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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眼蝶 作者: 马雨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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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 没想到她住在那里!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国庆节前的事。”

    “具体时间还记得吗?”

    “每天那么多事,我哪记得那么多?!”她不耐烦地说,“反正是一个星期四的早上,大概10点左右。”

    “请你谈谈当时的情况。”林仲杰说。

    “我只知道,那天她是在五楼擦窗,然后突然不知怎么的就从上面掉了下去。我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有个死人躺在那里。害得我连中饭都吃不下,真是恶心死了!”她厌恶地抽了抽鼻子。

    “你们发现她后是怎么处理的?”

    老板娘耐着性子想了想说道:“最开始是对面楼里的一个小蹩三跑来告诉我们的,他说我们这儿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我看他不象是在瞎说,就叫了两个人到旅馆的四周去看看,结果他们就在边门那里发现了她,她的血流得一塌糊涂,我们马上叫了救护车,但其实当时她已经断气了,这谁都看得出来。”

    “你们有没有报警?”

    “没有。为什么要报警?很明显这只是一般的事故,她那天……”

    “是不是事故,应该由警方说了算!”林仲杰打断了她。

    她两条又粗又黑的眉毛挑衅一般向上跳了一跳。

    “事故就是事故,没什么好说的!”她固执地顶了一句。

    林仲杰没理睬她,继续问道:

    “她在这里干了多久?”

    “好几年了。”

    “你对她的印象如何?”

    “没印象!”

    林仲杰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什么叫没印象?!”他厉声问道。

    老板娘仰起头堂而皇之地白了他一眼。

    “她只是个普通女工罢了,每天都在那里闷声不响地干活,干完活就走人,谁有空去注意她!”

    林仲杰缓和了一下自己的口气。

    “她干活怎么样?积极吗?”

    “谈不上积极。马马虎虎而已。”

    “她在这里都干些什么?”

    “她是客房服务员,当然是收拾客房。”

    “也包括擦窗户?”

    “对。”

    “她有没有自己负责的区域?”

    “她负责五楼。”

    “她负责整个五楼的客房清洁工作?”

    “对,五楼才8间客房而已,她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她敏感地反问道。

    “那天是谁分派她去擦窗的吗?”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么谁会知道?”

    “领班。”

    “她现在这里吗?”

    老板娘凶巴巴地盯了他一眼,随后对前台上的那个女服务员吼道:“喂!去叫丁敏过来!警察要找她问话。”

    那个女服务员战战兢兢地“哦”了一声,马上拿起了电话。

    “她在这儿干活,每月的收入大概是多少?”林仲杰问到。

    “800块左右。”老板娘好像是故意深谁赌气似地补充了一句,“我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少她。”

    林仲杰审视着她,问道:

    “怎么,有人说你少付她钱了吗?”

    老板娘蓦然提高嗓门,怒气冲冲地说:“还会有谁,就是她老公!自从黄秀丽死了之后,他已经来找过我好几次了,他说因为他老婆是在我们旅馆摔死的,所以应该由我赔钱给他,还说我以前克扣黄秀丽的工钱,真是笑话!他老婆自己倒霉从楼上摔下来,关我屁事!我还没问他要我们旅馆的损失费呢。黄秀丽报了警之后,我们旅馆的生意有一段时间一直不死不活的,那我找谁去?找他这个穷鬼赔吗?我看他也赔不起。”

    怪不得这个女人一听到有人提到黄秀丽就那么恼火。

    “他要你赔钱,那你赔了没有?”

    “我怎么可能赔钱给他?又不是我把他老婆从楼上推下去的,再说我也从来没有少过她一分工钱,我凭什么给他钱!这个死穷鬼!他要告就去告吧!”她咬牙切齿地说,一张大脸盘因为生气胀得通红。

    “他要你赔多少?”

    “30万。”她冷笑了一声,“真是做梦!”

    “你这儿有她家的地址吗?”

    老板娘顿了一顿,说:“你问丁敏要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应该都很清楚,她既是领班又负责人事。”老板娘冷冷地说道。

    正在说话间,一个梳着马尾巴,穿着红色制服,神情欢快,体形微胖的中年女人匆匆走了过来。

    “喏,她来了。”老板娘向她努了努嘴说。

    “老板娘,找我有什么事?”丁敏走到老板娘跟前,声音洪亮地问道,林仲杰注意到,她一边说话一边正好奇地朝他看。

    老板娘看了丁敏一眼,用下巴傲慢地指了指林仲杰那个方向:“这位警官想了解一下黄秀丽的事,你接待一下。”

    蓦地,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来盯着林仲杰道:“对了,我还没看过你的警察证呢。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警察,说不定你是那个死穷鬼派来找我麻烦的呢。”

    林仲杰从口袋里掏出警察证递给她,她翻开来看了看,很快又还给了他。

    “这种东西现在假的也很多。”

    她看出林仲杰就快发火了,马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部表情,换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不起了,林警官,我也是出于无奈,现在这种冒充警察的事实在太多了,有时候真是真假难辨。”随后,她对站在一边的丁敏发号施令:“你好好接待林警官,把你知道的通通都说出来,另外把黄秀丽的家庭住址查出来告诉林警官。”

    “好。”丁敏服服帖帖地点了点头。

    “我想看看黄秀丽当时擦窗的那个房间。”林仲杰说。

    “那个房间现在有客人吗?”老板娘问丁敏。

    “没有,现在五楼一个客人也没有。”丁敏回答道。

    “那你就带林警官走一趟吧。”

    “好的。”丁敏应了一声,随后看着林仲杰问道,“请问现在就去吗?”

    “对,现在就去。”林仲杰站起身。

    老板娘也收起二郎腿跟着站了起来,她一边整理自己被压皱的衣服,一边匆匆冲林仲杰说道:“那就这样吧,林警官,今天我忙得要命,就不陪你了。”说完她正准备走,突然又回过身来。

    “对了,我忘了问了。为什么突然要来调查黄秀丽?”她问道。

    林仲杰料到一定会有人来问这个问题。

    “对黄秀丽的调查只是例行公事。至于是什么公事,警方没必要向你通报。”林仲杰平静地回答道。

    老板娘不高兴地揪起了眉头,似乎随时准备反唇相讥,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她敷衍了事地向林仲杰匆匆地点了点头,赌气一般转身离去,高跟鞋敲得地板咚咚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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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敏目送这老板娘的背影,笑着对林仲杰说:“老板娘就这个脾气,其实她人并不坏。”她示意林仲杰跟着她走。

    “她对谁都这样吗?”

    “应该是的。”

    “那不是把客人都吓跑了?”

    “那倒不会,老板娘平时很少接触客人。”

    丁敏笑容可掬地打开大堂的玻璃门,带林仲杰走向通往客房的楼梯口,她的马尾巴在脑后一跳一跳的,站在她身后的林仲杰想,如果不看正面,一定还以为丁敏是个20出头的年轻姑娘呢。

    “抱歉,我们这里没有电梯。”丁敏说。

    “我知道。一年前我来过这里。”

    丁敏蓦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指着他惊呼道:“这么说,你就是那次来抓杀人犯的警察?”

    “我是其中之一。”林仲杰淡然答道。

    “是吗?”丁敏又仔细打量他一番,随后继续往前走,“那次真的太可怕了,谁会想到我们这里居然会藏着一个杀人犯呢?而且他还自杀了,一想到有人死在我们这里,我就浑身发抖,后来有好几个夜里,我都没办法睡着呢。”

    “那件事之后,你们店里的生意有没有什么影响?”

    “一开始是有的,后来就没什么影响了。毕竟我们这里是高校区,说到底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客源。”丁敏不无骄傲地说。

    的确,D区临近郊区,是上海著名的高校区,据林仲杰所知,这个中等大小的划分区内至少有8所像样的高等学府和20所有名有姓的私立大专院校,另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补习班和高复班不下百家。由于这里云集着从四面八方来就读的学生,所以这个区的大多数旅馆都把做学生作为自己最重要的客户。林仲杰知道,象东方罗马旅馆这样价格低廉,位置又很隐秘的小旅馆,在学生情人中也很受欢迎,而他也不难想像,自从这些旅馆纷纷推出“钟点房”服务之后,生意就更加红火了。

    蓦地,林仲杰脑子里灵光一闪,难道这就是陈剑河会选择这里作为藏身之处的原因?难道说,他以前来过这里?他跟谁一起来的呢?

    “请问,你们这里还留着四、五年前的客户登记簿吗?”

    “如果是四、五年前,那应该是有的,自从这家旅馆开张以来,还从来没有销毁过什么东西呢。”丁敏热情地说。

    “这家旅馆是哪年开张的?”

    “1997年的5月1日。”

    “你倒记得很清楚。”

    “当然记得,我就是从那天开始在这里上班的。”丁敏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对林仲杰说,“我原先在一家电子厂工作,后来工厂倒闭了,恰好我舅舅要承包这家旅馆做生意,所以我就来了。”

    “这么说,现在的老板就是你舅舅?”

    “是的。在这里我也算是皇亲国戚了!”说完这句话,丁敏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你具体负责哪部门的工作?客房部?”

    “不止。”丁敏拖这长调子说,“除了客房部,我还要处理许多行政方面的杂事,反正要管的事情多着呢。”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五楼。丁敏看上去已经气喘吁吁,她一边用纸巾擦拭着额上的汗珠,一边抱怨道:“说实话,我真讨厌上五楼,实在太累了。”

    “你的办公室在几楼?”

    “二楼。”她喘着粗气说,“要是在五楼,那可就太不方便了。”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最里边的一个客房,打开门让林仲杰进去。

    这是一个15平方左右的标准间,房间的陈设跟大多数小宾馆的标准间没什么不同,两张铺着蓝色条纹床单的单人床,一架20寸大小的电视机,两张显得有点破旧的靠背椅子,一张木制小圆桌,一个衣柜以及一个很小的浴室。

    林仲杰走到窗边,往下面张望,他问道:

    “她就是在擦这几扇窗的时候摔下去的?”

    “对,就是这儿。”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那天她出事后,我们在这里找到了她擦窗用的抹布和一个水桶,而且窗子也开着。”丁敏走过去,熟练地打开窗子,探出身子指着窗子下面的一块空地说,“她就躺在那儿。”

    林仲杰顺着她的手指的那个方向望去,那个地方现在放着一束鲜花,看样子好想是为了缅怀故人。

    “那束花是谁放的?”

    “她们说是黄秀丽的老公。”

    “她们?”林仲杰收回了身子,丁敏马上关上了窗子。

    “好像是我们旅馆的小工看见的。”

    “你见过她老公吗?”

    “见过。”

    “知道她老公是做什么的吗?”

    丁敏摇了摇头,很干脆地说:“不知道,她平时很少跟别人谈起他。不过看他的样子,不象是干体力活的,大概身体有病吧。”

    “他最近是不是跟老板娘闹得很凶?”

    “是啊。”丁敏打开了话匣子,“他认为黄秀丽是在我们旅馆工作的过程中出的事,所以想让我们老板娘赔钱,话是不错,可他要的也太多了,30万,你说我们老板娘怎么可能给他。他来了好多次,都没什么结果,老板娘根本就不见他,这样下去,看来是要打官司了。不过就算是打官司,他也未必能赢,因为他跟黄秀丽根本就没领结婚证。”

    没有结婚证?对林仲杰来说,这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新情况。

    “这事你怎么会知道?”林仲杰追问道。

    丁敏冷笑了一声,说道:“本来我也不知道的,他一直说是她老公,我们也一直都很相信他。可是这半年来,他老是来吵闹,老板娘一开始还有点同情他,后来就被他弄得很烦,有一次就要他带两个人的结婚证来,结果他竟然很长时间没有露面,直到一个月后,他才又跑来要钱,这次他倒是带来了结婚证。老板娘留了一个心眼,叫我把那张结婚证复印一份,拿到民政局去查,结果你猜怎么着,这张结婚证根本就是假的!他们两个根本就没结婚。我想他们只是住在一起罢了,当然了,这种事现在也很平常,但说到打官司,就不可能这么乱来了,他们这种关系,法律是不会保护的。就算赔钱,也不可能赔给他。”

    “那么黄秀丽还有别的亲人吗?”

    丁敏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据我所知,她好像没什么亲戚。反正我一个都没见过,她死后也没开追悼会。她的事,我真的不太清楚,你最好去问问蒋金霞,她跟黄秀丽最要好了,她们是一起进旅馆工作的,平时两个人只要一有空就聚在一起说悄悄话,赶都赶不开,为这事不知道被我说过多少次。”

    说到这儿,丁敏突然现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蒋金霞现在也已经不在这里做了。黄秀丽出事后不久,她就离职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林仲杰环顾这个标准间的四周,试图找到点蛛丝马迹,但他也明白,事隔这么久,现在想要找到点有价值的东西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了。

    “黄秀丽那天来五楼擦窗是你安排的吗?”他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丁敏回答得有点含糊。

    “怎么?她们的工作不是都由你安排的吗?”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们这里毕竟跟大宾馆不同。而且我要忙的事也很多,不可能每件小事都安排到位。一般来说,我只要求她们每三个星期把客房的窗子通通擦一遍,等她们擦完后,我会去检查是否合格。客房服务员可以根据自己楼面的实际情况,等没有客人的时候再进行。但是那天我并没有叫她去擦窗,所以这完全是黄秀丽自己安排的,这一点你可以随便去问哪个服务员都可以得到证实。”

    “我听老板娘说她是负责五楼的客房服务,是不是?”

    “是的。不过有时候如果五楼没有客人,我也会抽调她到其它楼面工作。”

    “五楼的客房服务员共有几个?”

    “就她一个,五楼的客人向来不多,因为我们这儿没电梯,客人都不愿意费力爬五层楼,所以一个人负责足够了。”丁敏说。

    “一年前我们追捕的杀人犯也住在五楼,我记得就是隔壁那个房间。”林仲杰意味深长地说。

    “对,是那间。”丁敏漠不关心地说,“所以黄秀丽才会去报警。”

    “那时候黄秀丽就是五楼的服务员吗?”

    “是的。自从她来到这家旅馆,她就一直在五楼工作,从来也没有换过楼层。”

    “为什么这么安排?”林仲杰皱了皱眉头。

    “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自己要求的?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丁敏脸上现出茫然的表情:“不知道。因为所有的服务员中,只有她愿意去五楼,所以就让她去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还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我听老板娘说,最先发现黄秀丽尸体的是对面楼里的一个小孩。是不是这样?”林仲杰发现旅馆对面有一幢六层楼的居民楼,两幢楼的间隔大概不过只有20米。

    “他叫李锋,是个中学生,就住在对面那幢楼的四楼。他曾经好几次带朋友到我们旅馆里来玩,还总是缠着前台小姐要房间的优惠价,所以我们都认识他。”丁敏指了指对面的那幢旧居民楼。

    “他是直接找到你们的吗?”

    “他是告诉前台的,而正好那时候我跟老板娘在前台谈事情,所以我们就都听到了。开始还以为他是在胡说呢。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丁敏心有余悸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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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仲杰低头朝对面望去,他发现对面楼里有个男子正在朝他这个方向张望。隔了一会儿,林仲杰问道:

    “你觉得黄秀丽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丁敏皱着眉头琢磨着:“一个普通人而已,工作上有时候有点粗心大意,不过总体上说还算是称职的。”

    “还有别的吗?”

    “她……说话不多,不是那种咋咋呼呼的人,但很计较奖金和加班时间,还有什么呢……”丁敏仿佛挖空心思想说下去,但看上去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于是她坦言相告,“说实话,她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人,我很少留意她,”

    “她在这里人际关系怎么样?”

    “很一般,她只跟蒋金霞比较好。”

    “她是怎么进这家旅馆的,是自己来应聘的吗?”

    “对,就是我把她招进来的。当时她好像刚从工厂出来,她说她没什么技能,一直没找到工作,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就要了她。”

    “她住在哪里?”林仲杰问道。

    “资料都在我的办公室。”丁敏说。

    林仲杰也觉得这个房间已经没有任何可捕捉的线索了,他朝丁敏点了点说:“那好吧,我们这就去你的办公室。”

    “我的办公室在二楼,我们还是得走楼梯。”丁敏象是生怕林仲杰生气似的解释道。

    “没关系,我们可以边走边说。”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丁敏紧跟在他后面关上了门。

    “你每天都会上五楼来检查工作吗?”林仲杰问道。

    “对,每天上午9点左右会上来看一次。”丁敏说。

    “那么黄秀丽出事那天的上午,你也到五楼去检查了吗?”

    丁敏脸上露出一个暧昧的微笑。

    “警官,那天我恰好没去。”

    “为什么?”林仲杰看着她问道。

    “那天我到街道去参加一个卫生检查方面的会议,所以就没有去。不过我有没有去检查五楼的客房卫生跟黄秀丽的事有什么关系?”

    林仲杰心想,如果丁敏那天没去检查,自然就没办法知道五楼的窗户是否真的需要清洁,也没办法知道,黄秀丽是否真的在擦窗,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道理向丁敏解释,而是继续问下去。

    “你们这里客房服务员的工作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其它服务员实行的是轮班制,12个小时轮一班,至于黄秀丽,她有点特殊,因为五楼的客人向来不太多,所以就安排她每天上日班,早上8点半上班,下午6点下班,如果正好碰上五楼晚上有客人的话,我们就会安排她加班,或是让四楼的客房服务员临时去帮帮忙。”

    “你刚刚好像说她挺计较奖金和加班时间。”

    “是的,很计较。每次让她晚上加班,她都很不情愿,我还知道有一两次,我让她加班她根本就没加班,而是让蒋金霞代替她。蒋金霞负责的是四楼的客房服务,所以照顾起五楼来也挺方便的。”

    “你怎么会知道是蒋金霞代替的?我想如果是晚上的话,你应该已经下班了吧。”林仲杰看着丁敏问道,他知道在很多宾馆,一些部门的主管上的都是日班,很少有晚上留下来加班的。

    丁敏朝他微微一笑,说道:“对,我一般6点下班,所以她就以为我会对此一无所知了,但其实,事后总会有人告诉我的。在这里,很多人都不喜欢蒋金霞,所以很快就有人把这件事传到我耳朵里了。”

    “发生这样的事,你一般是怎么处理的?”

    “因为没出什么差错,她们的工资又不高,所以我也没扣她们的钱,只是把那两个人叫来骂一顿就算了。”说到这里丁敏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头来,忧伤地看了林仲杰一眼说道:“有时候想想,也许那天我根本就不该骂她。”

    “你的意思是,在她出事之前你曾经骂过她?”林仲杰认真地看着她。

    丁敏点了点头。

    “在她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让她加班,结果她又让蒋金霞代替她,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于是我就把她叫到我办公室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那天我真的很恼火,我警告她,如果再有下次,我就要开除她。”

    “她怎么说?”

    “她说前一天晚上她老公生病了,她陪他去看病了。天晓得她是不是在撒谎,她们总是喜欢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加班,所以我根本就不想听她解释就叫她出去了。而等我开会回来,就发生了那件事,有时候我想也许前一天晚上她老公是真的是生病了,而她是为了补救前一天自己犯下的过失,才会那么卖力地去擦窗的。”

    丁敏说完后便加快了脚步,两人默默地走下了近10级台阶,她才仿佛从这种突如其来的愧疚中恢复过来,她重新绽开笑容耸了耸肩,辩解道:“不过,谁知道她会那么不小心,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这可能也是她的命吧。走这边,警官”

    在丁敏的引导下,林仲杰来到了她位于二楼楼梯口的办公室。这个房间跟五楼标准间的大小不相上下,房间里放着一张办公桌和几个文件柜,另外还有一些具有女性特征的物品,比如窗台上的那盆娇艳欲滴的蝴蝶兰和办公桌那些滑稽的陶瓷小摆设,看来这是丁敏的私人办公室。

    丁敏并没有请林仲杰坐下,而是径直走向文件柜,打开柜门,从里面找出一叠表格来。随后她很快查到了林仲杰感兴趣的东西。

    “警官,黄秀丽当时留在这里的家庭地址是,A区连景路36号,雨花石公寓102室。电话是52426767。”

    “雨花石公寓?!”林仲杰心头一阵激动,禁不住提高了嗓门重复了一便。

    丁敏诧异地看着他。

    “是的,就是那儿。这是她进旅馆时留给我们的地址。”

    “你有没有去过她家?”

    “没有。好像没这个必要。”她脸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那么她有没有提到过那里曾经发生的事?”

    丁敏困惑地摇了摇头。

    “没有。就算那里发生过什么,她也不会跟我说。”

    林仲杰心想,这倒也是,黄秀丽应该不会把这些事告诉自己的主管,但也许她会告诉自己的朋友。

    “你这里有没有那个蒋金霞的家庭地址?”

    “有的,请等一下。”丁敏在表格里找了一会儿,随后马上就有了结果,“她的地址是A区洋行路827弄23号401室。不过这也是好几年前的地址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搬家。”

    林仲杰掏出笔记本飞快地把丁敏提供的地址一一记录下来,因为心情激动,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但他尽力克制住了。

    “你说很多人都不喜欢蒋金霞,为什么”林仲杰一边记录一边问道。

    “因为她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今天在甲面前说乙怎么怎么不好,明天又在乙面前说甲的不是。她常常这样。”丁敏冷淡地说。

    看到丁敏脸上的那副表情,林仲杰猜想。也许这个蒋金霞也曾经在背后说过她的坏话。

    “那么,她有没有说过黄秀丽的坏话?”林仲杰问道。

    丁敏回过头来不无讥讽地笑了笑,说:“怎么没有?她说黄秀丽太贪心。”

    等林仲杰抄写完毕,丁敏麻利地把表格收好放回到柜子里去,她的动作又快又猛,柜子上的铁门被震得哐哐直响。

    “还有什么需要吗?警官?”丁敏很礼貌地问道。

    林仲杰顿了一顿问道:

    “你们怎么会知道黄秀丽那天早上没吃早饭?”

    “是蒋金霞说的。”丁敏简短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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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3 目击者:四楼还是五楼?


    “是的,我看见了,真是够吓人的!我告诉我的朋友说我看见一个大活人从对面楼上掉下来,他们都还以为我是在吹牛呢!”年轻人夸张地瞪大眼睛,兴高采烈地说道。

    林仲杰按照丁敏提供的线索,很快在东方罗马旅馆对面的居民楼里找到了这个名叫李锋的年轻人。李锋一听说对方是警察,并且是来调查半年前的那桩坠楼事件的,兴奋的表情马上溢于言表。还没等林仲杰提问,他就开始绘声绘色地叙述起来。

    “那天是星期六,我照例睡到10点钟起床,起床之后我就在窗口做几节健身操,我正在伸懒腰的时候,就看见对面四楼那个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了,要知道,对面旅馆的窗帘是很少被拉开的,因为谁都知道,在那些房间里发生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事,呵呵……”他咧嘴笑起来,看到林仲杰脸上的表情才收起了笑容,“好,言归正传,就在那个时候,我看见一个女人站在窗边,低着头,好像在看手里的什么东西,我想大概是钱,因为我看到她把一张纸对着头上的太阳光,照了很久,随后,她停了下来,把头伸出窗外好像在看什么东西,接着她就象喝醉了酒似的从窗子里掉了下来。真是太突然了。”

    “你说她把头伸出窗外在看什么东西,你知道她在看什么吗?”林仲杰看着李锋,他不太喜欢眼前这个头发蓬乱,满脸坏笑的毛头小子,如今的青少年很多都是这个样子的,不学无术,缺乏责任心,只知道玩乐。

    “不知道,也许是在看我吧。”他带着滑稽的表情耸了耸肩,下意识地用瘦长的手梳理了一下头发。

    “她看你?为什么,你当时究竟在干什么?”林仲杰冷冷地问道。

    “没干什么,我不过是在伸懒腰。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反正我觉得她是够笨的,她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很危险。”

    “她没在擦窗吗?”

    “擦窗?没有。别说那个房间没人擦窗,整个楼都没有人在擦窗。”李锋的头摇得象个拨郎鼓。

    “你确定吗?”

    “百分之百确定。”李锋自信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视力可是1.5。”

    林仲杰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

    “等等,你刚刚说,是四楼?”

    “四楼。当然是四楼,就是我对面的那个房间。”李锋急切地把对面旅馆的那个房间窗口指给林仲杰看,林仲杰发现李锋所指的房间就在五楼那个被认为黄秀丽擦窗的房间的下面。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其实是五楼?”林仲杰谨慎地问道。

    李锋笑着说:“不可能,四楼就是四楼,再说那个房间就对着我的窗口,我怎么会看错呢。我还知道那个房间是408室呢。”

    林仲杰严肃地盯着李锋,问道:“你几岁了?”

    “17岁。”

    “读几年级?”

    “高二。”

    “我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李锋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发誓,我说的每句话都千真万确。”

    “好,我需要你做一份详细的笔录。”林仲杰盯着李锋的脸说道。

    “什么时候?”李锋老成持重地问道。

    “很快,可能就这几天。”林仲杰答道。

    “好,我一定去。”李锋热情地说。

    从李锋的住处出来后,林仲杰立刻拨了个电话给东方罗马旅馆的客房部主任丁敏,他要她帮忙查一下黄秀丽出事那天408室的住客登记。不一会儿,丁敏就给他回了电话。

    “那天上午谁住在那儿?”林仲杰问道。

    “408室的客人在那天早晨8点就结账走了。他们是一对老夫妇,据我所知,他们是来看在附近大学就读的儿子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丁敏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好奇。

    “8点以后呢,有没有新客人住进去过?”

    “没有,警官。那个房间整天都空着。”丁敏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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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4 令人伤心的毕业留言


    信件

    寄信人:陈剑蓉

    收信人:简东平

    时间:2005年10月13日

    简先生:

    很感激你上次抽空来看我,为了我弟弟的事,让你走这么远的路,辛苦了。实在很抱歉,我不是一个懂得控制自己情绪的人,当时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绝对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为我弟弟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感到愤愤不平,请你理解。

    关于你上封信中提到的两个问题,我现在就来回答你。

    你的第一个问题是,我为什么从来不去弟弟的住所。其实原因很简单,是因为他不让我去看他。他很不喜欢他的同学看见我,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为有我这么一个比他大那么多岁的大姐感到不好意思吧。他搬家前曾经跟我说,他不希望我去他住的地方探访,他说他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希望我去管他。我本来还想每周去帮他整理房间和送些食物的,后来听到他这么说,因为心里生气,所以就一直没有去。当然,我其实还是去过一次的,那是在他搬过去没多久,我曾经到那里去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但我没有上楼去找他,我怕他看见我不高兴。话说回来,虽然他不愿意我去看他,但是他还是答应每周陪我吃一顿饭,通常是周五的晚上,所以我觉得去不去他的公寓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我也不会去深究他究竟为什么这么做,虽然他是有点古怪,但我始终觉得对待象我弟弟这样从小生活在阴影里的孩子,应该给他更多的空间。

    你的第二个问题是,我弟弟有没有将电脑放置在我这里。我的回答是,没有。其实,他从来没有使用过电脑,在现在的社会,像他这样的人恐怕不多。但这也是有原因的,他的右手手指有旧伤,无法弯曲,书写虽然没问题,但是敲击键盘就不行了。

    我们的父亲是个非常粗暴野蛮的人,在我弟弟很小的时候,他常常虐待他,有一次,他把我弟弟的手夹在门缝里,这次事故导致我弟弟的手落下了后遗症。我本不想再提起这些令人心碎的往事,但因为想到你是受我所托去了解事情的真相的,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实话实说。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请随时来问我,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一一告诉你。

    现在来回答你的第三个问题,因为我们的父亲曾经有酗酒的恶习,他深受其苦,所以我可以说,他对任何酒都深恶痛绝。但是我知道,他也并非滴酒不沾。过节的时候,他会喝几口啤酒,但是白酒却从来不碰。因为我们的父亲以前喜欢喝白酒,所以他很忌讳那个味道。

    我已按照你的指示在我弟弟的遗物中找到了他在中学时的毕业留念簿,那上面有老师和几个同学给他的临别留言,不知道这是否有用,随信附上。老实说,我弟弟没什么朋友,我想了很久,都没想出来他曾经跟谁比较要好,因为他很少跟我谈起学校里的事,这一点只要看看他的临别留念簿就知道了,那上面只有四个人的留言而已,可见他在学校里的人缘不太好。想到这些就让人感到伤心。

    真诚地谢谢你!

    陈剑蓉

    ――――――――――――――――――――――――――――――――――

    附录:陈剑河的毕业留言记录

    陈剑河同学:

    欣赏你不同凡响的领悟能力和高超的英语水平,但为你的孤僻和独来独往感到遗憾,为什么不愿意跟同学们多交往呢?希望你在今后的学习生涯中,能够保持优点,改掉缺点,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

    班主任: 宋英

    剑河:

    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终于熬到了高三毕业,在这里我要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帮助,我恐怕是没办法通过那么多英文考试的,所以我打算请送你一件礼物,你可别拒绝哦。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你收到礼物后,能够对我笑一笑,老实说,我很少看见你笑。

    你的哥们 高文

    剑河:

    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回到那个圣诞,回到那个无话不谈的季节。不要说我太爱怀旧,那是因为我实在不舍得将它们忘却。而今当年的你我已经无处可寻了,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但是请别忘了,在遥远的地方还有一个朋友在为你祝福。

    你永远的朋友 董崎

    剑河:

    匆匆三年同窗,虽非深交,但我还是很佩服你的聪明才智和你吃苦耐劳的精神。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希望我们以后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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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5 被害人的旧情人


    博古大厦是一幢8层楼的老式英国古典建筑,它坐落在上海西区一条僻静的小马路上,虽然它的外表饱经风霜,大门也修葺得普普通通,但是只要是略有常识的人就不难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上估摸出它在如今上海地产界的显赫地位。它的旁边就是领事馆街,周围则是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造的一些老式别墅,现在住在那里面的人多半是腰缠万贯的阔佬,或是守着丰厚家底的老上海,只要再走上几步,就是被称为“销金窟”的上海高级酒吧街,晚上只要是打开大厦任何一扇东面房间的窗户,就可以将街上的声色犬马尽收眼底。

    简东平自己就曾经有幸站在博古大厦小巧玲珑树影婆娑的阳台上凭栏远眺,虽然眼前的视野算不上开阔,但聆听着远处传来的悠扬爵士乐声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他感觉自己就象是回到了英国的莎士比亚时代,正站在朱丽叶倾诉心声的阳台上,等待一场惊心动魄的恋情。

    简东平认为,古老的房子通常都会有自己的个性,这幢建造于40年代的老宅也不例外,在梧桐树影的掩映下,它显得典雅、端庄而威严。有时候他想,这可能就是它近几年广受时尚人士的青睐原因吧,也许在这里搞商业活动,就象贴了一张品位标签一样,会在无形中提高其地位,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哪怕是付出再昂贵的价格也在所不惜。博古大厦如今已经成为举办招待会或是服装秀的高级场所,而且身价倍增,用寸土寸金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但是吴立帆的开幕招待会就设在这里的顶楼。看来他真的是发了,简东平走在博古大厦奢华雄伟砌满大理石的走廊上,心中不免暗暗感叹,今天的吴立帆已经再不是大学时那个穿白衬衫牛仔裤的穷小子了。

    吴立帆是简东平大学时代的好朋友,虽然两人的性格和兴趣爱好大不相同,但他们彼此欣赏,惺惺相惜。上大学时,两人还曾经睡在同一个寝室的上下铺,关系好得不得了。在简东平的印象中,吴立帆是个随和坦率,乐观开朗的人,虽然个性不是很鲜明,但是很好相处,再加上他外表英俊,花钱大方,又颇有幽默感,所以当时在同学中他很有人缘,据说也曾有女生主动追求过他,但没人知道是谁,吴立帆一直对此守口如瓶,在这一点上,简东平对他颇为欣赏,一个男人懂得什么时候该闭嘴实在是太重要了。

    因为李今的关系,简东平曾经一度故意疏远吴立帆,他不知道吴立帆是否曾经洞悉自己对李今的爱慕,但不管怎么说,吴立帆没有流露出半点口风,他对简东平始终如一的友善和欣赏,让简东平汗颜。所以,他们之间那小小的隔阂并没有维持多久,直到毕业,他们都一直交情甚笃。

    但奇怪的是,毕业后两人的关系却莫名其妙地疏远了。在最初的那几年,甚至几乎断了联系,平时几乎不见面,也没有电话,两人只是按照惯例在每年的圣诞节互寄一张圣诞卡而已。简东平认为他跟吴立帆的关系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李今。

    自从那段被所有人都看好的恋爱惨遭失败后,吴立帆就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并开始刻意跟大学同学保持距离,对待简东平也不象以前那么热情了,就连他寄来的那些卡片里,也自始至终都对自己的情况含糊其词,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故意回避,所以大学毕业后,几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简东平曾写信问他究竟在什么地方工作,在不在上海,但对方回信时却对他的问题置之不理,除了祝福他“工作顺利,身体健康”外,就再也没别的了。

    本来简东平以为这位老朋友迟早会从他的交往名单中被划去,但没想到,一年多前的某一天,他突然接到了吴立帆的电话。

    “喂,你在干吗?”没有自报家门,没有问候,这就是吴立帆的标准开场白。虽然已经很多年没跟他说过话了,简东平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是他,吴立帆的声音一点都没变,温文尔雅又略带天真,那热情直接的口吻,也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瞬间,简东平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那天他们约好出来碰头,结果在华山路的一家咖啡馆里一直聊到天黑。吴立帆坐在简东平对面,一边把玩着细细的咖啡汤匙,一边把他这几年的经历陆陆续续地告诉了他。原来毕业后,吴立帆并没有象大部分人那样进入浩浩荡荡的打工大军,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自己当老板。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扩展自己的事业,而现在他终于梦想成真。

    吴立帆跟简东平一样,也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所不同的是,吴立帆是由性格倔强的母亲抚养长大的。在吴立帆大学毕业前的一个月,吴立帆的母亲再婚嫁给了一个追求自己多年的老同学。这位被吴立帆称为叔叔的继父是一个成功的建材商人。最开始,吴立帆就是跟着他一起做起了建材生意,随后逐渐开始涉足房地产业,那几年的房地产行情不错,由于头脑灵光,眼光独到,他跟继父因此大赚了一笔,而在房地产行情回落前,他们又很聪明地及时收回了所有的资金。

    在那之后,他们又做起了珠宝生意。他们先是以南非为基点,买卖钻石,随后业务范围逐渐扩展到珍珠、翡翠、黄金、纯银、宝石等所有品种。如今他们的珠宝生意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不仅在中国的沿海地区有了自己的珍珠养殖场,在许多城市开起了连锁珠宝店,在海外也已经发展好几家分公司。为了照顾自己的跨国生意,吴立帆不得不常常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几年前,他移民去了澳洲,总之,他现在是个真正的大忙人。

    但万事总有代价,吴立帆告诉简东平,由于这些年来他没日没夜地工作,他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不仅经常头晕目眩,耳鸣失眠,前些日子还出现了胃出血和高血压的症状,于是他决定给自己放个大假,趁这个机会,他也想跟久未见面的老朋友们叙叙旧。

    那天吴立帆和简东平聊得很尽兴。他们在咖啡馆里共消灭了两顿正餐,六杯咖啡以及无数的小零食,最后结账时,吴立帆坚持买单,随后他就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这个举动让简东平颇感意外。虽然从表面上看,吴立帆还是老样子,文质彬彬,脾气温和,衣着休闲,也没戴名牌手表或是穿名牌鞋,并且还跟过去一样,到哪儿都抢着买单,但简东平还是发现了这个小小的差别。

    简东平记得,以前的吴立帆可是从来不带钱包的,如果有钱就随手往口袋里一塞,因此他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钱。但现在的他,不仅象模像样地用起了钱包,并且显然已经不习惯用现金付账了,简东平注意到,吴立帆那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鳄鱼皮钱包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信用卡,而钱包的牌子他也略有所知,那是货真价实的意大利名牌,在欧洲颇受中产阶级欢迎,可在中国却非常少见。简东平明白,这一小小的差别就足以说明这位老朋友已经今非昔比。

    自从那次咖啡馆聊天之后,他们两人的交往就理所当然地恢复了。吴立帆经常约简东平出去吃饭或是看戏,周末两人还一起外出旅行,有时候,简东平到外地去采访,吴立帆也会兴致勃勃地跟着前往。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光大约过了两个月,吴立帆才收拾行李回了澳洲。从那以后,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回国呆上几天,并且每次回来都会跑来跟简东平见面。

    简东平知道,吴立帆和袁桥曾经一起参加过大学里的击剑队,关系向来不错,所以当他听说吴立帆在上海的珠宝设计公司即将开幕时,他马上就想到请吴立帆帮忙把曾经住在雨花石公寓的那些同学都约来。

    但因为事情涉及到李今,简东平一开始不知如何开口,他担心吴立帆不情愿被他利用,至少也需要他费一番口舌,不料他刚刚把自己意图说清楚,吴立帆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问题,老朋友,我帮你把他们约来。”

    吴立帆的爽快让他既意外又高兴,但他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可是除了袁桥,你跟其他三个人都不熟,而且你说你已经有多久没跟袁桥的联系了,你怎么约?”

    “谁说不熟?我跟那两个女孩可是常见面。至于袁桥,我知道他亲戚家住在哪里,当然,要找到张兆勇得费一番功夫,但总有办法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吴立帆信心满满地说。

    他的话让简东平有些吃惊。

    “你说什么?你跟郁洁和王盛佳很熟?”

    “是啊。”吴立帆得意地朝他点点头。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你从来没问过。”

    那倒是,简东平怎么会想到,这个黄金王老五居然闲得发慌会去参加每周三次的初级烹饪学习班。他就是在那个烹饪班上碰到王盛佳的。

    “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做事很认真,对做菜也很有天赋,你知道吗?为了让我考试合格,她曾经到我家来亲自教我怎么烧鱼香肉丝。”吴立帆兴致勃勃地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吴立帆想一想说:“一年多前。”

    “一年多前,也就是说……”

    “没错,那是我刚跟你联系上没多久,而且……也就是在那件案子发生前的两个月。”吴立帆的脸上露出了“早知道你会这么想”的表情。

    “那么你应该早就知道王盛佳跟李今住在一起喽。”

    “对,有一次我接王盛佳去上课,在那栋公寓门口碰到了李今和郁洁。”吴立帆轻描淡写地说。

    “看到老情人,有何感想?”简东平还是忍不住揶揄他。

    “老实说,我没什么想法。她跟以前一样漂亮,甚至可能更漂亮了,我是说更有女人味了,不过好马不吃回头草,你知道的,既然已经都过去了,我不可能再对她有什么想法。”吴立帆一脸无所谓地说。

    “别装傻了,你不可能什么想法都没有。我了解你。”简东平热辣辣地盯了吴立帆一眼。

    “好吧,我当时看到她是很吃惊,因为王盛佳从来没跟我提起过,但是既然见面了,我觉得也没必要搞得象仇人似的,我想没准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呢,我猜她大概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提议找个地方好好聊聊,结果那天后来我就没去上课,而是三个人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吴立帆若无其事地说。

    “三个人?如果加上郁洁不是应该有四个人吗,谁没去?”

    “王盛佳。她坚持要去上烹饪课,她说那天有她想学的菜,我们也就不勉强她了。我说过,她是个很认真的人,所以最后就是我们三个人去的。”

    “后来你跟李今有没有单独见过面?”简东平问道。

    “见过。”

    “也就说你在案发前见过她?”简东平凑近他问道。

    吴立帆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说:“对,两次。”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们不可能了吗?为什么频繁地跟她约会?”

    “频繁地约会?”吴立帆笑了出来,“拜托,我们只不过一起喝茶聊天而已。何况都是她约我的,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她约你?为什么?想跟你复合?”

    吴立帆耸了耸肩,露出无辜的表情:“那时候她好像刚刚跟男朋友分手,大概很无聊吧。谁知道呢,反正我也是在放假,有的是时间。”

    简东平盯着他严肃地说:“坦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警察找到你,你可真够幸运的。”

    “为什么要找我?那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知道,她出事的时候,我可是在澳洲,这个只要去机场查一查登机记录就可以了。”吴立帆理直气壮地反驳道。

    简东平记得,李今出事时,吴立帆的确正好刚飞去澳洲。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见面时简东平想告诉他李今的事,不料他却先开了口,让简东平感到宽慰的是,吴立帆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悲伤和震惊,并且他似乎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这样至少不用简东平来安慰他了。现在想想,他的消息来源有可能就是那两个女孩。

    “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李今的案子的?谁告诉你的?”简东平问道。

    “是王盛佳,别忘了我们是烹饪班的同学。出事后,她立刻发电子邮件把这件事告诉了我。”

    “看来你们关系不错。”

    “的确如此,用你的话说,我们是频繁地约会。”吴立帆朝他挤挤眼。

    “对了,你怎么会去学烹饪?”这个问题在简东平的心里已经憋了很久了。

    “当然是因为无聊,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问题似乎让吴立帆有点发窘,“我觉得学烹饪的女孩以后一定会乐于当个贤妻良母,不是吗,我也该找个老婆了,毕竟挣那么多钱也不能没有继承人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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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6 四名嫌疑犯


    博古大厦精致的复古电梯门一开,简东平就看见一个长方形的指示牌,上面印着一个显眼的红色箭头和一行漂亮的楷体字,“请参加上海丽蒂雅珠宝设计公司开幕招待会的嘉宾往东走。”简东平照牌上的指示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很快就找到了12楼A座。

    这是一个80平方左右的大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葡萄酒、香水和洋烟的气味,华丽古朴的吊灯上绕着几圈紫色的亮纸片,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摆放着大束大束的鲜花和五彩缤纷的气球,长形餐桌放在房间的显眼位置,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食物、饮料、酒和洗得闪闪发亮的餐具。除去这些为开招待会所做的必要装饰,褐色的实木地板,小碎花墙纸,并排靠在墙边的十几张古色古香的原木靠背椅子,外加CD机里播放的悠扬的小提琴乐声,都让这个房间显得雅致而高贵。

    简东平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客人三三两两地聚在房间里了。正跟客人说话的吴立帆一看见他马上就迎了上来。今天的吴立帆穿着合身考究的淡灰色西装,打着一条精致的紫色条纹领带,这身体面的服饰令他整个人都显得容光焕发。

    “啊,简东平,老朋友,欢迎,欢迎!”吴立帆大声打招呼,在两人握手之际,他俯在简东平的耳边小声说,“你要找的人还差一个没到。”

    “谁?”

    “袁桥。”

    “你找到他了吗?”

    “当然找到了,不过他没给我答复,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来。”吴立帆低声说。

    正在说话间,突然有人在背后猛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两人都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原来是张兆勇。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悄悄话?”张兆勇笑嘻嘻地分别看看他们两个。

    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张兆勇就是这样。简东平记得在大学时,张兆勇就经常喜欢在背后突然打人一下摸人一下,如果能把对方吓一跳,他就乐不可支。

    “嗨!张兆勇!还记得这位老兄吗?”吴立帆拍了一下简东平。

    “他是简东平,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怎么样?现在还在《信》周刊吗?我可是经常买你们的报纸。”张兆勇笑容可掬地说。

    “对,我还在老地方。”简东平笑着端详他。

    张兆勇的模样几乎一点没变,跟过去一样,他仍然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金黄色卷发,穿着一件十分花哨的收腰衬衫和一条破破烂烂的紧身牛仔裤,简东平相信,几分钟后,张兆勇就会告诉他,这身衣服是什么牌子,花了多少钱,在大学时,张兆勇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名牌崇拜者,他曾经宣称,不是名牌的东西他从来都不碰,看上去他还真是做到了这一点。

    “简东平,你还是老样子,还是这么不修边幅。”张兆勇用批评的眼光打量着他。

    “你还是这么……美丽、时髦。”简东平看着张兆勇衬衫上的红色大菊花图案笑着说。

    “当然,我这件衣服可是真正的范思哲,我托我当空姐的朋友特地从法国买来的,花了3800元呢。不过现在也已经让我穿得跟块抹布差不多了,看来没多久,就得让我扔进垃圾筒了,可惜啊,但是也没办法,你知道的,我是很注重仪表的,我的眼睛里可不揉沙子。”张兆勇满不在乎地说,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递给简东平,“我现在在这里上班,是老同学的,可别忘了关照我的生意。”

    名片上印着“上海ABC国际广告公司客户经理张兆勇”。

    “老吴已经答应做广告了。”张兆勇亲热地搂着吴立帆的肩膀说。

    “是吗?”简东平回过头来看看吴立帆。

    “我正好想搞一次钻石推广活动。兆勇说可以给我打折,所以我就考虑试试。”吴立帆随和地解释道。

    “怎么样?简记者,你认识的人多,如果有谁要做广告的话……”

    “如果有谁要做广告,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够朋友!”张兆勇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听说今天还有几位我们的大学同学,是不是?”简东平煞有介事地转过头来问吴立帆。

    “是的,还是两位美女,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她们,王盛佳和郁洁,就在那边,我们过去打招呼吧。”吴立帆朝房间的某个角落胡乱地指了指,便走在前面带路了,简东平和张兆跟在后面。

    “认不出来也很正常,现在她们都变成美女了。”张兆勇说完便不怀好意地呵呵地笑了起来。

    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两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吴立帆径直朝她们走了过去,简东平这才发现,张兆勇所言非虚,两个女孩的变化真的很大。

    “盛佳,郁洁。你们看谁来了?”

    两个女孩转过头来,看见简东平,两人同时露出了微笑。

    “是简东平?好久不见!真没想到你会来。”王盛佳首先打招呼。

    “你早该想到了,他跟老吴上大学的时候就是死党。”张兆勇在旁边插嘴道。

    “真的不认识了,你真的王盛佳吗?”简东平假装惊讶地注视着她。

    王盛佳笑着说:“你啊,还跟过去一样,就喜欢拿别人开心。我的变化哪有那么大啊。”

    “谁说的,你的变化也太大了,你说我怎么认得出来?”这句倒是实话。简东平记得,大学时的王盛佳是一个身材微胖的女生,满脸都是青春痘,头发油腻腻的,脑袋后面老扎着一个粗糙的马尾巴辫子,不上课的时候,她经常穿着件土里土气的连衣裙,脸上化着蹩脚的妆在学校的舞会上逛来逛去,有段时间她好像在跟数学系的一个矮个子男生约会,整天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简东平突然意识到,其实王盛佳的五官长得并不难看,过去只是不太会打扮而已,如今稍加修饰就马上大不一样,不管怎么样,她终于剪短了那头难以打理的头发,又成功地减去了多余的体重,现在的她,留着一头可可夏奈尔的时髦短发,得体的淡妆,外加深蓝色的休闲套裙,看上去既清爽又漂亮。

    “都老了好几岁了,你当然认不出来了。”王盛佳朝他嫣然一笑说。

    “你倒是真的一点都没变。”郁洁笑眯眯地看着简东平说道。

    “男人能有什么变化。不象你们女孩子,一转眼,假小子就变成了仪态万方的淑女,郁洁,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简东平打量着郁洁,用欣赏的口吻说道。

    郁洁身高172公分,瓜子脸上扑着薄薄的一层散粉,乌黑浓密的眼睫毛俏皮地向上卷起,唇膏则是时下最流行的闪光透明色。她穿着件合身的粉色蕾丝窄裙,手腕里挂着个小巧玲珑的粉色手提包,几缕乌黑的长发直直地垂在胸前,瘦削的脖子上,一根细细的白金项链若隐若现,这一切都跟她在大学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时候的她从不化妆,剪着一头精神的日本式短发,总戴着耐克运动帽,穿着运动衣和运动鞋。因为她热爱球类运动,在女生中是个少见的体育迷,所以几乎每天下午都能在学校的篮球场上看到她来回奔跑的身影。她性格直爽,为人大方,从不拖泥带水,但脾气臭也是出了名的,而且她嗓门极高,骂起人来几条街外都能听到。不过,这样的郁洁照样在学校里男女通吃,人缘好得没话说,几乎每个人都跟她关系不错,男生就更不必说了,跟她要好的球友就不下数十个,但从没听说闹过什么绯闻,因为她就是那种被称为“兄弟”的女朋友类型。不过现在的郁洁,简东平忍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高个淑女,相信她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异性仰慕的目光。

    “郁洁现在可是跨国公司的人事总监,当然要打扮得象个白领丽人。”张兆勇满不在乎地凑上去搂郁洁的肩膀,被郁洁一把推开。

    对了,简东平突然想到,张兆勇当时在年级里也是著名的百搭,跟哪个女生都能说上两句,那时候,他就跟郁洁关系不错,两个人经常同进同出,一起打球,一起做功课,一起吃午饭,甚至一起出去看电影,简东平还记得,因为各种各样的小插曲,张兆勇曾经无数次被郁洁当众骂得狗血淋头,但尽管如此,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好得不得了,简直就象一对同性恋人。

    “别听他瞎说,只是副职而已。”郁洁白了张兆勇一眼,把酒杯搁在一边的餐桌上,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奉上。

    王盛佳看见她这一举动,忙在旁边插嘴道:“简东平,我一个小小的秘书,可没有名片给你。”

    “盛佳在一家香港的玩具公司做总经理秘书。”吴立帆向简东平解释道。

    “看来我们的老同学都混得很不错。”简东平朝吴立帆做了个鬼脸。

    “混得好的是郁洁,不是我。我们只是一家小公司,公司里连销售员算在一起一共才40多个人。”王盛佳谦虚地说

    简东平麻利地从自己的名片夹里掏出三张名片分别递给张兆勇、郁洁和王盛佳,“大家以后多交流。”

    趁大家都乐呵呵收起他名片的同时,简东平低头看了看郁洁的那张名片,薄薄的灰色摩挲纸质,比普通名片小一号,双面印刷,一面中文,一面英文,上面赫然印着“美国瑞波电子公司人事部副经理,Tracy Yu”。

    “电子公司?你们公司是做什么的?”简东平把名片塞进口袋后问。

    “主要是生产一些用在电脑里的电子元件。具体技术方面的东西,我也搞不懂,我只做人事管理和培训。”郁洁简洁地说。

    “你一直在当记者吗?还是在写旅游方面的文章?”王盛佳好奇地看着简东平问道。

    “对,一直在做这一行,都感觉有点厌烦了。”简东平友好地回答道。

    “他在《信》周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张兆勇亲热地在郁洁耳边插嘴道。

    “我知道,就是那份很有名气的报纸,我以前也买过,不过没想到有老同学在那里,怎么样?简东平,收入很高吧。”郁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明。

    “马马虎虎吧,混口饭吃而已。”简东平含糊地回答道。

    “他这么说肯定不会低喽。不过简东平,我最羡慕的还是你这份工作可以假公济私,哪儿都可以去玩,我想应该可以报销大部分的费用吧,这就是你们写旅游文章的好处。”张兆勇说。

    “哪有那么好的事,自掏腰包的时候也多的是。”简东平笑着否认。

    吴立帆看了看手表。

    “你在等人吗?”王盛佳关切地问道。

    “是啊,都什么时候了,袁桥这家伙真不像话!”吴立帆说。

    “袁桥?”王盛佳一脸惊讶。

    “你还请了袁桥?”张兆勇也露出诧异的表情。

    吴立帆看看大家,温和地解释道:“你们难道忘了,我跟袁桥都曾是击剑队的队员,我们也是朋友。现在我回来了,当然要请他喽。有什么问题吗?”

    “可是我听说他已经出国了。”王盛佳轻声说。

    这下轮到吴立帆吃惊了。

    “去英国?”吴立帆看着简东平,皱了皱眉头。

    “至少他是这么说的。”郁洁冷淡地说。

    “他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不过,有次我在马路上碰见了他,他告诉我他已经回国了,这跟他说自己要去英国,前后才不过相差两个星期而已,我猜他可能根本就没去,谁知道呢,他这人说话总是含含糊糊的,没个准。”张兆勇漫不经心地说。

    “是么。”吴立帆随口应了一句,算是回答。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我们都已经好久没他的消息了。”郁洁好奇地看着吴立帆。

    “我打了个电话到他家里,好像是他父母接的,他们让我把请柬寄过去。就是这样。”吴立帆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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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7 你好像很不喜欢她


    “真有你的,你还知道他家的电话号码。我们都不知道他还有家。”张兆勇的笑声听上去有点刺耳。

    “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没提起他的父母吗?”简东平问道。

    张兆勇看看王盛佳和郁洁,好像是在征求她们的意见,见她们没反应,他继续说道:“他说他是孤儿。”

    “孤儿?!”吴立帆尖着嗓子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吧。”

    “我的耳朵可是好得很呢!他说他的父母几年前都死在新疆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她们也在旁边。”张兆勇示意性地扫了郁洁和王盛佳一眼。

    “他是这么说的。”郁洁同意。

    “他还说自己每年都会去扫墓呢。”王盛佳补充道。

    吴立帆还是一脸困惑:“这倒是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也许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的家事。”简东平说到这儿,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一点倒是跟某个人很象。”

    “谁?”郁洁问道。

    “陈剑河。”简东平平静地说。听到这个名字,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那时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隔了一秒钟,简东平又说道:“我想你们应该都还记得他吧。”他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移动,试图捕捉到一些蛛丝马迹,但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发现。

    他们中的一个真的是凶手吗?简东平琢磨着。

    最后还是王盛佳首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说陈剑河,那个杀人犯?好端端地干吗提起他?”王盛佳轻声嗔怪道,不知道是激动呢,还是害怕,简东平注意到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跟他很熟吗?”郁洁紧接着问道,声音短促和急迫。

    “在大学时,我跟他一起学过德语,所以关系一向不错。有时候他也会来找我聊聊天什么的。”简东平假装漫不经心地说。

    “他还会找人聊天?而且是找你?这可真是新闻”郁洁怀疑地瞥了简东平一眼后,优雅地走到餐桌前取了两杯鸡尾酒来,递了一杯给王盛佳。

    “谢谢。”王盛佳接过鸡尾酒后说,“真奇怪,他看上去一点都不象那种人。我是说,他不象那种会去找人聊天的人,他很孤僻。”王盛佳的脸上现出思索的表情。

    “对,他的确很孤僻,也不善于交流,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信任我,虽然不见得什么都肯说,但是比起跟别人的关系来,我跟他也可以算是莫逆之交了。”

    “你是说,你们毕业后也有联系吗?”张兆勇问道。

    “没错。”

    “哦,是吗,那么你们都聊些什么?”张兆勇的口吻不象先前那么轻松了,简东平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都是些很有意思的事,他好像总能发现别人不注意的事。”简东平说。

    “你指什么?”郁洁盯着他问到。

    简东平没有理会郁洁的追问,有意卖关子似的,环顾了一下身边的人,说道“实际上前不久,我还收到了他的一封信。”

    就好像他说了一句没人听得懂的外语,所有人都迷惑地看着他,突然张兆勇爆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简东平,你真有意思!居然会编出这种的故事来!你不应该当记者,应该去当作家。死人怎么可能写信给你呢。”

    其他人也纷纷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你开什么玩笑啊!东平,吓了我一跳。”王盛佳嗔怪道。

    “谁说他在开玩笑?”吴立帆表情严肃的说,“我可以作证,他说的是实话,而且我也看到过那封信。”

    “我还从来没听说过死人会写信的呢!”郁洁干巴巴地说。

    “确切地说,他写那封信的时间是在惨案发生前一个多月,也就是2004年6月25日,那时候他还活得好好的。”简东平没理会大家的嘲讽,平静地说。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不明白……”王盛佳嗫噜着。

    “其实没有什么鬼魂之类的东西,信是他姐姐寄给我的。陈剑河把信放在抽屉底下,他姐姐在整理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它,于是就寄给了我,事情就是这样”简东平微笑着说。

    “可是她弟弟已经死了快一年了,她还把信寄给你有什么意义?她想干什么?指望你给她弟弟写回信吗?”张兆勇似笑非笑地问道,简东平感觉到他语调里带着一丝不安。

    “如果是一年前的话,那时候,我们还是邻居。他有没有跟你提到我们?”郁洁目不转睛地盯着简东平。

    “有。”

    “他说了些什么?”王盛佳关切地看着简东平。

    “他说你们中的某个人偷了他的东西。”简东平不动声色地说。

    郁洁轻蔑地“切”了一声。

    “得了吧!就他那些破烂!”张兆勇一脸鄙夷。

    “他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在我们当中他的收入是最低的!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值钱的东西可被人偷的!”王盛佳白皙的面孔也因为生气而泛起了红晕。

    郁洁冷冷地说:“这件事我倒是有点印象,那时候他来问过我,他当时看着我的眼光,就好像我就是那个贼似的,真是可恶!最好笑的是,他竟然不肯说出他究竟丢了什么,搞得我莫名其妙!我猜他根本就是自己把东西乱放,结果不见了又冤枉别人。”

    说完这些,郁洁不太友好地扫了简东平一眼,简东平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道:“有意思的是,那件东西后来他又找到了,就在公寓后巷的垃圾桶里。我想你们住的地方应该有条后巷吧。”

    “是的,有这么条巷子。”张兆勇困惑地看着他,“但那又怎么样?”

    郁洁平静地看着简东平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东平。”

    “好吧,那我就说了。”简东平环顾四周,等他确定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后,他说,“他认为是有人偷走他的宝贝之后,取走了需要的部分,随后把剩余的部分扔在了那里,而且,他认为就是你们中的一个人干的。”

    那三个人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种,还是王盛佳首先开口:“他凭什么这么说?!”

    她盯着简东平,口吻中带着一丝敌意。

    郁洁嘬了一口鸡尾酒,笑了笑对王盛佳说道:“盛佳,别太当真了!管他呢,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反正他也已经死了,我们犯不着为他的胡言乱语烦恼。”

    “但为什么我们要平白无故被他冤枉?就算他已经死了,他也不能这么胡说八道。我还从来没受过这种侮辱呢!”王盛佳显得愤愤不平。

    张兆勇忽然高声说道:“简东平,我要是你,我根本就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尤其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很明显,他要不是有狂想症就是有精神病,否则,他就不会干出那种事来。说白了,他是对我们正常人的生活方式看不惯,但又充满了嫉妒,所以才会象个疯狗似的乱咬人!他属于异类!纯粹的异类!”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夸张。

    “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他脑子有问题!”郁洁在一边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啊,到现在我都无法相信自己熟悉的人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来。那件案子的确是太可怕了。”吴立帆叹息道。

    “当然,你的感触一定是最深的,”张兆勇马上接口道,“美丽的被害人跟你可是熟悉得很呢!”张兆勇朝他挤了挤眼,吴立帆脸上立刻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得了,大学恋人有几对是成功的?你当初还不是跟梁冬梅好得象一个人似的,现在呢?”王盛佳咄咄逼人地盯着张兆勇。

    “是的,是的,但梁冬梅可没被人杀死。”张兆勇说道,王盛佳别过头去,没搭理他。

    吴立帆朝王盛佳微微一笑。

    “说实在的,我跟吴立帆的感觉差不多,我也没办法相信,跟我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会杀人,李今真是太可怜了。”郁洁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

    “这就叫红颜薄命。”张兆勇接口道。

    “不过,我倒觉得李今是咎由自取。”王盛佳淡然地说,她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就都一齐集中到了她身上。

    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显得特别不合时宜,就连简东平也吃了一惊,他禁不住再次打量眼前的这个短发女孩,以前倒没看出来王盛佳是这么直率的人。

    “我是实话实说。李今自己当然有责任,如果她老实一点,安分一点,而不是整天装腔作势,搔首弄姿,到处惹是生非,陈剑河怎么会被弄得神魂颠倒,最后做出这么极端的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八九分。我想如果不是李今曾经给陈剑河某些不妥当的暗示的话,事情绝对也不会发展到那一步。李今一直满以为她可以驾驭身边所有的男人,她以为陈剑河也会象她的其它猎物一样,有兴趣的时候可以被她随便戏弄,没兴趣了就可以被任意侮辱,可以象垃圾一样被随意扔掉,但偏偏陈剑河就是跟别人不同,用你们的话说,他的脑子有点问题。一开始,他可能以为李今是真的对他有意思,但是他也不是笨蛋,他很快就知道他被耍了,所以他就火了,于是就一气之下干掉了她,我想她自己肯定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他在折磨她的时候,她一定后悔得要命。”

    简东平记得,林仲杰曾经跟他提起过,案发当天当这两个女孩得知同伴被杀的消息后曾经抱在一起哭作一团,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为李今的死而伤心万分,但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王盛佳顿了一顿,又说道:

    “如果她不去招惹陈剑河,就不会惹祸上身,我知道,这么说的确不太厚道,但这就是事实,所谓有因必有果,我可不想因为她是受害者而假装同情她,其实我认为陈剑河也是受害者。”

    她说完后,久久没人答腔。“你这是怎么了?盛佳?”吴立帆终于说了一句。但王盛佳假装没有听见。

    “你好像很不喜欢她。”简东平

    “是的,我讨厌她。”王盛佳直截了当地说。

    “盛佳……”吴立帆再次朝她皱了皱眉头,试图阻止她说下去,但是王盛佳仍然没有理会他。张兆勇紧接着开腔了。

    “盛佳,毕竟大家都是同学,而且她又死得那么惨,你这么说也未免太没人情味了吧,你说呢?”张兆勇用胳膊撞了郁洁一下。

    郁洁厌烦地躲开张兆勇,说道:“盛佳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既然她已经死了,再这么说她……好像是有点太过分了……”

    简东平觉得好笑,什么时候郁洁说话也开始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了。

    “得了吧,其实你也对她讨厌得要命,你曾经说她是世界上最做作的女人,而且你还不止一次说要搬出去住呢,你怎么都忘了?”王盛佳打断了郁洁的话。

    郁洁气呼呼地瞪了王盛佳一眼,反驳道:“你的脑袋是不是烧坏了?那只不过是我一时的气话而已!怎么连这个你也当真?而且就算我不喜欢她,我也不会希望她被人杀死啊,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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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8 他说我们中的一个偷了东西


    王盛佳自知失言,马上说:“郁洁,我可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已。”

    “你也真是莫名其妙,出事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很伤心,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现在为什么突然冒出那么多怨言来。”郁洁不满地扫了她一眼。

    “是的,一开始我是很伤心,因为就象你说的,她毕竟是我们的同学,但是我后来回去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怎么想都觉得她是自作自受,所以我一点都不同情她。”王盛佳看着自己中指上的银指环发呆。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同学,又是室友,而且死得那么惨,你这么说有欠公道。”郁洁冷冷地说。

    “我只是实话实说。”王盛佳再次声明,但这次她似乎意识到这样批评死者的确不太妥当,所以声音小了八度。

    郁洁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就在这时,张兆勇机灵地插进来转换了话题:“我们刚刚不是在说袁桥吗?你们怎么说起那两个人来?今天可是人家吴立帆新公司开张的好日子,说死人多不吉利!”

    “袁桥?他大概不会来了吧,都那么晚了。”王盛佳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你们谁有他的手机号码?干脆给他打个电话吧。”简东平提议道。

    张兆勇摇了摇头:“手机号码?没有。”

    “怎么会呢?你们既然是室友……”吴立帆的话很快就被张兆勇打断了。

    “室友又不是朋友,只不过是住在一起而已。”张兆勇耸了耸肩。

    这时,郁洁突然拍了拍吴立帆。

    “不用找他的电话了,他来了。”

    郁洁用尖尖的下巴往门口一指,大家都回过头去,正好看见西装革履的袁桥提着一个黑色公事包快步走进来。

    吴立帆连忙热情地朝他招了招手。

    简东平发现,袁桥的长相变化不大,他还跟过去一样,长着青春痘的鼻子上架着副斯文的金丝边眼镜,头发又浓又密,走路很快,脸上永远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同时,他还跟过去一样,喜欢打扮得一本正经。在大学时,如果有谁整天穿西装打领带,是会被人笑话的,但当时的他却丝毫不管别人怎么看,还是照穿不误,所以那时候大家都在背后笑他是土包子。

    简东平对袁桥的了解很少,只知道他话不多,看上去蛮成熟的,为人也比较谨慎,性格既不算开朗也不算沉闷,念书方面,成绩很一般。但他喜欢军事方面的东西,尤其对刀枪之类的轻型武器十分痴迷,那时候他宿舍床边的墙上贴满了从武器杂志上撕下来的美国新式机枪的彩色图片。

    简东平从吴立帆那里打听到,袁桥是知情子女,父母在新疆插队的时候生下了他,他初中的时候根据国家的政策回到了上海,寄居在外婆家里,因为跟几个舅舅的关系处得不好,所以读中学时常常在同学家里借宿。简东平跟吴立帆一样,也是今天首次知道袁桥的父母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

    袁桥走过来跟吴立帆热情地握手。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吴立帆。

    “有一段时间了。”吴立帆亲热捶了他一拳,“你怎么这么晚?”

    “抱歉,抱歉,有个客户正好临时找我有事。”袁桥打着哈哈说。

    张兆勇凑上来,笑嘻嘻地说:“久违了,袁桥!”

    袁桥似乎这才发现身边有几张熟悉的面孔,他看上去有点不知所措,但马上就调整好了状态,不痛不痒地说:“今天大家怎么都来了,真是没想到。”

    “你不希望我们来吗?”郁洁带着微妙的笑容问道。

    “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想到立帆做事这么周到而已。”袁桥似笑非笑地瞥了吴立帆一眼,吴立帆压根儿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讥讽意味,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

    “你们都还好吧。”袁桥看看郁洁又看看看张兆勇问道。

    “还过得去。”郁洁随口答道。

    “你好,袁桥。”简东平走上去跟他握手。

    “简东平?”袁桥显得无比诧异。

    “袁桥,我们真的是很多年没见了。”

    “是的,很多年了,听说你在当记者。”

    “对,旅游记者。”

    “旅游记者?吃喝玩乐的工作,真让人羡慕。”袁桥客套地说。

    简东平没有答腔,只是敷衍地笑了笑。

    “真没想到你也来了,不然我真该好好跟你聊聊,我对旅游也很感兴趣。你在什么报纸?”袁桥一副有生意可谈的表情。

    “《信》周刊。”简东平递上了自己名片。

    “我在报摊上见过这份报纸。好吧,也许我会打电话给你的。这个手机号码有效吗?”袁桥指着名片上简东平的电话号码一本正经地问道,给简东平的感觉是他好像真的要打电话给他似的,其实简东平知道,他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但简东平还是热情地建议他:“要不你现在就打来试试?我带着手机呢。”

    “不用了,不用了,我当然相信你。”袁桥朝他笑了笑,随即把名片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那么你的呢?我是说电话号码。也许我也会打电话给你。”简东平笑着说。

    袁桥犹豫了一下,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来递给他。那上面印着“上海得能商务策划有限公司 总经理袁桥”,名片的背面是公司的业务经营范围。看得出来,这是一家小公司,名片的纸张也很粗糙。

    “这是我的新号码。”袁桥说。

    “有效吗?不会是空号吧。”简东平打趣地问道。

    “至少最近还是有效的。你可以打来试试。”袁桥一本正经地说,随后他又从黑色公文包里取出几张名片分别发给大家。

    张兆勇扫了一眼名片,说:“袁桥,你混得不错嘛!”

    “这家公司是你自己开的吧。”郁洁捏着名片,懒洋洋地问道。

    “不错,是我跟朋友一起合开的。”

    “具体做什么的?”郁洁问道。

    “专门为企业提供各种策划服务,也安排商务展览和大型会务。我今天才刚抓到一个大客户。”袁桥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他的黑色公事包。

    “怪不得你把我们老同学的约会都忘了。”吴立帆接口道。

    这时候,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王盛佳突然开口问道:“袁桥,你究竟去没去英国?”

    袁桥别过头来略显诧异地看了王盛佳一眼,这时他发现,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此时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于是,袁桥笑了笑说:

    “是的,年初我的确到英国去待了一个星期,旅游兼考察,本来我的确是想在那里找找看有没有发展的机会,但我后来发现,那边的人根本看不起中国人,所以我就回来了,我怎么会在洋鬼子的地盘当二等公民呢。”

    “去英国找机会,那得花不少钱吧,袁桥,看来你的事业做得不错啊。”郁洁笑着说。

    “对啊,你是不是中了彩票了?”张兆勇也在一边起哄。

    袁桥并没有否认,只是微笑着看看郁洁又看看张兆勇。

    张兆勇顿时瞪圆了眼睛,兴奋地高声问道:“真的中了彩票了?多少钱?50万?100万?还是500万?”

    袁桥笑着说:“没多少。”

    张兆勇还想再问,却被郁洁挡住了:“好了,人家不肯说,你就识趣一点吧。”

    “老天,好事为什么总是落在别人头上?”张兆勇朝她做了个鬼脸

    吴立帆拿了一杯酒递给袁桥,袁桥问道:“我来晚了,没错过什么吧?”

    “你当然错过了,你错过了很精彩的章节!”张兆勇高声说道。

    “是吗?”袁桥半信半疑地瞥了一眼吴立帆。

    “东平刚刚在跟我们说,他前不久收到你我曾经的室友,陈剑河同志一年前给他的一封信。”张兆勇说。

    “陈剑河的信?那的确很有意思。”袁桥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但显然他并不十分吃惊,“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说我们中的一个偷了他的东西。”王盛佳鹦鹉学舌般地说道。

    “是吗?”袁桥仍然不动声色。

    他没有露出丝毫诧异的表情,让简东平有些意外,这个袁桥,以前跟他接触得少,倒真的不知道,他是那么沉得住气的人,他是特别善于掩饰呢,还是早已知情?

    “袁桥,你好像一点都不吃惊。”简东平说。

    “这事我知道,他来问过我,我觉得他是在没事找事,所以没有理他。再说就算他真的丢了什么,我又没偷过他的东西,我觉得根本不干我什么事。”袁桥冷淡地回答道。

    “我也是这么说。”王盛佳也十分赞同,“这事跟我们没关系。”

    “我说他纯粹是在瞎扯。简东平你可不要被他骗了,别看陈剑河这个人表面上挺老实的,其实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张兆勇拍拍简东平,清了清嗓子说。

    郁洁冷“哼了一声,对张兆勇说:“你别忘了,他是记者,他对这种事最感兴趣了。

    简东平已经嗅到了敌对和戒备的气息,但这不仅没让他感到畏惧,反而让他感觉更加有趣。他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们说道:“老同学们,我了解你们的感受,被别人指认是贼当然不好受,但坦白说,我认为他说的是实话,要不然他没必要为此特地写信给我。更何况,他写完这封信后不久就出事了,所以,这件事就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没人说话。

    “这跟那件事有关系吗?”袁桥终于开口,他一脸疑惑。

    “有。”简东平答道。

    “你有什么根据?”王盛佳问道。

    “直觉。”

    “哈,直觉!”张兆勇大笑起来,“简东平,你说话越来越象个爱传八卦新闻的家庭主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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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9 她可不是笨蛋
  


    疾驰的汽车上,郁洁握着方向盘,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在她的副驾驶座上,张兆勇正玩着汽车上一个毛茸茸的玩具小篮球,他不断把它从左手扔到右手,又从右手扔到左手。

    “别乱动!你老实一点!”郁洁呵斥道,她的眼睛仍然看着前方。

    张兆勇看了她一眼,无奈地把小篮球扔到后车座上去了。

    “干嘛那么烦躁!你不至于会把简东平的话当真吧。我是说那封信。”张兆勇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在手里把玩起来。

    “这件事他妈的八成是真的。”她骂了句粗话。

    “是真的又怎么样?人都死了!”张兆勇满不在乎地说。

    “你不觉得今天吴立帆把我们四个人叫来有点奇怪吗?”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是有那么点不对劲。”张兆勇歪着头想了想问道,“你有何高见?”

    “我觉得他是故意要把我们介绍给简东平。”

    “别扯了,我们本来就认识,还用得着介绍吗?”张兆勇不以为然地说。

    “笨蛋!在这之前,我们从来都没联系,但是从今天起,他就可以随时找到我们。我们不是都把联系方式给他了吗?包括那个袁桥。”

    “虽然袁桥是提供了他的电话,但他自己也说,这是他最近的电话,这说明他经常换电话。这个人就象泥鳅一样,要抓住他可不容易,要知道,出了那件事后,他就打定主意,不跟我们这帮人联系了。他没想到吴立帆会把我们约来。所以搞不好,他一回去就把电话号码换了。亲爱的,我们也可以换电话。”

    “那有什么用,他可以随时通过查户籍资料找到我们,再说他也可以去公司找我们,这简直易如反掌。”

    张兆勇回过头去发现郁洁神情严肃,便正色说,“好吧,就算他能找到我们又能怎么样呢?”

    郁洁不安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他提那封信的事,只是想套套我们的话,他的目的不止这些。”

    “他还能有什么目的?”

    “也许他想写一本关于那件案子的畅销书,也或许他纯粹就是想自己重新调查那个案子。你知道简东平那个家伙的啦,在大学里就是个出了名的包打听,他最爱管别人的闲事了,他对这件事一定好奇得要死,所以他肯定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没准还是陈剑河的姐姐委托他的呢。”郁洁皱着眉头说。

    “你是说,他在充当私家侦探的角色?”张兆勇有些诧异。

    “只是猜想而已。我只知道他的眼神就象钩子一样,让我浑身不舒服。”

    “难道他真的想重新调查案子?这怎么可能?”张兆勇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操!你迟钝得简直象头猪!”郁洁骂道。

    “难道他想翻案?”

    “翻案倒不见得,但我想他一定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别忘了,李今那个贱人以前跟简东平的关系也不一般。”

    “我知道,那时候,他好像对她也有点意思。但是她选择了吴立帆。真奇怪,我实在搞不懂,她那时候怎么会选择吴立帆?当时吴立帆可是个穷光蛋。”张兆勇一脸困惑。

    “年少无知吧。”郁洁嘲讽地一笑。

    一辆自行车突然从路边的一条小巷子里横冲出来,由于它是逆向行驶,差点撞上郁洁的车,郁洁握紧方向盘,小心地避过了他,但那个骑自行车的人似乎感觉自己受到了威胁,恼火地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郁洁立刻调转车头追上他,在路过他时,她顺手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从车窗里浇了出去,那个骑自行车的人顿时变得湿淋淋的,他停下车气急败坏地指着早已扬长而去的郁洁的车破口大骂。

    郁洁看着后视镜里那人的窘相,不禁哈哈大笑。

    张兆勇却似乎毫无兴趣。

    “你怎么啦?”郁洁瞅了他一眼。

    “我在想你刚才说的话。”

    郁洁收起了笑容,斜睨了他一眼:“你该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害怕了?”

    张兆勇回过头来看着她,随后他凑近她的脸,轻声在她耳边说:“要说见不得人的事,恐怕你也有份吧。”

    郁洁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来,把他的脑袋用力推到一边。

    “滚开!”

    “你放心,如果简东平到我这儿来打听什么,我一定会护守口如瓶。我不会坏你的好事的!”

    “随你怎么说,我根本无所谓!”郁洁冷冷地说。

    “你放心,我是不会说的,不过要是王盛佳知道的话,就难说了。”张兆勇幸灾乐祸地说。

    郁洁紧绷着脸没有答腔。

    “她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居然当着简东平和吴立帆的面,把李今说得一无是处。”张兆勇说。

    “她向来口无遮拦,况且,近几个月她好像吴立帆跟谈上了恋爱,所以当然一想到李今,就来了无名火。”

    “我早料到他们两个有问题了,她老帮他说话,简直象母鸡护卫小鸡似的。她大概还没意识到简东平在打鬼主意吧。”

    “她可不是笨蛋。”郁洁回过头来看了张兆勇一眼。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9-2 22:10:2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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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0 你怀疑我?


    树影婆娑的人行道上,王盛佳和吴立帆并肩而行,两人都不说话。吴立帆隐隐感到王盛佳情绪不佳。

    “怎么了?盛佳?”他弯下腰亲切地问道。

    “你有事瞒着我。”王盛佳故意别过头去不看他。

    “怎么会呢?盛佳,你太敏感了。”吴立帆仍然一脸轻松。

    王盛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盯着他的脸:“立帆,在你的心目中,我大概是个没头脑的大傻瓜吧。”

    这话没头没脑的,让吴立帆猝不及防,他这才意识到,她的确是生气了,因为生气,她的脸微微有些发红。每当她的情绪有变化的时候,她的脸总是最先泄漏秘密,这也是吴立帆喜欢她的原因,红扑扑的脸蛋让她看上去既健康又活泼,就算是生起气来,也显得生气勃勃,跟李今的妩媚相比,眼前的她自有另一番风情。虽然李今已经是过眼云烟,但吴立帆还是忍不住会常把她跟他的现任女朋友王盛佳作对比,两个人的容貌虽然相差颇大,但显然王盛佳更适合作一个妻子。

    吴立帆看着她生气的脸,好声好气地说:“我能有什么事瞒你?能不能给我个提示?我实在想不出来。”

    王盛佳注视着他,神情严肃:

    “为什么把我们四个人都找来?”

    “当然是为了让开幕典礼更热闹啊。”

    “算了吧,你还请了袁桥和简东平。”

    “他们两个也都是我的朋友。”

    “简东平是,但袁桥不是。你们只不过是一起参加击剑队而已,在大学里你们的关系就很一般,虽然说是朋友,但其实你们的关系根本就称不上朋友,只不过见面客气一点而已。袁桥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他跟谁都保持距离,当然对你也不会有什么不同,而且大学毕业后,你们根本就没有来往。”

    见吴立帆一时答不上来,她继续问道:

    “简东平又为什么要提起陈剑河的那封信?他为什么要来?他究竟想知道什么?你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你敢说你没瞒我吗?立帆?”

    她一连串的问题,让他哑口无言。他看着她因生气而变得异常明亮的眼睛,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屈服了。

    “好吧,盛佳,我是不该瞒你。那封信的确是真的,是陈剑河的姐姐从抽屉里找到后寄给东平的,现在她委托东平重新调查这件案子,她一直相信她自己的弟弟不会杀人。至于今天的聚会,不错,的确是东平让我帮忙把你们都约来的,这是为了方便以后联系你们,也许很快,他就会来单独拜访你们每个人。”

    王盛佳既困惑又生气,尖着嗓门提出了抗议:“可是他有什么资格调查这件案子?他是谁?他不过是个写旅行杂文的小记者!”

    “他已经获得了警方的支持。好像那个办案的警官也怀疑这件案子不是陈剑河做的。”

    “不是陈剑河做的?他们怀疑是别人杀了她?会是谁?这怎么可能?她根本就很少跟这幢楼的其他人接触。”王盛佳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是的,他们也认为,不可能是外人干的。”吴立帆盯着她的脸说道。

    王盛佳立刻弄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就象突然被针刺到似的,她蓦地退后一步,眼含惊恐地看着他。

    “他们怀疑我们中的一个是真正的凶手?”她问道。

    “是的。”他艰难地回答道。

    “我本来都快把这事给忘了,这么说的话,没完没了的调查又开始了,他们又会跑到我的公司去问一大堆那个时间我在做什么之类的废话,对不对?我真是受够了,你知道我们公司的人都会怎么看我吗?你知道那件事之后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让别人不再议论我的吗?难道就不能让我过几天太平日子吗?我真不明白,这件案子明明已经过去了,为什么还要无事生非地把它挖出来?难道就因为陈剑河的姐姐说了那几句话吗?而你,你怎么能帮他做这种事?你充当的是什么角色?我们诚心诚意地来祝贺你新店开张,而你却利用了我们,你把我们都当成什么人了?嫌疑人吗?”王盛佳火冒三丈。

    “我觉得……”吴立帆想说什么,但他的话立刻就被她打断了。

    “你也觉得是我们中的一个人杀了李今?是吗?”她生气地盯着他。

    吴立帆停顿了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

    “我当然相信你们,但是东平说得也很有道理。毕竟你们四个人是最后接触李今和陈剑河的人。”

    她咬着嘴唇,仿佛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地说:

    “你知道我们四个人中谁最有可能会做这种事吗?那就是我!……我讨厌她,我真的讨厌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她吗?因为他对你太不好了,我只要一想到她曾经那么对你,我就无法忍受,特别是这半年来……”她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痛苦而炽烈的情感。

    突然之间,一股暖流流贯到吴立帆的全身,他猛地用力将她揽在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亲爱的,对不起。”他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如果我真的杀了她,就没那么麻烦了,至少我会去自首,我讨厌被人怀疑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她的口吻就象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别胡扯了,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你怎么可能是凶手呢。”吴立帆温柔地说,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警察可不是这么想,如果他们知道我跟你的事……他们准会问个没完。”

    “他们只是例行公事,别太放在心上,别去想它了。”

    “也许我是太小题大做了,但是我真的想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忘掉李今,我想开始我们新的生活,可是偏偏……”

    “是的,是的,我理解。”他安慰她。

    “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重新调查?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王盛佳依偎在他怀里问道。

    “可能吧,我不清楚。”他答道,虽然他几乎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王盛佳默默地靠在他怀里,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说:

    “立帆,我们结婚吧。”

    吴立帆没有说话,这次他听清了,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在犹豫时,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迟疑,蓦地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

    “立帆?”

    “我觉得……这好像有点太快了。”他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

    她怔怔看着他,眼睛里的光芒倏地暗沉了下去。

    “为什么?两个月前,你就说要结婚的。”她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了怀疑和痛心,眼神也在一瞬间变得呆板起来。

    吴立帆承认,有时候他的确有点怕他的女朋友,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天性温和,对女性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盛佳总是对他说的每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根本没办法在她面前装糊涂。

    “现在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像不太妥当,尤其是对你来说,我不希望别人怀疑你。”他低声说。

    “我不在乎。”她很快地说。

    “盛佳……”他无奈地呻吟着。

    “还记得吗,李今出事的时候,我们之间根本就没什么,我们是半年前才开始恋爱的。”

    “对,不过……”

    “我没有抢她的男朋友,因为当时你已经不是她的男朋友了,而那时候,我也不是你的女朋友,所以警察根本就没有理由怀疑,就算他们真的怀疑我,那也随他们的便好了,他们最后一定会大失所望。”她坚定的眼神让他有点胆寒,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

    “你说的没错,可是……”他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爱我吗?立帆?”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当然。”他马上回答。

    “你不会只想跟我玩玩吧。你是有钱人,你可以选择别的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子作你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个26岁的普通女孩,做的也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你是不是已经对我厌烦了?……”

    她想再说下去,但是被他打断了,他觉得有必要让她安静下来,听听他的解释,他不希望她误解自己。

    “盛佳,听我说。我当然爱你,但我觉得现在不是结婚的最佳时候。这件案子还没有结束,我觉得还是该等这件案子有了定论之后再说,这样比较妥当。当然我并不是怀疑你,我怎么可能怀疑你呢,但是我不想我们的生活有任何阴影,你懂我的意思吗?我并不是在找借口,真的,也不是想拖时间,请相信我,我并不是不想跟你结婚,我爱你,真的,盛佳,这是千真万确的,但是……”他抓住她的双肩结结巴巴地说着,这一刻,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听起来虚伪极了。

    “等这件案子有了定论之后?你怀疑我?说到底你还是怀疑我?”王盛佳不敢相信似的,缓缓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她的眼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痛苦和震惊,她没有再给他机会继续说什么,猛地推开他扭头就走。

    吴立帆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深深地刺伤了她的心,他想立刻作出补救,但等他追上去时,还是晚了一步,她已经飞快地跳上了一辆出租车疾驰而去。

    他看见她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头低垂着俯在臂弯里,显得有气无力的,看上去就象刚刚经历了一场马拉松比赛。其实,即使没在她的身边,他也能猜到,此时她一定是在哭,她是爱他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望着出租车远去的的背影,他不禁问自己,我真的在怀疑她吗?他知道他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心顿时因强烈的内疚而揪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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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11 对,我是她最好的朋友


    “李今?”徐海琳从镜子前转过身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

    几分钟前,这个穿着牛仔裤T恤衫自称是记者的人突然闯进了她的家,说是要跟她谈谈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说实在的,一年前发生了那么多事,鬼才知道是哪一件,不过她想到搓麻将约的是三点钟,现在还剩一个小时正愁没处打发,所以决定还是见见这个人,反正权当消遣罢了,没准还能打听点小道新闻,到时候也好在牌桌上向姐妹们炫耀炫耀。

    她本来以为他会问些美容健身或是女性保养之类的问题,自从她嫁给范氏地产集团的大老板之后,经常会有时尚杂志的记者找上门来,他们问的多半都是这些东西,时下豪门贵妇的生活方式也是普通大众感兴趣的话题之一,所以对此,她早就见怪不怪了。反正眼下她正好有时间,能有人陪她聊会儿天,也没什么不好,当然,一切还得看她的心情,她想好了,如果对方说话实在太乏味,就立刻将他扫地出门。

    可是她没料到,他会提到李今。

    一进门,这位名叫简东平的记者就开门见山地告诉她,他是来打听一年前李今发生的那件案子的

    对于李今,徐海琳是再熟悉不过了。她们两人同岁,六年前,当时她们还都是大学三年级的学生,她们在市内的一家高级健身会所里认识,从此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三年前她在波特曼大酒店举行豪华婚礼的时候,容貌出众的李今就是她的伴娘。那天晚上,衣着清凉的李今出尽了风头,她至今都记得她的音容笑貌,她的香奈儿香水味和她脖子上那闪闪发光的钻石项链。不管怎么说,李今的确是个美人,也许是太美,太招摇了……也许这正是她惨遭厄运的原因,对这一点,她一直坚信不疑。

    那件案子发生之后,她心惊肉跳地度过了好几个不眠之夜,总觉得夜里会听到李今的哭声,有一段时间,她还莫名其妙地担心自己也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后来直到在女友的陪同下去静安寺烧了香,求了符,才稍稍把心思安定下来。

    她没想到,事隔一年,居然会有人跑到她这里来打听李今的事,兴趣不禁油然而生。事实上,当时她一直都在巴巴地等着警察的光临,但是,居然连一个警方的电话都没有收到,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

    “你说你想谈李今,那好,简先生,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徐海琳一边说,一边回过身去继续审视着镜子中的自己。这件粉色晚礼服是按照好莱坞女明星格温尼丝帕特罗在奥斯卡奖颁奖仪式上的低胸礼服做的,她打算周末参加慈善酒会时穿,可惜腰这边好像有点紧,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请说。”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简东平微微一笑。

    “吴立帆,你还记得他吗?他说你是李今最好的朋友。”

    徐海琳想了想,茫然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他是谁?”

    “他是李今大学时代的男朋友。”

    “吴立帆,我好像知道这个人,他现在是不是在做珠宝生意?从澳洲回来的?”她的眉毛轻轻一挑。

    “是的。”

    “我听李今提起过他。”徐海琳简短地答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她刚问完,就觉得自己说了一句蠢话,还用问吗,当然是李今告诉他的。

    “我想应该是李今把电话给他的。”

    “我知道。准是这样。”徐海琳冷淡地说,“那时候,她热衷于为他介绍生意,所以想让我们这帮人去捧捧场。她还曾经把他们公司的产品目录拿给我看,我觉得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式样,所以后来就没买。”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一年前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徐海琳转身走到他跟前,问道:“你究竟想打听什么?为什么要打听她?想写书吗?”

    “算是吧,我是李今的大学同学,所以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可能也许会写本书。”简东平点了点头。

    “眼光不错,这是个很好的体裁。”徐海琳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客厅一角的更衣室。她脱下了晚礼服,换上了便装。她可不想穿着晚礼服到处走,那样子看上去就象个傻瓜。

    她走出更衣室,随手把手臂上挂着的晚礼服扔在椅子上,然后在长沙发上坐了下来,虽然并没有干什么,但她还是觉得有点累。

    “请坐。”她轻声说。

    “谢谢。”简东平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吧。”她一边说,一边摇了摇铃,她觉得眼下自己最需要的是一杯浓浓的咖啡,外加整整两小时的精油推拿。

    “范太,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李今的?”

    “6年前。我们是在健身房认识的,当时我发现她带着一款prada包包,那款式是刚刚在欧洲新上市的,我很喜欢,所以就跟她聊了起来,那以后我们就成了朋友,后来我发现我们的兴趣和品位非常相象。”

    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佣走了进来。

    “把这个拿到楼上我的房间去。”徐海琳指了指沙发上的晚礼服,“再给我们倒两杯咖啡来,我的不要加糖。”

    “好的。”女佣拿起晚礼服恭敬地退了出去。

    “咖啡可以吗?”直到女佣消失在门口,她才回过头来征询简东平的意见。

    “当然可以。”

    “那好,继续吧。”

    “我听说她父亲是个地产商。”

    “对,他跟我老公还是朋友呢,不过他主要做的国内市场,不象我老公早就把生意做到海外去了。”说到这儿,她不免微微有些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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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两百万太少了!


    女佣人把咖啡端进来,摆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她父亲叫什么名字?”

    “李岗平。”

    她看出简东平一脸茫然,便解释道:“在地产界,她老爸没什么名气,不过手上有钱是千真万确的。”

    “她跟父母处得怎么样?”简东平问道。

    “不怎么样,李岗平现在的妻子是李今的后母。”

    简东平好奇地看着她,他的目光鼓励着她说下去。

    “在李今13岁的时候,李岗平抛弃了自己的结发妻子,也就是李今的母亲,娶了现在的女人,这女人原先是李岗平的秘书,有一套驾驭男人的高明手腕,李今的妈则是个老实巴交的家庭主妇,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当然就输得一败涂地。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离婚不到一年,她就得癌症死了,从那以后,李今就一直跟李岗平一起生活。不过她一直对李岗平和他的小老婆恨得要死。”她嘬了一口咖啡,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李今后母那张清瘦白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女人没有浓妆艳抹,衣着也很得体,但每次看见她还是觉得她象个狐狸精。

    简东平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我听说她死的时候,银行账户上的存款额超过两百万,这些钱都来自她的父亲?”

    两百万?怎么才两百万?她心里觉得奇怪,禁不住脸上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怎么了?范太?”他马上逮到了。

    “没什么,比我的估计还是少了点。我本来以为,她手上少说也应该有三百万现金,另外还有首饰、房产和股票,她个人的资产怎么也该超过500万。”

    “五百万?!”显然,这个数字让简记者大为吃惊。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不断地在向李岗平要钱,她就用那些钱炒房产和做股票,赚了不少钱,再加上她经常结交有钱有势的男朋友,很多开销又不必她自己负担,虽然她从来没告诉我,她究竟有多少钱,不过我知道她绝对是个小富婆。”徐海琳想,李今死后,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准是落到了她后母的首饰盒里。

    “她一直向父亲要钱,都能如愿吗?”

    “据我所知,应该是的。李岗平对这个独生女儿一向疼爱有加,巴不得找到机会拍她的马屁,再说那些钱对他来说,也算不了什么,当然她的后母就不同了,那女人跟李今水火不容,据说每次见面,两人都会吵架,所以李今一直不肯住回去。她说要等那个女人死了才会回去。”说到这儿,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想不到最后是她先死。”

    “李今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外面住的?”

    “大学毕业后吧。”

    “她既然那么有钱,为什么要住房租才几百块一个月的合租公寓呢、她满可以住更好的房子,不是吗?”简东平问道。

    这个问题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李今怎么可能去住高级公寓,绝对不可能。我太了解她了,哪怕有一分钱,她都恨不得掰成两半用。更何况住那栋公寓,她一分钱都没花,每个月还能赚几千块呢。”

    “为什么不花钱还能赚钱?”简东平十分疑惑。

    “她就是房东。”她快速说,看出他一脸惊讶,她便继续说下去,“那两套房子本来是李岗平的好朋友的,因为有事出国,将房子委托李岗平出售。李今听说了这件事,就提出在房子卖掉前,让她先住一阵,从那以后她就当起了二房东了,不过我想她的同学们并不知道,房东就是她,因为她委托父亲那边找了个人来假扮房东,她是很精明的。”

    “你刚刚说她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当然,这么说是夸张了点。”她微微一笑,“但实际上,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她的确是很节省的,有时候简直是个吝啬鬼,守财奴。就是因为她很少花钱,花钱的东西都让她老爸和男朋友负担了,所以她才会有那么有钱。”徐海琳想,虽然话有点尖刻,但她是实话实说。

    “她交过很多有钱的男朋友吗?”

    “对。如果对方没钱,她是不会跟对方交往的,这就是李今。她是个很现实的女人。”她徐海琳其实也半斤八两,不过她有时候还会装装样子,至少在表面上她还不想做得太明显,她不想让别人说她“势利”。她不象李今,她没有勇气大言不惭地把什么都说出来。

    “可是我听说她最后一个男朋友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同事。”

    “那个人的老爸做建材生意已经好多年了,他老妈开连锁餐馆,在国内已经有80多家了,他又是家里的独生子。你说他家有没有钱?”徐海琳记得那个叫王英宝的年轻人,名字虽然土气,人倒是长得还蛮精神的,看上去也老实可靠,但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跟李今不对路,她没猜错,不久后他们两个就分手了,她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象李今这么一个漂亮女孩,性格也不错,应该很容易能找到一个金龟婿,那她为什么一直没有结婚?她是不是不想结婚?”简东平又问道。

    “是的。比起结婚,她更喜欢谈恋爱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老爸的事,她不太相信婚姻吧。反正她说她还没玩够呢。”徐海琳想了一想,说,“另外,也可能是……那些男人到后来也有点受不了她了吧。”

    “受不了她?为什么?”简东平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她不肯付出。什么都不肯。”徐海琳看着简东平,心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李今就是那种精明过头的女人,从来不会感情用事,她甚至怀疑她可曾动过真感情。

    简东平好像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肯付出,究竟指的什么?”他征询地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她笑了笑,说道:“她只想当一个红粉知己,不愿意当他们的情人,她喜欢跟他们调情,却不愿意委身于他们。她很聪明,很懂得保护自己,跟他们周旋起来游刃有余,她能把他们逗得团团转,却总有办法让自己全身而退。……你知道男人都是怎么样的,在你身上花大把的钱和大量的精力,总希望能得到点什么,但是他们往往在她身上什么都得不到,我想他们一定感到又失望又厌烦,所以最后才一个个都离开了她。”徐海琳想,以前自己也不是没劝过李今,可她好像从来都听不进去,她好像还总为自己的小花招得意得很,结果怎么样,命都搭上了,现在看来,“聪明过头就是笨”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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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 她说那个人不正常


    “难道都是那些男人先提出分手的?”这一点好像让简东平有些意外。

    “大部分是,其实说到底都是她先不要对方的。如果她对哪个男人厌倦了,她就会想各种办法让他们先提出分手,她认为这样可以顺理成章地甩掉对方,也不会有任何麻烦。这办法的确有效,那些向她提出分手的男人大多都对她深怀歉疚,所以分手时总会给她一笔丰厚的经济补偿,这又是李今的小花招。”

    “有例外的吗?”

    “没有例外。”她想不出会有谁会是李今的对手,到目前为止,好像一个也没有。

    “她跟那些人分手后,还会联系吗?”

    “得不到总是最好的,只要她招一招手,大部分人还是会乖乖地回到她的身边,她有这种魅力,除非……那个人是真的已经另有所爱了。”她缓缓地说。

    “你指的是谁?”

    “她最后的那个男朋友,就是在跟李今分手后不到一星期就有了新的女朋友的,从那以后,他对李今的态度就变得非常冷淡,就算是在公司见面,也不理不睬的。虽然他们两个是李今首先提出分手的,但李今根本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忘了她,分手的时候,那个人可是发誓要一辈子爱她的。”

    “他们两个是谁提出的分手。”

    “是王英宝。有段时间,李今对他很不好,总是折磨他。而且李今承认自己不爱他,他就受不了了。

    “你知道李今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吗?”

    “大概因为她又有了新的目标,她没告诉我。不过当她知道那个王英宝又另有所爱时,又很恼火,有一次,他们两人还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李今还当着别的同事的面打了王英宝两记耳光呢,后来她还说要雇私家侦探去帮她找出王英宝的新女朋友究竟是谁,当然最后因为费用太高,她还是放弃了,不过这件事搞得很大,所以后来她就辞职不干了。”

    她看着他闷头记着笔记,心想他打听这些做什么,他不是来打听一年前的那件案子的吗?

    他好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抬起头说:“我想那件案子跟李今为人处事的方式多少有点关系。”

    “我想也是。”她表示赞同,“报纸上说,那个杀死她的男人在追求她,是不是?”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她:“她有没有跟你提到过陈剑河这个人?”

    “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人吗?”

    “是的。”

    “有一段时间,李今倒是常跟我提起她那些合租的同学,不过我怎么会记得他们叫什么名字?”

    “她是怎么跟你提到他们的?”他感兴趣地看着她。

    “她一点都不喜欢跟她同屋的那两个女孩,她说她们偷用她的夏奈尔香水和化妆品,还想赖水电费。她跟那三个男生倒是处得不错,听她的意思,好像那三个人当中有两个在追求她,其中一个还是什么公司的经理,她是当笑话说的,她怎么可能看上他们。”徐海琳一脸轻松地说。

    “她有没有告诉你,是谁对她没兴趣?”

    “好像是个搞翻译的小老头。”

    “她是怎么评价他的?”

    “评价?她根本看不起他,她说他是个神经病!垃圾瘪三,没眼光的大傻瓜,有一次,她还说她怀疑他更喜欢男人。”徐海琳注意到简东平的眼睛一亮。

    “更喜欢男人?你肯定她指的是那个翻译吗?”

    “是的,当然,她认为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除非……他的爱好特殊,她对此还有点有点耿耿于怀呢,她就是这种人,她希望每个男人都爱上自己,围着她转,哪怕是她根本瞧不起的人。”

    “她这么说有什么根据吗?”

    “她说有一次在一家那些人经常聚会的酒吧门口见过他,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一般人不会去那里,可是她却在那里碰到了这个人,就是你说的陈,陈什么来着?”

    “陈剑河。”

    “对,就是他。”

    “那李今怎么会去那个酒吧?”

    “她没去,她是跟王英宝一起去旁边的一家酒吧,结果就碰上了。”

    “她还说过他什么?”

    “不记得了,就算她提过,我也不会注意的。”她朝他抱歉地一笑,随后又问道,“他为什么要杀李今?真是因为追求不成吗?”

    “好像是的。”简东平温和地答道,他留意到她脸上失望的表情,立刻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我还以为你会有些内部消息呢。结果跟报纸上说的一样。”她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李今从来就不知道他喜欢她,至少她是没看出来,但这很反常,在这方面,她敏感得象变色龙的皮肤,而且从不会出错。所以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她琢磨着,也许她是做了什么惹火了他,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否则他不会杀了她。

    简东平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她的话。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总之,李今真不应该去惹他,我曾经劝过她好多次,不要随便玩弄男人的耐心,但她就是不听。”

    “李今有没有提起过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什么都可以。”

    “没有。他们之间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任何事。”

    “那么,你最后一次看见李今是在什么时候?”

    “就在出事的前一天,”

    “是吗?那天你们为什么会见面?”简东平似乎很兴奋。

    “她陪我去做身体检查,检查完了,我们就去淮海路转了转,喝了杯咖啡。”

    “那天她看上去有什么反常吗?”

    “没什么反常,只是……”的确,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李今,她的眼神,她的笑容,以及她说的话,是跟平时不大一样,但是该怎么形容呢……”徐海琳眯起眼睛回想着。

    “只是什么?”他关注地看着她。

    “只是她看上去有点得意,好像是在玩什么把戏。”的确,李今脸上就是那种表情,她不会搞错的。

    “她有没有跟你提到过什么?”他盯着她。

    “不知道,也许她提起过,但我没注意。”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谁知道第二天会发生凶杀案,要是早知道会出那种事,她真该随身带个录音机才对。

    “范太,可不可以再好好想一想,这很重要。”他恳求她。

    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残存的记忆。

    “好吧,让我想想,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她在做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当时问她是什么事,她不肯说,她说等事情解决了就会告诉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上去怎么样?”

    “这我刚刚已经说了,她看上去得意样样的,好像稳操胜券似的。”

    “关于她在做的那件事,她有没有透露点什么给你?”

    “一点都没有。她只说那些想打她主意的人一定没想到,她李今不仅漂亮而且聪明,不仅聪明而且运气还很好。”这是她的原话,她说这话的时候,徐海琳还有点吃惊,因为李今很少这么说话。

    “她还说了什么?”简东平继续问道。

    “她说她现在觉得她父亲李岗平说的话很有道理。

    “什么话?”

    “她说李岗平曾经教过她做生意的门道,就是想赢的话就得手上有王牌,而且是那种一下子就能置对方于死地的王牌。”

    “这么说来,她手上就有那张王牌。”

    “我想是的,她看上去心情好得很,居然还主动要买了一顶耐克运动帽送给李岗平,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要知道她从来都没送过他礼物。”到现在,她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干吗要送帽子给他,他又从来不戴帽子。不过说到底,她总算是尽了点孝心,而且一顶帽子又能花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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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3 她的仇人,我想有一大堆呢


    “你觉得她指的会是件什么事?”简东平好奇地问。

    “不知道,不过当时我猜是跟钱有关,我想她可能正在盘算着什么生意上的事,通常只有大赚一笔的事才会让她那么兴奋,她可是个财迷。”

    “男人呢?”

    “李今找男人,还需要什么王牌吗?”她反问他,觉得他问得真蠢,李今在对付男人方面可是个专家。

    他似乎被她这句话震住了,随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最后一次见到她,她有没有提到过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没有,一个都没有。”她干脆地答道。

    “那么她有没有提到过她的邻居?”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她对邻居没什么兴趣,她常向我抱怨说这栋楼里到处都是长舌妇,我想可能是那些邻居很爱管闲事吧。要不是可以当二房东,她早就搬了。”她曾经劝李今干脆搬到条件更好的单身公寓去住,但都被李今拒绝了。

    “是不是有谁说过她的闲话?”

    “她说她们楼里有些人没事干,就专门打听邻居家的事,有的人还喜欢探头探脑的。其实,这种人我也见过,大部分都是赋闲在家的中年妇女,或是没事干的老年人,她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打听邻居的秘密。如果谁家打架,谁家吵架,她们一定乐不可支。”

    “李今是不是跟公寓里的谁发生过冲突?”

    “好像有个女邻居想找借口想进她的家,结果被她赶出去了。冲突好像谈不上。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她确实不知道,跟她在一起时,李今的脾气都好得象天使,但李今也曾在办公室里掴过王英宝的耳光,所以她说不上来。有时候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李今。

    “你们平时经常联系吗?”他问。

    “我们每周都通电话,不过每次都是我打过去。”

    “她吝啬到这种程度?”

    “对,她算盘很精。”

    “那么,你有没有吃过她的亏?”

    这问题又一次让她笑了出来,李今是人精,她徐海琳也不是笨蛋,一分一厘的事,她向来跟李今算得很清楚。至于有时候,她愿意给李今买些小礼物,或者请她吃顿牛排餐什么的,那完全是因为心血来潮,当然她跟李今本来就不一样,她对存钱没兴趣,只有花钱才能让她开心。

    “当然没有。”她断然说。

    她顿了一顿后,又说,“我们是朋友。”

    “李今的朋友多吗?”

    “很少。”

    简东平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么,李今有没有仇人?”

    “仇人?”她微微一笑,“我想有一大堆呢!”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我看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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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金霞三十多岁,身材矮小,窄窄的脑袋上长了一张又瘦又长的马脸,皮肤脏兮兮的,上面布满了雀斑,眉毛杂乱无章,化妆的技术不怎么样,也可能是很久以前纹的了,现在那地方已经开始泛出不自然的绿色,但在这张脸上,最不协调的部分还要属她的嘴巴了,她的嘴又大又丰满,占据了整个面孔的大部分地盘,而且她涂了鲜艳的橙色口红,看上去醒目得骇人。在那张脸上所剩无几的空间里还挤着一个尖尖的鼻子,和一对犹疑不定的金鱼眼,总而言之,这个女人看上去十分丑陋,并且也不善良。

    眼下,她穿着套小梅花图案的睡衣睡裤,心神不宁地站在家门口,瞪着她面前的林仲杰。

    “警,警察?”她张大嘴巴,呆立在那里,直到一只绿头苍蝇飞过来,才猛然闭上嘴。

    林仲杰早就想找蒋金霞聊一聊了,根据丁敏提供的地址,他曾经去她原来的住所找过她,但一无所获,她早就搬走了。蒋金霞是外地人,一直居无定所,也没有办暂住证,林仲杰知道,要在上海这地方找到她简直如同大海捞针,他本来以为这条线就此断了,但两天前,他突然接到东方罗马旅馆前台小姐的电话,那女孩似乎对他上次的嘱托十分当真,而且她还真的帮他搞到了蒋金霞最新的地址,蒋金霞现在的住所就在离东方罗马旅馆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

    “秀丽的事?”蒋金霞一副愕然的表情。

    “听说黄秀丽是你的朋友,所以我想向你了解一些黄秀丽的情况。”

    蒋金霞的鼓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地打了几个圈,好像在琢磨着该如何答复这个问题。

    “对于黄秀丽的事,我希望你能够老老实实地告诉我。隐瞒是没有好处的。”林仲杰严肃地盯着她的脸冷冷地说道,他知道对于象蒋金霞这样的女人,来点硬的会更有效。

    她朝他惶恐地点了点头。

    “好的,只要我知道的,我什么都说。”

    她一边说,一边把他请到了家里,并且一改刚才的惊慌,几乎是满怀热情地为他倒了杯热茶。

    “你跟黄秀丽认识多少年了?”坐定之后,林仲杰问道。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我听说你们两个很谈得来,而且她只跟你要好。我很想知道原因,你们在进入旅馆以前就认识吗?”

    “不,不认识。我是进入那家旅馆做事才认识她的。”林仲杰觉察到她的语气里有几分戒备。

    “你是什么地方人?”

    “宁波。”她说话的确带着那地方的口音。

    “蒋金霞是你的本名吗?”

    “是的,我一生出来就叫这个名字。”

    “结婚了吗?”

    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结了。”

    “你老公也在上海吗?”

    她再度显出不安的样子,一只手不断搓着另一只手上的大拇指。

    “是的,他在上海。”她轻声说。

    “在打工吗,他是做什么的?”

    她窘迫地瞄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不,他不是在打工,他是在坐牢。”

    这个答案让林仲杰有些意外,他这才注意到蒋金霞的家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陈设十分简陋,看起来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犯了什么罪?”

    “他到人家家里去抢劫,因为那家人的儿子突然回来了,那人是武术教练,我老公没练过武术,脚上又受过伤,结果就没逃掉,被判了15年。”蒋金霞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警官,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跟秀丽这么好吗?”

    “是啊,为什么?”

    “其实我就是在探监的时候碰到秀丽的,我没想到会在那里碰到她,她后来告诉我,她老公也在坐牢,她老公是因为用刀子捅死了人,被判了20年,92年进去的。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我们两个才那么要好的,我们都不想让旅馆的人知道这些,所以我们一直为对方保守秘密。”

    说完这些话后,她似乎显得轻松了一些。甚至还朝林仲杰笑了笑。

    林仲杰突然想起丁敏和老板娘曾经提起过的那个带着假结婚证来要赔偿的男人,如果黄秀丽真正的老公正在服刑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又是谁呢?

    “黄秀丽死前跟谁住在一起?”林仲杰继续问道。

    “她的男朋友陈伟刚。他们以前是一个单位的,后来都下了岗,陈伟刚没结过婚,一直对秀丽有点意思,后来秀丽的老公进去以后,他常帮她做这做那的,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陈伟刚虽然又穷又没本事,但对秀丽还算马马虎虎,对秀丽的儿子也不错,所以他们两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蒋金霞一边说,一边不安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黄秀丽家的经济条件怎么样?”

    “不好。她们家全靠她一个人,陈伟刚有气胸的毛病,干不了重活,只能在附近的小区当门卫,每个月才几百块的收入,而且秀丽还有个得糖尿病的儿子,每个月光医药费就得一千多块。”

    “这么说的话,她的工资根本就无法承担这些开销。”

    “是的,不过……”她眼睛里透出狡黠,,“秀丽这个人脑子很聪明,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林仲杰听出她话里有话,马上问道:“她是怎么解决的?”

    “她打两份工。”

    “除了在东方罗马旅馆担任客房服务员外,她还做什么?”

    “她给人当钟点工,每天晚上两个小时,7点到9点,就在她住的那幢公寓。”

    “雨花石公寓?”

    “对。”

    “我听旅馆的客房部主任丁敏说,你经常会替黄秀丽值夜班对不对?”

    蒋金霞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旋即脸上露出恼怒的表情。

    “真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老针对我!对,我是经常替秀丽值夜班,因为她要去干活,没办法分身,再说她也想早点回去照顾儿子,我们的加班费又少得可怜,所以她经常让我把她那份也做了,这样我就可以拿两份加班费了,我的环境也不好,能有机会多赚一点,当然最好喽。”蒋金霞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她经常逃避加班,难道就不怕旅馆解雇她?”

    “她也怕的,但她还是会那么做。警官先生,你不知道,秀丽这个人为了多赚几块钱,什么都肯豁出去的。谁让她有个得糖尿病的儿子呢,她儿子今年才12岁,秀丽为了这个儿子什么都肯做的,秀丽是个好母亲。”蒋金霞说。

    “黄秀丽死的那天你也在上班,是不是?”

    “是的。”这个问题让她有点紧张。

    “你是负责四楼的客房服务,而黄秀丽负责的是五楼是不是?”

    蒋金霞点了点头。

    “那天她本来是在五楼擦窗是不是?”

    “是的。”

    “那么她为什么会从四楼摔下去?”林仲杰盯着她的脸。

    她倏地抬起头,惊慌地看着他。

    “我们有目击证人。”林仲杰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那天本来秀丽是在五楼擦窗的,因为她前一天晚上没有加班被丁敏知道了,所以丁敏命令她必须把五楼所有空房间的窗子都擦一遍,本来前一天五楼的客房都预定满了,她倒不用干的,恰巧那天早上有个客人临时取消了约定,所以就空出了一间房,又被丁敏知道了这件事,丁敏还说她中午前会来检查,如果不合格就解雇她。毕竟秀丽并不想失去这份工作,所以她就只好去擦窗了。”

    “是丁敏安排她去擦窗的吗?”

    “事后她当然不承认了,她怕人家要她负责,所以一直说是秀丽自己去擦窗的,其实就是她安排的,我听见她怎么训秀丽的。”蒋金霞一脸鄙夷地说。

    林仲杰回想起丁敏提到这件事,脸上那尴尬的表情,觉得蒋金霞说的也不无道理。

    “那她后来怎么会跑到四楼来的?”林仲杰继续问道。

    “8点半左右,她突然来找我,让我给她在四楼找个空房间,她说她要见个朋友。正好有一对老夫妻早上退房,我就告诉了她。于是她就在9点45分左右从五楼下来,到我说的那间房间等她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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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4 秀丽总有办法弄到钱


    “后来她的朋友来了没有?”

    “我没看见。”蒋金霞懊恼地摇了摇头。

    “你不是负责四楼的客房服务吗?”

    “是的,我本来是想看看她的朋友长什么样,但秀丽下楼来没多久,四楼就有个客人让我帮她到附近的邮局去寄封信,所以我就走开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秀丽已经出事了。”蒋金霞象犯了错似的,低声说。

    “寄信?这好像不是你份内的事。”林仲杰说,他猜测这应该是有偿劳动的,否则蒋金霞不会甘冒离开岗位的风险去为客人服务。

    “是的,但是客人说,她的脚扭伤了……”

    “邮局离这儿有多远?”

    “大概半站路的距离,我走个来回,要花20分钟。”

    “他给了你多少好处?”

    蒋金霞顿了一顿,轻声答道:“20元。”

    林仲杰对她赚外快的事并不感兴趣,于是继续问道:

    “你寄信回来后都看见了什么?”

    “有很多人挤在旅馆旁边的小弄堂里,我跑过去一看,才知道是秀丽。她头上都是血,吓死人了。”

    “然后你怎么做?”

    “我,我就回到了那个房间。”蒋金霞咬着嘴唇说道。

    “那个房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嗯……”蒋金霞犹豫了一下才说,“可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窗帘被拉了一半,窗子是我打开的,因为老夫妇走了,我想让房间透透气,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窗帘也是拉上的。”

    “还有没有其它的?”

    “没有了。”蒋金霞惶恐地摇摇头。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房间打扫干净了。”说完这句,好像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似的,蒋金霞又补充了一句,“我总不能留个脏房间给下一个客人。”

    林仲杰瞪着她,他真想把眼前的这个愚蠢的女人狠狠揍一顿,但是他克制住了。眼下,再责怪她已经无济于事,还是看看究竟能从她身上淘出点什么东西来吧。

    “你离开的时候黄秀丽在干什么?”林仲杰问道。

    “她没做什么,就是在那个房间里等着,很开心的样子。”

    “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开心吗?”

    “她开心总是有原因的。”象是知道某些内情又不肯说出来似的,蒋金霞模棱两可地说。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林仲杰盯着她问道。

    沉默了一会儿,蒋金霞低声说:“我想她可能会得到一笔钱。”

    “一笔钱?什么钱?”林仲杰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

    蒋金霞沉默良久,最后终于开口。

    “现在既然秀丽已经死了,那说出来应该也没关系了。我想可能是她抓住了别人的什么把柄,别人给她的好处费。”她似乎试图安慰自己。

    总算是抓到重点了,林仲杰几乎舒了一口气,他愉快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心想她知道的事还真是不少。

    “你是说她在敲诈别人?”

    “有可能,因为以前她也干过。”

    “以前?这是她对你说的?”

    “我问过她,她没有否认。”

    “这么说来,那个黄秀丽要见的人很可能是一个被她敲诈的人。”

    “我觉得是八九不离十,警官先生,秀丽有的时候胆子太大了,她总是爱管别人的闲事。她记性很好,又喜欢观察别人,所以总能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当然因为这个她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但是不会每次都万无一失的。知道她为什么一直要在五楼当班吗?”蒋金霞的话匣子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想在五楼住宿的客人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谁也不会愿意走到五楼。那也太累了。”她的眼神闪过一丝狡诈,“五楼的确是最僻静的。”

    “那么,你说说以前她是怎么干的?”林仲杰和气地问道。

    “秀丽喜欢观察房间客人的动向,对那些看上去不太般配的情侣,她会特别留意。有一次,一个中年人带着个20出头的女孩来开房间,秀丽就偷偷溜到前台去打听客人的名字,恰巧开房用的是女孩的名字。于是秀丽进那间客房的时候,就假装认识那个女孩,很热情地跟那个女孩打招呼,说自己是她的邻居什么的。你知道的,警官先生,在那种地方开房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最怕的就是碰到熟人了,那个女孩当时就慌了,忙叫她的男朋友给了秀丽一千块钱。”蒋金霞说得挺来劲,厚厚的嘴唇飞速地翻动着,林仲杰却听得心怦怦跳,莫非黄秀丽就是用这种方法接近陈剑河的吗?

    也许她走进房间后,会跟以前一样,很热情地过去跟对方打招呼,信口开河地说自己在某时某地看到过他,那一套她驾轻就熟,说得很流利,当时就唬住了对方,也或许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确认出了陈剑河。

    “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一年前我们在这里追捕嫌疑犯的事?”

    “提过。她说她认识那个凶手,她说自己以前经常碰到他,后来不就是她报的警吗?她本来以为向警方提供线索可以获得奖励的呢,结果什么都没捞到,为这个她一开始还有点生气呢。”蒋金霞说。

    “一开始生气,那么后来呢?”

    “后来她又说自己幸亏遇到了这件事。”

    “幸亏?你有没有问过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警官先生,我不用问也能猜出那是什么意思,她准是又找到了什么财路,后来她自己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就是在秀丽出事的前两天。那天她看上去心情特别好,她告诉我她准备过几天带儿子去杭州好好玩玩。我就问她,哪来的钱去旅游?因为我知道她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别说旅游,平时就连吃一小块肉都得考虑半天,所以我觉得她这次突然想去旅游特别奇怪。”

    “那么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让我不用担心,她这几天就能拿到一大笔钱。她还问我记不记得警官先生你刚才提到的那件事,我说我当然记得,旅馆出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忘记?我说我还记得是你报的警呢,她笑嘻嘻地点点头说,是的,是我报的警,但是我什么都没告诉警察,我听到这里当时就吓了一跳,我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问她究竟隐瞒了什么,她说其实那个杀人犯的房间里有两个人。”

    林仲杰心头一震。

    假设陈剑河针真的有同伴的话,那么他的死因就不可能那么简单了。

    “他有没有说那个人是男是女?”

    “没有,她只是说,因为她帮了这个人的忙,没有把他说出去,那个人会给她一笔钱。我当时还问她,她怎么就那么肯定能拿到钱,也许那个人一转身就会翻脸不认帐。这也是常有的事。但是秀丽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她说她认识这个人,她随时都能找到他。不瞒你说,警官先生,我一开始还挺替秀丽高兴的呢,所以秀丽要我给她安排个房间跟朋友见面时,我马上就想到,也许就是这个人来给秀丽送钱了,我本来也的确想留下来好好看看是个怎么样的人,而且秀丽也让我在那里帮她望望风,结果我把什么都错过了。我后悔啊,警官先生,我为什么要去赚那20块钱。”蒋金霞满脸愧疚地说。

    “除此以外,她还说过什么?”

    “没有了,她不会什么都告诉我。”

    “黄秀丽出事后,你曾经跟别人说,她是因为没吃早饭引起的低血糖?是不是这样?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这么说最好。警官先生,如果我把什么都说出来,秀丽的名声不就毁了吗?她已经够可怜的了,我不想再让她死后被人说三道四的。”蒋金霞可怜兮兮地说。

    “那么,你为什么辞职?”

    蒋金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秀丽死后,我在那里也呆不下去了,那里的人都跟我合不来,他们瞧不起我这个外地人。而且我老做恶梦,整天担惊受怕的,总担心那个人会来找我,我毕竟跟秀丽关系最好,谁知道秀丽有没有跟那个人提起过我,也许那个人以为我知道很多事呢,说不定还会找上门来,所以我就决定不做了。”说到这儿,她的双手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电子邮件

    发信人:徐海琳

    收信人:简东平

    时间:2005年10月20日

    简先生:

    真奇怪,你上次来过之后,我后来又回想起一件关于李今的事,我想可能对你有些帮助。我记得李今曾经有一条价值昂贵的钻石项链,我记得基本的样子是,用白金钻雕刻成的百合花围成一串,每朵百合花中心都镶有一颗钻石,坠子也是是同样的设计。这套项链的价值大约是20万元人民币,是李今原先的香港男朋友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很喜欢,在重要的场合经常佩戴,但是我问过李岗平,他说他没在她的遗物中找到这条项链。

    案发后,警方曾经让李岗平提供李今的遗失物品清单,但其实他对女儿的私人物品也不甚清楚,所以他也无能为力,当然也怪我当初没有想到这点。你知道,我要忙的事实在很多。而且因为报纸上说是情杀,所以我也就想当然地认为财物不会丢失,但是事实证明还是丢失了,所以李今说的一点都没错,那些房客中肯定有贼。随信附上李今参加宴会时的照片,当时她戴的就是这条项链。

    另外,你上次问我要李今所说的那间酒吧的名称,我也想起来了。这家酒吧名字叫“比比”,具体地址你可以自己去查。

    近日我要去法国,有事的话可以给我发email。

    

    Helen Xu

    徐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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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5 有些事他从来没有说过


    一位身材精瘦,满面皱纹,头发稀疏的老人前来应门。

    “你找谁?”老人疑惑地看着简东平,他说话时,嘴唇不住地在颤抖。

    “我是《信》周刊的记者,我知道去年在您隔壁发生过一起凶杀案,所以我想向您了解一些住在那两套公寓里的年轻人的情况。”简东平诚恳地说。

    “那件案子不是早就结束了吗?”老人一边说,一边歪着头打量了简东平一番,接着他退后一步让简东平进入自己的房子,“好吧,好吧,别站在门口,进来说吧,我正好一个人闲得发慌,老伴去女儿家串门了,看来不到天黑是回不来的。那件案子的确就发生在我的隔壁,902室,我认识那几个年轻人,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们看上去都不象是会干出那种事的人。来,来,请坐吧。”

    老人热情地请简东平在八仙桌边坐下,随后便抖抖索索地给简东平倒来了杯白开水。八仙桌上有封信已经被拆开,信封上赫然写着“古伯仁亲启”的字样,简东平猜想眼前的老人应该就是收信人。

    “你说你是谁派来的?”老人问道。

    “我是《信》周刊的记者。”

    “这么说是报社派你来的,是哪份报纸?”

    “《信》周刊。”简东平觉得这是句废话,老人八成从来没听说过这份报纸。

    果然,老人茫然地摇了摇头:“《信》周刊?没听说过,现在的报纸实在太多了,我看都差不多。”

    “的确是这样。”简东平附和道。

    “你说你想了解那些年轻人的事?”

    “是的,我想您跟他们说不定有所接触。”简东平真担心他会问为什么,那必然会迫使他编出一大堆牵强附会的理由来,这实在是个苦差事,幸好老人什么都没问。

    老人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在简东平对面慢悠悠地坐下,和颜悦色地说:“对,那个女孩我认识,她叫李今,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很漂亮,她常跟我打招呼,有一次我在底楼摔倒了,还是她把我送回到家的呢,她是个好女孩,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真是太可怜了。这就叫天有不测风云。”老人深叹了口气。

    看起来,老人对李今的印象很好,这还是涉足此案以来,简东平头一次听到有人由衷地赞美李今,他禁不住对眼前的这个老人产生了几分好感。简东平突然想起,当初的报道中曾提到,有邻居说李今长相甜美,乐于助人,人缘极佳,也许那时候接受记者采访的正是眼前的这位老人。

    “对,她的确很漂亮。”简东平由衷地说。

    “你也认识她吗?”老人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实际上,她是我的同学。”简东平实话实说。

    老人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难怪你要打听他们的事。”

    “除了李今,您对其他人熟悉吗?”

    “其他人?啊,是的,我也认识他们,但是并不是每个人我都能叫出名字。因为邻居之间打交道,有时候是不需要知道名字的。”老人朝他笑了笑,深褐色的眼睛散发出和煦的光芒。

    “那么,您觉得李今跟他们中的哪个最好?”

    老人摇了摇头说:“我看不出来她跟谁最好,他们有时候看上去关系都很好,有时候却又吵得不可开交,年轻人都是这样的。”

    “李今跟谁吵过?”简东平琢磨,老人的房间就在李今房间隔壁,如果那边有什么响动,他一定能听到。

    “她跟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吵过。有一次,那个女孩跟李今一起回家,两个人在走廊上争了起来,那个女孩好像很激动,声音特别响,我听到她对李今恶狠狠地说,你等着瞧。但李今的声音我却没听到,我想出去看个究竟,但等我出去的时候,她们已经进屋了,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老人说。

    长头发的女孩,老人指的是郁洁。她曾经跟李今发生过争执。

    “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平时跟李今的关系怎么样?”

    “她们一开始好像关系还不错,两个人经常勾着手臂同进同出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很少看见她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了。有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也会装作没看见对方,这种情况我就看见过很多次,还有一次,那个长头发女孩先回来,李今跟在她后面,按理说,大家住在一起,看见朋友也回来了,就没必要关门了,但那个女孩居然明知道李今在后面,还故意把门狠狠地撞上,那声音简直把我的心脏都快震碎了,这个女孩的脾气可真不小。当时我就跟我老伴说,她们两个准是发生了什么纠纷。”老人津津有味地嘬了一口茶。

    简东平想,也许这位好事的老人看见李今跟别人发生矛盾,还会挺身而出去当个义务调解员,也或许他是想通过这个机会了解事情的原委。

    “那么您有没有问过李今,她为什么跟那个女孩吵架?”他担心他言辞中的暗示会惹火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料老人却压根儿没注意到这些,他爽快地答道:“我问过,但她总是说没什么。”见简东平没有说话,老人解释道:

    “她不肯告诉我。这也可以理解,我们毕竟只是邻居。”

    简东平若有所思地继续问道:“那么李今跟其他人呢,有没有也发生过同样的事?”

    “她跟那个姓张的花花公子也吵过。”老人不假思索地说,简东平知道老人指的是张兆勇,听得出来,老人对张兆勇很看不惯。

    “他们吵得厉害吗?”

    “都是李今在骂他,姓张的一般都是嬉皮笑脸的,要不就是躲着不见她。有一次,李今很生气地去敲对面的房门,是那个陈剑河,就是后来被认为是凶手的那个年轻人给她开的门,我听见她问陈剑河,姓张的在不在,当她听说那个人不在后,扭头就走了。我正好出门放垃圾,我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我想准是那个姓张的做了什么坏事,看他的样子就不象个正经人。李今出事的那天傍晚,我还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走出去呢。虽然他把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老人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什么?!简东平心里一惊。

    “那天傍晚您看见他从这栋楼里出去?!”

    “我不会看错的,我的眼神好得很呢,年轻人!”老人有几分得意。

    “那是几点的事?”

    “5点半左右吧,那时候我正好站在窗口,晚饭过后我总要在窗前站一会儿,听说这样可以避免脂肪堆积。年纪大了,什么都得格外注意。所以我就正好看见他了。他戴了顶黑色的帽子。”

    5点半,正好在作案时间内,张兆勇曾经在现场出现。

    “您确定吗?”

    “当然,他穿的那件花里胡哨的衣服烧成灰我都认识。再说整个楼道里只有他这么打扮,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老人厌恶地说。

    “那您为什么当初没有告诉警方?”简东平脱口而出。

    老人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反问道:“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再说姓张的看上去就不是个好人,如果他知道是我去告的密,说不定还会来找我的麻烦,而且我向来不喜欢跟警察打交道,为了给我侄女报户口的事,我可吃了他们不少苦头……”

    简东平打断了他的话:“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您提供的线索会改变整个案子的结果。也就是说,照你的说法,有可能陈剑河就不是凶手。”

    老人摸着自己稀疏的头顶,注视着他,足有好几秒种:“这么说难道真的让我老伴说对了……”

    “您老伴是怎么认为的?”简东平急切地问道。

    “她坚持说凶手不可能是陈剑河。”老人说。“她说陈剑河怕血,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她怎么知道这些?”

    “有一次,我老伴买菜回来正好在菜场门口碰上陈剑河,可能是看到我老伴手里拿的东西太多了,他很好心地提出要帮我老伴把东西拎回家来。恰好那天,我老伴买了只活杀的鸡,走路的时候,鸡血从塑料袋里渗了出来,正好滴在他的鞋子上,他显然是没发现,但我老伴看到了,后来等他把东西拎回家后,我老伴觉得不好意思,便提出要帮他把鞋子上的血擦干净,他这才注意到自己鞋子上的血,我老伴说,他当时就吓得脸色惨白,说话都不利索了,后来我老伴马上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坐下来休息,又帮他把血擦干净,过了10分钟,他才摇摇晃晃地回去。我老伴说,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去杀人,给别人杀还差不多。”

    这再次印证了简东平的记忆,陈剑河的确有晕血症,大学后,他这个毛病一点都没有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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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陈剑河跟李今的关系怎么样?”这是简东平最感兴趣的。

    “说实在的,报纸上说的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对她总是冷冰冰的,那次给李今开门也是那样,李今问他姓张的在不在,他就干巴巴地回答她‘不在’,连多一个字都没有。他们的关系很普通,在走廊上碰见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所以我老伴当时就说,报纸上说的全是胡扯。”

    “也许他是偷偷地喜欢她。”简东平猜测道。

    老人不同意,他摇了摇头说:“看不出来。”

    “那么出事的那天,您有没有看见陈剑河?”

    “我当然看见他了。我还知道李今是四点左右进了对面那个房间的,就是陈剑河给她的门。我听见陈剑河跟她说话来着,他那天对她还是一样干巴巴的,就说了‘请进’两个字。李今还跟他开玩笑呢,‘是你请我来的,就不能客气点吗?’她是这么说的,随后她就进了房间。”

    是你请我来的,就不能客气点吗?

    陈剑河究竟为什么约李今过去呢?他要跟她谈什么事呢?求爱吗?如果不是,那么还会是什么别的原因呢?

    “您有没有看见陈剑河离开?”简东平问道。

    “他是在4点半之后离开的,看上去跌跌撞撞的,脚步有点不稳,我当时心里头还纳闷,他既然走了,那么李今也应该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了,但是我为什么没听到响动呢,我就在隔壁,通常开门关门的声音我总能听见的,可是那天我连他离开的声音都没听见,我想他是故意关得很轻才会这样的。所以我跟我老伴说,人如果没做亏心事,干吗把门关得那么轻?所以不管他怕不怕血,反正他是脱不了干系。”

    简东平想,也许他根本就没把门关上,李今被发现时,门是虚掩着的。那么他为什么没把门关上呢?是没留意,还是故意的呢?如果他是故意的,是不是在等某个人呢,那么他又是在等谁呢?

    过了一会儿,简东平问道:“您对陈剑河的印象如何?”

    老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说:“是个老实人,不象杀人犯。但有时候老实人也会干出出格的事来,所以我也说不上来,倒是我老伴一直对他印象不错。”

    “为什么?因为他曾经帮过她?”

    老人摇了摇头。

    “我老伴说她曾经看到陈剑河把酒瓶和旧报纸料卖了换钱,如今没结婚的男孩子能象他这么懂得省吃俭用是很难得,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的大城市。”

    自己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姐姐每月还提供贴补,他的开销也不大,应该还不至于缺钱花,但他居然热衷于卖废品,这应该不能算是美德,而是一种怪癖吧,简东平心里想。

    “陈剑河跟谁比较投缘?”

    “这我倒没注意,他是那种很内向的人,好像也没什么朋友,也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只有一次,我看见他跟一个朋友坐在一家露天咖啡馆里。”老人回想着,突然露出了笑容,“当时我们是去亲戚家串门,结果却在离那儿不远的一个商场外面的咖啡馆里看到了他们,老实说,我跟我老伴很吃惊,因为蓝桥那地方实在太远,我们可是乘了两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到那儿的,压根儿没想到却会在那儿碰到熟人。”

    蓝桥,蓝桥,为什么听上去那么耳熟呢?

    “跟陈剑河一起喝咖啡的人是男是女?”简东平问。

    “男的,长得一表人才,看上去很斯文,但我不认识他。”老人的言辞中带着欣赏的口吻。

    这么说,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那么会是谁呢?突然,简东平想起来,吴立帆曾经告诉他,他曾经在蓝桥购买了一个破产的珠宝加工厂,他的脑中瞬间冒出一个大胆的设想,那个跟陈剑河见面的人会不会是吴立帆呢?他从背包里拿出数码相机,快速从相机的图库里找到一张照片递到老人面前。那是几个月前,他跟吴立帆去年出去野营时拍的合影,照片中的吴立帆一身休闲打扮,对着镜头微微笑着,看上去又斯文又干净。

    老人戴上眼镜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把相机还给了他。

    “很象他,不过记不太清楚了,毕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老人说。

    简东平把相机相机调整之后再度推到了老人的面前:“从相机里看可能不太清楚,我把他的脸再放大,您再仔细看看……”

    “我们跟陈剑河打招呼时,他朝我们笑了笑,可以说,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英俊的男孩,所以我印象比较深,但是那仅只是一个印象而已……很象他,我说了很象他。”老人又仔细看着一会儿照片说。

    “如果再看见他,你还能认出他吗?”

    老人点了点头:“可能,我不敢肯定。”

    简东平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吴立帆和陈剑河!这两个人在大学里就素无往来,毕业之后也从没听说他们两人有任何交往,为什么呢,他们会坐在一起喝咖啡,而吴立帆从来都没有提起过。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简东平急切地问道。

    “不记得了,应该是在出事前,”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等一等,我去翻翻我去年的记录。年纪大了,记性不灵光了,所以我每天都会记点什么。”说着,老人便站起身到里屋去了。简东平知道不少人都有记日志的习惯,看来老人的记忆力之所以会那么好,很大程度跟他的这个习惯有关。

    过了一会儿,老人手里拿着本黑皮封面的日记本走出来,他重新坐到简东平面前开始翻查起来。很快,老人就有了答案。

    “是7月18日。”老人确定地说,“就是那天我们去亲戚家吃的晚饭。”

    7月26日李今遇害,那么7月18日,正好是案发前的一个星期。简东平思索着,一时没有说话,老人却发话了。

    “如果是这个人又怎么样呢?”

    “他也是我们的同学。”简东平把相机重新塞回到背包里。

    “是吗。”老人略显得有点吃惊地点了点头。

    “他也认识李今,他们以前谈过恋爱。如果是他的话。”简东平解释道。

    老人颇为意外:“是吗?他们两个倒是看上去很般配。”

    “他来找过李今吗?”

    “没有,他没来过。”

    “也许他们在底楼见了面,但您没看到。”简东平指出。

    “也许吧。反正我只见过他一次。”老人说,过了一会儿,他补充道,“如果你还想了解什么,你可以去问问别的邻居,她们或许能告诉你一些别的东西。”说到这儿,老人顽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这时,简东平突然想到徐海琳曾经提到过的一件事。

    “听说李今曾经跟邻居发生过冲突,有没有这样的事?”

    “冲突?!”这个词显然让老人难以接受,他使劲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李今不是那种爱乱发脾气的女孩子,她对每个人都笑嘻嘻的,她很有修养。”

    回到车上后,简东平立刻给吴立帆拨了一个电话,但手机响了半天一直没有人接。于是简东平改拨吴立帆公司的电话,MISS张,吴立帆新请来的女秘书接的电话,她用一口纯正的普通话彬彬有礼地回答他,老板昨天上午回澳洲本部处理紧急事务去了。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下周一。”

    “请你告诉他一声,让他回来后立刻给我回个电话。”

    “好的,请问你是……”那边礼貌地问道。

    “我是……算了,还是到时候我打给他吧。”简东平改变了主意。

    简东平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吴立帆谈,这意外的收获,让他一时难以消化。如果吴立帆有心隐瞒的话,他准会矢口否认曾经跟陈剑河见过面,而简东平除了那位古稀老人提供的模糊证词外,无法提供更有力的证据,在这种情况下,吴立帆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整件事撇得干干净净,他根本无力反驳,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

    简东平努力在记忆里搜索吴立帆在大学时代的模样,他的举手抬足,他说的每句话,他交的朋友,的确,在他的言谈中,从不曾提到过陈剑河,他的朋友圈里也没有陈剑河这个人,简东平甚至怀疑在整个大学时代吴立帆可曾跟陈剑河说过一句话,实在难以想像,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怎么会在凶杀案发生前的一个星期坐在一起喝咖啡,这的确太不寻常了。谁约的谁呢,他们究竟在谈什么呢?他们的谈话跟凶杀案究竟有没有关系呢?

    简东平烦恼地摇了摇头,再猜下去也是浪费时间,一切唯有等他回来了再说。

    吴立帆是他的好朋友,他很希望是那个秃顶老人看错了,但他知道,这件事八成错不了,有些事吴立帆的确从来都没告诉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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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6 9楼邻居案发当天回忆记录


    备忘录

    文件性质:访问记录

    访问地点:雨花石公寓9楼居民(该楼层共10户居民)

    访问形式:口述记录

    记录人:简东平

    事项:李今、陈剑河一案

    ―――――――――――――――――――――――――――――――――

    编号:1

    被访问人:高秀珍

    年龄:54岁

    性别:女

    职业:退休女工

    住址:雨花石公寓905室

    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就是那个眼睛大大,皮肤白白的女孩,我跟她并不熟,只是说过几次话而已,但坦白说,我对她没什么好印象。我曾经为本公寓楼一个患绝症的孩子上门向她募捐,结果她居然借口没有零钱拒绝了我,并且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把门关上了,真是没礼貌。不错,她的确长得很漂亮,但我觉得她一点不可爱,其实她就是一个傲慢无礼,缺乏同情心,极端吝啬的人。跟她同住一套房子的两个女孩就跟她完全不同,虽然我跟她们接触也不多,但她们每人不仅捐了200元,后来还给那个可怜的孩子送去了水果和玩具,这让孩子的母亲和我都非常感动,她们都是好心肠的姑娘,跟你说的李今完全不同。总之,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被杀死,但她的确容易招人恨,所以我对此一点都不吃惊。

    我对住在她们隔壁的那三个小伙子印象较深的是那个染头发的年轻人(他叫张兆勇),他很会说话,虽然打扮得有点过火,但很讨人喜欢。他经常跟长头发的女孩一起出门,那个女孩有部自己的车,就停在下面的车库里,他总是搭她的车,并且总是想办法讨好她,但看上去,她并不买他的帐,总是对他骂骂咧咧的,但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他跟李今的关系也很好,我经常看见他跟她一起回来,有几次,我还看到他们两个在我们附近的超级市场一起买东西,看上去很亲热。我没看见李今跟那个凶手在一起过,三个人中,她还是喜欢跟张兆勇在一起,有一次袁桥(另一个年轻人)跟她约好看电影的,结果张兆勇临时约她出去,她马上就跟张兆勇走了,当时袁桥看着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他的脸气得铁青,看上去真的很吓人。

    我对他们几个人的事所知道就这么多。

    案发那天,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四点到六点的时候,正好是我做晚饭的时候,楼道里究竟有什么人经过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一问楼下的门房,不过,他也糊涂得很,自从有一次他不让一个四楼住户的朋友进楼被人打了之后,他就百事不管了,下午还经常打瞌睡,所以他也未必能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东西。

    ――――――――――――――――――――――――――――――――――

    编号:2

    被访问人:徐小玉

    年龄:45岁

    性别:女

    职业:数学教师

    住址:雨花石公寓901室

    

    在这几个年轻人中,我印象较深的是陈剑河,他似乎是个很好学的人,几乎我每次看到他,他的手里都拿着一本书在看。他几乎每天都跟我同时进入楼道,我想可能这可能是因为我们的下班时间比较接近的缘故。虽然几乎每天都乘同一部电梯,但我们从来也没有打过招呼,他的名字我也是在出事之后才知道的。他不是那种善于交际的人,有几次,住在他隔壁的一个短发女孩跟我们一起乘电梯,只有那时他才会主动说几句话,我不记得他们说过什么了,但印象中,他们有时候也会说外语,可能他们是不想让电梯里的其他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吧,这也可以理解。他们两人的外语口语都很流利。

    我对李今的印象一般,她似乎有点自以为是,在走廊里碰见我时,她几乎从来没正眼看过我,更别说打招呼了,其实,在这个楼道里,她惟一理睬的邻居都是男性,所以如果你去问那些男人的话,我相信他们个个都会说她是个甜蜜的可人儿,包括905室那个年近70的古伯伯。李今的社交活动很频繁,每周都有数个晚上外出,但似乎并没有固定的男朋友,我从没看见过有人来接她,倒是有几次看见她跟隔壁的男生一起外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他看上去有点油腔滑调,不像个正经人。

    出事那天下午我没课,所以我三点多就到家了,四点半左右,我听到有人在按隔壁的门铃,她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他们在门口说了几句,那时我正打算到厨房里把晚饭要吃的蔬菜洗一下,我家厨房的窗户正对着楼道,所以我听得很清楚,那个敲门的女孩问对方,李今在不在你这里,李今到哪里去了,然后对方似乎是说了什么,女孩就离开了,她从我的窗边一闪而过,但我还是认出了她,她也住在904室,她的头发长长的,有一次我听到李今叫她郁洁,我想这就是她的名字。警察来问我的时候我并没有说,那是因为她只是一闪而过,我毕竟没仔细看清楚,我不想被人说我是在信口开河,而且凶手很快就找到了,所以我认为这并不重要。除此以外,在那个时间,我没有看到隔壁那些年轻中的谁在楼道里走动。

    ――――――――――――――――――――――――――――――――――

    编号:3

    被访问人:李中信

    年龄:35岁

    性别:男

    职业:公司会计

    住址:雨花石公寓908室

    我认识这李今,她是个漂亮又亲切的女孩,她的可怕遭遇让我十分震惊,也为此深深感到遗憾。她是今年三月份搬进来的,住在904室,我跟她虽然不是很熟,但我们经常会在楼梯口碰到,也曾经在楼梯上聊过天,她很健谈,她说她要减肥,所以才选择走楼梯,而不是乘电梯,其实她已经非常苗条了。那件事情发生前,我已经很久没有在楼梯上跟她碰到了,其实她那时候已经辞职在家,所以她不可能在上班的时间走楼梯。我们通常都聊股票和投资之类的话题,她似乎对这些特别感兴趣,也喜欢看电视上的理财节目。

    去年7月26日下午,我跟平常一样,也是在五点半左右到家的,从楼梯上来时,我没有碰到同楼层的人,只碰到一个保险经纪模样的女人急匆匆从9楼的楼道门里出来。我们这里常会有推销员上门,不是卖保险的,就是卖化妆品的,真是让人头疼。我不想买任何东西,所以我根本没有正眼看她就越过她走了。我没有看见任何人进入李今所住的904室,也没有注意到902室有任何动静。

    ――――――――――――――――――――――――――――――――――

    编号:4

    被访人:龚健

    年龄:44岁

    职业:公司职员

    住址;雨花石公寓906室

    我跟那几个人完全不认识,也没有说过话,只知道他们经常在周末搞聚会,有时候声音很大,为此,我老婆曾经上门提过意见,对方也很识相,马上就把音量调小了。除此以外,我从没跟他们有过任何接触。

    2004年7月26日那天因为是周五,我感到身体不太舒服,我的颈椎不好,常会感到头痛,所以我提前下班回来休息。我想那时候大概是三点四十分左右,我看见903室的古老伯在厨房里,就跟他打了个招呼,我耳边听到有个保险经纪在907室门口宣传她的保险计划,后来她就进了907室。我没有看见有谁进入过902室或是904室,而且我头很痛,也没兴趣知道这些。这些我全都告诉警方了。

    ――――――――――――――――――――――――――――――――――

    编号:5

    被采访人:徐幸娟

    年龄:54岁

    职业:退休女工

    住址:雨花石公寓909室

    我经常到905室的高阿姨家去打毛衣,所以那几个小青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李今是三个女孩中最漂亮的一个,不过有点傲慢,素质也不高,不懂得体谅别人,有一次我好心把五楼阿婆90大寿的寿桃发给她,结果她居然很不礼貌地让我拿回去,她说她从来都不吃这样的东西,那表情就好像寿桃上有苍蝇一样。总之,我不喜欢她,她也似乎同样讨厌我跟高阿姨,真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她了,自从三月份她搬进来后,我们一向对她都很好。

    跟她同住的另外两个女孩比她亲切多了,她们总是主动跟我打招呼,那个名叫王盛佳的有段时间好像在学烹饪,有一次正赶上她在烧虾仁,大概是烧坏了,她心急火燎地来问我怎么补救,很有意思。她们好像也同样不喜欢李今,有一次,我在电梯上听到她们在议论李今,虽然两个人都没说李今的名字,但是一听就知道是说谁了,两个人看上去都很生气。

    至于那些男生,我跟高阿姨一样,对张兆勇印象比较深。虽然他打扮得花哨一点,但他很活泼,也很会说笑话,非常讨人喜欢,而且也很大方,很乐于助人,他常把自己买的多余的食品送给别人,他也常打的出门,如果碰到我要到附近的菜场或是大卖场,他总会捎我一段。他跟几个女生的关系都不错,跟两个室友的关系也很融洽。

    我对陈剑河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他象个书呆子,不声不响的,跟张兆勇反差很大,我们几乎没说过话,我给他送寿桃的时候,他也只说了声谢谢。另一个大概是叫袁桥,他看上去较成熟,总是拿着一个公文包,在楼道里碰到我,他也会主动打招呼,但是我不太喜欢他,我也说不上原因。

    发生事情的那天下午我在睡午觉,三点多钟的时候,我开始拣菜准备晚饭,我没注意楼道里有什么人走过,只看见906室的龚健,他跟903室的古伯伯说了几句话,这时候我听见有个保险经纪在谁家的门口说保险的事,我赶紧就离开了厨房,我们的厨房正对着楼道,我可不想被保险经纪看见我。后来我就把菜拿到里间去拣了,我什么都没看见了。

    ――――――――――――――――――――――――――――――――――

    附注:

    910室:屋主不在本市,房屋长期空置,案发时无人居住。

    907室:案发时,屋主将其出租给一位单身女士,该女士自称家中装修房屋,需借房暂住两个月,但据邻居反应,她极少回来住。该女士于案发前一个月入住,案发后一周搬离,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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