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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妖怪记事簿》 作者: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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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在新的房间里,顺手照了照镜子,发现一头长发被方碧的妖气燎卷了不少,搞得跟突厥、大食那边的妖怪似的了。也有点像尼古拉斯这厮,不过不是金色的头发,卷起来似乎也不能说不好看——可我干嘛要像那孙子?于是伸手凝出一把白气剪刀,刀锋过处,把头发剪成了短发。
  要说我现在的妖法控制能力还真是大有长进,当年在仙界看超级女妖转播,柳老妖点评小美的一番话让我大大拓展了视野,再加上咱思考型妖怪的聪明才智,短短两年里摸索出了各种精细操控方法来。如今我一边凝起一面金气镜子飘在我脑后,一面操纵白气剪刀在修整后面的头发。看来我这种妖怪,今后连理发的钱都省了。

  剪完头发,我坐在榻上运行了三十六圈混沌功法。说老实话,在去苗疆前我倒是的确用功了一段时间,天天修炼,混沌功法还每天要运行一百零八圈,所以才能在金蚕老妖的三元宫里临阵突破,进入到内丹中期。但是回来以后,感觉前途茫茫,一个目标刚达成,下一个目标还遥遥无期,于是就又懒了下来了。再加上后面事情不断,还去没有任何灵气、只有浓重仙气的仙界住了两年,除了操控手段和神念力大有进步以外,这妖力修为就算有长进,估计我自己也看不出来。
  今天我是因为白天妖力耗尽,晚上又被方碧恐怖的妖气逼了一回,晚上才想起来要用功一下,至少把缺的都补回来不是?运功完毕,我自己都摇头,就这进度,要到方碧柳目这种层次,估计要过几十万年吧?但愿哥们我能活那么长久就好了。
  摇头归摇头,我还是三十六圈功法转完,就舒舒服服躺在榻上,翻翻从青云山带出来的什么《山海经特别刊之吐蕃历史生物民俗气候地理山川综合考》,然后心满意足地倒头睡去。
  第二天一早,等我起床,洗漱完毕之后,早有苯教的妖怪在门外等着了。这两个妖怪是代表桑德洛齐来请我的,不过我撇了撇嘴,把架子一端,曼声道:“早~饭~呢~?”
  两个妖怪都是一愣,然后脸色发黑地叫来小妖给我准备早饭。其实我们妖怪,吃不吃东西都无所谓了,只要有足够的天地灵气吸收就一切搞定,吃东西纯粹是为了口腹的欲望罢了。像苯教这种宗教派别里,很有可能是对于这种欲望的追求早已摒弃了,所以也就没准备什么早饭——说起来,昨天我到了苯教总部里就没吃过什么东西。只不过我心里想到这个,就要“呸”一声,什么嘛,还不追求欲望,那你们干嘛要分裂要独立?这不是最大的欲望吗?装什么逼啊,装逼要遭雷劈知道不?所以我还非要吃早饭不可了。

  等我吃完早饭,喝过茶水,擦了把脸,上个厕所,换件衣服,梳好新的发型,都快到中午了,俩苯教妖怪都快哭了,我叹了口气,得了,给桑德洛齐一个面子,本来我还想剪个指甲什么的呢,现在算了,还是跟着两个妖怪去见这位大佬吧。
  两个妖怪领着我七拐八拐,通过了好几道隐于暗处的强力禁制,还穿过了一个小巧但手法极为高明的幻阵,终于到了桑德洛齐所在的一个小院落。院子不大,有一间精巧的小平房,门前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墩。房子后面是一座吐蕃式样的白塔,上面镏着金顶,周围插着四面长幡。这座白塔我感觉不出有什么法力波动的状况,但那四面长幡就不一样了,黑白红金四色长幡上都笼罩着一层不断流转的云雾,让我看不清幡面上的图案,但却能感觉到这四面幡里所蕴含的恐怖力量。那么,被这四面幡包围的白塔,估计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东西了,只不过我水平不到,看不出来这塔牛在什么地方。
  桑德洛齐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黑袍上镶着细细的金边——我发现苯教里面地位最高的一圈妖怪,都是穿黑色衣袍的,他们是以黑色为尊,倒是不知道有什么讲究,也不知道当年创立苯教的妖怪或者“小神”是不是水系的。不过圣子圣女一方就并不是穿黑色的,扎锦华是穿白衣,扎锦荣穿红衣,难保不是扎锦荣他们估计跟长老团对着干的方式之一,虽然如果这是真的,就好像有点幼稚了。
  桑德洛齐背着手,身形挺拔地站在院落中间,正仰头看着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树,神情淡然醇和,彷佛他就是这棵树的一部分,又彷佛他是另一棵树,正在和这棵树无言地诉说着衷肠。

  两个妖怪在把我领到之后,便转身退了出去,我一回头,就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后面出现的,是一段悬崖,崖外天青云淡,偶尔有一只雄鹰划过远方,留下一声清亮的鷹唳。桑德洛齐彷佛没有看到我一样,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伸出一指,轻轻而带着一种爱怜地用指尖抚过他眼前的一点翠芽。绿芽轻颤间,他彷佛合着那种颤动的韵律转过了身体,对着我展颜一笑,道:“苏先生来了?请坐。”
  我看了一眼那枚枝尖的翠芽,在桑德洛齐转过身体之后,竟然迅速暴出了五片苍翠欲滴的树叶来,在枝头轻轻摆动。我心中微微一凛,再看桑德洛齐,他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已经坐到了石桌边,给我和自己倒上了酥油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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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洛齐一点都没有为了等我大半天而烦躁,态度上也完全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不禁自己暗叹了一声,不愧是够一代枭雄资格的主啊,我这种小把戏算是根本上不了台面了。我故意拖延时间,让这个统领整个吐蕃苯教的“圣主”在这里干等,就是要给他一个我比较强势的暗示,提醒他我虽然妖力不行,但身份很有讲究,使得自己处于一个比较有利的位置。同时也想让他因为等待和失了面子而有一些焦躁,这样的话容易在后面的谈话里出现一些破绽。

  这都是我在仙界谈判是总结出来的一些小经验,但现在看来,对这种和方碧同一个等级的妖怪,可以说完全宣告失败。
  我快速收拾了一下感慨的心情,也在桌边坐了,拿起酥油茶来喝了一口,不觉笑道:“桑德洛齐前辈,这酥油茶倒是我在吐蕃喝过最好的了,不过,我还是喜欢和中原的茶叶,不如你也尝尝?”说着,便拿出了茶具,泡上了我百宝囊里最好的茶叶,递给了桑德洛齐一杯。
  桑德洛齐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一下,便赞不绝口:“苏先生果然品味出众,这茶味道甘醇清香,回味无穷,而且灵气充沛,还有镇宁心神的作用,实在是难得的极品好茶啊。”
  我小小地抿了一口——我也郁闷,这种好茶所蕴含的灵气太充沛,对于我这个修为的妖怪来说,补得太厉害也不好,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不然就容易被灵气撑着——也笑道:“前辈也是懂茶的妖怪啊。天竺那里怕是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吧?”
  桑德洛齐脸色完全不变,笑道:“是啊,天竺那里大多是砖茶和半发酵的茶,顶级的茶叶味道浓郁,颜色褐红,不过却依然是比不上你这茶了。”

  我放下茶杯道:“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我虽然没有去过天竺,但也看过妖界前辈写的笔记,那里的茶叶终究是比不上我们神州的茶叶的。即便有仙佛两界的好茶,但也未必好喝,未必能符合我们妖怪的口味啊。当年我在仙界参加绝类法术谈判,仙界顶级的好茶也是喝过,奈何都是蕴含仙灵之气,不适合我们妖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桑德洛齐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道:“苏先生说的是。不过也不尽然。苏先生你看,”他一指那棵大树,“这是佛界圣木菩提树。当年释迦牟尼便是在菩提树下成佛的。因为此树喜热喜湿,凡间的菩提树都很难在中原存活,就更不要说在吐蕃这种苦寒的雪山高原了。
  “可是,我这一棵菩提树,是从佛界圣树本体上采来一条细枝,栽种在我吐蕃雪山之巅,却是照样长得枝繁叶茂,而且用妖法也能催生滋润它。为什么呢?因为天下之事,都是在一个‘道’字之下,万法归宗,殊途同回,菩提树亲和佛法,却不见得就一定会排斥妖法,只要我想出适当的办法,也能用妖法来养菩提树了。”
  我哈哈一笑,给桑德洛齐添上水,道:“前辈好手段。菩提树取一枝条,在前辈大智慧大法力之下,可以在雪山之巅也生根发芽。但是,前辈你有没有想过,这棵树如果没有了前辈你,又会怎样?又或者,在吐蕃土地上,这菩提树又能不能长成一片丛林呢?其实我想,抽离出来的菩提树,也许在某些方法里的确能活,也能长得不错,不过脱离了它本该所在的土地,没有了它所习惯的气候和环境,恐怕也只是昙花一现而已。”
  桑德洛齐点头笑道:“苏先生说得没错啊。的确,长得最好的,还是佛界那棵圣树,天下也就此一棵而已。当年地仙之祖镇元子大仙,曾经想用人参果树和这菩提圣树结合,孕育出天下绝顶灵木来。可惜,以镇元子的绝强法力,以人参果树天下灵根的作用,以观音菩萨、文殊菩萨等的鼎力协助,最终也还是没有成功。不是同一个种,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强行接在一起,必定是不会有好处的啊。”
  我眉毛一挑,顿了顿,道:“一棵是在佛界的圣树,一棵是在神州的灵根,自然难以凑到一起去。不过我倒是听说,只要是神州的草木,都是人参果树的灵根演化而来。本就是一条根上的,神州所有的植物,怕是跟人参果树都可以融合在一起的吧。毕竟本是同根,分开了,离开了神州才是不好,我想神州的草木在仙佛两界也长不好吧。”
  桑德洛齐淡然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却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了,喝了口茶道:“哦,对了,你看我,都忘了这个事了。今天请苏先生过来,倒是想让苏先生品鉴一下我新炼制成的妖器。”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累,实在是太累了。就这么喝喝茶,看看树,我和桑德洛齐两个妖怪之间夹枪带棒、你来我往地就暗地里斗上了。虽然是桑德洛齐率先转了话题,但看他的神情,却不是被我说得没了词儿,而是觉得这样的扯皮太没有意义,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要是变成争一时之意气,就实在是太过幼稚了。
  不过我一时心神松了一下,没注意,顺手把杯子里的茶都倒嘴里了,结果灵气暴增,差点把我呛个好歹的。我又不想在桑德洛齐面前出丑,顿时憋得脸红脖子粗,说起来,还是丢了脸了。
  桑德洛齐脸上神色不变,微微侧过头去注视着那几片被他妖法催生出来的菩提树叶,装作没有看见我的样子。而我赶紧运转体内的混沌功法,把这突如其来的大团灵气迅速化解掉。

  而我刚化解完毕,桑德洛齐就好像算好一样转了过来,微笑道:“苏先生,你看,这‘自在四幡塔’如何?”
  这湿婆神是天竺的三大主神之一,据说是毁灭之神,法力之高,战斗力之强,不是一般小神所能比拟的,也正因为如此,在他投靠佛界之后,地位也是很高。毕竟佛界一帮菩萨佛陀,本事是不小,但都不喜欢打打杀杀,自己亲自出马跟敌人对轰的事情是很少做的,但佛界的武力还是要有保持,不然威慑力就小了很多了,于是湿婆和八部众之类的佛界附属势力就承担了这个责任。
  湿婆在佛界尊号“大自在天”,自己在色界之顶拥有一个同名的小空间,算是一方诸侯大员了——其实佛界里甚至把他认定为“三千界之主”,当然,这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没有谁会真正承认的名誉称号而已,就好像孙悟空的“齐天大圣”称号,也不是说外界都认为他真的能和天道齐平了。不过也可见湿婆在这批佛界的近卫部队中拥有极高的地位,而当年抗魔大战里他也显示了惊天动地的本事,绝对是个彪悍之极的危险分子。

  ——只不过我一直没明白,这厮一个雄性生物,为什么要叫“湿婆”?我还“干爹”呢。
  桑德洛齐笑道:“苏先生果然博学。没错,湿婆神号称大自在天,神力无匹,手段高强。他最强的武器是自己额上的神眼,可以喷出毁灭一切的火焰。另外,他还有一把驭使雷电的三叉戟、一张可射星辰日月的长弓、一根能捣毁大地的短棍。这四样武器是湿婆神的最大臂助,也是他仗以纵横三界的强力法器。”
  我点了点头,看向了白塔周围的四面长幡。这塔叫做“自在四幡塔”,显然是和大自在天湿婆有些关系的。现在桑德洛齐又特别提到了他的四样武器,那估计就是和这四面妖幡所对应起来了。我笑道:“前辈,不若你跟我说说,这四面长幡,各自对应的是哪样武器?”
  桑德洛齐哈哈笑道:“苏先生心思快捷,佩服佩服。”我心里想,你这马屁也拍得太拙劣了,都说那么明了,我还猜不到就不要混了。不过表面上还是谦虚了一下,大家给面子嘛。

  桑德洛齐继续道:“这黑色幡,便是焚天幡,乃是对应神眼之火。金色幡为明雷幡,对应三叉戟;红色幡为地炎幡,对应短棍;白色幡为坠星幡,对应长弓。”
  桑德洛齐说一个名字,手上就结一个妖印,对应的长幡上也是云雾一收,亮起了相应颜色的光芒,然后在光芒亮到一个界限之后,砰然冲起一道光柱,在空中凝成各自武器的光影。等桑德洛齐慢慢说完,四面长幡上空已经悬浮着四件硕大的武器虚影——当然,那青黑色的火焰,也就是一团火焰的样子而已。

  桑德洛齐的手段是很强的,四面长幡发动,发出了让我都开始肝儿颤的巨大威压,但是妖力上却没有任何地泄漏,连我们身边的那棵菩提树,枝叶都没有颤动一下。
  桑德洛齐发动了长幡,却还不停下,两手翻飞,瞬间结出了无数玄奥难明的手印,同时淡淡地道:“武器都齐了,所缺的,就只有大自在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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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那座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白塔,忽然就开始了低沉的鸣动。这种鸣动有如鼓声,彷佛直接充斥在这天地之间,连续不断地敲击在我的心底,甚至连内丹都受到了影响,开始跟随着这个单一的节奏而跳动。
  我连续倒退了几步,体内混沌功法全力运转,稳住了内丹之后,再一抬头,就看见那座白塔上泛出了耀眼的光芒,此时已经在空中凝结起一个巨大的身影。这个身影相当的凝实,若不是下半身淡化为光芒,和白塔连在了一起,简直就像是一个真实的魔神一般。只见这个魔神浑身灰黑色,头上一个粗壮的冲天发髻,以一弯新月作为装饰。脖颈上缠着一条大蛇。赤着上身,浑身肌肉虬结,有四条手臂,正伸出去,握起了四面妖幡上幻化出来的四件武器。
  这应该就是大自在天的虚影了。只见他握住火焰的那只手,举到额前,把那团火焰往额头上拍了上去。顿时,在他额头上张开了一只眼睛,眼中吞吐着翻腾的青黑火焰。而失去了火焰的那只手,则往下一抓,白塔金顶之上又射出一道金光,化作一轮念珠,落在了这只手里。装备完全的大自在天虚影,仰天咆哮了一下,虽然实际上没有任何的声音,但我脑中却是“嗡”的一声,一阵的眩晕。

  说老实话,这种妖器的使用方式,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一般来说,幡类的法宝大多用来布阵,而像这种做成塔形的法宝,往往有收摄敌人的作用,比如最有名的就是李靖的那座宝塔。像这样,用幡和塔化出魔神虚影来的,倒还是从未听过。
  “这个,就是大自在天?”我咽了口口水道。自在四幡塔发动起来之后,给我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我不得不退到了石桌边上。这时桑德洛齐也到了我旁边,好似不经意地轻轻挥了挥手,我顿时感觉那股巨大的压力被隔绝开来了,这才发声问道。
  桑德洛齐脸色完全没有任何异样,依然温和地笑道:“没错,这就是大自在天的形像。这件妖器就是借用了大自在天的神力,近战有明雷戟,地炎棍,远战有焚天眼,坠星弓。禁制上,还有金顶念珠。当然,就算不用武器,他的肉搏能力也是可以说达到了巅峰之境。”
  我冷笑了一声道:“呵呵,肉搏?前辈,这座塔,你恐怕不能扛着到处乱跑吧?肉搏能力有什么用?”
  桑德洛齐毫不生气,点头笑道:“苏先生说的是。不过,自在四幡塔虽然移动不便,但本身并不是为了近战而炼制的,当然,如果逼不得已要近战的话,以我的修为,加上大自在天的神威,也是很难碰上敌手的了。”这倒是实话。以桑德洛齐堪比方碧的修为,要是再加上这个魔神妖器,真能对付他的,还的确找不出几个来。我甚至怀疑孙悟空能不能搞定他都是个问题。
  ——也就是说,只要他拥有这件妖器,妖管委想要活捉或者干掉桑德洛齐,就基本不可能。
  桑德洛齐继续道:“自在四幡塔最大的威力在于远程攻击,这四面妖幡也可以独立开来用,化作大自在天形像的时候,当然是威力最强的时候。这个时候么,单纯以坠星弓而言,可以以妖力化箭,十万里之内,三息之间便可以攻击到任意目标。如果配合上焚天之火,别的妖怪我不敢说,但是我自己是绝对无法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抵挡下来的。”
  ——过分了啊,这个过分了啊!这根本就是搞暗杀和恐怖活动的第一名器嘛。虽然程度上称不到如同反应堆阵法那样大规模杀伤性的绝类法术,但其实还是可以看作是一件战略性的武器了。只不过他这十万里之内的定位是如何解决的?当然,这就肯定是机密了,桑德洛齐也不会告诉我,不然这件妖器就会失去作用了,至少也能够防范一下了。
  不过,我想桑德洛齐估计也是有所夸张的,如果真的连他也抵挡不住的话,那么他要是让这个伪大自在天来个大范围扫射,效果跟绝类法术也差不多少了。有了这种东西,他还有什么好谈的?他可不是当年像朱耳那样,光有一个山头,几百小妖而已,他可是拥有整个苯教的妖怪,还有仙佛两界的支持,甚至还有个流亡政府在,大可以摆明车马地跟妖管委硬到底了。所以说,这件自在四幡塔,一定会有什么巨大的限制,或者效果上没有像他说的那么厉害。
  现在我已经很明了了,桑德洛齐想仗着一件妖器来和妖管委谈条件了。首先,他表明自己有了自在四幡塔之后,妖管委想要抓他基本没什么可能了,只要他不倒,他就是吐蕃问题的最主要的关键。而其次,他还给了一点威胁,这座塔可能没那么强,但这种无时无刻的威胁就很难让妖管委的大佬们安心了。谁知道这个老妖会不会心血来潮往李太黑家里射一箭呢?十万里的范围,足够让桑德洛齐在任何一个角落射到任何一个妖管委大佬了。

  当然,他们这些妖管委大佬的住处、工作地点,都是有着强力妖阵防卫的,但虽然不一定能被桑德洛齐的伪大自在天一箭射穿,但至少是个麻烦事儿啊。而且防一时你还能防一世?如果不能知道他是怎么在十万里之内定位的,那么任何一个神州实权妖怪,都会要胆战心惊的,保不齐哪天正蹲在茅坑上痛快呢,结果脑门上就呜呜地飞来一支带着焚天之火的坠星箭。
  桑德洛齐这样做,无非是想多博取一点和妖管委谈判的资本罢了——但是,这不是关键,而关键在于,他想要谈判了。而且他还是主动自觉地想要进行谈判,这点就很重要了。这样看起来,连长老团在吐蕃搞起的动乱,也许也是在他默认的情况下,来多博取一点谈判的资本,可能连长老团都不清楚桑德洛齐想要谈判了。
  这一点就比较复杂了,不是我和他喝喝茶就能搞定的了。桑德洛齐也是想要我给妖管委带去一个信息,让我作为中间联系的妖怪。他并不相信妖管委,这是可以理解的,就算有自在四幡塔,但如果妖管委在谈判过程中突然联系一些超级大妖发难,桑德洛齐也很难全身而退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通过一个中间妖怪进行两面沟通,来进行这场秘密而重要的谈判。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深入的好,让桑德洛齐自己提出来谈判的意愿,我再想办法把这个事情跟妖管委汇报。而这样一来,我反倒不会受到牵连,不像给长老团带话了,这完全是两个性质的事情。所以我也不点破,只是问道:“前辈,这件妖器果然了得。只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你是如何能借用大自在天的力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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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多探听一些关于这件自在四幡塔的秘密,能知道多一点,我们防范起来也就容易一点。桑德洛齐倒是显得不怎么在意,温然道:“苏先生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万年之前,湿婆还未成为大自在天的时候,曾经就在吐蕃的雪山之中苦行修炼。虽然他是在喜马拉雅山脉之中修炼,但后来还是遗留下一件神器在吐蕃,后来流落到这里。

  “这件神器是他并不常用的一件武器,一把长剑。但是这把剑却拥有大自在天的部分神力,剑身是黑色火焰构成,非常地强大。如今,这把长剑就在我苯教圣山的禁地之内。我也是参悟了这黑火剑上的力量,才炼制出了这套自在四幡塔。”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刚想再要套点什么东西出来,却突然惊觉:“等等,你说这把湿婆留下来的黑火剑,在你们苯教的禁地里?可林风远不就关押在禁地之中?他他,要是……”我有点急得说话不利索了,连汗都快下来了。
  “呵呵,苏先生请放心,”桑德洛齐笑道,“这把黑火剑非常霸道,威力极为恐怖,但作为当年湿婆的武器,是我们妖怪和仙人都无法使用。因为这些黑色的火焰不但灼烧肉体,而且会自主攻击妖怪的内丹和仙人的元神,不要说使用了,无论妖怪还是仙人,只要握上这把剑,便会被黑火烧尽内丹或是元神,不然我也不会炼制自在四幡塔,只要用这把剑就好了嘛。所以,作为仙人的林风远,被关押在禁地里,非但无法得到黑火剑,还会被剑身所散发的黑火气息烤炙元神,受到无边的痛苦。”
  ——这下,我的汗是真的下来了。
  ——林风远,他恰恰是没有元神的!
  桑德洛齐见我脸色大变,却是有些不解地问道:“苏先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看桑德洛齐的神色不似伪作,也许他也不清楚这件事,于是急急地说道:“前辈,林风远他是用过猰貐秘法的仙人!”
  “什么!他用过猰貐秘法?”
  ——桑德洛齐的汗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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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六、消失

  桑德洛齐正在带着点低调的得意,向我显摆他新炼制出来的远近一体的妖器,自在四幡塔。不过我对这塔化出来的伪大自在天的威力持有保留意见。毕竟在政治上,吹起牛皮来那是连牛都会怀疑,自己的皮居然能有这么厚?
  就好像据记载,三界六道联合抗击魔界入侵之前,魔族的“卡卡军团”一直就号称是魔界最精锐的军团之一,指哪儿打哪儿,所向披靡,军团长卡卡·冯·古德里洛维也是什么魔王之下的第一高手云云,结果呢?还没怎么建功立业呢,就打了一场攻打阿修罗首都轮围城的战役,就被阿修罗的红莲炮群轰得连最后建制都撤销了。

  所以说,一般来讲,对外说起来,能有三分实力的,也一定要赌咒发誓,拍着胸脯跳着脚保证,能有十二分的本事。这种手段我们在仙界谈判的时候早就用到烂了,我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一颗蚕豆大小的铀矿石,足够我们的反应堆阵法抹平全天下所有的驴,让冥界来的牛头马面略微变了变脸色。然后他们立马反应过来,也开始胡吹海侃。
  因此,对于政客的话,基本上能相信个两三成也就到顶了。而桑德洛齐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政客,虽然他在外有一个鲜亮华贵、充满了出尘意味的“宗教领袖”的头衔,但对于仙佛妖三界,甚至其他各界熟悉政治的生物来说,就少来这种偏方了。

  所以,我虽然觉得,自在四幡塔给我的感觉的确很强大,但估计还是到不了像桑德洛齐说的那么神奇。反正我也不能让他试着射一箭看看,就算射了我也不能去量有没有十万里,于是这种数据都是由他说了算的。话再说回来,就算真的大自在天湿婆,有没有这么牛逼还是两说呢,毕竟他的各种事迹全部是近战类的战役,最多也就独自一个横扫千里,跟推土妖器似的平过魔界一支部队而已。十万里的远程精确打击,还真没看过有记录。你一个仿造的妖器,能有这么厉害么?我基本是不大相信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件妖器也的确是个威胁,妖管委会有点重视,但也不会太过担心这个问题,毕竟一个大妖再怎么厉害,要抗衡一整个势力,基本属于不可能。就像当年共工闹腾得鸡飞狗跳的,但对于三界六道里各个势力都没有什么伤筋动骨的损害,只不过就是头大而已。如今这个时代,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一个政权的故事,只有在妖怪剧里能看见了——还是幻想类妖怪剧,搞不好播完还要被广大妖民骂脑残、脱离现实什么的呢。
  只不过桑德洛齐也就只要你重视一下就可以了。谈判的资本啊,这种东西可以说是有些时候会起到很微妙的作用。再加上吐蕃刚刚这里还动乱过一场——也不知道动乱平息了没有,都两天多了——让桑德洛齐显出了一副“我大方面可以挑动妖民动乱,小方面武力也是首屈一指”的姿态,算是很有资格跟妖管委谈判的了。
  而且我几乎可以肯定,别看他一副牛气烘烘了不得的样子,其实桑德洛齐是在想要服软,试图寻求一个温和而且大家都能接受的立场和态度来谈判。因为如果你率先放出低姿态来服软,那基本不用谈了,保管吃亏吃死你丫的。谈判这种活儿,越是后面没底,越是要唱空城计,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强大的不得了的样子,这样才能获得跟对方平起平坐的机会——或者说,尽量平等的机会。

  ——仙界两年的谈判工作,真的是很锻炼妖怪啊。
  我这里心里有了底,大致猜测了一下桑德洛齐的目的,也不说破,配合他演戏好了。然而,没多会儿,就听说桑德洛齐把林风远给关在藏有湿婆遗留神器黑火剑的禁地里了。桑德洛齐原以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林风远是仙人,而黑火剑正好会烧尽仙人的元神,妖怪的内丹,所以把他关在那里其实是一个酷刑来的。但其实林风远恰好用过猰貐秘法,是一个没有元神的仙人。

  “苏先生,事关重大,本座少陪了。”桑德洛齐脸都拉下来了,他本来就是长方脸,现在更是跟一张“八万”的麻将牌一样了。本来客客气气的随和语气也变了,又开始自称“本座”了。
  桑德洛齐说完,把手印打出一串,白塔上的大自在天形像逐渐隐去,四面长幡也一晃恢复了云雾缭绕流转的样子。桑德洛齐一招手,四面长幡缩小了落到他袖管里了。随后,他再一伸手,就这么托着一座三丈来高的大白塔,一手拉着我,几步就闪出了被重重禁制所包围起来的小院。
  ——我也看得咋舌不已。三丈多高的一座白塔,这么托着就跑,貌似比著名的托塔天王李靖还要拉风啊。当然,我也明白,这件妖器其实还没最后完工,至少这座白塔还不能随心变幻大小。不过也不保证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某种材料或者法术,限制了白塔的变化,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造型的确很……嗯,前卫……

  桑德洛齐拉着我跑到外面,托着白塔往大殿上空一站,结果发现苯教总部井井有条,广场也翻新得差不多了,大殿也在各种妖法的作用下修葺了起来。他面相大殿背后的山峰,我也顺着他的眼光看了过去,一切安稳祥和,什么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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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诡异的是,所有下面的妖怪都对我们视而不见,各忙各的,也没有出现什么千妖群拜的壮观场面。我估计是桑德洛齐用妖法隐去了身形,毕竟他的出现就是在虚空中突然闪现出来的,之前连方碧都没有察觉到。想来是因为他是秘密回到吐蕃的,这事除了长老团和我们以外,估计整个苯教也就有包括扎锦荣兄妹在内的不多几个妖怪知道了——没准今天早上来叫我的,还都是他从天竺带来的心腹。
  桑德洛齐见没有什么异状,也是偷偷出了一口气的样子。对我道:“看来还没出什么事。”我也是点点头,毕竟林风远昨天被方碧下了好几道看上去就知道很强的禁制在身上,他本身也是重伤未愈,就算不怕黑火,一夜之间估计怎么的也恢复不过来的。
  不过事关重大,桑德洛齐也绝不会就这么说说算了,当下和我说了一声:“苏先生,我们改日再谈。”便身形一晃,连带那座白塔一起从我眼前消失了,等我再看时,那座山峰上已经出现了他托着白塔的细小身影。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他亲自去看看才行了,一来黑火剑的存在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知道的,二来万一林风远拿上了黑火剑,功力全复的话,也就只有桑德洛齐能治住他了,其他妖怪去都白给——当然,还有方大小姐,只不过现在方碧在干嘛,心情如何,那是我都不知道。
  因为桑德洛齐的关系,长老团对我和方碧也是态度大变,甚至还硬给我安上了一顶“弘法明尊”的帽子,不管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至少表面上的功夫是做得很到位的。下面的这些苯教妖怪们,见我溜溜达达地往贵宾馆走,都是恭敬之极地低头弯腰,倒退三步让路,眼睛根本不敢抬起来看我一眼,嘴里还吟诵着一段我不知道意思的吐蕃话,估计也是什么“您的风度华贵无双,您的身姿风流倜傥,赞美您啊,雪山上的狼王,我们英明神武的弘法明尊殿下”之类的了。
  嗯,说老实话,这种感觉还是很不错的。要不怎么说封建制度还是受到了无数喜欢意淫的妖怪的欢迎呢?当然,如果换位来想一下,我要是这些生活在封建妖奴制之下的妖怪,见到比自己高一级的就要这么做一套全乎的,那种味道就很不好了,我一准就是坚定的革命党妖怪,举起双手双脚狼尾巴,来拥护民主制度了。
  我一路拿出“英明神武的弘法明尊殿下”该有的派头,架子十足地踱着方步往回走。刚到贵宾馆门口,忽然后脑勺被重重地拍了一下,疼倒是不疼,就是打了我一个趔趄,什么气度身姿一下子全破功了。
  站稳之后一回头,就看见方碧插腰撇嘴地瞪了我一眼,道:“装什么装,你小子这一路都什么德行?”
  方碧脸上带着一丝招牌性的傲气,两道英挺的浓眉,一双水波洋溢的双眼,气色看上去非常的好,一点都不像昨晚刚受了某喜欢进行心理分析的妖怪打击而落泪的样子。脆弱、愧疚、心痛、悔恨,等等的情绪都被收藏了起来,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就是一个典型的方碧,高傲,美丽,强大,充满了自信。
  我看到她这样,心里一松,由衷地感到高兴,笑着道:“方姐,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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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你个头啊早,现在都未时快到申时了,还早?”方碧脸上荡漾起一丝笑意,说道。
  我揉了揉额角,道:“额……也是哦。不过,方姐,我挺替你高兴的。”
  “还说呢,知不知道你昨天有多危险?”方碧说着一拉我,闪身间就上了宾馆的房顶——看来我当年在青云山养成的上屋顶山顶喝酒聊天看书的习惯,要发扬光大了。吐蕃的房屋大多是平顶,在这一点上,比中原的坡顶房更要适合我这个习惯。
  方碧和我在屋顶上坐下,下面的苯教妖怪立刻地空出一大块地方来,就算本来要走直线经过的妖怪也都很自觉地绕道了——想想,一个圣法上师,一个弘法明尊,坐在屋顶上谈军国大事,谁敢过来打扰?而且还有偷听的嫌疑。据我看过的某本资料上有提到过,在妖奴制下的吐蕃,下面的妖怪要是敢偷听上位妖怪讲话,没准五个内丹中就能给生生挖出两个来。当然,如今这种事情就算在苯教内部也恐怕不会再实行了,但严格的规矩还是实实在在被执行的。
  我坐下后,对方碧笑道:“方姐,你不说我也知道,当时我被你的妖气和杀气压在墙上,动都不能动,搞得我好像被凌辱的小女妖一样……”
  “滚!都说得什么话!”方碧一脚把我踹出去十几丈远。不过也是一点都不疼,只是把我送出去而已。我其实是早有准备,在空中一个翻身,一张符箓扔出,在空中化作一个白气圆盘,我在其上轻轻一点,又飘回了房顶。“开玩笑嘛,方姐不要动不动就踹嘛,我认识你三天都被踹两回了。”不过我转念又想到了我踹尼古拉斯时候的那种劲头,深感这是一种让妖怪上瘾的运动。
  方碧憋着笑哼了一声,道:“谁让你口没遮拦,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笑道:“我本来就是狼,属于犬科,象牙是肯定没法吐的了。”

  “还贫嘴!小心我把你踹到雪山顶上去。”方碧横了我一眼,威胁道。我赶紧老实了下来,别看我现在跟方碧关系好像亲近了很多,但在我内心深处,还是很怕得罪这个超级大妖的,毕竟昨晚让我“像被凌辱的小女妖”一样的经历,实在是太可怕了,我回想起来,这都是第一次我被有如实质的强大杀气所锁定,当时我简直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放弃了,脑子完全空白了。

  大家都沉默了一阵之后,方碧抬起头,看着远方的雪山,让风撩动起她的长发,雪白的脸上横过几条发丝,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太狠了,思考型妖怪啊,把我的内心,把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东西都给翻出来了。不过下次不要这样做了,除非你能有在对方面前自保的能力,不然,真的很危险的。
  “但是,谢谢你。”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我也看着远山,淡淡地道,“说老实话,方姐你帮了我这么多,要是没有你,我三天前就死在林风远手里了。再说我都叫你姐了,还这么客气干嘛。”

  方碧侧过头,看了看我,才又转回去,道:“也是啊。好吧,我就认你这个兄弟了。不过话先说好,在荣儿面前你给我醒着点,别让我平白无故跌了一辈,听到了没?”
  我笑道:“知道了方姐,在师姐面前,你就是我师尊。”顿了顿,我又迟疑道:“不过,师姐那边,你是怎么打算的……”
  方碧撩了一下微微有些被吹乱的头发,道:“过去的就过去了,错了的也已经错了,哭哭啼啼、唧唧歪歪不是我的风格。荣儿那里就继续瞒着好了,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做错了就好,不必非要讲个明白,以后我有机会再补偿她吧。这个对她来说也好,不是吗?”
  我点了点头,这回倒是真的是为了我师姐好了。不然她知道自己的悲剧都是最亲爱的师父一手促成的,非但于事无补,还会更加受到打击,没那个必要。
  “对了,桑德洛齐找你了?这家伙找你干嘛?”方碧换了话题。
  我也不想多纠缠在那个问题上,毕竟方碧的心结解开了,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怎么善后,那就要看方碧自己的了。于是我便把和桑德洛齐的会面简单说了一下,然后着重介绍了自在四幡塔,毕竟方碧差不多可以看作另一个柳目了,经验见识都丰富到不像话,有这么个老师在,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
  方碧听完,两道浓眉微微一皱,哼道:“这老家伙,耍什么宝。湿婆我见过,虽然的确很厉害,但还没到我一招都挡不住的地步。虽然没打过,但是我估计,大概我能和他对个二十几招吧——你知道,我们这种要是打起来,动静太大,破坏性也太严重,所以没事练手都很少,大多都是神念里交锋一下,试探看看就点到为止了。就算他本尊能十万里之外远程偷袭,以桑德洛齐这老家伙的手段,也一定能挡下来的。我看这个什么塔,吹嘘的成分太大了点。”
  我点点头,看来我分析的也不错。自在四幡塔远没有桑德洛齐说的那么厉害。甚至有可能这只是他自己研制出来的妖器,至于他还非要拉上大自在天湿婆,也许是想要给妖管委一个信号,那就是他和佛界也有往来,而且貌似关系还不错,这样仙佛两界都是他的后盾,腰杆就更硬一点了。
  方碧接着又道:“至于黑火剑,我倒是真没见湿婆用过,不过他老婆倒是有用过这么一把剑。说起来,他老婆帕尔瓦蒂比湿婆还要强。她有一个化身,叫迦梨,虽然我和她关系很不错,但是,说真的,我一招都挡不住迦梨……”
  我听得胆战心惊的。连方碧一招都挡不住的迦梨,那什么,湿婆同学,我很同情你。好在我们妖怪界也是有几个几万年的老妖隐居,后起之秀如孙悟空、猪八戒等,也是实力强劲,再加上仙佛两界互相制衡,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天下格局,如今又再加入了拥有绝类法术的妖怪界,三界算是处于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倒也不怕这些强力仙佛会出来搞事。
  正说着这事呢,就看见远处的景致微微有一阵扭曲,然后又恢复了正常,而我们身边不远,已经站了一个黑袍方脸托塔妖怪,正是桑德洛齐。
  桑德洛齐刚才的脸就像“八万”了,如今看上去,都成“一丙”了——五官全挤一块儿去了。我看着他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对了,果不其然,桑德洛齐见到我们,行礼这种虚头八脑的东西全省了,直接开口道:“林风远和黑火剑,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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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七、桑德洛齐的算计

  “林风远!黑火剑!”听说林风远和黑火剑都不见了,我还没有什么大反应,方碧就已经跳了起来,指着桑德洛齐的鼻子骂道,“你个老王八,你不知道你们自己家禁地里有什么东西啊?居然把林风远给放进去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据说桑德洛齐的原形是一只巨型五爪金鳌,方碧叫他“老王八”倒是也还真没说错。就是不知道当年这只金鳌是怎么跑到雪山高原上来的。
  金鳌老妖桑德洛齐,涵养再好,处事再冷静,被这么指着鼻子骂王八也受不了,同时自己教派算是压箱底之一的法宝也丢了,更是着急上火,顿时也甩开了什么“ 自由斗士”、“宗教领袖”的面具,摞起袖子来,口沫横飞地跟方碧对骂开来:“放屁!我怎么知道林风远这厮用过猰貐秘法?我怎么知道他没元神?你这死鸟早知道这件事,你不也没说?要不是你要求,谁会留下这么个祸害?你要赔我们的黑火剑!”
  “你说什么?老王八,你找不自在是吧?要我砸开你的龟壳,给你松松皮子了!”方碧吵架上面并不是什么好手,所以叫不到两句,就开始准备要动手了。桑德洛齐也是捋胳膊挽袖子的,脸红脖子粗,妖气翻腾,就要跟方碧打一场再说。
  这看得我那叫一个头大啊。别的不说,光是这两个妖怪的修为,认认真真地放手打一场的话,估计整个吐蕃的地理面貌都有可能就此会改变一些了。拜托,你们俩加起来都十几万岁了,没准那个时候人类都还没认识驴是什么东西呢,你们怎么还这么幼稚?一个是和湿婆、辩才天女、迦楼罗女王等都关系很好的老妖,身份地位超然,知交遍天下;另一个更是曾经吐蕃的绝对王者,现在外界眼里的宗教领袖——更讽刺的是,丫还拿过一届“罗北珥和平奖”,结果在这里就这么要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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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们两个好像也是知道自己跟对方真要打起来的话,后果太严重,基本上他们自己都想象不出来最终结果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所以两个老妖还是叫嚣得厉害,没真动手。不过我敏锐地发觉,其实方碧是真想要打的,但桑德洛齐就采用了一种很微妙的手段,他成功地用言语和动作、表情,把方碧控制在一个即将爆发却又没爆发的边缘,挑起了她的火头之后,就立刻放软,等消火一点了,又继续刺激。
  我暗自摇头,方碧实在是脾气太直了一点,不适合,或者说完全不够格,去和常年在各个政治势力间打滚求存的桑德洛齐斗小手段。
  ——但是,目的何在呢?桑德洛齐看上去好像很气急败坏的样子,但其实在我冷眼旁观之下,就能发觉,这老家伙其实并没有那么着急,他和方碧吵来闹去的,更像是在拖延时间。难道说,他并不在意林风远和黑火剑的消失?不至于啊,怎么说黑火剑也是他们苯教的好东西,林风远也是被他钦定要秘密牺牲掉的仙人,这么给逃了出去,对他也没好处啊。
  除非……这根本就是合计好的?也不是没可能,但是,目的呢?还是这个问题,目的啊。

  捉摸了半天没想明白,回头一看,俩老妖还那儿光说不练地掐着呢。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叫道:“我说两位,有完没完啊?现在不是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的时候,都什么呀,我管你们当年在天竺那顿咖喱饭是谁给的钱啊。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林风远拿了黑火剑,都跑没影了,回头非找麻烦来不可,你们也都给想想辙啊。”

  “怕个屁,”方碧正吵得兴头上,回头一瞪眼,妖力一时没控制住,把我顶开了两丈远,“这小混蛋要是敢来,我活活拍死了他。黑火剑?我黑不死他我。”
  桑德洛齐撇了撇嘴,道:“黑火剑,这可是黑火剑!你拍,你拍去啊,黑火逮住妖怪就烧内丹,逮住仙人烧元神,谁能进得了他身?”
  方碧眉毛一竖就要发飙,被我眼疾手快地拦下了:“方姐,别别,他说的也是实话,我看,咱们还真不能硬来,谁都不想有个万一不是?”回头又对桑德洛齐道:“那我说,桑德洛齐前辈,你有什么办法么?毕竟这也是你们苯教的东西啊。”

  桑德洛齐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要不,方碧你还是去色界大自在天跑一趟,请湿婆或者帕尔瓦蒂来一趟,这黑火剑都是他们的,要收回来还是很有把握的。”
  桑德洛齐话音刚落,我和方碧都叫道:“不行!”
  方碧抢先道:“为了这么一个小兔崽子,我还去求朋友帮忙?你让我把脸往哪里放?我将来还在三界六道里混不混了?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我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毕竟当着桑德洛齐,有些话也不大好讲了。其实我想的是,这两位能招来吗?都是佛界的中流砥柱似的人物,别说本事够大,就是没什么本事的,也不能就这么偷偷摸摸跑中原妖怪界来拍人不是?这种事可大可小,真要闹出点什么事儿来,可就不好收拾了。要说走正当途径进来,不就是一两天能搞定的了,而且理由啊,外交说词啊,林风远这里一事儿啊,桑德洛齐这里的事儿啊,真要摊开了讲……这能有多大的牵连,我都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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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洛齐皱着眉头,也不知道这厮提议找湿婆过来,是不是憋着故意的。这会儿方碧一口回绝,桑德洛齐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办法……倒还是有一个,不过……唉……难啊……”

  方碧冷哼了一声没说话,我嘬了个牙花,道:“啧,前辈你这个说话也说得清楚点儿啊,有办法就赶紧说出来听听啊,这都耽误半天了,林风远没准都功力大进,准备回来报仇了。难,什么不难?难咱不会想办法嘛。”
  桑德洛齐皱着眉头道:“也罢,既然这么说,我就告诉两位好了。黑火剑的黑火能焚烧妖怪内丹,防不胜防,但我们苯教当年有一件圣器却可以克制这一特性。苏先生,你有苯教圣器逆轮铃,却不知道是否了解,这铃本来有两个,还有一个名为‘铸轮铃’,若用苯教秘法发动,可以巩固内丹,加上一个特别的防护,就可以抵御黑火的攻击了。若是不用顾虑黑火攻击,林风远实在是不算什么,只是可惜,铸轮铃已经流失很久了,都不知道在哪里,苏先生只持有逆轮铃,却是无用啊。”
  桑德洛齐!我终于明白了这个老王八想的是什么了。太坏了,居然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铸轮铃。现在看来,林风远是很有可能被他故意放到存有黑火剑的禁地里去的,而桑德洛齐也早已看出来,林风远他并没有元神。甚至一个重伤还加了无数禁制的仙人,能拿到黑火剑,还从苯教禁地里安然逃出去,也是桑德洛齐的有意放水。
  现在回想起来,我是太大意了一点。桑德洛齐能一下子就感觉到我身上寄燕然的气息和功用,在法力感应上的水平是绝对超一流水平,他就算不知道林风远用了猰貐秘法,也应该能感受到他其实并没有元神。其次,他刚才去禁地查看,也就是只有他一个而已,故意把我留了下来,我也因为自己安全的考虑,没有跟着去看看,这段时间里发生过什么,就真不知道了。
  ——也许当桑德洛齐进入禁地的时候,林风远还根本没有逃走,他也没能力逃走,而是桑德洛齐把他给放走的!

  而桑德洛齐这么做,有几点好处,一就是放过了林风远一命,让他没有因为苯教妖怪的原因而死在吐蕃,对于仙界这方面就有了个交代,甚至还让他提升了法力——陪上一把自己其实无法动用的黑火剑,拉拢了仙界的关系,这买卖还是划算的。
  二,就是惦记上了我的铸轮铃。我几乎可以肯定,他有九成把握明白铸轮铃其实就在我身上,但是就要找一个让我不得不把铸轮铃交给他来用的机会和情况。于是就安排下了这场好戏。
  第三,也让我们不得不留在了苯教总部,让我们需要用桑德洛齐的手段来对付林风远。甚至他可以用这一点来要胁我。譬如放任林风远仗着黑火剑在中原吐蕃大加肆虐,或者让他去青云山——他可不知道共工就在青云山,而我现在是多么庆幸青云山有这么一个强得离谱的大神坐镇啊,不然我还真得乖乖地把铸轮铃交给他不可。
  而现在么,我虽然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但是我本身的安全就难以保证了,毕竟林风远最恨的应该是我——虽然我至今还不是很明白,他凭什么就要恨我?他现在这副德行,也不是我的责任啊。
  至于铸轮铃,不到万不得已,我还真不想给桑德洛齐。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当今神州妖怪界最大的分裂势力的头子,我在感情上就绝对不想看到这厮越来越强大,不想看到他手底下的妖怪越来越厉害。而逆轮铃对吐蕃妖怪有效,对中原妖怪基本没什么效用,这也就罢了,而铸轮铃就不一样了,听听看,除了增长修为,还能防护内丹,给了他,基本等于给他加了半条命了,这事儿是绝对不行的。
  而且我也是知道“灭口”这一说的,如果只有我知道桑德洛齐凑齐了苯教圣器,连功用都一清二楚,你说这老家伙能放心我转头就跟妖管委报告么?而且这玩意儿现在名义上还是我的东西,杀妖越货的事,不要以为是一个什么宗教领袖就做不出来啊。
  好在我有铸轮铃的事情,连方碧都不知道。关键是她也没问,我也就没想到要说。现在我倒是有点庆幸,方碧脾气太直,而且仗着自己修为高强,也不怕什么阴谋诡计,所以如果她知道我有铸轮铃,没准会直接抖出来。这会儿方碧翻了个白眼,道:“说了也是白说,切。”

  我则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副当今妖怪界影帝的派头,皱着眉头沉吟道:“的确是很难啊,我只有在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得到了逆轮铃,却没见过另外一枚铃。前辈,你们这什么铸轮铃圣器,遗失多久了?”
  桑德洛齐也是皱着眉头,但两眼精光闪过,紧紧盯着我,同时答道:“倒是遗失很久了,估计已经超过万年了。”
  我神色不变,还强自迎上了桑德洛齐的目光——这个时候,千万就不能躲闪他的目光,不然这种老妖一准就能看出破绽来——镇定而又诚恳地道:“前辈,我这铃是在苗疆得到的,估计这两枚苯教圣器都遗落在那里,倒是不妨派妖过去找找看。”
  “是吗……”桑德洛齐眼神如刀,沉吟了一下,终于道,“也只能这么办了。不过事关重大,还要麻烦苏先生在我这里多住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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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也的确不敢三天一到就直接跑下山,那等于是给林风远送菜去了。有了黑火剑的林风远,就算方碧依然不怕,可我遇到的危险程度就直线上升了。别的不说,只要他跟方碧对上的时候拼死撩我一剑,我只要被那黑火星子沾上一点,就彻底交代了——不要以为林风远做不出来,这种变态有时候还真不把自己少点胳膊腿当回事儿。
  所以我还是跟方碧呆在苯教总部里安全一点,毕竟桑德洛齐现在要有意和妖管委谈判,那么就要保护好我这个中间传话的角色。而且,铸轮铃也就桑德洛齐懂得真正的使用手段,不然在我这里,还真跟一脸盆没什么差别。所以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关头,也只能让桑德洛齐帮忙了,大不了过后再想办法补救好了。

  只是我现在在想,桑德洛齐这一招是不是太冒险了一点?毕竟他不能十成十地肯定,铸轮铃就在我手上,就算我有铸轮铃,也不能保证,我一定会交给他,他就敢这么拿苯教的宝贝黑火剑做赌注,去演这一场戏?就好像现在这样,我一口咬定铸轮铃我没有,他也不能过来搜身,这样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本来我想,虽说黑火剑他不能亲自用,拿来做人情,卖仙界一个面子倒也不算亏,但现在觉得,桑德洛齐没准还另有安排,不然单单一个林风远,恐怕不值得他下这么大的本钱,毕竟黑火剑再怎么用不上,也是苯教传下来的宝贝,说送就送了,也是说不过去。
  ——对于桑德洛齐,我越来越觉得看不透了。这个老妖有时候体现出一种温和雍容的面貌,那种微笑,绝对是亲切到让你都不自觉地对他生出好感来,而且又不显得做作,彷佛他本身就是这么淡雅而高尚的一个妖怪。但他在微笑的同时,却还在考虑和各方势力的关系,怎样和妖管委谈判,怎样拉拢仙佛两界,怎样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他有时也会好像很天真,很没有什么深沉的心机,能够告诉你很多你本以为他不会说的秘密,但与此同时,其实他已经在一步步地安排着环环相扣的计划,细腻而缜密,甚至连你的性格和脾气都已经计算进去了。就好像对我和方碧,他算准了我不会主动要求去禁地查看,他也可以看似很幼稚地和方碧吵闹,但其实已经把方碧的脾气性格都掌握了,他不是在拖延什么时间,而是在这种吵闹中弱化方碧对于林风远之事的直接观感,然后一步步地给她各种暗示,最后把方碧引到“留下来一起对付林风远和黑火剑”的这条路上来。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讲,桑德洛齐一定学过系统的心理学。想想也是,要不人家怎么做宗教领袖,神棍首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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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八、再见圣女

  桑德洛齐跟我们真真假假地扯了一阵之后,就忙自己的去了,反正我这里的铸轮铃他也没捞到,我和方碧也顺着他的意思多留几天下来,他暂时在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大的目的了。

  桑德洛齐走后,方碧还是和我坐在贵宾馆的屋顶上。方碧沉默了一阵,忽然对我道:“这老王八估计没说实话,林风远有可能是他放走的。”
  我是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方碧刚才和桑德洛齐吵吵闹闹的,居然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让我倒是有些吃惊,同时深深感觉到,任何一个上了万年的妖怪,都不能被他们的表面现象所蒙蔽,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桑德洛齐狡猾啊,他卖给仙界一个面子,又把我们稳在苯教总部,还给留下了个牵制我们的祸根……不过他到底想要干嘛?看他的意思是想和妖管委谈判了,不过到现在为止,他示威是够了,可我还没看到他有谈判的诚意——怎么说也要意思意思吧?”
  方碧哼了一声,撇嘴道:“这个我就不管了,什么独立、统一,关我什么事?你这思考型妖怪、妖管委的特派员操心去吧。不过他别惹到我头上,不然本大小姐让他这万年老王八也晒晒肚子。”
  我也知道方碧对于统一的神州妖怪界没有什么归属感,对此她是根本不会上心的,我也只是有点自言自语地说说罢了。所以我也没接方碧的话头,只是揉着额角道:“我现在想的是,桑德洛齐这个代价是不是大了点?黑火剑是他们苯教的圣器之一,难道就这么送给林风远了?还是说……还是说,其实根本就没有这把黑火剑?”
  冷静下来想想,黑火剑从头到尾,也就是桑德洛齐在说的,我是从来没见过,桑德洛齐若是以一把杜撰出来的黑火剑,骗我的铸轮铃,这买卖倒是很划算的。
  方碧道:“黑火剑倒是的确是有的,不过那是湿婆的老婆迦梨的武器,名字也不是就叫‘黑火剑’。不过管他呢,这名字也好记一点,那一长串的梵文名字告诉你了也记不住。我也知道,迦梨的黑火剑的确是留在了吐蕃,荣儿也说过苯教禁地内的情况,应该是那把黑火剑没错了,这个事情我倒是早就知道了的。不过桑德洛齐有没有真的把黑火剑给林风远,这个就不好说了。”
  “ 是啊,不好说了。”我也感叹了一句。要说桑德洛齐没有给林风远黑火剑,这目前看来是比较有可能的,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这种政客性质的妖怪是最喜欢做的了。但是要说真给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理由不是很充分,除非桑德洛齐还有别的我们所不知道的安排和目的,毕竟以我对这老妖的看法,他的心深着呢,所要图谋的东西也有很多,作为一个政客,如果有足够的利益驱使,不要说黑火剑,就是他自己龟壳,估计也能送给林风远熬汤去。

  想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结果,方碧也不能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意见来,于是也就作罢了。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就跟着走下去吧。我倒是那种比较能给自己放宽心的妖怪,想得明白就想,想不明白就不想——这有点不大符合通常思考型妖怪的特点,其他的思考型妖怪,包括李太黑、汤圆等,总给我有种“他们不是很有安全感”的感觉,任何事情只要超出了他们本身所能掌控的范围,或者不明白对方有什么布署和安排,自己有没有对策,就会有种焦虑的情绪存在。

  ——这一点上,我根本没有这样的问题,所以无论在仙界谈判也好,还是在苯教总部逗留也好,我始终是能吃能睡,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有时候我都觉得是不是要表现得忧郁和焦虑一点,锁起眉头托起下巴,装也装个腔调出来,不然总是感觉有些愧对“思考型妖怪”这个名头。
  只不过我装也装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三刻就会被打回原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对手摸不清我的深浅。所以我也懒得多想,反正桑德洛齐有什么布局总是要揭晓的,到时候再见招拆招好了——当然,如果能提前知道他的布局就更好了,不过现在也没办法不是?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三天里,桑德洛齐倒是没有再来找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不过既然他不急,我也急不起来,这老妖回来都是偷偷摸摸的,我也找不到妖怪来问。而第一次会面的那个地方又是禁制重重,凭我自己是根本没办法走进去的。至于让方碧带我闯进去,倒是还没到这种程度,还是先等着吧。
  不过我倒是让苯教的妖怪又去通知了一下小烤,让她多等我几天,我很安全,不要担心云云。说起来,我现在被强迫安上了一个弘法明尊头衔,桑德洛齐还亲自给了我一块跟方碧差不多的雪山圣狮令,只不过她的令牌上的狮子是向左的,我的是向右的。凭借这块令牌,苯教总部的禁制据说是可以随意进出,但因为林风远被放在了外面,我倒也没敢随随便便跑出去。再说我也不相信我们周围就没有什么监视的暗哨,估计我只要一出苯教总部,还没下山呢,长老团甚至桑德洛齐都会一起站在我面前“请”我回去。
  而且妖管委的令牌有追踪功能,难保这苯教的令牌就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加上方碧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这里住着,看看桑德洛齐下面还有什么安排。
  不过这三天也是有点无聊。听说妖管委已经派了军队镇压了吐蕃当地的妖怪骚乱,果不其然的,在格桑梅朵山城动乱的同时,雅鲁藏布城也乱了一阵。不过现在都同时被镇压住了。对于此事,外界反响激烈,流落在外的不少吐蕃妖怪都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游行,要求吐蕃妖怪界独立。仙佛两界的媒体更是不遗余力地进行鼓吹和报导,真的假的消息满天飞。甚至连不少仙界的普通仙人,和佛界的一些罗汉比丘,也跟着一起瞎起哄,声援吐蕃妖怪界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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苯教总部对于这些外界媒体倒还真都有,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渠道弄进来的。我每天都翻看这些报章杂志,不过最终结果不是揉成一团扔茅厕里了,就是撕下来擤鼻涕了。拜托,都些什么玩意儿?有的仙人连吐蕃在哪儿都没搞清楚呢,就敢在那里义正词严地指摘妖管委的不是,发什么正义春啊?至于仙佛两界媒体的报导,倒也挺难为他们每天要编那么多故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难怪,毕竟媒体都是政府控制的,所谓的客观公正,全是扯淡,在这点上,神州妖怪界的媒体还是仙佛两界的媒体,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别说什么仙佛两界的媒体自由,我在仙界就私下跟赵无极讨论过,我说我要写一篇鼓吹修罗界应该独立出佛界的文章,《大雷音日报》之类的佛界主流媒体敢发么?赵无极很认真地道,想都不要想。
  不过就算明白这一点,但该生气还是会生气。我把一摞外界的报纸一丢,绷着张脸往外走去。虽然没什么目的,但总比给自己找不自在强。

  路上的苯教妖怪依然十二分的恭敬,弯腰低头念颂词。听多了我也不觉得飘飘然了,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可见,由封建到民主难,由民主到封建易啊,我这么一民主制度下成长起来的大好青年妖怪,没两天就开始觉得倒退复辟的快感了。

  摇着头走了一阵,就听见方碧的声音喊道:“小苏,哪儿去?”我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左内殿,正是圣子圣女的住处,方碧正在殿外看着我。
  我笑了一下,道:“那个……师尊,我是来探望师姐的。”
  方碧看了我一会儿,点了点头道:“好吧,你也总是要来看看她的。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穿过几道回廊楼阁,我们在扎锦荣的寝殿里看到了她。扎锦华不知道在哪里,这一大套的院落,就是扎锦荣一个妖怪住着。扎锦荣看上去气色还不错,没有什么虚弱的样子,脸色也蛮好,这倒是让我放心很多。
  扎锦荣看到方碧进来,脸上便浮出了灿烂的笑容。不过看到方碧身后还跟着我,微微一僵,但不多时便又恢复了笑容,对着方碧道:“师父,你又来了。”然后看着我点了点头,道:“师……苏先生,你也来了。”
  方碧哼了一声道:“什么苏先生,你跟他客气个屁。”
  我也笑道:“是啊,师姐,身份什么的,不是问题吧?”
  方碧听我这么说,粗浓的眉毛微微一皱,却没有说什么。扎锦荣沉吟了一下,便展开了一个美丽的笑容,道:“是啊,身份什么的,的确不是问题,师姐刚才是生分了。来,师弟,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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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方碧都在地上的兽皮毯子上坐了,跟扎锦荣扯一些没什么营养的家常话,无非是身体怎么样啊,修炼有没有阻碍啊,哦哦哦,身体好那就好啊,之类的。不过扎锦荣看上去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种闲话说起来很容易就扯得没话题了,幸好我毕竟口才还算不错,倒是一直都没有冷场。但是,终究是东拉西扯的,会有一些空档,过了一会儿,扎锦荣趁着一个短暂的沉默想了想,对方碧道:“师父,能不能,让我和师弟单独谈一下?”

  方碧看了看扎锦荣,又看了看我,缓缓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走之前,她转过身给了我一个严厉的眼神,意思是“你小子说话小心点,不然本大小姐活煮了你”。我还了一个“放心,我知道分寸”的眼神。

  等方碧走了出去,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扎锦荣眼神有些迷离地看着门外花圃里的一朵朵格桑梅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地问了一句:“他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道:“他很好。”顿了顿,我又道:“朱圆璋也很好,她和我是很好的朋友。师姐,你放心吧。”
  “是吗?”扎锦荣的嘴角牵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但是脸颊上却挂下了泪珠,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我对这种情况很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揉了揉额角,我故作轻松地笑道:“不过这次回去以后,我再见到朱圆璋,就要让她叫我‘舅舅’了,我可是你师弟不是吗?”
  扎锦荣扑哧笑了一下,却又继续挂下眼泪来,摇头道:“师弟,你还是不要跟她说了,她……她……不知道,她的母亲在吐蕃当圣女的,对吗?”
  我有点头皮发麻地点了点头。扎锦荣脸色苍白,强吸了一口气道:“那,还是,不要说了吧……”然后猛地别过头去,一只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把红袍的一角攥成了一团,微微弯下身来,双肩不住地耸动。泪珠从她的脸颊和手背上滚落,滴在红袍的下摆上,洇出了点点如血的深红水渍。
  我顿时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想起师姐她受不得刺激,更是慌了手脚,感觉比面对一帮子阿修罗联军还要让我害怕,平时伶牙俐齿的我,此时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略有尴尬地用指尖轻轻拍了拍扎锦荣的肩头,道:“师姐,你……”
  我的指尖感受到扎锦荣身上的颤抖,也彷佛能感受到她铭心刻骨的思念和哀痛,不由得让我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是倍感沉重,一时间连“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这时,扎锦荣又挺直了身体,微微一侧,便让我顺势把手收了回来。她深深吸了两口气,拿出一块锦帕轻轻擦了一下泪痕,这才转过脸来对我道:“师弟,我没事,倒是让你见笑了。”
  “不会不会,师姐你注意身体才是。”我双手连摆,退回原位,又席地坐下了。
  扎锦荣强笑了一下,道:“谢谢师弟关心了。能有你这样的师弟,我很开心。”
  我又是客气了一番。扎锦荣的情绪逐渐平稳一点了,忽然问道:“师弟,你真的是妖管委的特派专员吗?”
  我想了想,点点头道:“是。不过我也不算正式有公职的妖界公务员,业余的而已——虽然最近看上去我忙这业余工作的时间要比正式工作的时间还要多……”我见扎锦荣岔开了话题,自然积极响应,在那个一说就掉泪的事情上,我还是能绕多远就绕多远的好。于是挑了几件我给李太黑帮忙的事情说了,不过很小心地避开了第一件任务,就是去朱耳的矿洞那次。但是后来去仙界有朱耳,去苗疆有朱圆璋,要避开来讲,还真挺考验我的。
  不过这点对我来说还是小意思了,尽量精彩有趣地讲了些事迹,还真逐渐把扎锦荣的注意力给分散了。她的脸色也慢慢在好了起来,看得我终于是心里一松。
  “那么,”扎锦荣问道,“你这次来吐蕃,是有任务么?”

  “这个……”我倒是被问得不好回答了。毕竟扎锦荣再怎么是“师姐”,她也是苯教的圣女,说说我一些不涉及什么机密的经历倒也没什么,但问到了我来吐蕃的目的,倒是有些不大好讲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分裂神州妖怪界的组织里重要的一员,我能和她这般说话,已经有点出格了,再说到深入一点,就恐怕要被李太黑批了——这还是小问题,怕就怕会有些什么超出预计的变故,桑德洛齐这里已经够烦的了,要是圣女派系再出点什么夭蛾子,恐怕就更不好收拾了。
  ——没办法,说到底,我们还是有着敌对关系的两个妖怪,再怎么像亲姐弟也好,依然是不能全部信任对方的。我虽然在这个时刻,很痛恨这样的局面,可是,没办法。
  扎锦荣看我迟疑,立刻就道:“好了,师弟,是师姐不对,不该问你这个的。毕竟,毕竟你是妖管委的专员,我是苯教的圣女……”
  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一时间刚被我辛辛苦苦调整得好一点的气氛,又一下子压抑了起来。我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心一横道:“师姐,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你真的想让吐蕃妖怪独立吗?”
  我索性把话挑明了问。对这个师姐,我还真没法像对桑德洛齐那样耍智谋斗心眼,还是开门见山的好。另一方面,我也的确是想了解一下,到底她这个圣女,和苯教的教徒,以及普通的吐蕃妖怪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好有一个准备,以准备下面桑德洛齐跟我、跟妖管委谈判时我们所能采取的态度。
  扎锦荣沉默了一阵,慢慢地道:“这件事情,现在,还由不得我做主。不过前几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吐蕃的妖怪们如果没有什么不满的话,单凭苯教,也是不可能让偌大的一个吐蕃说独立就独立的。我想,你应该问,吐蕃的妖怪们,真的想要独立吗?”

  ——是啊,吐蕃的妖怪们,真的想要独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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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九、吐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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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我看来,吐蕃要闹腾着想独立的,也就是苯教的一些余孽,诸如长老团之流,连带着下面一些被洗脑了的苯教教徒。真正生活在吐蕃的普通妖怪们,他们为什么要独立?没理由啊,他们在神州妖管委的政策下,生活得比中原不少妖怪都强,还有什么可不满的?还有什么道理想要独立?难道放着现在舒舒服服的生活不要,回到过去大批妖奴伺候一小撮高层妖怪的日子更好?这不合情理嘛。

  但是,我亲身经历的格桑梅朵山城之乱,让我疑惑了起来。我清楚地看到,苯教妖怪挑头闹事是没错,但是再怎么说,苯教妖怪也是少数,他们背后跟着的,可都是普通的吐蕃妖怪。他们为什么会想要独立?他们为什么会对妖管委还不满意呢?这个,我就真想不明白了。
  现在师姐扎锦荣说到了点子上,吐蕃的妖怪们,真的想要独立吗?我立刻抖擞了精神,向扎锦荣道:“师姐,这的确是我不了解的地方,你能跟我分析一下吗,吐蕃的妖怪们,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扎锦荣理了一下长发,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这个也不难理解,关键就在于,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种族啊。
  “吐蕃的妖怪和中原的妖怪在几乎所有方面都不同。我们有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字,不同的传统,不同的生活习惯,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修炼方法,不同的宗教,不同的历史,甚至连相貌都不同。在这么多的不同之下,我们又怎么会亲如一家呢?
  “而且,吐蕃的妖怪数量也不算少,更是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导致我们两千年来和中原妖怪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往来和互通,吐蕃妖怪的生活体系相对来说保持得是比较完整的,也就没有能体现出中原妖怪们最强大的征服武器——同化。”
  轻轻一叹,师姐继续道:“想想看,本来苗疆那里的妖怪们,和中原妖怪的生活习惯也不同,但是因为地理上比吐蕃要好不少,所以两千年来,那里的妖怪几乎都被中原妖怪们给同化了,他们中新生代的妖怪们都认同了自己是‘神州妖怪’的身份,自然就不会想要搞什么独立了。”
  我想起苗疆祖广论他们,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万豸山那里的妖怪除了一些方言问题外,基本上和中原妖怪的区别已经没有了,生活习惯上也已经差不多和中原妖怪一样了,除了一些特有妖法的修炼,比如蛊术,还算是一直保留下来的传统,其他的,真的就没什么太大的分别了。所以祖家老妖想要做一个当地的土皇帝而已,也从没想过要把苗疆独立出去做什么真正的妖皇。
  扎锦荣继续说道:“但是,在吐蕃,你去随便问一个妖怪‘你是哪里的妖怪?’他都会跟你说,‘我是吐蕃妖怪’,而不会说‘我是神州妖怪’。这就说明,吐蕃的妖怪们对于自己是神州妖怪这个身份并没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认同感。他们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吐蕃妖怪而已。或许他们不是故意要这么说的,但是他们生长生存的环境,就会让他们很明显地感到,自己和你们中原妖怪是不同的,从而也就自然而然地认识到自己是‘吐蕃妖怪’的事实。”
  我又不得不点头。的确如此,就连对中原印象很好的嘎拉贡珠老板,在平时的闲聊里,也一直声称“我们吐蕃妖怪如何如何”,“你们中原妖怪又如何如何”。他说得很自然,显然不是刻意要有所区分,但这就反应了他内心真实的感受。而且,就连我听着,也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也就是说,甚至我自己,在看到和我们外貌不同、语言不同、甚至名字结构都不同的嘎老板的时候,也自然而然地把他和我给区分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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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我最近在神州算是东奔西走也不少地方了,去过朱耳那里,去过横断山,去过苍鹭山,去过枯松涧,去过苗疆,走到哪里,我都不会有种到了“异域” 的感觉,总是默认自己还是在神州晃悠,那里的妖怪也不会把“我们……”“你们……”这些分别得很清楚的词挂在嘴边,最多也就看我一眼,道一句“哟,外区来的吧?”便结束了,也根本不会觉得我和他们有什么大区别。

  我想了想,道:“师姐,我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我认为这也不是吐蕃妖怪想要独立的理由吧?要知道,历史上多种族的大融合也不是绝无仅有的,十几万年以来,无论在哪一界,都发生过这样的种族融合。就好像如今的佛界,天竺原本的诸神都皈依了佛界,八部众原本也是八个不同的种族,不是都好好地被统一在佛界之下了么?”

  扎锦荣笑了起来,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弟,你这可有点偷换概念了哦。的确,那么长的时间内,有过很多种族融合的事情发生。可是我想,你这个思考型妖怪不会不知道,那些融合之初是怎么的一种状况吧。说得彻底一点,都是一个强大的种族入侵了另一个相对弱小的种族,经历了入侵,统治,反抗,镇压,同化,融合,最后才达成了不分彼此的状态的,不是吗?
  “再说佛界,天竺诸神和八部众,又有哪一个可以独立抗衡整个佛界呢?去掉这个不说,他们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你也说到了,那就是他们‘皈依’了佛界,也就是说,他们是被一个宗教所统一起来的。当两个种族在思想和精神领域里有一个共同的支柱的时候,统一和融合就会简单得多了。
  “而这个,恰恰是当今吐蕃妖怪和妖管委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一啊。”
  我道:“师姐,咱们先不说宗教问题,就是刚才你说的,一个强大的种族入侵了一个弱小的种族,之后只有统治、镇压、同化,才能融合在一起。可是妖管委—— 先不说是不是入侵了吐蕃——但在政策上还是很注意保持吐蕃妖怪的相对独立性的,都没有采取强硬的迁居、通婚之类的手段吧,这不正是要保留吐蕃妖怪所习惯和赖以寄托精神的传统么?难道说,我们只有彻底把吐蕃妖怪这个族群完全和中原妖怪同化起来才行么?”

  扎锦荣叹了口气,道:“师弟,说老实话,如果要统一的话,其实这种手段才是最有效,也是最彻底的方法啊。如果说一直保持着两个不同种族的特性,那么,这两个种族都不会对另外一个种族有认同感和归属感。
  “另外么,你认为妖管委不知道这一点么?但是怎么实行呢?首先妖管委要顾虑到他们在三界六道内的面子和名声,其次,这种大融合所耗费的并不仅仅是时间和晶石啊。就这么说吧,如果当今的立场对换,吐蕃妖怪是强大的一方,我们要求你们中原妖怪都要相信苯教,都要用吐蕃的文字语言,再把你们的文字和语言都取消,然后还把你们都从世代居住的洞府山脉里迁移出去,把家族打散了分散到神州各地,等等此类,你们会答应吗?你们会安于接受这样的异族统治和安排吗?同样的,我相信,如果妖管委这么做的话,那么,神州妖怪界就铁定是一场内战了。
  “当年妖管委在统一神州,把吐蕃纳入版图的时候,是并没有能力在封神大战和扫清各自为王的大妖之后,再来一场中大规模的内战的——当然,我也承认,不是妖管委的军力打不过吐蕃妖怪,而是他们那时候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全神州妖怪界在经历了连番大战之后,元气大伤,当时你们的首要目的就是巩固妖管委的统治,整顿神州妖怪界,同时还要防范仙佛两界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得不采取了一个比较温和的办法来对待吐蕃妖怪界。在强大的武力威胁的同时,给予了我们自治的承诺。这也是当初圣主也答应和神州妖怪界统一的原因了。”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扎锦荣轻轻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继续道:“师弟,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你先听我说。没错,当初的时候的确是让吐蕃妖怪自治的,妖管委也没有多来管吐蕃,甚至连圣主都成为了神州妖怪会议常务委员会的副委员长。妖管委在吐蕃的驻军也并不多。
  “然而,时隔两百年后,神州妖管委在安顿好了内部,也基本扫清了外部的威胁之后,便开始走上政治运动的道路了。当然,这是整个神州妖怪界的运动,但是针对吐蕃的行动也展开了。妖管委全面接管吐蕃的政治统治,这也导致了圣主带领一批吐蕃妖怪逃亡到天竺。”
  我道:“师姐,历史问题上,谁对谁错也不好说了。关键是,当年妖管委的确是犯过错误,这也不仅仅是在吐蕃,整个神州都被卷进去了。这段历史我倒是也看到过资料,圣主桑德洛齐流亡天竺之后,成立吐蕃流亡征服,还声称当年他和妖管委签订的协议是在武力逼迫下签署的。这个,我们这种当时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小妖们,是无法了解真相究竟是如何的。但是,在七百年前,神州妖怪界已经改变了对吐蕃的政策,大力扶持和援助吐蕃,吐蕃妖怪的生活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点是不容否认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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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锦荣点了点头,我继续道:“那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先不说桑德洛齐在天竺想要有什么政治诉求,但仅仅对普通的吐蕃妖怪来说,无论谁来统治,生活水平的提高才是根本,不是吗?既然在妖管委的治理下,吐蕃妖怪能过上好日子,他们还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扎锦荣又是叹了口气,道:“师弟,你想得太简单了。良好的生活条件,并不是吐蕃妖怪所要求的全部,甚至可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首先,我们还是要回到刚才说的宗教问题上来。吐蕃的妖怪信仰苯教已经数万年了,宗教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是一种无可撼动的精神支柱。我作为苯教圣女,倒是不好说苯教的不是,也不能说苯教就是很好,省得说我向你传教,呵呵。但是,不管怎么说,宗教在吐蕃妖怪的心中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一块圣地。”
  “可是,师姐,妖管委也是早就说过,保持了吐蕃妖怪信仰的自由啊,而且如今吐蕃苯教的圣殿、祭坛都不少,苯教的信徒也没有受到什么迫害吧?”
  扎锦荣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师弟啊,真不知道你是说真的,还是抬杠,你呀,唉……这么说吧,如今吐蕃在外的苯教都是在妖管委的监控之下的。要知道,宗教的力量是很大的,妖管委又怎么会放任吐蕃苯教的发展呢?而且,最关键的是,妖管委本身是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他们认为‘妖定胜天’,也一向是这么宣传的,不是吗?当一个不信仰任何宗教的政府,来管理一批有着虔诚宗教信仰的妖民,这会出现什么状况呢?你认为吐蕃妖怪的信仰,还能真的‘自由’不成?

  “这是其一。其二,吐蕃有不少高层妖怪都进入了妖管委,这是事实,但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多少实质权力。妖管委也知道,在吐蕃,很多事情还是当年的那些贵族、豪门有着影响力,就好像吐蕃的六大氏族。他们也就很着力于拉拢这些氏族。比如格桑梅朵山城里嘎家客栈的老板,就是嘎家的,我和哥哥,也是扎家出身的子弟。六大氏族里的骨干妖怪,在妖管委政府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错的职务。
  “不过我想你也很清楚,妖管委里有一个职务,是‘抄录’。抄录这个职务并不像名字那样只是管文书的工作,抄录的工作可以说是最高管理者职务了,没错吧。而在吐蕃,六大氏族的子弟和其他一些本来的吐蕃贵族,或者还有些吐蕃其他的妖怪,占据了各个机构的高级职位,但这个抄录,永远会是中原妖怪来担任。这就决定了高级吐蕃妖怪永远不可能完全拥有吐蕃的最高权力。这不可能让这些高层吐蕃妖怪会觉得舒服的。
  “而另一方面,妖管委在外过于注重了吐蕃高层妖怪,从而导致了底层广大的普通吐蕃妖怪的不满。妖管委的政策也是倾向于高层妖怪,你所谓吐蕃妖怪生活提高的大部分数据,倒是都来自这些高层妖怪的。而吐蕃的底层普通妖怪,生活虽然也是提高了不少,却是远远不及这些高层妖怪的。而且妖管委方面对于这些普通妖怪的关注也非常的不够。
  “于是,这就导致了在吐蕃,高层妖怪虽然被重视,但却被掣肘和压制,无法获得真正的权力;而底层妖怪又觉得妖管委对他们重视不够,有很多的不满也无处申诉、无法改进,再加上宗教问题,妖管委在吐蕃正是上下不讨好啊。
  “所以说,吐蕃妖怪也许并不像我们这般想要追求独立,但他们的确是有所不满,也想要有所改观,或许真正的自治,会对两方面都好吧。”
  我和扎锦荣都沉默了下来。扎锦荣因为和我“师姐弟”的关系,又或许她本身因为和朱耳的关系,也想要能够处理好吐蕃的问题,因此对我是推心置腹,把她所看到的,想到的,理解的吐蕃现象和问题,跟我细细地讲了,倒是让我受益良多。只不过,对于我现在来讲,即便知道了这些吐蕃问题的原因,却是无计可施。

  我长长出了口气,道:“师姐,说句老实话,我不认为苯教能独立吐蕃。是不是可以得到自治,这个我不好说,但是我可以说,吐蕃绝不会得到独立的。”
  扎锦荣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师弟,你这么严肃干嘛?你说的,我清楚,哥哥他清楚,长老团清楚,甚至圣主都清楚,我们是没法独立的。妖管委是绝不可能放手让吐蕃独立的。”
  额……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扎锦荣轻叹一声道:“苯教至今还在追求独立,不过是聚拢吐蕃妖怪民心的一种手段罢了。其实我们都清楚,以吐蕃历来和神州妖怪界的关系也好,还是吐蕃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抵御天竺佛界的第一道屏障也罢,还是当今妖管委在三界六道内的面子地位,种种的关系都注定了妖管委不可能放弃吐蕃妖怪界。

  “圣主和长老团,甚至六大氏族,他们是想要恢复他们的统治,以独立为诉求,自治为底线。而同时,仙佛两界也希望以吐蕃问题来打击妖怪界。他们支持我们苯教搞独立,却并不是不知道妖管委的态度,他们也很清楚,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要不遗余力地支持我们。
  “因为越是吐蕃和妖管委闹得厉害,他们就越能魔化妖管委,不是吗?说妖管委不民主,说妖管委专制,说妖管委迫害吐蕃妖怪,让妖管委在三界六道内丢面子,树立邪恶的形像,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不要说我,甚至圣主都很清楚,仙佛两界绝不是为了吐蕃妖怪好,才帮我们的。甚至他们的媒体都会因为吐蕃事件而销量增加,哼哼。
  “仙佛两界啊……呵呵,如果吐蕃妖怪界真的独立了,仙佛两界又怎么会真的对吐蕃好?难道我还不知道么,他们,是把我们在当法宝使啊,用来打击和压制神州妖怪界而已。只不过,我们也有要借用他们的地方,互相利用罢了。”
  扎锦荣说着,眼睛里精光一闪而过。此时的她,哪里还有刚才听说丈夫女儿消息时的柔弱无助,整个就是一个女强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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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三十、卷土重来


  从师姐扎锦荣的寝殿出来,我觉得心情有些怪怪的。一席长谈,让我了解到了吐蕃妖怪一些现状和生活状态,以及他们心里的想法。虽然在扎锦荣这个圣女嘴里讲出来的,未必就是特别切合吐蕃妖怪最真实的想法,但怎么说也是七七八八了,至少比我这个外来的、毫不了解吐蕃真实现状的妖怪要来得强的多。
  不过也因为如此,我才觉得,要彻底且完美地解决吐蕃问题,是一个极为浩大的工程,并不是几场谈判,一些政策,就可以达到的。毕竟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牵连太多,不仅有内部的,还有外部的,各种错综复杂的因素纠结在一起,事情是非常令妖怪头大的。这里的问题,原因说穿了也不难理解,但真正要解决问题,就是非常艰巨的任务了。
  好在我也不是妖管委的领导,虽然此时觉得有些无力感,但毕竟不是我的责任所在,到时候给李太黑他们汇报一下,就让他们去想办法吧。而且其实我觉得,李太黑他们未必不了解吐蕃问题的根本,只是在于他们来说,也是难做得很,打也打不得,放又不能放,说要自治,其间的利益和权力纠葛又纷繁复杂,各方势力的平衡也要做,对仙佛两界的打压也不能不理,实在是难为的很。
  而由此看来,如今桑德洛齐想要和妖管委谈判的情形也许是一个转折的契机了。但是,就我看来——思考型妖怪大多不会有什么乐观主义的精神——其结果恐怕也不会很看好。
  其实我觉得,桑德洛齐自己是这个谈判的最大障碍。倒不是说他的观念和做法,而是这个老妖的身份实在是……太那个了。要知道,桑德洛齐在外界看来,那就是个大师,就是个高尚、伟大、渊博、令所有生物折服的宗教领袖。据说这厮的一些著作,在某些界里销量奇好无比,苯教的信徒都扩展到各界去了。他的一些神神道道的观点、感悟之类的,也被奉作了心灵的圣光,自己还拿了一届“罗北珥和平奖”,总之,名声之响亮,扇子之众多,形像之正面,估计连当今妖管委的主席常委们都无法企及。而同时,他对吐蕃妖怪的号召力也是不可估量的大,这点是很要命的。

  而这现象,有很大程度上的原因是仙佛两界的宣传机构给刻意塑造出来的,桑德洛齐的名声越是响亮了,他的政治主张和诉求就越是容易获得其他各界生物的同情和支持,从而也给神州妖管委制造了不少压力,这是仙佛两界所乐意见到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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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同样的,桑德洛齐这个被捧出来的形像,自己的自主能力就越来越少了。就像妖怪界的那些偶像妖怪们,作为一个公众形像,很多事情自己就作不得主了。比如年前有一个当红妖怪剧的帅哥偶像,被不知道谁用黑洪蛊入侵了典藏录,结果爆出了数百张他和许多漂亮女妖红星的情色图片,瞬间在妖怪界掀起了一股热潮。说老实话,这些图片若是隔壁老张做的,大家也就看个乐子,没准还会说“这有什么呀,看看俺收藏的扶桑妖怪肉搏片,比这个得劲多了……”之类的,但坏就坏在他是偶像,那些女妖明星也是偶像,偶像对偶像,这就不一样,到最后逼得人家退隐的退隐,道歉的道歉,连有一个结婚嫁人的女星好玄都差点闹婚变,没办法,谁让你们是公众妖怪呢?
  桑德洛齐也是如此。他别说拍这种情色图片了,估计连说什么,做什么,用什么态度来在公众场合讲话,都会受到背后仙佛两界的指挥和控制。他也要保持自己一贯的大师形像和自由斗士的面目,自然处处要小心谨慎。他如果想要和妖管委谈判,就我估计,背后的指使者们,是不大会同意的。毕竟他们这么辛苦地塑造起一个跟妖管委对着干的典型,下的本钱也不少,还是一把算是合手听话的法宝,怎么的也不能叫你脱离了控制不是?
  所以在我看来,没准最好的方法就是一个“拖”字,大家拉来扯去,谁也占不到什么大便宜,就这么耗着。等到桑德洛齐要么大圆满化虹而去,要么寿元到头自己挂掉,总之是不在这个世上了,才是妖管委解决吐蕃问题的最好时机到了。

  不过这次桑德洛齐偷偷溜回来,想要和妖管委谈判,倒是不知道是什么变故,估计仙佛两界是不知道的,不然没理由不阻止他做这种超出控制的事情。但他又放走了——或许是他放走了——林风远,那么他的秘密岂不是又要见光?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怎么想的了。
  我一边走一边想,方碧在旁边倒也不说什么话。方碧给我和扎锦荣单独相谈,但总不会走远,而我和师姐在谈话的时候,也没有放下什么隔音的禁制——就算有禁制,估计也挡不住方碧想要偷听,所以我觉得方碧是完全知道我们谈了什么的。只是方碧对于吐蕃如何,神州又如何,完全不上心,所以听过也就听过了,没准还觉得我们无聊来着,自然不会和我讨论什么这方面的话题了。
  我们刚走到大殿前的广场上,我还在想有什么办法和李太黑先联系一下,毕竟这里的状况已经超过了我能作主的范围了。就这时,忽然方碧哼了一声,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已经一把提起我。我就觉得耳旁生风,眨眼间就跃起了十几丈,向后轻飘飘地落在了刚修整好没多久的大殿屋顶上。

  我还没搞清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看见有三四个苯教黄袍妖怪从苯教禁制入口处横飞了过来,身上还带着一层细密的黑色火焰。这几个苯教妖怪急速地飞过宽大的广场,撞到了大殿前的两座巨大的白玉云狮像上,还有一个更是直接撞进了大殿之内。
  而撞到白玉云狮像上的妖怪,哼都没有哼一声,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原来落下来的仅仅是一件黄袍和一条裤子、一双靴子而已,这里面本该裹着的妖怪,已经在这一撞之下化作了一蓬飞灰,从黄袍的领口和袖口中纷纷扬扬地散了出来。

  我看得清楚,这几个妖怪早在撞上白玉云狮之前,就已经被化作了焦炭一类的物质,不要说再给撞一下,就是轻轻一捅,也会瞬间崩溃成一堆灰烬。
  而在这几个妖怪化灰之前,他们身上那层细密的黑色火焰,我是看了个清清楚楚的。而奇怪的是,这几个妖怪的衣服却是好好的,没有被灼烧的痕迹,直到落到了地上,才呼的一声,在眨眼之间被余下的火星也化作了飞灰。
  而这黑色的火焰,顿时让我眼角都跳了两跳。该不会是林风远这厮,这么快就杀回来了吧?

  我这儿正担心呢,就看见禁制之外慢慢飘进来一条身影,身上一件黑袍,领口下摆都镶着血红的丝线,还真就是林风远。只见他浑身黑气缭绕,明显是恢复到了巅峰状态——甚至还要更强。这三天时间就能从一条死狗似的,变成一条活龙一样,真不知道是黑火剑厉害,还是林风远的猰貐秘法超强。
  林风远离地五丈,一手拎着一把五尺长剑,剑身是由吞吐不定的黑色火焰所组成的,一种强大而恐怖的威压,正由这剑身上丝丝地散发出来,我离开得那么远,都能感觉到让我背脊都抽紧的一种危机感。看来正是那把传说中的黑火剑了,桑德洛齐还真把这凶器给了他了。今天,看来是危险了啊。
  而林风远另一只手里还提着一个身影,不过在他浑身黑气缭绕之下,却是看不清到底是仙是妖,只是看上去身材娇小,恐怕是个雌性。不知道又是谁家的孩子倒霉,落到林风远这变态手里了,只是不知道他带着她过来干嘛。

  方碧浓眉一挑,寒声道:“林风远!这变态又强了。他还真舍得下本啊,哼……”
  什么真舍得下本?下什么本?我有点听不明白,刚想问问清楚,却已经被林风远发现了。这厮的眼神还真挺好,一下子就看见了在大殿顶上的我和方碧。他也不管周围纷纷围拢过来,如临大敌的苯教妖怪,向前飞了一段,在距离大殿三四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林风远还是满面微笑地看着我,道:“苏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啊?哦,还有这位强大而美丽的小姐,你好啊。

  “两位,三天前,承蒙照顾,让林某我也因祸得福,很——感谢啊。所以呢,我今天是特别来道谢的。对了,我还准备了一件礼物,就是不知道苏先生满意不满意了——”
  说着,林风远把手里的那个女子轻轻一抛,转手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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