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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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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变频起


“这是……”天熙帝指捏一纸厚笺,愕瞪递它来者。


“父皇。”云阳公主微讶,“您不知它是什么?”


天熙帝发现,自己是越不越不了解自己这一堆儿女了。云阳,这个如慈妃一般端雅柔弱的女儿,在自己心中,也仅是他七位公主中的一个而已。但此刻,这女儿拿了一封充以引发石破天惊的书笺,如此理所当然,如此面不更色地交至自己手上,他该说皇家儿女无弱者么?他该为承袭于已的这些强悍骨血叫好么?


“……这书笺哪里来的?”


“请父皇鉴谅,儿臣不能说。”云阳凝颜摇首,“至于这信的真伪,相信父皇已有明断,亦会明察,儿臣告退。”


又是告退?“云阳,你给朕站住!”


“是,父皇。”云阳公主自然不敢违拗。


“你如此做,是因为你对父皇的忠心?”


“当年慈妃……”竟是因此而薨?那时,是太子之位方立下不久罢?就在那时,这愚蠢的二子竟已有贼心?


“儿臣尽可以把它密放在父皇的案头,但儿臣选择以这种方式,唯想让父皇知道,母后是为了父皇的江山而逝,而非您当初以为的后宫争风。你对母后但有两分心,也知以她的性子,还有受自于您的‘宠爱’,她哪里会招人妒忌?您……欠了母后的。”不待天熙帝回应,云阳屈膝一礼,飘然退下。


这是……指责?!天熙帝眉目之间,挑上怒焰。这些儿女,是朕太宽容了么?


“父皇。”太子在旁蹙眉多时,神情郑重至极,“此事先不管真假,儿臣速传项漠护驾,并调正良将军回京勤王,调用武家、卫家两家精卫进宫护驾,责请兵部尚书……”


天熙帝龙目恚狠,帝王杀伐之气彰显,“传侍卫统领,先把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给朕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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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


南书远一进寝房,见室央端坐如仪的玄衣魅影,震惊当下,当即跪叩,“属下参见少主。”


“事情如何?”


“报主子,春叶来报……”简要几言,将现状道出。


来者勾唇一笑,“很好,皇子们既然如此急不可待要将京城双手奉上,我们只好笑纳。”


“主子的意思是……”


“将你郊外的几处别苑全部敞开,自今日始采供给养,命你的人随时待命!”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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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


“大当家?”


碧门议事厅内,众管事面面相觑,大当家这是第几遭失神?仅仅因碧门近来所遭冲击?莫说碧门二百年来多少大风大雨,单是大当家在任以后,为收拾前当家所留余的一干隐患,哪一次不比这回更大手笔?碧门大当家,哪里会如此不堪……


“大当家……”碧澜轻伤初愈,如往常传立主子一侧,眼下见主子又陷相思,不得不微声提醒,“大当家,您方才说到……”


“有人闯门!”厅外,忽起高喝,随即尖厅哨音响彻碧门。


管一比稍怔一下,新鲜呐,恁多年来,“闯门”这事,已成历史。正巧日子过得闷了,有人闯闯也好。


“碧门老大,给老娘出来!”


但当这声以内力贯穿的长啸回荡起时,诸管事不免纳罕了:上门挑衅者,是女子?而且,单找大当家?桃花债?人情债?……浮想联翩呐。


碧澜欲替主子到门外一探究竟,离门还有五步,迎面陡感劲风袭来,瘦小躯体当即后撤——


砰!门自外被人踹开,那态势,那狠力,无端使碧大当家由感似曾相识……


“碧门老大,滚出来,老娘有话问你!”


绚色衣裙丽若霓虹,风韵绰约艳如牡丹,一位虽不年轻但妍色逼人的中年美妇,扌叉腰立在厅门前。前后,三名男子环围,个人脸上,有无奈,有尴尬,有困窘,就是不见心甘情愿……


先莫说那不可谓不大的声响,单凭对方能闯过重重阻隔直捣到此,也该使人起惊。但碧笙一双长眸,仍是冷清幽淡,却在瞥上这妇人脸之际,倏尔一亮。


诸管事见了这美妇脸颜,也知为何碧门大众并不死力拦截,实在太像了嘛,可以想见,谌公子再过十几年,就该是如是模样。这不,碧门大众,又身匿各处,远远探望端倪……


“碧门老大,滚出来!”


“你是墨儿的母亲?”虽是疑问,但已然肯定了。这嚣张的姿态,这酷似的眉眼,别无二家。


碧笙起身,微揖礼道:“在下碧笙……”


苏远芳挑手一指:“姓碧的,你欺负我家墨儿的事老娘不和你计较,现在,快跟老娘去救我家墨儿!”


“大嫂,您也收敛些好么?很……”


“很丢人!”闲云山庄二、三庄主将脸撇开,恨不能将地开缝,钻去遮了自己。


“好歹这是碧门,您也差不多”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闭嘴!三小子,你想做老娘的女婿,做你的……”


“大嫂。”三庄主眉眼立时恭顺,“小弟这不随您来了么?您放心,小弟定然是……”


“你想做她的女婿?”碧笙淡声问。


“啊?”三庄主不解怎会有人用这等平淡的方式释放浓浓杀机,“……碧大当家,开罪你的是我家嫂子,与闲云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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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三庄主话未竟,身子已教长嫂踹翻开去!“姓碧的,我已听说,我家墨儿在你这碧门被人欺负得极惨……”


谁被谁欺负得极惨?诸家管事面浮疑云……


“你只随我去京城救我墨儿,我便不计较!”


“墨儿怎么了?”碧笙眸色粹紧,自离京城,心际一直惴惴,总感觉有根线在生生揪扯。“墨儿怎么了?”


苏远芳瞳儿盯进这双长眸。虽不明白为何肆意的飞鸽传信中说“时下唯一能救墨儿者,非碧门大当家莫属”,但对方眼芒内迅速聚起的浓烈牵怀,不似假的……“被皇帝老儿下到狱中。”


长眸倏眯。


“虽然我不知墨儿和你之间到底如何,也知你碧门素不涉政事,但有人说你能救墨儿,我便来了。”一番闯关波折,已把乍闻之后的恼火焦躁耗去,“消息送到,不管你去是不去,老娘也不再管你。”


“前辈。”移形换位,须臾间,长躯已至欲离的苏远芳身前,“墨儿在狱中情形如何?”


噫?苏远芳不免对这年轻小子另眼相看,没有太多的废话,没有费事的赘问,合她脾味。“有人潜到牢内护她……”这小子,脸色这样淡?“不过,那丫头的身子由来是外强中干,若不是我的一堆药养着,也不会恁样活泛,这狱中的日子……”


“碧澜!”


“奴婢在!”


“近来,京城可有任何消息?”


碧澜摇首。


“那人废物在做什么?”碧笙切齿低叱,一掌倏扬,訇然巨响后,一爿侧楼崩然塌下。


嗬唷~~。碧门大众有志一齐地缩缩颈子收收肩,大当家,被惹着了?


“大当家,奴婢给京城的分铺发信问问?”


“不必了。”碧笙长眸斜睨,向伏在假山后的人发诘,“沧长老,您身为碧门刑律长老,必能得知,惹碧门中人受人欺辱,该当如何?”


沧长老,亦是平日最喜持剪修整发草的花匠,施施然道:“凡在碧门护囿之下受欺受辱,必当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若欺人者为权为贵,该当如何?”


“若权者使之失权,为贵者使之失贵。”


“若为至尊到贵呢?”


“若受欺者为碧门当家主母,又当如何?”


“倾碧门之力,尽碧门之势,护主无虞!”


“立即调用碧门各地精卫,密赴京城,三日后必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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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澈黑白分明的大眼,端量着横陈在大厅内的几具尸身,红唇旁笑意不减。“都死了?”


“是,六爷。”


“二皇兄这一回,竟变得聪明了,把本王派出的喉舌都给剪了?”


“六爷,奴才再派几个好手去,定能将信送到三爷和五爷处……”


“二皇兄既然执意要捉住这个百年难赐的机会一飨多年美梦,你们去再多,也只会尽死在忠亲王府殊死一捕的死士手下。”傅澈摇首连笑,“先把人移下去,好生安葬。”


属下挥手,速有男仆将几具尸身抬离。“那在爷、五爷……”


“以他们的本事,想必已得讯了。不然,三嫂那边,也有人代达。”


“这时下,咱们该做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了,你们了莫妄动。”傅澈打个响指,“只要保住天牢内的人,其他任何变故,你们只当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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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变故?六皇子所料未差,京城未来几日,可谓变故繁多——


二皇子奉旨面圣,方进乾清宫,即遭伏兵拘押。此为变一。


二皇子未至天牢,即为多年经营在宫内的势力成功劫去。此为变二。


忠亲王府侍卫、死士守府而踞,与禁宫侍卫成对抗之势。此为变三。


帝宣召素与忠亲王走得亲近的礼亲王进宫,而礼亲王府内只余妻妾一群……此为变四。


附马项漠奉旨兵围捕忠亲王府,遭遇顽抗,来者三百余人,战风极其剽悍。外域涉战经验颇丰的项漠迅速判定,来者绝非中原人士……此变五。


变故接踵而至,但最使举城震惊的,乃帝宫禁华城忽遭不明势力攻入,此变纵连六皇子傅澈亦始未及……


第二十四章 威逼


“这个逆子!”


紫华城,这方素由天子踏在足下,昭示天家尊荣威赫的城中之城,时下已被一分为二,外城已失,内城亦去一半,正良将军府家兵、云叔侯、云齐侯两府精卫,伙同禁宫侍卫,护着天子避到了四面临水的银阳殿,以抵不明悍匪攻袭……


而当忠亲王现身殿下,气定神闲向高在殿上的父皇交涉一二时,天熙帝怒极的吼声,直达天听——


“这个逆子!不忠不孝的东西!”


太子立在天子近旁,俯首恚颜喝叱:“二弟,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皇兄,我的太子大哥。”面对太子,二皇子平生首次,不必再受强妒攻心还要伪装四方太平,“小弟只是想做一些早就该做的事,拿回一些本就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小弟这一生,没有比此刻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那么,你想做什么呢?引兵围攻紫华城,意欲弑君弑父么?”项将军的确可用,忠心不贰;武卫两家亦极配合,唯独堂堂兵部尚书的大印,竟调用不了一兵一卒,真是废物!眼下,只望正良将军发同的求援之讯,可使驻守河北的守军尽速抵达……


“大皇兄,您真是有趣,小弟何时会恶毒到那样地步?”大局在握,二皇子使自己笑得颇有城府,“太子”两面三刀字,自然也自口中抽离。到今时,终须不必压抑多年来蓬勃在心底企图和欲望。“只要父皇下一道诏书,小弟自会让父皇颐养天年,而大哥您,小弟也会好生对待……”


“逆子!”一只楠木座椅,自窗口抛出,四分五裂在青石路上。若非二皇子随从侍卫护囿得力,许就被当头罩上。“逆子!畜牧!恁你也敢肖想大位?愚蠢至极的东西,蠢不可及!”


傅潜面色骤变“父皇,您是在逼儿臣不孝么?”


“你敢!”究是帝王气派,纵此时情形不利于己,天熙帝天威不改,“你这个愚蠢东西!”


一再被骂“愚蠢”,二皇子傅潜面色已是一变再变,“父皇,请问您选择大皇兄,可是因他对您所谓的顺服?哈,如果他不是被立太子,请问这顺服从何而来?您……”


“报!王爷,附马项漠正在领兵攻打外城!”


傅潜一愣:“不是有人堵着么?”


“对方头领来说,希望王爷您尽快将他们主子需要的东西送去,才会……”


“还没有找着礼亲王么?”这个老四,这恁等关键的时分到哪里快活去了?


“奴才派人去了,没有见着礼亲王爷……”


二皇子仰首,“父皇,儿臣给您半日时间,请您好好思虑,谁才是能将您的万年江山承袭焉的最宜人选……”


“滚——!”


天熙帝回之的,仍是一声不悄吼骂,外加碎在地上的一只香炉。忠亲王黑着脸,阴着眸,撤了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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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莲,快走!”


谌墨避了这厮莽撞冲来的一臂,“发生了何事?”


“白痴二皇子引狼入室,竟把赫连招了来,现在外面已打成一团。赫连定然不会放你,快走!”话音稍落,双臂已抄抱起她,穿出牢门。


狱卫当即有上阻者,登时命丧牢门两侧的护卫刃下。


傅澈所以能任谌墨拘押天牢,概因其在宫内的大半人马,均匿伏在此。是以谌墨出牢的一路,并未费上太多力气。只不过,当脱身出得大门,与牢门外恰至的人马两厢遭遇时,便不似轻松了。


“三表弟,你这是何意?”二皇子见他,戒心顿生。之前几次派死士刺杀此人,都是有去无还。深浅尚未测探者,不可不防。


“二皇子,你这声‘三表弟’委实抬举在下了,在下可不敢高攀您这门亲戚。”


“既然如此,”傅潜寒声,“你一个外域之人,到我天朝的天牢里做甚?劫走我天牢重犯,你不怕引发两国纷争么?”


耶落云挑眉:“二皇子,咱们之间不需要这等客气,您不如直接挑明罢。”


“把人放下,本王放你一条生路!”


还真是宏恩浩荡啊。耶落云嘻唇一笑:“二皇子,您当真以为赫连会助你登上帝位?”


傅潜眉际倏收。


耶落云耸肩,“赫连的胃口,不是美人就能填满的。哪怕二皇子您大方分他半壁江山,也是……”


“耶落云,你可以停止了。”玄衣魅影仿邮天而降,赫连铭目光如鹰,与好友双眸相较。待明确领会了对方的不可退让后,如鹰眼神又攫向他怀内之人。


谌墨眉平目静,风动无澜。


没有粗劣骂声?没有恶劣眉目?赫连铭不无意外。但这张雪颜上别后添上的媚妍,亦使他胸臆火起。“落云,我以为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因任何外力而改变!”


“赫连,相信我,我也乐意如此以为。”


“你决定了?”


“非常决定。”


“为一个女子,值得么?”


“既然你认为值得,我当然亦值得。”


傅源对两人打哑迷似的言来语往深感不耐,“赫连王子,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罢?你要的既然已在眼前,请阁下履行诺言!”


耶落云哄然大笑,“二皇子,他履行诺言之时,便是你傅家江山改朝换代之际,你就如此急不可待地要把祖宗的东西交给他人?”


傅源目射狠芒:“耶落云,你以为你的三言两语便能行挑拨之实么?本王不介意告诉你,你的两位兄长此刻也领了人来,此时,就驻在城外深山,今日正午之时便会挥军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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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此时,实是色厉内荏。他岂能不知东漠狼子野心?只是,镇日受父皇臀下那个大位的诱惑,神志渴欲成魔,但凡能使他向之迈近的任何力量,他都不吝藉助。东漠如此,北岩又何尝不是?既然引得是狼,索性便引两只,彼此制衡,谅谁都不敢妄动。


赫连铭邃目厉芒一现:这个蠢物,竟也有聪明时?


“我的两位哥哥带了多少人马给你呢,二皇子?”


“五千精壮之士。”傅源面浮操之在我的优游自得,“自三个月前,为呼应本王的大事,你北岩兵士即扮客商陆续抵京,本王对贵国的热情甚是感谢呢,阁下是否亦与有荣焉?”


“恭喜,恭喜……”


“落云,你不必再施拖延之术。”相交多年,赫连铭岂能不解好友时下意图?方才狭路才逢,当即有人速隐天牢。想那其间,必有密道通往外界。“我东漠铁弩卫队之名你不会没有听说过罢?此刻他们正缠住了六皇子兵马,至少两三个时辰内,你不会得到任何援助。”


高哦。耶落云低首,“墨墨,你的轻功很好,是不是?”


谌墨莞尔:“放心,笨蛋,但有机会,我必一迳逃去,不会管你死活。放我下去罢。”双足踏到实地,心下叨叨有词:小东西,咱们的劫难怕是来了喔,只希望你,既选了这样的人做娘,就要学会顽劣皮实,在娘的肚子里攀得紧些……


赫连铭见这两人熟稔的互动调笑,眼底阴翳浓积,沉声:“你确定你一定要顽抗?”


耶落云以为他诘求自己,笑道:“确定极了,赫连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我问得不是你!”赫连铭目锁动人雪颜,“你当真顽抗?”


谌墨黛眉轻掀,“我想不出束手就擒的理由。”


“东漠王后的位子如何?”


“我更喜欢做我家夫君的妻子。”


眉间一恨:“他会死。”


黛眉微挑:“你何时成了主人生死的十殿阎罗?”


“别怀疑本尊的话,自我确定要你那时,你便是本尊的!”


唉~~谌墨摇头:“不是每个女人都欣赏男人如此自以为是的自说自话。”


“你最好相信,因你一念之固,本尊可杀尽天下人!”


“悉听尊便。”谌墨挥袖,“但请阁下明白,那是阁下的罪孽,是天下人的劫数,请勿与在下牵连。”


“但愿你当真如此潇洒。”赫连铭唇际冷笑陡转阴戾,“忠亲王?”


傅潜叱喝:“将人带来!”


随他声落,一张泪涕交流的惨白小脸遭人推出。


睹谌墨嫣颊瞬间失色,赫连铭邃眸暗芒潜起。


傅潜胜利者的角色已臻轻熟,悠然笑道:“三弟妹,本王不得不承认,三弟王府的戒卫不坏,几回都让本王的人无功而返。但你这个贴身丫头无疑对三弟妹太过忠心,一人跑到庙里为主子祈福平安。本王随手将她带了来,让你们主仆团圆。”


“……她不能说话了?”


“能,当然能,本王还要仁爱苍生,怎会用那等残忍手段?”傅潜向手下示意。有人出指,解了昭夕哑穴。


“王妃……呜呜……哇……”昭夕放声大哭,“奴婢对不住王妃……奴婢没有想到,会害您入狱……奴婢万死……呜呜……”


“王爷听到了?这丫头背叛过我,愿意为我万死恕罪。”谌墨耸肩,“若你乐意代劳替我惩其不忠,请便。”


若非见她曾瞬间动容,赫连铭或会当真被蒙混过。“忠亲王,劳你替人动手罢,既是出卖主子的奴,就先割掉一条不忠的舌头!”


昭夕剧骇剧惧,尖厉哭嚎:“……王妃……奴婢……求奴婢……您杀了奴婢……王妃!”


谌墨覆睫垂眸,袖内的指,轻抚腹上:小东西,娘为护你……但,纵不管昭夕,娘也需放手一搏,届时,真护得下你?


“还不动手!”忠亲王委实恼到极处:这个赫连铭,怎这等罗嗦,早些动手把人抢了岂不省事?!“割了这奴才的舌头”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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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朝武遇阻


谌墨妙目无澜,“你想我怎么做?”


“自己走过来。”降伏这顽劣妖鱼,兹此启始。且免了与好友耶落云的白刃相见,可谓双得。


“赫连!”耶落云大喝一声,月潼淬出冷厉。


赫连铭回之睐眸如刀。


谌墨微哂,掀足……


“墨墨!”耶落云猝握她纤手,“为一个曾出卖过你的奴才,不值得。”


谌墨螓首缓转,嫣然向他一笑,“若坐视她被人凌迟,我虽生犹死。”如此伟大,这厮还不感动?


“不可能!”耶落云明月样的美瞳坚若磐石,毫无转圜。“我但一息尚存,就不可能放你过去!”


耶姓笨蛋,如果我将来的儿子像你一样笨,宁愿早早卖了他换酒。谌墨眨动秀密长睫:“我走,你不会送我?至少要到半路罢?昭夕纵该死,也该送她一程罢?”


嘎?耶落云眸睁成一对满月。


“记住,到半路喔。”


喔。半路……


谌墨抬步,耶落云亦随之抬步……


“耶落云站住!”忠亲王喝止,“你妄动一步,这奴才立时就死!”


后者冷笑:“她死关我何事?一个出卖主子的奴才,莫说凌迟,纵是五马分尸,亦不足惜!”


昭夕犹在嘶哭:“杀了奴婢……王妃……杀了奴婢,求求您……”


“你既如此想死,何不咬舌自尽?!”耶落云张口叱骂。“难道想再连累你主子一回?”


昭夕颜愕,瞬即目透决毅……


忠亲王怎会任先机丧失?回喝:“防她寻死!”


看押者忙不迭手掐其颚,制点其穴……


“半路” 到也!“赫连,你我大战三百回合!”耶落云呜哇怪叫,陡然身起,扑取赫连铭。


后者一直凝神慎防谌墨那些杂七杂八的下三滥手段,好友猝袭虽未在意料,亦应对及当,迎击之陆,暗向属下打了手式。


属下得命,潮围而上,欲将主子目标生擒拿下。却教目标身侧身后闪出的五六疾影,挡下这来犯之敌。


无事身轻,谌墨直飞二皇子一众……虚张声势矣,半路改道他途----逃!可惜啊,迷魂粉简便有用,但此时自己所处的风向不对,只得采用这笨拙实用的法子----走为上!!!


“墨墨!”


谌墨回眸,“迷魂粉给你家好友用上了?”


“当然当然!”耶落云咧嘴大颔其首,“不过,赫连铭那家伙似是早有防备,中得最少,怕是不多时就能追来了。”


亏吃多了,自然学得聪明。“所以才换你来试,给他猝不及防,不然……你做什么?”


耶落云抱她掠身起跃,“你如今不宜过多用气动力。”


谌墨一怔:“……你怎知道?”


“我是半个大夫。”


不得了呢,若傅洌那小气家伙晓得这桩事竟有别个男人比他一早获知,会不会将这厮打成猪头?


“……猪头,你似乎对这宫里的路径颇熟?”脚下路,是直取慈门的捷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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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暇计较落在头上的新出炉雅号,耶落云得意撇嘴,“那是自然。前些日子我在天香楼委实吃腻了,就跑来你们皇帝的御膳房祭牙,足足半月呢,饱后为了消食,就到处溜达,半大的皇宫都走遍了喔。”


“……”不能找个高深莫测些的理由,让自己不那么像笨蛋?“昭夕怎样了?”


“哼,已点了她穴道,两个时辰内,如死人一般,‘尸体’我也给抛到了一堆枯木里!”便宜了那奴才!


“慈门有人接应?”


“是你们王府的顾管家。”


“顾全?”他也有这本事?先前竟是小看人家了么?


足见耶姓某人偷食御膳后的“溜达”,的确下了番功夫,这一路,竟诡异地未遇任何阻截,纵是远远瞥见了不知哪一方人马的影迹,他几下腾挪,都给避开了去。


“王妃?”慈门守卫已尽数横倒在地,顾全胖躯周裹劲装,领十名侍卫,正翘首以待。“车马就在外面,快!


谌墨见状,不由反省:看顾大管家这架式,以往的任欺任凌,委实是自己仗势欺人了?


“坐稳。”耶落云虽疾但轻,将有了小小雪莲的小雪莲送进车厢,遂坐车前挥鞭急促车轮滚滚动前。“向哪边走?”


“走朝武门,六爷派了人接应。”


内城之外,激战方休,沿路隐有尸血气息袭鼻。谌墨掩胸忍住呕意,盘坐软褥上调息气脉:小东西,一定要顽劣皮实些才好喔。


一刻钟后,朝武门的黑铁大扁已然在望,顾全脸色地蓦得紧起,“门前不似六爷的人?诸人一手兵器一手暗器,保护王妃!


朝武门,天子出巡进出必经之地,见证了历届天子或文治武功,或豪奢极欲,此时,陈尸一地,血迹昭然。


“来者何人?!”遥离三四丈许,已有人高声喝问。


顾全全副戒备,前行几步,递上腰牌,堆笑道:“小的乃广义王府的车马。”


孝亲王妃被拘,孝亲王府诸众虽暂未牵连,但已遭皇家监控,府中人一概禁足府内,不得出外一步。时下出外了恁多步,当然能掩则掩。况且,此行用得的确是广义王府的“车”与“马”。


“车上何人?”


“乃我家王爷的爱姬。”


不生气不生气,小东西顾大管家脑子不够好使,也只编得出这憋脚的话头,原谅他,原谅他……


“下车受检!


“这位爷,我家夫人受了惊吓,病弱不胜,能否通融?”


“通融?你也不看看这什么时候,乱匪已将内城攻去一半,你们这时出来,谁知是什么底细?咱们好不容易将这座大门给夺了回来,你们纵真是广义王府的人,按项将军之令,也须严加盘查,下车!


顾全声恭气敬,“军爷……”


“少作废话,车上人再不下地,咱们可要给扯下来了!


顾全小眼内色泽已变,正待……


“出了何事?”


“项将军,来者自称广义王府的人,属下正待盘查!


项将军?项漠?谌墨微怔。


“小人参见将军”顾全一揖下去,“在下乃广义王府的管事,前日我家王爷的爱姬面见皇后娘娘,今日奴才奉王爷之命接夫人回府。”


白袍铁甲,黝肤黝眸,项漠检视过副将递来的腰牌,又把车榫、马臀上的标记验过之后,对车门抱拳:“夫人在下职责在身,冒渎之处,敬请鉴谅。若夫人下车不便,可否车门暂开?”


要出此关,难了。谌墨心底吁叹,手已排开车局,“项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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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漠黝黑面膛蓦然透白:“……你,为何要出宫?”


“宫内人要捉我杀我,我还没有活够,自然就出来了。”


项漠心下重叹,愧意上眸:“……对不起。”


“不妨事,项将军职责所在。”谌墨毫不意外,项漠忠骨义胆,刚正不阿,对钦犯身份的她,自不会有任何通融。


项漠招手:“来人,将此车赶往刑部!”


“刑部?”副将不解,“请问将军,到刑部后怎么说?”


项漠下颌崩紧:“天牢重犯,暂时代押。”


副将大惊,“既是重犯,该上重枷的啊,将军,属下去找一副来?”


“……不必了。”项漠正目视她,“你要记得,云伯侯爷素来忠君爱国,莫因小失大。”


谌墨莞尔,“记得”。


这笑,竟如此疏离。项漠心际泛苦,怅然萦怀,却无能为力,仅能吩咐手下:“路上小心护送,不得出任何意外!”


“属下遵命。”副将行近来,就要接过车头车夫的马中长鞭——“啊!”


随惨呼声大作,副将抱脸踬出,被一道鞭影抽中的脸面,血肆横流。


“保护王妃,杀——!”顾全拨出腰间藏刃,已把近外两兵丁砍翻。


十侍卫得令,捏在指间的暗器齐发成雨,利雨所下处,数十兵丁命殒当场!


项漠蹙眉如峦,一面拔剑拨打,一面大喝:“云伯侯举家尚受软禁,你怎么可如此任意行事?”


“纵然没有谌家举家受禁,你就会放我通行么?”谌墨黛眉一挑,脆声高问。


“你罪名在身,此时离宫,便是畏罪潜逃,就算逃得出去,亦终身挂罪,难得安宁!”


“在下不是项将军,不必忠孝仁义,只要活着,我便高兴了。”话不投机,谌墨索性阖了车门。


项漠焦痛燃眸,“我发誓,必竭尽全能为你洗去罪名!”


“不必,我的夫君自会救我。”言间平卧车底,以防弓箭来袭。


项漠忍住胸际一线呼吸便能扯动出的痛意,“职责在身,你莫怪我!”


“将军放心,在下从来没有对你抱过期望。”


是么?项漠喉头泛苦,起臂:“严守朝武门!”


一排弓弩兵士遂即排整待命。


车头耶落云挑鞭闲问:“姓顾的,你能对付得了这块木头吗?”


“马马虎虎!”车旁顾全会意,挥刀扑上项漠。刀刀直取要害,对自身要害却一概不管,端的是拼命的打法,一时之间,竟逼退项漠十几招式!


这个须臾,又有几十兵丁命丧,负伤的副将怆然呼叫:“将军请下令用箭啊!”


王府侍卫个个高手,单丁作战,在在乃以己之短,触人所长,惯以群体作战的兵士怎是对手?爱兵如子的项漠无法漠视,避开顾全拼来刀芒,借错身之时,长叱:“弩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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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哀求


瞥过那副仍是无声沉阖的雕花车门,黝眸深处,痛意难消。“车内重犯,事关皇家大案,伤亡不得……”墨儿我能为你做的,仅能到此。“其他人等但凡顽抗,杀无赫!发——!”


令起命下,劲弩出弦!


如蝗飞镞中,耶落云不退反进,手中鞭影横卷其内,再翻腕反释,尽将来镞喂进了一众弩手的颈喉胸腹!


兵士受此重创,项漠自是怒极,长剑抖出霜气满天,逼退顾全五步,高拨身躯迎上出手狠伐者,一场势均力敌的厮战启始!


“王妃,您坐稳了!”顾全得隙,胖躯巧如灵燕,跃上车头,“你们两人,打开城门!”


两个始终未离马车左右的侍卫得命,以暗器开路,向守门之卫杀去。


“受了伤的,自个儿藏起来上药!还能保护主子的,跟紧了!”刀刃又将意欲攀车阻截的两兵砍翻,刀柄痛击马股,“驾!”


马儿咝溜扬鸣,疾蹄前驰,在头顶发鬃跑城门仅余一尺之时,两扇玄铁大门訇然大开,马车穿门而过!


十侍卫中,两遭受弩伤者,未随主子车去,苦战断后一刻钟后,才甩了一把暗器,遁身进了楼台殿宇之中……


与项漠交手,打得极是过瘾,却上不得瘾,尤其在见着追兵已近时,耶落云又给呜哇大叫道:“项大将军,你的真正敌人来了!那厮侵你国土,胁你君主,去保你的国,忠你的君去罢!


风紧,扯乎!


“顾全,你慢下来!


顾全全力驭鞭,不敢稍有停歇,喝恍闻身后有声,但以为幻听,一迳拍马疾驰,浑不知那车轴下每个颠簸,已使车内女主子饱受其苦。


“顾全……”腹上的抽痛,使谌墨不敢抽声了,取了袖囊内药丸吞下,贝齿紧咬下唇,手压腹上,殷殷低求……


小东西,你不能离开,你一定要留下,小东西,娘在求你,一定要留下……


小东西,这一生,我没有求过任何人,但娘求你,求你留下!


……阿洌,你在哪里?我后悔了,我该随你去江南的,阿洌,阿洌!……


“顾全,我三嫂呢?”十余马迎面驰来,领头者正是六皇子傅澈。


才经浴血一战,手中剑刃犹垂艳红,衣袍亦被他人鲜液染透,粉面朱唇的少年郎,宛若修罗降世。


远远见广义王来,顾全早已扯缰带马,“禀广义王,王妃在车内。”


“傅澈……”


“三嫂?”闻这痛楚一声,傅澈掷剑,疾掠上车,才排车门,手已被死命捉住。


“救我的孩子,叫你们什么江南怪医,保住我的孩子!快……救我的孩子……”


“三嫂?三嫂,你……”目光瞥见她一只护在小腹尤如护卫这世间至宝的手,傅澈面色倏白,厉声大呼,“找大夫!!都去找大夫!到林御医的府弟,将人拖到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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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人马,当即撤去一半。


顾全耳闻女主子弱语,已知出了甚事,顿时愧疚欲死,“广义王,王妃她……”


“将马车且慢且稳,赶回广义王府。”傅澈扶起谌墨软躯,手抵上背心,渡入热暖气力。这时,唯一尚能庆幸的,是自己所学乃碧门的阳派内功,暖宫护体,能将这孩子护得一时……


“救他(),一定要救他()……阿洌……阿洌……”


“三哥很快到了。”傅澈以袖拭她额际冷汗,柔声道,“三嫂,这孩子是你和三哥的骨血,定然极尽顽强,定然不会有事……”


“阿洌……阿洌……”此时她想要的,只是那个柔力护持的怀抱……


三哥,你定然会劈了我是不是?你可知,小弟更想就此劈了自己!


傅澈几次都想将掌拍上自己头际!


若当初,不管恁多,将三嫂接出狱来,若能提早接出狱来……


“王爷,有追兵,像是二皇子府的死士!”


傅澈目露赤红:“将本王的剑拿来!所有人,杀无赦!杀!”


“杀”字尾音未落,车外战声已起。


“王爷,谌、肆两家的精卫来了!”


“小意侯爷……哦唷!”顾全一声惨呼,已教人给蹬落尘埃。


“墨墨,你在车里么?”绿影浮动,飘落车厢。“墨墨?”


傅澈轻柔将臂间人送到来者臂弯了去:“她动了胎气,我已渡气给她……”


胎气?肆意弯眉恶起。


痛拧双眉,“意意……”


“墨墨?”


“保住他,好不好?保住这个孩子……我要他(她)……意意,帮我……”


“好,你要我保,我定然就保,像你这样顽劣的娘,他(她)哪舍得说走就走……”肆意抱了她,浅声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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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义王府。


最擅妇科的林御医手操银针,为孝亲王妃扎穴保胎,顶一头大汗忙过大半夜,在东方见白时,指再触脉间,一口气松了下来。


“白毛老头,她怎样了?”肆意就在旁支颐打瞌,半醒半睡间,见医者停了劳作,蓦起紧声问道。


“禀小意侯爷。”林御医是不解何以在诸男丁都避到外室的情形之下,这位小意侯爷执意在内室相候,这床上的,是孝亲王爷的王妃不是?但老御医见多识广,自不会傻到多舌诘问,这王侯之家的事,还是少理少看为妙。“先前王妃必然是设法保过胎的,虽经了震动,但胎儿攀附极紧,下官用了针后,已无大碍了。下官再给王妃开几副保胎药……”


“也便说,她的孩子保住了是不是?”


“是,是,这是自然……”


肆意一步虚软,险些摔倒。相交数年,从没见墨墨那样急切的挽留过一样东西,若这孩子有事,若这孩子有事……


“小意侯爷,你怎了?下官为您号号脉罢?”


“呿,为我号脉作甚?”肆意立眉横目,恶声恶气“还不紧着给王妃开药保胎?你须明白一号,若她有任何变故,你们举家老小死上千回都不止!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开,这就开……”林御医抹把汗,到案前疾书。


“墨墨?”肆意见床上人儿唇似有语,凑了前俯下耳去,“你要什么?你的孩子已经没事喔……”噫?


“……阿洌……阿洌……”


小意侯爷气自心头起,“臭墨墨,知道你的孩子无事,也敢给本少爷玩重色轻友是不是?照顾你和你肚里东西的人是本少爷,你叫你那个将自己老婆撇下的男人作甚?要我说,当初,你就该嫁给本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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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出去?


谁人来找死?……哦喔,闪!绿影倏飘至犹在疾书的林御医旁,扯了人就走,“白毛老头,恶狼来也,走也!


呿,也不想想是谁替你安慰老婆孩子,竟敢摆那样的脸色给本少爷,真真是有其弟必有其兄,一窝歹笋!


这人儿,意气风发,嚣张跋扈。


这人儿,恣笑狂谑,不可一世。


这人儿,妖性浸骨,磨人心肠。


这人儿,清艳绝伦,丽色逼眼。


这人儿……


他知因她是妖鱼,是以有百样面孔,可是,她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儿,蛾眉紧蹙,面色苍白,弱得似与风化去……


“墨?”


“……阿洌……”谌墨美眸半启,对映来的雅颜,疑在梦中,“阿洌,第一次,我竟觉得江南那样远……”


“墨。”傅洌薄唇勾笑,却无法绽出以往如琼瑶般的光彩,“江南怪医随我来了,有他在,你不会有事,孩子……”


“孩子?”谌墨眨去混沌,意识陡然清明,“孩子?孩子怎样,孩子……”


“适才肆意说已然保住了,他()和你一样顽实呢。”


“孩子保住了?”谌墨眸儿一亮,纤手抚上小腹,“他()还在里面?他留下了?”


傅洌轻覆她手上,罩护住那片孕育着他们骨血的圣地。“他若敢走,我岂会饶他!


“……他()定然是听到了我的求告,所以,留了下来……”


“他()敢让你求他?”傅洌眯眸,“好大的胆子!


嗯?谌墨听他佯怒之声,恍有所悟,不是梦中?!“阿洌,你……是真的?”


“是真的。”傅洌俯下首来,含她唇瓣浅浅吻来,“若不是真的,如何这样亲你?”


恁样的温存,恁样的亲密,怎似已睦违了一生一世?“阿洌……”


“墨儿。”


“阿洌……”


……这小妖人儿,想做什么?傅洌忍下胸臆热火,强自抬首。“墨……”


“阿洌……”谌墨委屈眨眸,“你怎不亲了?不想亲?”


怎可能?!唇又贴覆上,“墨儿,墨儿……”


……?这妖人儿,妖人儿……一条小舌,不请自来,极尽勾逗挑惹。这热情,若是在先前,若是先前……“墨儿!


“阿洌……”


“不许这样叫我!”妖人儿,明知自己是这样的身子,还敢行诱惑之事?这妖人儿,明知她于己,是怎样的魅惑,还敢招惹他来?这妖人儿,明知这副姿容……“也不许这样看我!


谌墨长睫一颤,竟颤下泪儿成串,“你……讨厌……讨厌!我讨厌你!


“……墨?”从来没让她顽劣吓着的他,却被她的泪慌了手脚,“你……怎么了?哪里不适?江南怪医,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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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地狱()


蓬头垢面,不修边幅,是为江南怪医尊容也。


江南怪医教这惶然无措的呼喊扯进室内,诊了脉相,又看了气相,颔首道:“那老头的针法当真了得,你夫人这胎保得很好。”


针法不错?傅洌目眦欲裂,厉吼:“你瞎了眼不成?你没见她还在哭么?”这人儿,哪曾这样哭过?


仿若生平初见,江南怪医盯他半晌,在在摇头称奇:“原来,阁下也有这个模样时?可惜啊可惜,在下素来以为,你有成仙修道的大好前途呢。”


傅洌切齿压声:“你尽可来废话,兹今起,莫想再从碧门的药房拿到半根珍稀医材!


……够狠!长揖到地:“王爷,你阁下想让草民如何做?请您吩咐。”


“莫让她再哭!


江南怪医仰天嗟叹,“这是你为人家亲夫的职责罢?”


“……何意?”


……够笨!“你的妻子哭,当然需要做丈夫的来哄,难不成你想让在下代劳?在下不介意哦,这么美丽的人……哦喔!”真不留情呢……若非他逃得及时,一掌就当真摑上了脸面……


傅洌眯眸:“她从来没有如此哭过!


“女子初孕时,情绪本来就多反复,尤其肚里胎儿几近失而复得,加之和你小别重逢,哭两下又有甚稀奇……”


“你可以滚了。”转眼间,傅洌眸平气定,挥手送客。


江南怪医撇撇嘴,迈着逍遥方步“滚”也……身后,某人吩咐……


“碧门的长老到了,先要他们到分舵住下。”


江南怪医瞠眸:“这与在下何干?”


“若你不想,我自不会勉强,但……”


“又是拿不到药材?”江南怪医咬牙磨齿。


“知道便好。”


风水轮流转,早晚欺到你!江南怪医发下重誓,气哼哼去矣。


闲杂人等早不在眼内,傅洌捧了妖妻粉颊:“还在哭?”


谌墨扭开了脸:“……讨厌你拉!


~~傅洌放了帐帷,长躯并躺榻上,搂了妻子娇躯,将那雪脸儿上的每滴惹他心臆抽疼的珠子吸个干净,只是,新鲜的珠子不时滚下,他两片薄唇,又用两个用途:“想哭,直管哭,想要骂我,直管骂……”


“……呜……哇——”谌墨抓他前胸衣襟,溃然崩恸,泪成滂沱,“……我好怕,那个时候,我真的怕,怕他()就此走了……怕他()怪我,没有随你去江南,怕他()不要我了……哇……”她怕他()因她是如此任性的母亲,就此舍了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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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敢如此欺负娘亲,我定然不会饶他()!”傅洌将妖人儿环在胸前,任她泪、涕温濡衣衫,长指理着她散在锦褥上的一瀑黑发,万端柔情。


“不许!”恸哭中的人儿却倏抬螓首,“你敢欺负我的孩子,我定然不会饶你!


蹙眉着恼:“他()尚在你肚里,你已如此护着了?”


“……正是因在我肚里,才要护着!


哭声歇,泪未绝,雪颜清媚,软语娇嗔……这无双秀色,傅洌凤眸贪恋餐食多时,长臂舒伸,将妻子娇躯拥进胸际,如有可能,多想就此揉进体内……


但,一对细长凤眸投往别处时,幽暗冷凛,直如无间地狱,仿似,不管吞噬下多少魂魄,亦难填其内无际深壑……


外室,谌霁、苏远芳、肆意,都闻了那哭声。


谌霁紧抿双唇,脸透苍白。


苏远方斜霓这唯一的儿子,“你在内疚?内疚你未能及时救她出来?”


“事实,的确如此。”


“别傻了。”苏远芳难得母性发作,抚了抚儿子肩膀,出语安慰,“墨儿为谌家顶罪,为的是两害相权选其轻。事前,谁能想到天朝会有引狼入室的皇子呢?谁能想到,墨儿会成了外域出兵的诱因呢?要怪,就怪你娘我将自己的女儿生得太可爱了,魅力无远弗届……”


“……”谌霁别开头。


墨儿十岁那年,第一次出现在谌家大门之前。守门人当成是他,恭声请安,她则径自歪首打量那道镶了“云伯侯”匾额的门楣。外出返来的管家当成是他,她便随之阔步进室,将正在用早膳的他们惊个正着,亦将府内仆役吓个鸡飞狗跳……


本少爷听本少爷的老娘说,这世上,尚有两个长得很像本少爷的两个家伙,所以本少爷不吝降尊迂贵,到这边看看……


他首次得知,这世上,自己除又多一个共用一脸的姐姐外,还有个娘的存在。


十二岁那年,墨儿再来时,他随她赴到江南,见到了这个娘。


“娘”呢,慈和的有之,温柔的有之,端庄的有之,持重的有之……唯独,见了他又叫又跳,一气掐摸扯拽的,绝无仅有!


这个姐,这个娘,都是绝无仅有。


“好了,小子,为娘知你疼墨儿,等她好了,你就无怨无悔任她欺负个长年累月,权作补偿了,当然,若想一补再补,就任为娘也欺负个够本……”


绝无仅有啊,绝无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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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门外有人递了这个,说是北岩统帅给王爷的信。”


自三哥踏进府那时始,即洗净了脖子待宰的傅澈,听了这话,喜出望外:“耶落云得手了!


自探得北岩来人,他即找上耶落云,两人一番合计,耶落云踌躇满志去了,这时能递信来,必然是得手了。


“王爷,京畿守卫报来说,河北正良将军的驻守兵马似有动势。”


“勤王大军?”傅澈微作思吟,“密注其动向,一旦动身赴京,速报给兵马侍郎元晓,他自会派京畿驻兵‘助’其勤王。”


“王爷,府门外犹有对战,为何不调兵来防?”


“五哥的人马也只听五哥的,就如你们只听本王的一般。”傅澈重拍属下肩膀,“东漠人有弩,咱们没有么?”大眼血光一现,残笑道,“将在地室练了也够久的那队强弩手带出去!


“是!”属下精神一振。


傅澈亦长起身:走罢,在被三哥要被小命之前,再去杀上几个……


“去哪里?”一道长躯挡立门前。


“三、三哥?”吞口口水,大眼睛眨巴眨巴,好不可怜。“三嫂……”


“命你的人,贴榜全城,声明全城百姓未来三日,户门高锁,自禁室内!


“嗯?”


“家中无储粮者,花半日购置,不及购者,三日或饿不死;而擅出家门者,死伤由天!


“小弟明白了。”


“三哥!”傅澈急不迭追上,“三嫂如何了?”


“睡下了。”


“三嫂的身子还好罢?”


“你此刻还活着。”


“喔。”便是还好了?


“将事情的原委,原原本本说来,一字也不许落下。”


“喔……”傅澈一五一十,一字一眼,一板一钉,自皇后寿宴事发至今,娓娓道来。


每多听一字,眸即暗一分;每多听一时,脸即鸷一寸。及至听到谌墨车中哀求幕景时,发间根隙,直至每丝毛孔,亦渗发出残虐气息……温润如玉的孝亲王,已如十殿阎罗……


“主子,咱们驻守城外的五千精兵受袭,伤亡大半!”


宣功门城楼,赫连铭闻报一震:匿地如此隐密,若非精熟路途者,谁能轻易寻得?“将南书远给本尊带来!”


“什么?”


“他已教天朝的五皇子给带走了!”


五皇子?一张散懒谑笑的面孔期然浮上……此人,果是劲敌!


“少主,咱们眼下只得擒了天朝的皇帝,才能要挟天朝各方人马……”


“少天真。”赫连铭摇首,冷笑,“天朝哪个皇子不想皇帝早死,若真捉了那皇帝,反倒是助他们免去弑君弑父的骂名呢。”


“那……”


此行前来,若不能兵贵神速,一蹴而就,便失先机了。不得不说,天朝远不似他想象中的不堪一击,那些金镶玉裹的皇亲贵戚,也非他所以为的人人软脚虾一只。唇红齿白的六皇子,竟把东漠一支最引以为傲的铁弩卫队消灭殆尽;顶一张美颜的五皇子,能直找上南书远,必是早察底细;附马项漠,不管武功还是战略,俱堪强敌……机诡者有之,悍勇者有之,这群皇亲国戚,不可小觑。


“轩光,鸣牛角号,召潜伏全城人撤出!另,速差人通知城外精兵,换上本土百姓衣服,匿避深山,待风声过后,再设法潜回东漠!


轩光面露不舍:“少主,咱们已占了这皇帝窝的三座外门,再攻下去,说不定就能……”


“上京城乃天朝腹地,既没能在第一时间抢得制敌先机,便不能久留,莫因小失大,速去传令!


轩光纵满心不甘,亦不敢悖命,但才一挪步,又愕住“少主……”


“少在费舌,鸣号!


“少主,那个人……”


赫连铭倏然转身。


“既然来了,何不留下?”素衫长身,优雅如仙的扶阶而上,一步一步蹬顶城楼。


楼梯之口,有数十人把守,他却无声无息攀来……


赫连铭拨开轩光:这张脸,该是见过?天香楼那回,最后带走妖鱼的,便是这人罢,他是……孝亲王?“阁下是傅洌?”妖鱼口中的“夫君”!


傅洌温润一笑:“正是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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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地狱()


史书如何记载宣功门一战呢?


日月无关?天地变色?神哭鬼泣?雷惊风动?……


怕都不足道矣。


据传,有一个负责宣功门城楼上下洒扫的役工,其时即趴躲在城楼的一张案底之下,亲眼睹了此役全程——


“孝亲王,哦……不不,不是孝亲王,是阎罗王啦……和外域人打着打着,也不知怎样,就把那个外域人的胳膊给扯下一只来,外域人手下尖叫着就哗啦都冲上去……然后,你猜怎着?‘阎王爷’一掌一个,就看着那些人的脑浆子到处飞啊……”


小馆内,围坐闻者中,正有某仁史吃进口内一匙滑嫩鲜美的豆腐羹,闻此语,“哗”一声,连带先前吃下的五谷杂粮,尽给喷出体外,并使近处同为好事者的听众遭受殃及,登时,骂声大起……却也惹了群情激忿——


“你们几个要死哦?要吵到外面!”


“张老六,快讲快讲,后来咋地……快快快!”


张老六嘿嘿一笑,“还能咋地?俺就看着那些人的身子像纸片一样被扯撕着……俺在案底,是一口气也不敢喘呐……”


“唉呀呀,没人问你咋地!你只管说,孝亲王,不,阎罗王将那个外域人的头头打死了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张老六瞪那出言凉薄的听众一眼,继续唾液四溅:“那些外域人真是不怕死哦,为了让他们的头头跑掉,不要命的向前冲,然后,阎罗王就来一个撕一个,来一对撕一双……血啊,将城楼的地砖缝都给渗透了……”


“外域人的头头到底死了没有呢?”


“……俺没瞅见……”张老六惭愧的俯首。


“你咋会没有瞅见?”群情哄然空前激忿!


“一只手、一条大腿一块朝俺飞过来,俺就给……晕死过去了……”


“哎?”“嗬!”“唉~~


叹声不绝,群情失望中……


当然,这番上京城民巷街馆间的闲谈阔论,是尘埃落定的许多日后了……至于目前,许多事正在上演,或即将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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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万岁!”太监着急慌忙赶来,“外域人已撤了!”


银阳殿正殿,正中椅上,瞑眼抚额的天熙帝赫然开目:“撤了?”


太子大喜:“是正良将军到京了么?”


“……奴才不知……奴才……”太监面无人色,体似筛糠。适才所进到眼来的,是幽罗炼狱的幕景不成?


天熙帝狐疑打量:“外域人撤了,你还吓成这副德性作甚?”


太监通体一抖:“陛下,这……三皇子回来了……”


“嗯?”天熙帝微怔。“那又如何?”


“这……”得以跟在天子身畔的太监自是巧舌如簧,但此时,这位贴身大太监却觉浑身是嘴亦不够使,“这……这、这……”


太子睨他惶惧神色,恍悟,“五皇子也回来了?”


“……奴才听说,是回来了。”


“父皇,老五回来,的确有些棘手。”太子攒眉。“好在,老五不会像老二那样不长脑子,引狼入室的事不会做。父皇还是移驾回万清宫罢。”


皇后凤眉未展:“皇上您准备如何处置三皇子妃?”


天熙帝冷道:“私通反叛,罪在诛族,她执意为云伯侯家顶罪,还能如何?摆驾,回万清宫!”


“老五?”


万清宫御书房,在一众前来见驾的百官簇拥下,天子威仪步入,却见其内,一位明丽袍衫的绝美男子,泱泱在座。


“儿臣见过父皇。”傅津悠然长起身形,拱袖作礼,“父皇,这几日,您过得还好么?”


“老五!”傅涵浅叱,“你失仪了。”


傅津欠身:“太子教训得是,小弟知错。”


“知错还不出去!”天熙帝在龙案之后落身,龙颜圣凛,“未经宣召擅入,真是愈活愈回去了。”


“父皇,儿臣也有同感呢。不过既然出去了还是要进来,就不如省了这事,请父皇体谅。”


“你——”众臣之前,遭此软钉相刺,天熙帝岂能不怒?“你……”


“父皇,五弟向来散漫惯了,您也别和他计较。”傅涵面色和蔼,“五弟,时下宫内急需整顿,职责所在,你下去忙罢。”


傅津摇首,“太子大哥,宫内整顿之事您勿须操心,小弟已安排了人着手。现下最要紧的,还是商量如何处置叛逆罢?”双掌一击,“有请忠亲王。”


声方落,忠亲王在两名宫卫押解下,“请”进殿来。


天熙帝但见,勃然大怒,“畜牲,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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