危险,太不实惠了。”
  

 莫兰回到自己的房间发现书桌上放着一叠A4打印件。这是莫兰白天拜托老爸做的事,因为在梁永胜那里编造她怀孕流产的谎话,莫中医甘心情愿被女儿使唤。他把过去几年施永安发到他邮箱的白丽莎写的言情小说,按照莫兰的吩咐通通打印出来放在了她的桌上。
  “爸,你觉得她写得怎么样?”莫兰曾经问莫中医。
  “幼稚得像个怀春少女,一个中老年妇女写出这样的东西,还以第一人称写。”莫中医对言情小说向来没兴趣,“我真佩服她。”
  “你到底看了多少?”
  “只看过一点点,你以为你老爸每天都很空吗?我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要做呢。比如陪你妈去喝功夫茶。”莫中医对白丽莎从来就没有好印象。
  莫兰翻开那几页打印纸,发现文章都不长,一共五篇,每篇才一千多字,标题分别是《春天的相遇》、《一次约会》、《美丽的错误》、《恶梦来袭》、《破碎的梦》,听上去,的确是标准的言情小说标题。莫兰决定把这几篇文章当作床头小说来读。
  她再看看柜子,那上面有电视台的朋友帮她找出来的白丽莎的几部电视剧录像,现在她还只看了一半,这几天看来是有的忙了,幸亏有郑大力士帮忙做那些琐碎的家务,否则她真是分身乏术。
  想到郑冰,就想到了高竞,莫兰决定给男朋友打个电话。
  “喂,今天你在忙什么呢?”电话拨通后,她问他。
  “我在找人一个个谈话,现在在整理他们的谈话记录。”高竞好像在家里,嘴巴里在嚼着什么东西。
  “你现在觉得谁最可疑?”
  “我还是觉得施永安最可疑。”高竞似乎喝了口茶,“不过我还不能肯定,我要再看一遍谈话记录。有可能过几天,还会把所有人都请到白丽莎的家里,再演示一遍当晚的情形。我总觉得他们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撒了点谎。对了,小羊,你今天在干吗?”他亲热地问她。
  莫兰把今天自己的收获大致跟高竞说了一遍。
  “真巧,我今天见了那个袁青。”听完她的叙述,高竞马上说。
  “她跟你说了什么?”莫兰马上来了精神。
  “跟你说的差不多。我今天也查过朱倩的档案了。”
  “那你对她的死怎么看?”
  “她确实是自杀,在这一点上郑冰没有错,”高竞沉稳地说,“我认为朱倩很可能是被人强奸或是诱奸了,她的怀孕应该是一个偶发事故引起的。我也看过她的遗书,很明显里面有两个人,第一个是害她怀孕的人,第二个是她真的喜欢的人。我觉得后面那个就是郑恒松。郑恒松应该不是那种会叫人怀孕又不负责的人,按理说,像他这么有城府的人,在跟人发生关系前肯定早已经考虑好这事该不该做,做了以后有什么后果了。所以,即使发生关系,他也不会让对方怀孕,即使让对方怀孕,也不会听任对方去自杀,因为这对他来说太危险了。”
  莫兰觉得高竞分析得很有道理,但她还是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袁青很肯定地说,朱倩没有男朋友。这种事一般好朋友最清楚,更何况她们还住在一个宿舍。如果朱倩真有男朋友的话,根本瞒不住。”高竞似乎又开始吃东西了。
  “你在吃什么?”
  “我刚刚在下面买了3个茶叶蛋和两个葱油饼,这就是我的晚饭,还不错吧。”高竞喜滋滋地说,看见他吃得那么欢,莫兰都不忍心报自己家的菜谱了。
  “那个袁青是干什么的?”
  “电视演员,跟宋恩好像有点什么。”
  “漂亮吗?”莫兰问。
  “漂亮是漂亮,就是眼睛好像有点问题。”高竞说,“我问她问题的时候,她一直朝我眨眼睛,我怀疑她的眼睛里长了麦粒肿。”
  “大概是在向你暗示什么吧。”莫兰打趣道,她真想看看袁青是怎么朝高竞眨眼睛的,如果是抛媚眼却被人当作长了麦粒肿,那也太失败了,就冲这水准,她肯定红不了。
  

  “别胡说!她是眼睛有毛病!”高竞马上义正词严地纠正她,莫兰估计他说话的时候没忘记把嘴里的半个茶叶蛋先拿出来。
  “我知道了,急什么呀。我跟郑冰今天一起在帮你布置房间,累得很,你还朝我嚷嚷。”莫兰声音软绵绵地说。
  “郑冰?你为什么把她帶到我那儿去?我不要她碰我的东西!”高竞很不高兴。
  “高竞,她不是个坏人,只是有点走火入魔了。她今天的确干了不少活,你等会儿打个电话去谢谢她吧。”莫兰劝道,她认为郑冰是个容易被表面现象所迷惑,很容易把别人往坏处想的人,这大概也是她当警察那么多年形成的惯有思路,一时无法改变。
  “我不想跟她联系,也不想跟她说话。”高竞仍在嘀咕。
  “那就发条短信吧,只要说谢谢就可以了,这至少可以证明我没有抹杀她的功劳和苦劳。”莫兰笑着说。
  “真麻烦!我已经把她的电话号码删了。”高竞抱怨道。
  “我等会儿给你。”莫兰温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搬家?”
  “我明天再收拾一下,如果方便,明晚就搬了。”高竞说完马上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来帮我了,我自己能行,这两天你累坏了,我知道。”
  那倒没有,莫兰想,最重要的是找到了帮手。
  “录像看了吗?”她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看了一部分。”高竞马上呵呵笑起来。
  “怎么样啊?有线索吗?”
  “现在还没发现。我得再看一遍,仔细看才行。”高竞哈哈笑起来。
  “有什么感想?”莫兰觉得自己现在听到的是典型的男人的笑。
  “齐海波的确很那个。我佩服郑恒松,如果我是他,我根本看不下去,也根本不会把录像帶保留下来。”
  “真的很那个吗?”莫兰皱皱眉头。
  “有几段是这样的。其实她不仅跟沈是强有关系,跟自己的同事和领导都有关系。有一段还是在电梯里的,真的很大胆。她跟那个施永安也有一段,不过是在餐厅里,那个施永安一直在给她夹菜和倒饮料。他们原来那时候就认识了。我说的是她跟郑恒松第一次分手之前。还有你想不到的,齐海波跟骆平也认识,好像在作采访,两人坐在茶馆里,看上去齐海波还在作记录。反正内容挺多,我得再看一遍。”高竞开始继续吃东西。
  “你不会看得着迷吧。” 莫兰联想到他盯着荧光屏两眼发直的模样。
  “有点,看完我都站不起来了,五盘呢。”高竞说完便爽朗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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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忆往事(上)

 郑恒松很准时,莫兰跟他约在7点半见面的,他几乎是掐着秒表进了咖啡馆。
  “你好。”他朝莫兰笑了笑,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莫兰发现他今天穿了一件阿玛尼的黑色紧身T恤,精神极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咖啡馆灯光太暗的缘故,他看上去气色不好,有些憔悴,这让莫兰想起了下午表姐的描述,她想,被深吻过后又被无情拒绝的男人大概就应该是这副德性吧。
  “你好。今天中午谢谢你。”莫兰微笑着对他说。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郑恒松温和地说,好像下午的约会非常成功,他扬手叫了一杯热奶咖。
  “不用谢。”莫兰很想跟他谈谈表姐乔纳回家后的反常情绪,但是想了想后,决定先把儿女私情放在后面,她眼下最关心的是深水虾姐夫跟朱倩的事,于是她说,“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打听一些事。”
  “什么事?”郑恒松挺好奇。
  莫兰犹豫了一下,还是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就是关于你跟朱倩的事。”
  郑恒松抬眼望着她,好像在揣测想知道这段往事的究竟是她还是乔纳,但是他没有问,稍稍考虑了几秒钟后,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你问,看我是否能回答你。”他慎重地说。
  莫兰觉得,对付郑恒松这样的人,最好不要绕弯子。
  “朱倩那时候是不是很喜欢你?”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郑恒松略微皱了皱眉头,略作停顿才回答。
  “可以这么说。” 他道。
  “她是怎么表现的?通常女孩子喜欢一个人总会有所表示。”莫兰想,郑恒松现在一定觉得她是个超级无聊的女人。这倒没关系,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就行了。
  “她写信给我。”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是说情书?”
  “可以这么说。”
  “现在还在吗?”莫兰很想看情书,她想看看朱倩写的跟齐海波写的有什么差别。不过,她发现最近她都快被这案子涌出来的情书淹没了,她预计这案子结束后,她大概能写一本关于情书的专业教材。
  “不在了。我后来扔掉了。”他冷淡地说。
  “她给你写过几封信?”莫兰觉得这可以衡量两人交往了多久,交往得有多深。如果两人感情很深,不是相隔两地,同时又没有什么其它问题的话,应该不用写情书,毕竟这是通讯科技发达的21世纪。所以情书越多,从某种程度上只能说明,两人更疏远,或是有见面无法直接说出口的话,比如求爱、解释、道歉和分手。
  “只有一封。”郑恒松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很好,莫兰想,只有一封。
  “是什么时候写的?”没有情书原文,从情书的时间点也可以作一些判断,莫兰认为,如果情书是在交往之前写的,那多半是求爱,如果是交往尾声写的,通常就是分手。
  “是那次行动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想你表姐已经告诉过你那次行动的事了。”他看着她说。莫兰知道他说这句话的重点在后面,他是想判断,乔纳是不是这次谈话的幕后主使,而莫兰注意的是他的前半句。也就是说,朱倩的情书应该是在两人交往之前写的,所以应该是一封求爱信,
  “她在信里对你表露了爱慕之情?是吗?”莫兰直接预设。
  “她写的很含蓄,但我想应该就是这意思。我有些意外。” 他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
  “她怎么说的?”
  “她约我出去,说她有话要说。”
  “你后来去见她了吗?”莫兰进一步问他。
  郑恒松笑了笑,好像在劝说自己原谅她的鲁莽和不应该有的好奇心。
  “她约我在市中心的一个商场见面,我们在那里转了转,后来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吃了晚饭。”他说。
  莫兰想象着美丽少女朱倩当时的心情,一定是既幸福又紧张,她终于跟自己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共进晚餐了,可是她那天把要说的话都说了吗?莫兰想知道。
  

 “她有没有跟你说她想说的话?”
  郑恒松点了点头。
  “她说什么了?”
  “谁叫让你来打听这些的?”在这节骨眼,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很想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我认为朱倩的死跟高竞现在的案子有关系,跟你以前的那件事也有关系。”莫兰停顿了一下,“当然,乔纳也很想知道结果。”
  “是吗,我并不这么认为。”他冷冷地说。
  下午受到的打击,终于还是影响到了他,莫兰想。
  “不,她其实很关心你。”莫兰马上纠正道。
  他沉默地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脸来看着她,她努力想从他脸上搜索出伤心和痛苦的表情,但却一无所获。
  “也许吧。”他笑了笑说。
  “其实她是很喜欢你的。她只是有心结,她很害怕未来。”莫兰一边说,一边继续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也许吧。”他敷衍地点了点头说,随后提醒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显然,他根本不想谈这话题。
  “朱倩那天是不是说过她爱你?”莫兰本来估计像郑恒松这样的人,不会当着她的面把话说得很直白,所以她先设定好了内容,让他回答。她只要他说“是”还是“不是”,但没想到,他的回答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她说她对我一见钟情,她说她非常爱我,她叫我不要嫌她年纪小,她觉得年龄不是问题,她说她会努力成为我喜欢的女人。”郑恒松像背书似地倒出一堆话来。
  他这些话是不是要我转述给乔纳?莫兰想。
  “当时你有女朋友吗?”
  “我恰好那时候没有女朋友,所以就跟她出去了几次,大概是三次。”郑恒松想了想,继续说下去,“其实,我只当她是小妹妹。”
  “你后来回绝她了?”
  “第四次,她约我出去的时候,我在电话里跟她把话说清楚了,我说我们不适合。”郑恒松的表情就好像是在把当年他打电话的情景表演给她看,“朱倩,我们不合适,你太小了”,态度真冷淡。
  “她当时一定很伤心吧?”莫兰完全能体会朱倩听到这些话时的心情。
  郑恒松又说了一句“也许吧。”,正好他的咖啡来了,他便默默地吮了一口。
  莫兰觉得他吃东西真慢,与其说是在品咖啡,倒不如说是在试毒。
  “那她后来有没有来找过你?”莫兰觉得如果被拒绝的那方真的很爱另一方的话,一次拒绝肯定是不够的,多少总要缠几次。果然,郑恒松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
  “大概一个月后,她又写了封信给我,约我出去见面。”郑恒松说。莫兰想,她没给你打电话大概是怕当场被回绝吧。
  “你去了吗?”
  “我没去,我写了封回信给她。我告诉她,那天晚上我有行动,我不能去赴约。”郑恒松说。
  “为什么你要写信给她?她没有手机吗?”莫兰记得2001年手机已经非常普及了,白丽莎如何喜欢女儿的话,肯定会给她买手机。
  “她在信里说,她的手机几天前掉了,她请我有事写信给他。”
  “这是她最后一次跟你联系吗?”莫兰问道。
  “对,最后一次。后来她就再也没打电话或写信给我。”郑恒松喝了一口咖啡。
  莫兰想,当时郑恒松一定认为是自己的行为让朱倩死心了,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她最后一次约你是什么时候?”
  “是那一年的5月3日吧,那天我们正好有一个重要的行动,我走不开。”
  5月3日,这个日期好关键呢,莫兰想,一定要把它记下来。
  “她约你在什么地方见面?”
  “一家饭店门口。”
  “什么饭店?”
  “西湖大饭店,就是洛河路的那家。当时那算是一家高级饭店了。”郑恒松盯着咖啡杯看,若有所思。
  “她约你几点见面?”
  “晚上9点。”
  “你不觉得这时间有点怪吗?看来至少不是叫你去吃晚饭的。”莫兰马上说。
  “她想让我见一个人。”郑恒松漠然地说。
  “见一个人?”会不会是白丽莎?难道那天白丽莎在西湖饭店吃饭?
  “她信里是这么说的。那封不算情书,”郑恒松好像是要解释自己之前的计算错误,“信里只是说,有个人想见我。”
  “但是你没去,你是故意的吧。”
  “我那天确实有行动。”郑恒松笑了笑,随后忽然问道,“认识我妹妹了吗?莫兰?”
  

  “啊,是的,我今天下午跟她在一起。”莫兰点了点头。
  “她说话不太好听是不是?”郑恒松微笑道,好像早就猜到了郑冰会说什么。
  莫兰想起郑冰骂自己是“二手货”的事,不由地气往上涌。
  “是,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骂过呢!”莫兰生气地说,“就算要抢我的男朋友也不能这么当面诋毁别人吧,你真该回去好好教育教育她。”
  莫兰觉得奇怪,哥哥那么有涵养,妹妹怎么那么欠揍呢?真是天差地别。
  “她脾气不好,看人看事很主观,也容易把人往坏处想。这可能跟她长期做这一行有关,她碰到的坏人太多了。”郑恒松语气温和。
  莫兰觉得郑恒松说得话还算中肯。
  “我想问个问题,松哥。”
  “问吧。”郑恒松诙谐地朝她笑笑,好像在说,你还怕问问题?
  莫兰把这个问题在脑子里又过了一下,才说出口。
  “她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莫兰今天有空的时候,曾经琢磨过郑冰的言行举止,她觉得一个有正常心智的30岁女性,应该不会做事如此极端。
  “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郑恒松脸色凝重地问道。
  莫兰把今天下午自己跟郑冰交锋的事如数跟郑恒松说了一遍,说得他呵呵笑起来。
  “做得好,莫兰,我妹妹碰到你这样的对手是她的运气。”
  “你不生气吗?”
  郑恒松注视着莫兰,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猜对了,她是经历过一点事情。在6年前,她以跟现在差不多的热情追求过一个男人,那人是我的兄弟,跟我好几年了,人家也有女朋友,不过那时候他们的关系有点问题。”
  “后来呢?”莫兰想到的是。
  “郑冰以她的方式追那个男人,最后终于把对方的女朋友吓跑了,我那个兄弟跟她好好了一阵,后来我那个兄弟又回到他女朋友身边去了。”郑恒松意味深长地说,“我想这件事可能给她的打击很大。首先,她觉得自己的方式是对的,只是选错了人,我那个兄弟的确有些摇摆不定,后来他也来向我认过错,其次,她觉得问题出在那个女人身上,觉得她太会使手腕。”
  她一定觉得我跟那个男人的女朋友很像,莫兰想。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头吗?”莫兰问。
  “如果觉得,她就不会这么做了吧。”郑恒松叹了口气,“说起来可能跟我们的家教有关,我父母都是当兵的,从小教育我们生活要有目标和追求,要不断进取,勇往直前,不怕苦,不怕累,面对困难即使拿出死的决心也要想办法克服,……虽然道理没错,但我后来发现,这道理在很多事上不适用。”
  对,在官场和其它很多方面,一根筋地往前瞎撞就只会头破血流而已,郑恒松应该深谙此道。
  “郑冰有可能是进入了一个误区。”莫兰说。
  “这种事劝是没用的。她非常固执。所以我很希望有个人能点醒她,”郑恒松满怀兴趣地看着她,温文尔雅地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我要拉她去破案。”莫兰笑道,“我想多了解她一点,而且我觉得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她就会恢复部分理智。顺便问一下,郑冰和那个男人的事发生在那一年的什么时候?”莫兰忽然发现2001年发生了太多事,朱倩被骗,朱倩跟郑恒松交往,朱倩怀孕,朱倩自杀,郑冰恋爱受阻……不知道这些事之间是否有关联。
  “我只记得那个男人是五一节前后跟郑冰分手的,所以那段时间她心情很坏。那时候我还跟她一起住在父母的老房子里,父母也还健在,她每天都像个火药罐,跟每个人都吵架。我工作很忙,知道她出了问题,但实在抽不出空跟她深谈,只能每天晚上跟她聊10分钟。我知道这效果不大。她当时有点歇斯底里。”郑恒松一边喝咖啡,一边回想着往事。莫兰的脑海里出现下午郑冰怒不可遏盯着自己的那张面孔,的确怪吓人的,她当时非常担心对方会把椅子扔过来。
  “五一节前后?”把郑冰的恐怕形象赶走后,莫兰注意到了这个时间点,“到底是前还是后?”
  “应该是五一节前。”郑恒松想了想后,用很确定的口吻说。
  又一个巧合,她跟男朋友分手的时间跟朱倩受孕的时间差不多,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她正在思考间,听到郑恒松在叫她:
  “莫兰,其实郑冰只是钻牛角尖了。我希望你能帮帮她。”
  “你不觉得我在欺负她?”莫兰朝他顽皮地一笑。
  “我相信,你能掌握好分寸。”郑恒松注视着她的眼睛。
  莫兰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跟随郑恒松了,他的确非常有领导者的风范和个人魅力,当他这样看着你,说他相信你的时候,她相信很多人都会甘心情愿为他去卖命。只是现在,他恐怕碰到了此生最难征服的人,那就是她固执的表姐乔纳了。
  “放心吧,只要郑冰不是太过分,我不会对她怎么样的。我还怕她一生气打我呢。”莫兰笑着说。
  “说话可真圆滑。”郑恒松接口道,随后他笑着站起身,“如果没什么事,我得走了。莫兰,我还有点事。”
  莫兰决心在他离开之前把乔纳的真实想法告诉他。
  “松哥,你爱我的表姐吗?”她直接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让他愣了一下,但他马上说:
  “当然。但这得两厢情愿才行。”
  果然已经往后退了,莫兰暗自抱怨表姐,哪有你这么拒绝人的,是人都会灰心的。
  “她也爱你,她跟我说过。”莫兰用确定无疑的口吻说。
  “是吗?”他皱起眉头,脸上没有一丝兴奋和愉快,“那我谢谢她。”
  “她其实已经不爱姐夫了,她只是想把你赶走,她觉得你不可靠。”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意味,莫兰急切地解释道。
  他朝窗外望去,笑了笑,那是自我解嘲的笑,莫兰想。
  “她今天的行为让我明白,女人是多么善变。”他说。
  完了,完了,他已经把表姐跟齐海波混为一谈了。莫兰忽然意识到,她们都忘了,郑恒松曾经在齐海波身上吃过大亏,同时她们也忘了,无论从外表上看,他是多么刀枪不入,但他终究是个在情感上遭受过创伤的38岁的单身男人。
  他走出咖啡馆的时候,莫兰发现他脸色苍白,身子有些摇晃,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头朝她笑了笑。
  她看见他穿过马路后,靠在墙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捂住嘴干呕起来,他怎么啦?莫兰想冲过去看个究竟,但这时候,有辆出租车停在他面前,他摇摇晃晃地拉开车门上了车,接着那辆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他生病了吗?莫兰担忧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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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忆往事(下)  郑冰的心情有些激动,因为几分钟前,她收到了高竞发来的短信。
  “谢谢,高竞。”虽然连同他的名字一共才只有四个字,但她仍然感到心潮起伏,欢欣鼓舞。她对自己说,这证明他已经开始慢慢接受她的好意了。
  郑冰一想到今天下午自己遭受的胁迫和侮辱就羞愤异常,她根本不相信莫兰这个狡猾的狐狸精会把自己卖力干活的事告诉高竞,所以,毫无疑问,这是他自己发现的。他跟她一样,是具有冷静的分析能力的刑警,所以他应该知道,那个娇滴滴的小女人干不了那么多活。
  试想,当他回到他那间小屋,发现原先脏兮兮的住所突然变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他会怎么想呢,他一定猜出,这不可能是那个小女人一个人干的,他一定猜出是她干的,所以他才会瞒着那个小女人偷偷给她发短信。
  郑冰想到这里,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她蓦然发现今天是个良好的开端,她庆幸自己在关键时刻挤进了莫兰的出租车,并且最终介入了他的生活。她想,万事讲证据,如果那个莫兰想要否认她的功劳,她可以随时在拖把和窗帘上找到指纹以证明自己真的为他付出的劳动,到时候,他应该不止会说谢谢两个字吧。她决定下次去小屋的时候,偷偷帶上取指望的工具,这么干是因为莫兰太狡猾了,从录音那件事就可以充分看出她的不简单,所以从今天起,要小心这个人。
  今天最让郑冰感到困惑的一件事是莫兰居然说她自己没有怀孕过,这让她措手不及。虽然她从心底里不相信莫兰,但是她还是动摇了,因为莫兰说愿意提供医院证明,这表明她很有信心证明这一点。难道她真的没有怀孕过?郑冰决定打个电话给高竞的妹妹高洁。
  “喂。”高洁接电话时有气无力的。
  “你怎么啦?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郑冰关切地问道,在她眼里,高洁是个身体孱弱,容易被人欺负的小可怜。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姐姐,你有什么事吗?”高洁问道,她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我今天跟莫兰见过面了,她说她没有怀孕过,高洁,这是怎么回事?你明明跟我说她在离婚后曾经怀孕打过胎。”郑冰严肃地问道,口气稍稍有些不客气,因为这件事让她在与莫兰的交锋中处于被动,这让她很生气。
  “她没怀孕过?”高洁很困惑,但随即就笑道,“她可能只是在唬你,你不了解她,姐姐,她很会说谎,我哥哥一直叫她撒谎精呢。”
  撒谎精。天哪。郑冰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莫兰下午真的是在唬她的话,那自己可真是太傻了,居然相信了她的鬼话,还听她的话干了那么活,虽然为高竞做这些她心甘情愿,但要她听这小女人的摆布,她可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姐姐,你可别被她骗了,她很精的,我哥哥常常被她骗得团团转。”高洁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又响起,听上去柔弱但很有韧劲,“我哥说过,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把黑的说成白的。”
  “既然这样,高竞还那么喜欢她?”郑冰禁不住问道。
  “我哥是个老实人,被她一花就花过去了。有一年冬天,我哥的嘴唇有点咧,她给我哥买了支润唇膏,你知道她是怎么教我哥涂的吗?”
  “怎么教的?”郑冰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
  “她让我哥坐下,用手蘸着润唇膏,涂在我哥的嘴唇上,这是我哥告诉我的,他后来还问我呢,他说你们女的是不是都是这样涂润唇膏的?”
  郑冰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想吐。
  


 “她对我哥向来都有办法,现在我哥跟她在一起,连我都不理了。”高洁悲伤地叹了口气,下面的这句好像是在对肚子里的孩子说,“宝宝,宝宝,你的舅舅不要你了。”
  “高洁,我相信高竞不会这样的,他心地很好,这一点单位的人都知道。”
  “你不知道莫兰的厉害,算了姐姐,我看你还是放弃吧,你是个直性子的人,你斗不过莫兰的。而且我哥现在……”
  郑冰不说话,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跳个不停。她听到高洁接着说了下去。
  “而且我也不想得罪莫兰,我怕她会在我老公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老公……嗨,我这两天头痛死了。姐姐,说真的,我真希望有你这么一位善良耿直的嫂子,我觉得你跟我哥更般配。”
  “她挑拨你跟老公的关系?!”郑冰义愤填膺问道。
  “我觉得,只是我觉得……”高洁支支吾吾,没有说下去。
  “你觉得什么?”
  “我觉得我老公有点喜欢她,”高洁说到这里马上又换了一种轻松的口吻,“也许是我瞎猜,不过,我看见我老公跟她一起出去吃饭,我老公在掉眼泪,……”
  高洁说完叹了口气。
  “也许我不如她漂亮,又有手腕。”高洁仿佛在为自己的命运扼腕叹息。
  郑冰对高洁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高洁,你别多想,当心自己的身体要紧。我相信你老公不会那么无情的,你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郑冰一边安慰她,一边在心里咒骂莫兰,这个死女人,要一个男人还不够,还要去抢别人的老公,真是太不要脸了,我一定要在高竞的面前揭穿你的假面目。
  挂上电话后,她觉得自己有满腹心里话要跟高竞说,于是她马上拨了个电话给高竞。
  “你有事吗?”高竞一如既往地冷冰冰。
  “高竞,你在干吗?”听到他的声音,她心里觉得有些难过,可怜的人,她心里呼唤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我在看录像。你有什么事吗?”
  “什么录像?”
  “你别管了,有什么话快点说,好吗?”他似乎有点想挂电话了。
  真是不识好人心。他的态度让她有点生气了。
  “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女朋友,在挑拨高洁和她丈夫的关系,高洁说,他老公跟莫兰一起吃饭还掉眼泪呢。”她直接转述了高洁的话,觉得很过瘾,她默默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郑冰,我在看重要的录像,而且正看在兴头上,请你不要打扰我。”说完,他就干脆地挂上了电话。
  他的答复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不行,她还有话要说。
  于是,她又打了电话过去,哪知对方没有接直接就挂断了,这可把她气坏了,她接着又一连打了10个电话,高竞都是这样直接按断,最后还干脆关了手机。
  当她听到电话里传来那句“对方已关机”的提醒语后,她的心一凉,深深的悲哀和同情笼罩了她的心。高竞,你真是不知好歹,你真是陷得太深了,我只不过想让你看清楚你爱的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只不过想拍醒你而已,她对着电话机无声地说道。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她一惊,满以为是高竞良心发现又打过来了,但翻开一看居然是她最恨的人,莫兰打来的。
  “什么事?”电话接通后,她冷冷地问道。
  “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件事没做。”莫兰的声音很轻松。
  “你以为我会听你的使唤吗?别做梦了,我今天干活完全是因为高竞。因为是他,我才甘心情愿做那么多的。”她想到下午的遭遇,越说越气,“我现在只想看看你那张没有怀孕的医疗报告!你以为我会怕跟你打官司?”
  “郑冰,”莫兰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你又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什么,我也不关心。但你想跟高竞在事业上有相同的追求,这没错吧。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没错,是我说的。”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让他看看你的工作能力。”
  为什么这个女人要说这种话?听上去好像在帮她,而且好像还很有道理。
  “可我现在在休假。”她道。。
  “明天下午我要去拜访白丽莎的堂姐。”莫兰停顿了一下,“你可以不去,你自己考虑吧。”
  “听说你曾经给高竞涂过润唇膏。”她忽然想说说这件事。
  “啊……”莫兰在那里轻轻叫了一声。
  “有这事吗?”
  “当然有,以前用手,现在用我的……我不说了,这是我们隐私……”莫兰格格笑起来,随后忽然煞住笑,“郑冰,我们是情侣,我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恶心!”
  “你明天到底去不去?”莫兰正色问道。
  “你,有什么资格介入这个案子!”她忽然想到这一点,这女人管得也太宽了。
  “谁说去查案?我只不过去喝茶而已。跟不跟我一起去随便你。”莫兰好像打了个哈欠。
  这个问题好像需要考虑一下,她对白丽莎的事确实非常感兴趣,她确实很想弄个明白白丽莎的案子跟哥哥被打的事件究竟有什么关联。但是,为什么要跟莫兰一起去?我可以自己去,但是这又怕别人说我插手管了这案子,很难办呢……
  “为什么不是早晨去?”她向来习惯早起工作。
  莫兰笑了笑。
  “早上我要睡到9点,还要陪我爸逛公园。”
  千金小姐的日子过得可真惬意。
  “我喜欢早晨去。”她帶着几分挑衅说道。
  “我知道她每天早晨要去附近的寺庙上香,要午饭后才会回来。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那里等我。”莫兰若无其事地说。
  郑冰不想再听了,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并随即决定明天早晨独自前往。她不相信莫兰会那么好心会把真实情况告诉她,而且就算是查案,她也不希望身边有个跟屁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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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继续调查(上)

 
  骆平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男子,身材精瘦,脸颊干瘪,皮肤漆黑暗沉,一对不大不小的眼睛里闪着凶狠狡诈的光。高竞觉得单从长相上看,骆平非常符合罪犯的外貌特征,他就是那种第一眼就叫人心生戒心小心提防的人。如果把他放在一群嫌疑人中,办案民警也许会首先查看他的身份证是否跟通缉令上的某个人相吻合,因为只要一看到他,警察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他抓过的无数恶棍和社会渣滓。
  总而言之,他面相不好,长了一张恶人脸。
  对于骆平的过去,高竞让下属作过一番调查。
  骆平,1954年出生,初中文化程度,1983年与白丽莎结婚,当时他是个体经营户,在本市最早的一条商业街有自己的店铺,服装生意做得颇为红火。白丽莎与骆平结婚后不久便进入电视圈发展。1989年骆平的服装店铺遭遇一场大火,之后生意便一落千丈。1990年,骆平跟白丽莎离婚。离婚后,骆平开始转行经营餐饮业,但他开过好几家饭店,都相继以失败告终。目前,他生活窘迫,靠打零工为生。
  骆平在自己简陋的出租屋里接待了高竞,高竞一坐下,他就递上一根烟,见高竞摇头拒绝,他便自己点上一支抽了起来。
  “白丽莎生日派对那天,你是什么时候到的?”高竞冷冷地注视着他。
  “大概6点多,我不记得了。”骆平仰头盯着破损的天花板想了想说。
  “你是什么时候走的?”
  “我没看时间,吃完饭就走。”骆平一边抽烟,一边斜睨了高竞两眼,这让高竞产生了想把他铐回警局严加盘问的冲动。
  “你跟白丽莎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离婚十几年了。”骆平叹了口气,轻轻咳嗽了几声。
  “你们为什么离婚?”
  “为什么离婚?”骆平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那当然是因为人家攀上高枝了,她当上女演员了,看见的男人多了,哪还瞧得上我这个小生意人?”
  高竞知道骆平虽然生意做得不错,但他毕竟只是个小生意人,他的财力离白丽莎的要求肯定还有一段距离。高竞一开始总是想不通,为什么美貌的女演员白丽莎会选择一个长相猥琐的小生意人当老公呢,后来他查了年份就想通了。骆平跟白丽莎结婚的时候,正是白丽莎的事业处于最低谷的时期,那时她大约24岁,因摔伤背脊被宣告从此无法再从事舞蹈表演,当时的她一定相当苦闷,前途一片晦暗,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在那时候,如果有个男人趁虚而入,是很容易俘获芳心的。不过,高竞想,一旦等白丽莎闯过了这道难关,回头看看也许就会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了,而骆平可能后来也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差距,这可能就是他们结婚7年后终于和平分手的缘故。
  “可是你们离婚后,白丽莎好像一直都在经济上支持你,对吗?”高竞问道,这是上次施永安向他透露的。说起白丽莎的这前后两位老公,还真是反差巨大,施永安说话黏黏糊糊,像在演言情剧,高竞跟他谈话时总是担心对方会突然扑到他身上大哭起来,他唯恐避之不及,而现在的骆平,高竞却老想揍他两拳,叫他老实点,因为看的脸就知道他不老实。
  “啊,你是说她给我钱?那不错。但那不是她应该的吗?她混得可比我好。”骆平的脸上露出恬不知耻的阴笑。
  “她支持做过哪些生意?”
  “我开饭店是她出的钱。”
  “你开过几家饭店?”
  “三家,嗨,也算不上饭店,就是一般的小饮食店,卖个炒菜,面点什么的。”骆平翘起二郎腿嘿嘿笑道,“花不了她几个钱,每家店投资不会超过二十万。这对她是个小数目。”
  说得真轻巧,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别人的钱去冒险,最后输光,还这么理所当然。不过高竞觉得奇怪,为什么白丽莎会甘愿拿钱给他?
  “你做生意把钱都赔了,难道白丽莎就不生气?”
  “她?当然不高兴喽,女人嘛,都一样,心眼小,只知道钱。不过警察先生,她来钱容易,两腿一张,上个床,什么钱都来了。”骆平轻蔑地说,“她们女演员哪个不跟导演睡觉?再说她有阵自己也投资开饭店,生意做得不错。”
  “她开饭店?”
  “就是那家西湖大饭店,还有东湖大饭店,生意都好得出奇,她有的是钱。”
  这两家饭店高竞都听说过,在本市属于较高级的中餐厅,他没想到这两家饭店的老板居然是白丽莎。
  



 “如果不是你,我的爸爸现在还活着,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我妈就是因为太伤心才会得癌症的,这也是因为你!你根本不是我们家的人!你不配!” 高洁说着说着就大哭了起来。
  居然提起了爸妈!高竞心底的痛苦一下子就被全勾了上来。
  “高洁,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做你家的人!在这个家里,有谁在乎过我?妈她恨了我那么多年,她早就不把我当儿子了!如果我是一个坏儿子,那她也不是个好母亲!我恨她!”他大声喊道,随后缓了口气继续说,“我承认,是我害死我爸的,也是我害了你。虽然你觉得我做得不好,但这些年,我已经尽力了,如果这样你们仍然那么恨我,我也没办法。”
  高洁可能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声音软了下来。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心里很乱。”高洁轻声叹道,“我只是不喜欢你总是帮着莫兰。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
  “我当然要帮她!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我的人!”他觉得自己在用心和脑子说话,他的嘴已经不听使唤了,“我妈关心过我吗?我生病的时候她说我故意生病浪费她的钱!你关心过我吗?我口渴的时候让你倒杯开水,你都不肯。我受了伤叫你回来,你说你要考试,你总是永远在考试!你为我煮过饭吗?哪怕只是烧个汤也行啊!你有吗?那次我骨折,你每天都不在,都是莫兰来照顾我的,我升职是她在旁边给我出主意,我没饭吃,她给我做,你说我帮莫兰说话,对!我就是要帮她,因为只有她对我好!”
  他越说越气,眼圈不知不觉就红了,他说不下去了,于是他猛然挂了电话。
  但电话紧接着就追来了。
  “你中冷枪的那天,我在医院陪了你一夜!”高洁劈头就说。
  “可是你有半夜都不在我身边,你在外面打电话!”他伤心地说,“高洁,我真想告诉我自己,我的妹妹是关心我的,但是我说不出口,因为你不是!有些事,我不说并不等于我不知道,我没感觉!”
  高洁不说话了。
  “高洁,我是对不起你,但当年的事也不是我叫那人干的。出了这样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时间不可能倒流,我……”
  高洁忽然打断了他。
  “哥,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刚才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你很疼我……那些话我收回,如果我不把你当我哥哥,我怎么会来找你呢?”
  高竞不作声,因为高洁刚刚的那番话,他的心情已经跌入了谷底。他觉得好像有一只手从电话里伸出来,掐住了他的脖子,同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喃喃地说,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是个害人精,家人都让你害遍了。
  “哥,哥哥,你说说话呀。”高洁在那里可怜巴巴地呼唤他。
  她叫了好一阵,他才麻木地嗯了一声。
  “哥,我怎么办?”高洁悄声问道。
  “如果他真的要离婚,我也没办法。”高竞漠然地说。
  随后,他意识到高洁毕竟是个走投无路的孕妇,于是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
  “我抽空找梁永胜谈一谈。”他低声说。
  “哥……”
  “但是我不保证结果,我上次就跟你说过,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梁永胜真的不爱你,你应该早做打算。”
  “我不要!哥,我不要!”高洁尖叫起来。
  “我会找他谈的。”他疲倦地再次声明,感觉头痛欲裂,他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这个妹妹。
  高洁没有搭腔,过了一会儿,她才气冲冲地说:“都是因为莫兰,都是因为莫兰!哥,你看好了,他跟我离完婚,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找莫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我不会跟他离婚的。他想抛弃我,我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高竞就挂了电话。
  操!他在心里骂道。
  现在他已经没心情回警察局吃午饭了,他打了个电话给莫兰。
  “嗨。”他首先开口,但不知怎么就说不下去了。
  “嗯?你在哪里?”莫兰有些困惑。
  “你在干吗?”
  “我在边吃午饭边看白丽莎的录像,下午还要出去一趟。”
  “你马上就要走吗?”他焦虑地问道。
  “不是,还有点时间。”
  “你等等我。莫兰。”他说着便挂了电话,同时掉转车头,发疯一般向她家开去。
  他现在只想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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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兰挂了电话,心里有些忐忑不安,高竞的声音怎么听上去那么急迫焦虑,他是怎么了,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是不是又是那个烦人的妹妹来没事找事了?房子都已经要去了,还想怎么样?真佩服她的脸皮和定力!如果把她纳入后宫,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嫔妃会惨遭毒手啊,如果她是机关的中层干部,又有多少想上进的青年人会前途路上尽折腰!莫兰无缘无故地想到这些,叹息起来。
  看来等会儿又要哄这个未成年人了,算了,先给他留两块大汤骨,今天中午,她应老爸的要求煮了一大锅黄豆骨头汤。
  “刚刚谁来电话?”乔纳从自己的房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今天莫兰的妈妈郭敏给她请了假,强迫她在家休息,这让一向工作勤快惯了的乔纳很不适应,她总是莫名地担心单位打电话来找她。
  “不是找你的,是我男朋友打来的。”莫兰看到表姐这着急模样就想笑,“你是不是在等松哥的电话?”
  “谁等他的。”乔纳白了她一眼,但马上又愤愤不平地说,“我离开这一天,我们单位竟然也没人找我。看来我真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你难得休息一天,干吗这么希望你们单位有事找你?你是不是有病?”
  “对,我就是这么贱!”乔纳狠狠瞪了她一眼。
  “有这时间还是给松哥打个电话吧,他昨天看上去很不好,我怀疑他得了癌症,不是胃癌就是食管癌。”莫兰忧心忡忡地说。
  “妈的!你少咒他!”乔纳嚷道。
  “就会对我凶!他生病也是被你气的。”莫兰白了她一眼,自己走到厨房去拿饭,乔纳后脚就跟进来了。
  “他怎么不好了?当场吐血了?”
  “我昨天没跟你说吗?”莫兰装糊涂。
  “你没说,今天早上你才告诉我你昨天跟他见面去了。”乔纳很不满。
  “你不是不要他吗,我干吗要跟你说?”莫兰一边把刚刚做好的香肠菜饭盛在一个崭新的青花瓷碗里——自从莫兰妈妈回来后,家里的餐具都已经换成了价格昂贵又漂亮的青花瓷――一边说。
  “妈的,你到底说不说?!再啰唆,我就不让你吃饭。”乔纳不耐烦地抢过她手里的饭碗嚷道。
  “你这粗人!好吧,说就说,他离开的时候,我看见他在对马路上干呕,看上去很可怕,脸色苍白,人都站不稳,好像要昏倒一样。”
  “那你就袖手旁观?你真不是个东西!”乔纳责骂道。
  “难道我破窗而出去救他?我又不是你,我对他没那感情,也没那武功!”莫兰怒道。
  “后来呢?”乔纳忍着气问道。
  “我本来是想去帮他的,但他马上坐出租车走了。你那么关心他,干脆给他打个电话吧。省得在家里折磨人。”莫兰说完把饭碗抢了回来,走回客厅,又折回厨房去端热气腾腾的黄豆骨头汤。
  她做完这些,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家里电话,拨通了郑恒松的手机。
  “喂。”郑恒松的声音有气无力。
  “松哥,你怎么样?我看你昨天好像不太舒服。”莫兰一边跟郑恒松通话,一边回头可能乔纳的反应。乔纳站在原地看着她。
  “没什么,我胃出血,现在在医院里。”郑恒松似乎笑了笑。
  “你胃出血?”莫兰故意大惊小怪,“听说这病会吐血。”
  “嗯。对。”
  “死亡率还是10%。”莫兰道。
  “看来你了解得很清楚。”郑恒松温和地说。
  接着,两人同时陷入沉默,郑恒松没挂电话,仿佛在等待什么,而莫兰则看着乔纳,用眼神示意她来接电话。
  乔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起了电话。
  莫兰听到乔纳在那里说:“喂,现在好点了吗……吐了几面盆血?屁,你又不是大象!吐了几面盆,现在还能说话?……我当然关心你,你是副局长!……”她沉默了一阵,随后说,“好啦,全是我的错,行了吧?……我道歉……我不应该亲你,即使亲,也不该往死里亲……我现在都成民工了,卖了力气还被人嫌!……好了,我今天有空去看你!要吃什么?……豆腐?……老的还是嫩的?……还要加葱花、虾皮,你真他妈讲究!……挂了!”
  郑恒松要吃豆腐,莫兰在一旁听得快笑翻了。
  “你笑什么?”乔纳挂了电话后问她。
  “他要吃豆腐?”
  “他说这是医生说的,胃不好的人要吃豆腐。说那好吞咽。”乔纳觉得这很合理。
   莫兰笑道:“嗯,这医生肯定被他塞过红包了。”
  乔纳没理会她,从厨房里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香喷喷的菜饭出来。
  “你什么时候去看他?”莫兰道。
  “吃完饭就去。我还要去买豆腐呢。是不是生吃的豆腐叫绢豆腐?”乔纳一本正经地问道,“如果加了葱花和虾皮不是很像我们平时吃的豆腐花?”
  你不就是快被吃的豆腐花?还是麻辣豆腐花呢,莫兰想到这里又笑起来。
  “笑什么!豆腐花是很好消化。”乔纳白了她一眼。
  “你不用买,家里冰箱里就有一块绢豆腐,是我爸早上买的,他说晚上要拌小葱豆腐,你先拿去吧。要不要我帮你拌呢?”
  “那也行。”乔纳似乎对这主意相当满意。
  “不过,如果他不是表姐夫的话,不是白白浪费我家一盒豆腐?”莫兰笑道。
  乔纳横了她一眼没作声。
  “你帮我帶一个问题给松哥,如何?”莫兰道。
  “什么问题?”
  “我要知道他那年给朱倩写的信有没有亲自去寄。”莫兰说。
  乔纳眨着眼睛瞅了她两秒钟,然后点了点头说:
  “我知道了,我会问他的。”
  不一会儿,两人便坐到客厅的电视机前,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乔纳的心情明显大好,吃饭速度极快,饭量惊人。莫兰想,乔纳跟郑恒松一起吃饭,恐怕有点龟兔赛跑的味道。只是这只兔子看到乌龟慢成这样样,早晚会抓狂。
  “你看的这是什么玩意儿?”乔纳瞪着电视机好奇地问。
  “这部电视剧叫《海之恋》,是白丽莎演的,那个演大少爷就是宋恩。你看过吗?”莫兰认为比她大4岁的乔纳很可能看过这部电视剧。
  “没,现代人说古代话,假得不能再假了。你看这个宋恩,我最讨厌这种随便在哪里都好像在找镜子照的男人。恶心!”乔纳说着忽然转过头问道,“胃出血真的会死人吗?”
  真是个急转弯。
  “嗯,死亡率10%。”莫兰答道,随即也来个大转弯,“不过这个宋恩在这部戏里面,好像有越轨行为呢。我刚刚看到他把手伸到白丽莎的衣服里去呢。”
  “啊?!不会吧?在哪里?倒过去!倒过去!”乔纳立刻激动起来,急不可待地抓过了遥控板。
  莫兰把遥控板抢回来,放在自己身边。
  “我看的好好的,你不要乱动,好不好?又没有什么劲爆场面,只是露馅了而已。”
  “是什么内容?快说,快说。”
  “是上一场戏,老爷子重病,在床头训话呢,一堆人站在那里,宋恩跟三姨太站在背景里面,我看见了宋恩站在白丽莎后面,偷偷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就放在肚子那里。其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莫兰笑起来,“他们两个是在拍那部戏的时候肯定好上了。”
  “你今天一上午都在看这个?”
  “不,我刚刚在看《花满楼》,就是白至中临死之前唠叨的那部电视剧,我发现他说得全不对,这部电视剧根本不是他说的那个剧情。”莫兰一边吃菜饭一边说,她的胃口小,只盛了一小碗,没几口就吃完了。
  “啊?还没听说,念悼词还有造假的,那这部戏说的究竟是什么?”乔纳对《花满楼》已经全无印象。
  “《花满楼》其实说的是一个卖花姑娘的故事。”莫兰给自己盛了一小碗黄豆汤,随后一边喝汤,一边娓娓道来,“卖花姑娘的母亲是个著名的女演员,这位母亲生她的时候,还没有出名,只是在剧团的小配角,在那时候,她跟剧团里的一个男演员相恋生下了卖花女,女孩生下不久,她把这孩子遗弃了,因为她无法跟孩子的父亲结婚,对方早已经有了家室。若干年后,这个女演员成了大明星,在她大摆宴席的那天晚上,她的私生女在饭店门口卖花,却被人强奸了。这个女孩因此怀孕,并在不久后自杀,当演员的母亲最后知道这件事后,非常后悔和痛苦,最后她在女儿的墓前作了忏悔。整个故事就是这样。”
  “妈的,听上去挺像白丽莎和朱倩的事呢。”乔纳瞪大眼睛,嘴里含着半口饭说道。
  “是啊,我想白至中唠叨那半天,就是为了说明这个。”莫兰一边喝汤一边说,“其实他那天的悼词根本就是一派胡言,他提到的那几部电视剧的内容与原剧根本无关,全是他编造的。”
  “他为什么要胡编乱造?”乔纳很困惑。
  “也不一定是他编的。”莫兰说。
  “除了他还会有谁?”乔纳把最后一口饭往嘴里一扒,然后把碗当地一声放在茶几上问道。
  “你先听我说电视剧的剧情好不好?”莫兰看了好几天的烂电视剧,终于有机会发言了,所以她的兴致特别高。
  “快说,快说。”
  “白至中一共提到过四部电视剧,先来说第一部,1989的电视剧《爱与火》。这部电视剧说的是一个女演员的一生。大致内容是,一个女舞蹈演员受伤后告别舞台,不久后又因为怀孕被男友抛弃,走投无路的时候,她只好嫁给了男友的朋友,一个看上去很不正派的个体户。我想这里影射的也是白丽莎。”
  “那个骆平好像就是个个体户。高竞叫我查过他的档案。”乔纳提醒到。
  “再来看第二部,白至中没有提起这部电视剧的名字,只是说,那是1992年拍的一部50集电视连续剧,当时50集的电视剧很少,所以我很快就找到它,名字叫做《苦情花》。”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部戏是歌颂朵苦菜花的。”
  “差不多啦,这部戏说的是一个女工人跟老公离婚的故事。具体内容,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这个女人的命很苦很苦,老公又不争气,好赌好色又好酒,她忍气吞声度过了好多年,最后终于摆脱了这个男人,但谁知离婚后,这个男人仍然不肯放过她,老是纠缠不清,总向她来要钱,她看在孩子的份上一次次拿钱给这男人,最后的结局是,这个男人因为抢劫而逃到她家躲藏,这个女人经过思想斗争后,终于报了警。我觉得这肯定也是在影射白丽莎的家事。最有趣的是,这部戏里根本没有白丽莎,倒有宋恩,宋恩扮演的是后来跟女主角结婚的男人,正派形象。”
  “他就是典型的香蕉型男人,口味甜,入口快,可惜软绵绵,时间短。”乔纳鄙夷地说,虽然她根本不认识宋恩,不过莫兰也同意,宋恩应该就是香蕉男。
  “种香蕉的农民伯伯听到你这句会气疯的。”莫兰笑着提醒道,接着她又说了下去,“你知道《海之恋》说的是什么吗?”
  “想说就说,你这么问,好像我很想知道似的。”
  “《海之恋》说的是一个大家庭里,老爷子疑心病很重,他非常疼爱自己年轻时跟女佣生的一个私生子,这个儿子在几年前突然死了,他一直疑心是家里的某个人干的,但就是不知道是谁。”莫兰注意到乔纳从一块大汤骨里抬起头,认真地瞅着她,“有一天,他趁自己60岁生日宴的时候向所有家人发了通话,威胁亲人中的一个,说自己已经知道是谁了,他打算对这个人进行惩罚,结果当天晚上这老头就病重了,你猜这里的凶手是谁?”
  “是谁?”
  “就是宋恩扮演的大少爷。”莫兰兴致勃勃地说。
  “那这个白至中,难道是想说,宋恩是凶手?”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我觉得这里面的情节跟白丽莎的生日派对上发生的事很吻合。”莫兰意味深长地说,“可是你知道,白至中根本没去参加那个生日派对。”
  “那肯定是白丽莎找机会跟他说的。他们是姐弟嘛。”
  “我觉得这些剧情,白至中这个局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那么详细,我认为是白丽莎面授机宜的。”
  乔纳忽然停了下来,歪头看着她。
  “喂,如果悼词是白丽莎教的,那照你这么说,白丽莎难道是自杀?”
  莫兰朝表姐笑了笑。
  “对,我认为白丽莎就是自杀。为了让别人认为她是他杀,她做了很多事,但我认为她就是自杀的。”莫兰很庆幸表姐没有因豆腐事件而变傻。
  “啊,子宫癌晚期就这么可怕吗?我要好好保护好我的子宫。”乔纳紧张地说,莫兰发现粗鲁的表姐其实非常怕死,于是她拍拍表姐的肩。
  “我支持你,你还要用它来培育郑局长的后代呢。”
  “废话少说,快说下去。”乔纳瞪了她一眼。
  “好吧,我继续说。我认为白白丽莎很可能就是因为得了绝症才心生绝望最后寻死的。她把那些人招来,既是为了看看那些人的反应,也是为了泄愤,她可能是突然发现那个害死女儿的人就在她认识的这几个男人中间,但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以那天,她的情绪特别不稳定,一会儿春风满面,一会儿又拍桌子骂人。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已经到头了,可能已经来不及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了,所以觉得特别沮丧。这时候她又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可能也觉得非常失败吧,于是万念俱灰,决定了断自己的生命。我估计她在跟白至中面授机宜的时候,可能说出了自己的怀疑,她怀疑自己的丈夫施永安。看她在生日派对上说的话,我也觉得她似乎在暗示施永安。”
  “她说什么了?”
  “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下,就能够洗干净你曾经做过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不会忘记,噢,太可怕了,噢,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简直不敢相信,我那么信任你……你们这些猪!猪!”莫兰模仿着想象中的戏剧腔调说道。
  乔纳看了她一眼,随后大笑起来。
  “这是她的原话吗?”她问。
  “是我爸复述给我听的,是施永安告诉我爸的,应该差不多算是原话吧。”
  “真他妈的腻味啊。我看以后春节不用蒸八宝饭了,你就来段白氏评书算了。哈哈哈”乔纳大笑。
  “喂,我复述这段不是让你欣赏艺术表演的,是让你听里面的话。别以为装一个笑脸,伸手扶一把……这很明显说的是她丈夫嘛。在她的生活中,最可能跟她装笑脸,扶一把的人就是她丈夫了。而且婚姻失败对女人来说本身就是个致命的打击,更何况她以前一定认为她的丈夫好像还是非常不错的人。白至中在葬礼上躲着施永安,到处跟人说话,就能说明这一点,如果不是他姐姐说过什么,他应该不会做得这么明显。”
  “可是,那个白至中难道眼看着自己的姐姐自杀也不阻止?这不太可能吧。”乔纳提出了异议。
  “这很简单,白丽莎只要跟他说,弟弟,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按照我写的这个去念。白至中恐怕根本不知道白丽莎被查出患了癌症,他以为那只是姐姐的玩笑而已。”莫兰顿了一顿继续说,“这些剧情不一定是在写白丽莎,但白丽莎是特意找来了跟她的人生相似的剧情,来说明自己的人生。所以,我认为是白丽莎精心策划了这个悼词。”
  “可是他念那悼词,怎么知道有人会注意到里面的情节?要不是你特意去翻旧片子,谁会知道剧情不同?”
  “有一个人肯定知道。宋恩。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那她老公也可能知道,他不是写剧本的吗?”
  莫兰一惊。
  “被你这一说,我得翻翻演职员表了,搞不好有一部还是他写的呢。”
  莫兰起身从自己房间里拿出另几部电视剧的录像帶,一部接着一部查看演职员表,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啊!《花满楼》的编剧是施永安,就是那个卖花女的故事,天哪,怪不得白丽莎会怀疑他。”莫兰愣愣地注视着荧光屏。
  “喂,我问个问题,光是凶手听见这些剧情,有屁用?”
  “她有可能本来是想念给我爸听的。”莫兰说,“因为她相信我爸,而且我爸好像跟不少女演员都认识,她认为我爸应该能听出什么东西来。”
  “可你爸根本没去葬礼上听悼词,施永安也没去。”乔纳很困惑。
  “那就是说给我听的呀。”莫兰嘻嘻笑道。
  “啊?!你也太自恋了吧。”乔纳好像没听懂。
  “我爸后来跟我说,白至中当时拉着他说白丽莎可能是被谋杀的,叫他去听悼词,可我爸推掉了,他说,我要跟永安喝茶,我女儿会去听的,他还说,你放心,她是个侦探,如果白丽莎是被谋杀的,她肯定会帮你,而且她的记性比我好。”莫兰想到老爸的这番话就喜滋滋的。
  “你爸这句话可真是打在了你跟白某人两个的心坎上。”乔纳叹道。
  “可是这悼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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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继续调查(下)

吃完饭后,乔纳拿着那盒做好的豆腐花心急火燎地走了,莫兰则在家里焦急地等着高竞,他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去郊区了?这时候,就听见有人按门铃。肯定是高竞来了,她兴冲冲飞也似的冲过去开门,果然是高竞。
  他一见到她,就一边朝里张望,一边紧张地问:“你爸妈在吗?”
  “不在,你想干吗?”她道。他的表情鬼鬼祟祟的,很像是准备干什么坏事,她觉得非常滑稽。
  他没回答,只是板着脸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紧紧贴在自己的身上,然后把头搁在她肩上久久不说话。啊,又怎么啦,她心里叹息了一声。他孩子气的举动作和身上散发出的火热体温让她的心激起一阵小小的涟漪。
  “高竞,你怎么啦?”莫兰拍拍他坚实的背,温柔地问道,“你不是去见骆平了吗?他跟你说了什么动人的爱情故事吗?”
  “关那个流氓什么事?我就是想你了。不行吗?!”他蛮横地顶了一句。
  “那你也该让我喘口气吧,我都快被你挤爆了。”莫兰抱怨道。
  他这才放开她,眼神忧伤而无辜地看着她。
  “你怎么啦?小高?” 她仰头看着他,观察他的表情。
  “没什么。我突然很想你。”他说话的时候,声音的内层透着叹息和疲倦,随后他突然烦躁地往莫兰的房间里闯,“我想躺一会儿。我今天很累。我忙了一上午。”
  莫兰一路跟着他走进自己的房间,见他动作迅速地脱了鞋和衣睡到了她床上。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坐到床边,摇摇他。
  他不说话。
  “是不是因为你妹妹?”莫兰问。
  “别提她!”他把手盖在眼睛上,闷声说道,“我就是想你了。莫兰,我忽然就特别想你,就想看看你。就是这么简单。”
  莫兰想,不用问了,又受过他妹妹的打击了。高洁最近是有点出毛病了。
  “今天早上她给我打过电话了。”莫兰抓住他的另一只手,静静地说道。
  听到这里,高竞猛地从床上跳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她没说什么吧。”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睛上上下下地瞄她,眼神里既有歉疚又有担心,好像在一边查验她可能有的伤口,一边在说,莫兰,她是不是伤着你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真没想到她会给你打电话。
  莫兰轻轻摸着他的手,安慰他。
  “她说我勾引梁永胜,说我妒忌她,说她不会离婚的,说她很爱梁永胜,还说梁永胜当初就是受不了我才离开我的。云云。”莫兰若无其事地说。
  “她这么说的?”高竞脸上的肌肉绷紧了,眉头皱成了一团,胸口一起一伏,莫兰知道他气坏了。
  “嗯,她就是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不生气?!”看得出来,他自己已经气得要命了。
  “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她。”莫兰笑着说,“自从你把房子给她后,我就当把垃圾扫出了门。所以我一点都不生气。”
  听到这句,他本来地张了张嘴,像是要反驳,但他最终还是没开口,只是拉了拉她的手,好像在默默地恳求她不要骂他妹妹垃圾。
  “你们吵架了?”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
  “那倒没有。我对她说,按照我对梁永胜的了解,他一般不会在你怀孕的时候向你提出离婚的,但是如果他没有向你提出离婚,你就不会打这个电话来骂人。”莫兰想到早上通话时,她说到这儿,原本伶牙俐齿的高洁忽然就没声音了,心里就暗好笑。
  高竞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的眼神瞬间变得警觉起来。
  “后来呢?她怎么说?”他紧张地问。。
  “她没接口,立刻转变了话题,说我骗了你那么多年,一直在欺骗你的感情,让你白白地付出,又不跟你结婚,说你是太老实才被我牵着鼻子走,梁永胜就是看清了我的本质才离开我的,云云。”
  “云云是什么意思?”他困惑地问。
  “就是等等的意思。”
  “我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话呢。她后面还说什么?”高竞一生气,原本黝黑的脸就越发黑了,像涂了一层黑漆。
  “后面是我说的,我直接问她,高洁,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她不说话。我跟她说,你烧掉我的东西我不怪你,那些东西本来就该烧,其实你老公自己心里也明白,不该留着它们,所以他就算气几天,也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跟你离婚。大部分时候,他应该也算是个理智的人。所以,高洁,你肯定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被他发现了……”
  高竞屏息盯着她的脸,等着她把话说下去。
  “你的妹妹没说话,只是喘气,像得了哮喘,呼哧呼哧。喘个不停……”
  “你说下去好吗?”他摇摇她的手。
  “好吧,其实也没再说什么,我只是问她,高洁,你的孩子还好吗?最近有没有去作过例行的孕期检查?”
  高竞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后来呢?”他的声音都发抖了。
  “她骂我贱人,叫我去死,然后就挂了电话!”莫兰无所谓地说着,随后朝高竞撒娇道,“高竞,她骂我!她骂我!”
  “嗯,她坏!打到高洁!”高竞说着重重地亲了一下她的脸,随后问道,“你认为她的孩子有问题?难道,难道不是梁永胜的?啊?这可不能乱说。莫兰。”
  “我这么说了吗?我说孩子不是梁永胜的了吗?”莫兰的眼睛滴溜转,她想故意急急他。看见他急得满面通红,情绪激动,呼吸急促,她就觉得他特别像个可爱的高中生。
  “你不要打岔好不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拉拉她的头发催促道。
  “我不知道什么,现在我只是在瞎猜。我还不知道梁是不是跟她提出离婚了呢。”
  “提了,提了,高洁一个小时前刚给我打过电话。难道这孩子真的不是梁的?”高竞完全无法接受这种想象,“你是这个意思吗?”
  “好啦,那还不至于,我相信你的妹妹还没那么离谱,她应该还是很爱梁永胜的,她也是很珍惜这段婚姻的,所以我想她不会乱来。”莫兰笑着安慰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根本没怀孕,二是孩子掉了她瞒着梁永胜。”她发现高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我更倾向于后者,她假装怀孕毕竟不太可能,因为梁永胜说他曾经陪她去医院作过检查,跟医生也交流过。”
  “孩子掉了……”
  “也许是什么特别的缘故掉的,让梁永胜发现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你不要这样盯着我啊。我现在也只是瞎猜。”
  他点了点头,说:“我要约梁永胜出来谈一次,我要知道他究竟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出离婚。你也一起去吧。”
  “我?”莫兰很吃惊。
  “我觉得你在场比较好,我怕我会揍他。”高竞低声说。
  莫兰再次在他脸上看到了疲倦和落寞。
  “你的扫把妹妹今天是不是又气过你了。”她摇摇他。
  “嗯。”高竞点了点头,“她说我害了她,又害死了父母。说我永远也补偿不了。”
  说完,他难过地低下了头,同时深深地叹了口气。
  “什么?!”这句话顿时就让莫兰火冒三丈,“她怎么可以对你说这种话!她失去记忆了吗?是谁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
  “算了,我也骂过她了,我说她根本不关心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有的事我不说,但我心里是很明白的。”高竞说完仰头躺了下去,“跟她吵过后,我觉得特别累,我在你这儿躺一会儿,你的床比较暖和。”他朝她笑了笑。
  为什么要穿脏裤子睡到我床上?莫兰皱皱眉头想提出来,又忍住了。看着他背过身去,脸对着墙,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痛苦、伤心和沮丧。是啊,辛苦付出了那么多年,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的确是太凄惨了。高洁啊高洁,你怎么能哪里痛往哪里戳呢?对陌生人都尚且不能这么狠心,更何况是那么疼你维护你的哥哥?想到这里,她真后悔早上没在电话里狠狠教训她!为什么要照顾这个人的感情?她根本就没有人的感情。可恶的女人!
  莫兰忍住自己对脏裤子的厌恶,轻轻爬到高竞的身边躺下,摇了摇他。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别难过,高竞,她是得了孕期精神分裂症,据说怀孕的时候,会产生一种特殊物质影响人的思维。”她抚摸着他的脸,柔声说。
  “得了,她才没神经病,她就是在怪我,她说那件事对女孩子是一辈子的耻辱。我承认,那是我造成的,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高竞说到这儿,深吸了一口气,“难道我想这样吗?她还怪我害死了我爸,我真是一辈子都赎不完这个罪了。我觉得真没劲!”
  “那就不要赎了,你也已经尽力了。人只活一辈子,全用来赎罪多不划算。如果他们要怪你,百年以后,我们在天堂里算总帐。在人间,我们要过好日子!你说呢?”莫兰轻拍他的背,笑着说。
  “我也觉得我已经尽力了,她还想怎么样?”高竞仍旧在嘟哝着,但莫兰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已经有所改善。
  “她不想怎么样,就是发嗲而已,她一定跟你道歉了吧。”莫兰想,及时道歉可是高洁的拿手好戏。
  “那倒是的。”高竞说。
  “所以她是因为自己的事不顺心,迁怒于你,其实她未必真的在怪你,她只是受了刺激突然失控了,也许她现在很后悔。后悔跟你说了重话,失去了一个靠山。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爱你这个哥哥,看上去是不爱,但是人毕竟是人,我想她也不会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她只是更爱自己罢了。”莫兰说。
  高竞闷声不响,手指拨弄着她衣服的纽扣。
  “你心情好点了吗?”她问。
  “嗯。你爸妈到底在吗?”他的目光呆愣愣的。
  “你老问这个干吗?”莫兰笑着打了他一下,“对了,你怎么来得这么晚?是不是吃过饭才来的?”
  “我来的时候开得太急,撞在一棵树上了。”高竞说,“那棵树在公共厕所门口,我只看见厕所的字,没看见那棵树。”
  “这么说,你没吃过饭?”
  “没有。”
  “那就起来吧,不要把脏裤子弄在我床上,我给你留了大骨头黄豆汤和菜饭,快下来吃吧。”她立刻跳下床,使劲拉他。
  高竞自己爬了起来。
  “嫌我的裤子脏早说嘛,我又不一定非穿着它。”他咧嘴笑道。
  “少啰唆,吃完了,我们抓紧时间说说朱倩的强奸案,我已经知道梅花是怎么回事了。”她看着他穿好鞋,便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是要实地演习吗?”他好奇地问,“你爸妈是不是真的出去了?”
  
 郑恒松住的是单独的干部病房,乔纳拎着豆腐盒在病房门口张望了一会儿没敢进去。因为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她看见他病床边围着三个男人,他们外表精干,神情严肃,很显然是他的下属,此时正紧张地注视着侧睡在病床上的郑恒松,好像在聆听什么指示。她看见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几个人都认真地点着头。
  妈的,他还挺有派的,乔纳心里嘀咕。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相继走出病房,她踌躇了一下终于走了进去。郑恒松背对着她侧卧着,正小声跟剩下的那个下属说话,她听到他说:
  “……不要打草惊蛇,我了解这个人,他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面,一定要冷静……他们原来的老三,那个叫黑猴的,后来闹分家的那个,晚上一般会在D区的发廊街活动,3组的人已经盯了他很久了,估计明天晚上有行动,你去找找……”郑恒松正说着话,忽然回过头来,看见了她,他朝她点了点头,继续跟下属说,“你去找找3组的小刘,就说是我叫你去找他的,有什么事叫他来找我。”
  他转过身子看着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了,你回去吧。”他看着乔纳,对下属说。
  下属点了点头,愣愣地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对乔纳说:“大嫂,来啦。”
  “啊?”乔纳被这称呼吓蒙了,她完全没料到会被人称作大嫂,正想骂对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却听到郑恒松在那里接口道:
  “好了,有事打电话给我。”这算是逐客令了。
  下属马上心领神会。
  “好的。再见,松哥,再见,大嫂。”下属很有礼貌地朝她点头招呼,随后走了出去。
  乔纳看见他小心地关上了门。
  “他是不是神经有毛病?我根本不认识他。”乔纳转头向郑恒松发难。
  “是我让他们叫的,我把你的照片发给下面了,我叫他们以后看见你要恭敬一点。”郑恒松神态自若地说。
  乔纳本想开口骂他无聊加无耻,却忽然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虽说穿了病号衣,仍旧气度不凡,风度翩翩,但说话声音却轻了三度,精神不佳,眼睛里也透着三分疲倦和七分焦虑,于是她终于没有将,“你搞清楚,你不是我老公!”这句话说出来。
  “你好点了吗?”她走到他病床前问道,瓮声瓮气地说,同时把装豆腐的盒子放在床头柜上。
  “好点了。”他笑了笑。
  “刚刚那些人是你下面的人吗?”
  “这两天会有行动,所以大家很紧张。”郑恒松的口气好像在安慰她。
  她注视着床头柜上的豆腐盒子说:
  “豆腐帶来了。你要吃点吗,是莫兰拌的,她的手艺棒地很。”
  “我现在不想吃。”他朝她微微一笑。
  “你到底吐血了没有?”乔纳很关心这个问题。
  “没吐很多。”他说,“只有两手帕。”
  乔纳吓了一跳:“吐了那么多?!那你的大便一定是黑色的对不对?”
  “我没看。”
  “你怎么会没看呢?这是很重要的症状。”乔纳为他的无知感到焦急,其实在来看他之前,她已经上网查过胃出血的信息了。
  “我在想事情。”他低声说。
  “想事情,你在想什么破事情,搞得连大便颜色都忘了看?你怎么跟医生说?医生难道没问你?”
  “我在想你。”
  乔纳愣住了,半是恼怒,半是感动。
  “你在大便的时候想我?”她喃喃自语。
  他大笑起来:“其实我大部分时候都在想你,但是你只问了这个时段,我只好实话实说。”
  “妈的,你对我也太痴情了吧。”乔纳无言以对地感叹了一句。
  他伸手握住了她放在床边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胃出血吗?”
  “为什么?”乔纳斜睨着他,心里琢磨着他下一番话中的主角也会是她,难道因为想我,就吞了缝衣针,结果刺穿了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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