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
结束了?
最终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一章 忘却三生(一)
璇玑仿佛没有听见,她还是在地上轻轻摸索着,喃喃道睺……也不见了?去哪儿了?
我还没有……还没有……”
她还没有真正感受一下完整的生命,谁知罗睺计都被分开的两个部分,再也没有合
并的那一天。她以后永远只是一半的那个计都,而罗睺,从此与她无关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只觉心中莫名感到无比酸楚,竟是恨不得痛哭一场。
天帝道:“各自去轮回,各自转世,从此两不相干。”
璇玑摇了摇头,忽觉肩上有人轻轻按住,回头一看,却是禹司凤。他纵然对发生的
一切都是一知半解,却没有多问,只低头看她。璇玑只觉所有的委屈似乎找到了可以发
泄的对象,叫了一声司凤,起身死死抱住他,泪如泉涌。
到最后,还是罗睺自己报的仇,想必当时她靠近琉璃盏的时候,罗睺便已知道了她
心头的犹豫。她这一生已经有了太多需要顾忌的人与事,再也不能像做修罗或者小时候
那样随心所欲,黑白分明。做人的可悲之处,或许便在这里了,纵然无奈,却也没办法
。她也学会了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来为自己打气,内心却已经知晓在乎是什么。
“我变了,可是罗睺你永远也不会变。”她低声说着。罗睺计都,做修罗的时候亦
是快意恩仇,走到终点的时候也毫不拖泥带水,修罗永远也不知恐惧,只做自己想做的
事,而她褚璇玑。从此刻起也彻底脱离了修罗的身份,成了一个真正的凡人。
腾蛇大哭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形象。无支祁也懒得理他,转头对帐后地天帝说道:
“喂,天帝老儿,那时候偷走你家的神器是我不对,杀了天界那么多神仙,也是我的错
。均天环已经被我捏碎啦。这又是一条罪状,我本来是打算见到你,把策海钩还给你,
不过你也看到了,策海钩被烧成了灰,这条罪状可不是我的错。你老人家要定罪就赶快
定罪,这回再去什么无间地狱油锅地狱,老子也是伸头一刀。再也不跑了。”
他这话一说,璇玑他们都吃惊极了。璇玑急道:“你……你来这里……就是要说这
个?来自首认罪的?”
无支祁咧嘴一笑:“废话,不然你还真以为老子是要上来谋反的吗?这等腌臜劳累
的事,我可干不来!”
天帝在帐后沉默良久。道:“廊下诸多神将,都是你与腾蛇相救的,好教他们免受
天火焚烧,孤对你二人地大义,十分感激。”
无支祁把手一摆:“好啦!别那么多废话,我顶不爱这套!快,要杀要剐,赶紧的
!我这急性子可忍不得!”
天帝又道:“此次你与腾蛇救人,昔日杀神将之过。可以抵消,然而偷取神器,毁
坏均天环之过,仍是要追究。还要加上神巫居住的山头为你所毁,所喜没有伤亡,否则
便要罪加一等。”
无支祁先是摇头晃脑地听着。待听到神巫没死,不由瞪圆了眼睛,叫道:“没死?
!不会吧!靠,这回的买卖不划算了!居然没死!”
天帝道:“孤岂会任你在昆仑山行凶。那紫狐之死,乃是她的命数,纵然神巫不杀
她,她备受情欲煎熬,道行皆损,也活不过几年。孤亦知道你素来心高气傲,此事只怕
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此事究其根本,乃是你们擅闯昆仑山导致,然而最先的原因还是孤
与白帝的一个赌约,诱使你们找来,所以也怪不得你们。那擅自出手伤人的神巫已被关
押起来等候审问,必然让他受到惩罚,孤言出必行,你也不要再追究了吧。”
无支祁倒也知道天帝委实是个言出必行地人物,于是点了点头,又加一句:“要狠
狠地惩罚!最好也把他一掌拍死了!不过……你说什么赌约,是怎么回事?把咱们诓到
这里,就是因为你们俩那什么劳什子的赌约?”
天帝沉吟片刻,才道:“璇玑,其实自你今世投生为人,孤与白帝便时常暗地观察
你。你的命数不在天定,孤也看不透你的未来。先时你怨气冲天,孤便委托后土大帝将
你回归修罗道,只盼你回归故土,怨气稍解,谁知竟是大失误,若不是当日孤与后土大
帝详谈,只怕孤还看不明白纠结所在。今世让你做人,一是缓解你地痛苦,二来孤亦有
私心,只盼人间生活将你的怨气冲淡,将来天界不至于遭遇报复
璇玑嘴角微动,苦笑一下,没有说话。但,到最后他们都看错了,不是吗?所有人
都以为怀恨报复的人必定是她,谁知那放置了千年的琉璃盏,融了罗睺的魂魄与心,才
是真正满怀怨气毫不犹豫的那个,只因她是最纯粹的修罗。
“孤亦未想到,那琉璃盏居然生出了灵性,可见天下万物本都有灵,奈何如今天界
……就连孤也一样,都变得目光短浅,只知放眼在人身上。”天帝很是感慨,过一会,
才道:“孤与白帝见你年纪越长,处事也愈加圆滑,只是独处时,仍与做战神之时没有
区别。白帝对这种情况十分心焦,他过于在乎天界安危,以至于中了心魔,加上你与无
支祁走得太近,前世的记忆难免会被勾起。后土大帝虽然抽走了你的回忆,但人之心何
等精妙,纵然是琉璃,也无法琢磨透,你对前世地事情接触多了,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
因果。白帝认为你一定会报复,孤却认定你必然有所改变,于是二人便打了个赌,与其
提心吊胆等你找来天界,不如将你召唤过来,所以白帝便派人下界传旨,并将鲛人亭奴
带回天界,作为诱你上钩的饵。”
璇玑道:“不止这样!你还派人去挖了柳大哥的天眼!害他差点死掉!还来抢均天
策海!结果又害死了许多离泽宫的人!”
—
天帝叹道:“孤并没有派青龙去取回天眼,青龙素来争强好胜,某日听说天眼被一
凡人偷走,便念念不忘,时常来请命去取回天眼。当日她又来请命,刚好朱雀请命去取
回均天策海,于是孤便让她一同下界协助,谁想她居然将天眼挖出。那天眼命定是属于
柳意欢之物,否则天界宝物岂会由他拿走?不过挖出也好,他妖力有限,天眼放在身上
,不出三年便要力枯而死,如今取出,还能再活十年以上。金翅鸟一事,孤亦已得知,
朱雀青龙二人之罪,孤不日便要下谕处罚。”
璇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嘴快了,柳意欢还等在龙门那里呢!青龙要一被处罚,肯定
没个百儿八十年的不能下界,他最多活个十几年就要死了,哪里能等得到?不过转念一
想,青龙残忍无赖,谁都不喜欢她,等不到最好,省得柳大哥和这么讨厌的女人双双对
对,看着就没意思。
“起初孤与白帝地赌约是一盘玉棋子,他赌你必然会报复,孤赌你会放下恩怨,谁
输了,那玉棋子便归谁。没想到,胜负未明,白帝却走了,这赌约,到头来还是成空。
”
璇玑没有说话,其实他们的这场赌约,是双赢。她当时真的有放弃报复的想法,所
以天帝赢了,然而最后报复的是成为琉璃盏的罗睺,罗睺计都本为一人,所以白帝也赢
了。只是事到如今再看这个赌约,难免感到天界的那种盛气凌人与高高在上,她非常不
喜欢这里,很想立即就离开,不过转念想到自己发怒把昆仑山和天界烧了个大半,心里
到底还是舒坦些的。
无支祁叹道:“你们的赌约啊恩怨啊,说完了吧?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给我一个答复
?”
天帝道:“孤说过,杀害神将之罪抵消,毁坏山头之罪亦可抵消。你所犯之罪,便
是偷取与损坏神器,外加擅自逃脱监管。孤念你一片英勇直爽,胸怀霁月,此次不再打
入无间地狱,押入天牢关押两百年,便可恢复自由。”
无支祁摸了摸下巴,嘻嘻笑道:“那敢情好,天帝老儿果然厚道!不过我还有个请
求……将我关在地府的牢房里可好?这天界,呆得我浑身不舒服,吃饭也没滋味……”
其实他是听说紫狐在阴间,想去看看。
天帝笑道:“口腹男女乃为两大欲,岂可轻犯。你聪明伶俐,只要下苦功修行,来
日必成大道,何苦贪这二欲。”不愧是天帝,一眼就看穿了他地小伎俩。
无支祁叹道:“老子生在这个世上,长着嘴是要吃饭,叫美女,来享受,才不稀罕
做什么神仙,你老人家不用操这份心了。”
天帝道:“顽固不化,也罢,天界亦容不下你这等泼皮耍赖的人物,便依你,孤将
你转交给后土大帝,由他处置。”
无支祁哈哈大笑,装模作样地对他一鞠躬,唱喏道:“多谢天帝!”
最终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二章 忘却三生(二)
语未了,只听殿门外喧哗声如山,诸守卫显然是找来现一片废墟中只有这座神殿毫
发无伤,狂喜之下纷纷叫嚷起来,奈何天帝设下了界,谁也进不去,只急得要撞门。
璇玑脸色大变,瞪向帐后,不知这天帝是不是要食言,仗着人多将他们抓起来。
天帝道:“无支祁,你且与他们去吧。孤嘱两员神将押送你至邑都,交由后土大帝
发落。”
无支祁答应一声,利落地过去开门,手刚碰到门框,只听“砰”地一声,紧跟着咣
当巨响,却是那殿门被众人从外面撞翻了,砸落在地,众人和地上腾起的烟尘一样,席
卷而入,眨眼就把无支祁围在当中,恨不得用兵器把他刺成马蜂窝。
“大胆┽∧愀叶蕴斓圩鍪裁捶干暇俣浚 庇腥死魃任仕?
无支祁只是笑,并不说话。众人又发现了殿后躺倒一地的神将,眨眼又把璇玑和禹
司凤围在当中,刀剑亮闪闪地,对准这几个罪人。一人又叫:“天帝!您没事吧?”
天帝在帐后道:“撤开,不得伤害他们。将这些神将扶出去。”
那些人半信半疑,犹犹豫豫地将倒在地上熟睡的青龙他们扶到外面,突然想起什么
,又问:“属下们找遍了昆仑山也不见白帝的踪影,是否与天帝在一处?”
天帝闻言,却叹了一声,声音甚是沉痛,半晌,方道:“他……已自去轮回。重新
成道。白帝一职暂时空缺,明日孤自会昭告天界。”
众人大吃一惊,所谓去轮回,就等于是死了。白帝死了——这是什么兆头?!腾蛇
方才一直将惊痛憋在心里,这会听到天帝说他自去轮回,重新成道,心中不由大痛,忍
不住痛哭出声。昔日里他对属下的宽厚仁爱一一掠过心头,他哭得几欲晕过去。众人先
时还不敢相信,待见到腾蛇哭成这种样子,又见地上一摊随风散开的灰烬,莹莹絮絮,
犹如一粒粒极细小的琉璃砂,灵性尚存,终于相信白帝是死了。那便是他地骨灰。一时
间众人都大哭起来,有人想到能用火将白帝烧死的,唯有璇玑一人,再也按捺不住。提
戟便朝她刺去,天帝亦来不及阻止。
璇玑犹在发愣,那方天戟刺到面前也没反应,腾蛇突然暴起,抬手抓住那方天戟,
沉声道:“不要乱动!”话音未落,那方天戟早已被他掌心的火焰烧化,断在地上。众
人知道他的厉害,也知道他现在是璇玑的灵兽。与谋反派是一类,只得在后面破口大骂
,但谁也不敢擅自出手了。
璇玑怔怔抬头,只见腾蛇的侧面,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泪水遍布。他并没看她。
也没说话,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与他说什么。白帝之死虽然不是璇玑出手,但她此前
亦有杀他之心。琉璃盏是罗睺,与她也没什么区别,原本都是一人。
她低下头,轻道:“腾蛇,你怪我吧。”
腾蛇一愣,奇道:“怪你……为什么?”
璇玑也是一呆,“你……不知道那琉璃盏和我……我们是……”
“是什么?”腾蛇更奇怪了。
“不……没什么……”原来他不知道。璇玑叹了一口气,道:“回头我再和你仔细
说。腾蛇,咱们的契约如果要解开,必须得斩了我一条胳膊,我心疼,想必你也不愿。
这样吧,我允许你永久离开我身边,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不再受契约所累。”
当时她给腾蛇规定地期限是三日,三日内不回到主人身边,灵兽的神力就会渐渐枯
竭,所以腾蛇的头发也变成了暗红色,如今她说出允许永久离开,按照自己的心意行动
,除非璇玑死,他这个灵兽也得跟着死,其他倒也和解开契约没什么两样。
腾蛇心中烦躁,胡乱点了点头。若在以前,他必然要开心得大叫起来,可是如今白
帝死了,他只觉像是自己一个父辈过世,那种伤心无法言喻。做神仙的,除非发生修罗
袭击那种战争,否则便没有生老病死之苦,他从来也没有想过“死亡”,“轮回”是怎
么样的,那些属于卑微的凡人,听来就像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可以毫不在意,拿来说笑
,甚至害死几个凡人也不过是去“轮回”,长久地生命是不会截断的。
如今他终于明白,生与死并不是那么简单冰冷的东西,一个死亡带走的不单单是生
命,还有亲密之人所有地感情与遗憾,以及种种回忆。不可玩弄轻视生命——天帝的话
曾被他当作耳旁风,任性妄为,现在终于明白其中沉痛的
“腾蛇!你帮着这些谋逆,杀了白帝!”方天戟被烧断的那人,气急败坏地吼了起
来。
腾蛇不欲与他争辩,只摇了摇头,弯腰将地上的骨灰还有烧化的琉璃盏残骸收拾起
来,撕下衣襟包好,小心放在胸口。这个动作一下提醒了无支祁,赶紧举手叫道:“哎
哎,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天帝,不好意思哈!能不能让我先回一趟人间?我有点事要
处理,保证马上就回来!”
天帝总是拿他这种惫懒的性子无法,只得问道:“何事?”
无支祁拍了拍胸口,紫狐的骨灰还放在那里,说道:“我有个朋友……就是被神巫
杀死的那只小狐狸,我想把她地骨灰埋了。”
天帝居然没生气,反而赞道:“理应如此,凡人有情,你与她虽然身为妖类,多情
之处,居然不让人。孤许你下界安葬骨灰,一时辰之内便回。”
无支祁对着帐子咧嘴一笑,道:“我便知道,天帝果然是个大好人。我去啦!在这
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眨眼就消失在殿外,有人想阻,手刚伸出,他便如一阵风一样,散了开去。众
人急道:“天帝!此妖向来跳脱不羁,如今好容易捉住,怎么可以放他离开!何况白帝
亦是死于这些人之手……”他们恶狠狠地瞪着璇玑三人,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们。
天帝道:“此事与他们无干,乃白帝自己心魔所致,孤心中伤痛,更甚于尔等,然
不可以伤痛强加于人。”
—
众人又急道:“就算白帝之死与他们无碍,但昆仑山被焚烧,天界亦被烧得七零八
落,此等大罪,岂可轻易饶恕!倘若传出去,只说堂堂天界如此无用,竟被下界几个狂
人放火烧得一塌糊涂,天界脸面何存!”
天帝突然放沉了语气,似有责备之意:“昔日尔等便是太过注重所谓的天界脸面,
才不将下界众生放在眼里,故而做下这许多错事!莫非天界便高人一等,可以恣意妄为
,却受不得半点责罚?此次天火陨落,亦是一个警示!尔等速速放下尊贵为神的架子,
严以待己,以免将来做下不可挽回之事!”
众人被他说得鸦雀无声,只得灰溜溜地扶着昏迷的众神将退出殿外,只留几人看守
殿内璇玑三人。璇玑犹豫道:“天帝……我、我们……”他们气势汹汹跑来昆仑山,谁
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纵然大仇得报,心中却毫无快意。想来此件事中,最有快意
的,竟然是化成琉璃盏的罗睺,他与白帝这一对冤家,共焚于修罗之火中,痛快淋漓,
走黄泉路地时候,只怕也要大笑。
做人纵然有千般好,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羡慕并怀念这种洒脱,快意恩仇,赤条条来
去无牵挂。这才叫真正的自由与恣意。
禹司凤一直在观察,他来得迟了,并不清楚璇玑与天界的诸般纠葛,然而他向来聪
明,从天帝的言行与璇玑的表情里,到底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此事甚是尴尬,只怕多说
无益,便上前一步,朗声道:“天帝宽宏,此间事已了,再无牵挂。我等擅闯昆仑山,
扰乱天界秩序,自知罪孽深重,还请天帝降旨定罪,绝不敢有异言。”
他以退为进,看出天界对璇玑有愧疚,却先放低了姿态,摆明是让天帝放过他们。
天帝却微微笑道:“多年不见,星君依然伶俐聪颖。只是凡间繁华,如今便忘了天
界之清冷?”
这话一问,众人都呆住。禹司凤更是一头雾水,茫然之极。
天帝感慨道:“星君曾是天河畔黎明最早升起的一颗星,每日勤勉,从无懈怠。昔
日天河畔曾有化石织女每日织布,星君惑于其美色,便化成少年与她相识——此段过往
,星君业已忘记?”
禹司凤极为尴尬,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这么一段过往,忍不住拿眼去偷偷看璇
玑,只怕她不快活。谁知她面上突然一红,先是欣喜,跟着却是隐隐有些愤恨,最后又
变成了淡然。
这诸般情绪变化更让他摸不着头脑,只得拱手道:“我……我早已忘却前世之事。
”
天帝笑道:“星君与织女的私情为人揭发,便罚了星君下界历劫百世,今世却是投
胎做了金翅鸟,孤亦没有想到,今日还能见到星君。”
禹司凤惶然道:“敢问天帝,在我身上下印,令我徘徊阴间是何用意?莫非与我前
世有关?”
最终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三章 忘却三生(三)
天帝笑叹:“星君下界历劫百世,所经历的自然比寻常当日将璇玑罚下界的时候,白
帝突然提起星君你,星君对化石织女情深似海,每一世做人定要寻得面容与织女相似的
女子才肯婚娶,因此世世孤独。白帝言道,这一世你二人如有机缘巧合,遇上了不知是
怎样的情状,谁想一句戏言成真,你二人遭遇缠绵悱恻,分分合合,这一世终于了却星
君之愿了。”
禹司凤好不尴尬,化石织女也好,星君也好,他是半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当日初见
璇玑,便觉面善,日后朝夕相处,更是情思不可抑制,想来果真是因缘前定。那什么星
君,说他痴情,他却独独爱织女的皮相美色,只要面容相似就好;若说他不痴情,何苦
世世为人世世孤独,这一桩情事,真是乱七八糟,莫可名状。
天帝又道:“星君此生为妖,擅闯昆仑山之罪比凡人还要严重,是必死的罪名。孤
特将你转移出去,一为爱护,二来,孤也想看看星君今世是怎样的脾性。孤令星君窥得
多年之前的往事,也意在提点,星君莫非忘记当日璇玑进入地府,星君上一世的生魂得
以窥见,登时难以忘却。星君历劫日期将满,本要回归天庭,只因当日地府惊鸿一瞥,
连天界也不愿回归,更在在后土大帝面前起誓。誓言朗朗,未绝于耳,星君如今心愿得
偿,却忘记了先前之事?”
禹司凤又是尴尬又是茫然,只得垂手道:“委实不记得了,却不知当日我许了什么
誓言?”
原来他在地府里见到璇玑上辈子的生魂,不是让他了解其中的真相。而是让他记起
当年自己一见之下如何心驰神摇,从而不知拿什么东西起誓,逼着人家再让他跟着下界
做人。这回事当众说出来,实在丢人,纵然禹司凤一向稳重内敛,这会也是臊得脸皮通
红,结结巴巴,不知如何自处。
天帝笑道:“当日星君在后土大帝与孤面前起誓。再做十世人,世世都要娶得璇玑
为妻。后土大帝于是戏问星君,无凭无据,何必要替你造因缘,又将璇玑前世种种事迹
说与你听,星君当时便起誓,娶不到璇玑为妻,宁可陪她坠身无间地狱。永不回归天界
。孤与后土大帝为星君痴心所感,故而令你二人托生在人间,同为修仙者。然而娶妻之
事,全看缘法。不可人力强行为之,星君今日与璇玑缔成姻缘,岂不是百世心愿得偿?
”
禹司凤转头去看璇玑,她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此种情态,令人心醉。见他盯着自
己,璇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瞪回去,悄悄用手指在脸上刮了两下。无声地对他做口型
,那意思,大概是说他原来是积年地老色鬼,贪恋美色,连前途都不要了。
禹司凤又好气又好笑,想到自己前世这般趣事。其实和璇玑的身世毫无干系,但阴
差阳错之下,居然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老色鬼”这三个字,想必要被他背上一
辈子不得翻身了。
天帝又与禹司凤说一些他前世的事情,本来犯了男女之罪并不至于罚下界历劫百世
,但星君这个人怪就怪在这一点,他死活不肯认错,觉得年少恋慕美色,双双对对乃是
人之常情,却不曾想过他和织女不是人。是神,人之常情这一句,岂能用在他们身上。
他面对众多责难坦然处之,毫不变色,此人的固执,和璇玑有一拼。
既然不肯认罪,那自然就要加重惩罚,因此他被罚历劫百世,从畜生道开始做起。
天河畔的化石织女并不解情事,昔日星君化成少年来与她嬉戏,她也只当是解闷,后来
发生了星君被罚之事,大约是将她吓到了,从此更加沉默寡言,最后郁郁而终,化身成
了天河畔的一块青石。
星君历劫数世,死后生魂被拉去地府,得知化石织女神魂俱灭的消息,众人都以为
他会大闹一场,抑或者痛哭流涕,不可开交,谁知他只长叹一声,道:“死了也好,做
神仙地,谁又知道真正的死是什么滋味。她始终比我幸运一些。”
直到今天,地府与天界众人也摸不透星君对织女究竟是怎么样的感情,此为诸神茶
余饭后必定闲聊的话题之一,众说纷纭,莫可一是。
璇玑见禹司凤和天帝聊得投机,自己也插不上嘴,只得站在那里发呆,不防胳膊突
然被人轻轻一碰,腾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不是说有事情要和我说吗?这会得空,
说罢。
璇玑见他神情平淡,和往常大不相同,心里便有点犹豫。腾蛇对白帝的感情,她略
微知道一些,毕竟他们一个是灵兽一个是主人,相处了那么久,不可能面对面不说话,
腾蛇若是开口,不是说美食,必定就是谈天界了。
谈到天界,白帝便是最多被提起的那个名字,在腾蛇的嘴里,白帝就是完美光明,
睿智冷静,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他是个淘气地下属,总是偷偷溜出来玩,故意
违抗白帝的命令,那其中,多少带着撒娇的味道,像个顽皮的儿子,希望引起父亲地注
意。白帝也没有让他失望过,他纵然责罚他,斥骂他,但从来没有真正恼过他,所有人
都说白帝宠他,倒也不是毫无根据。
这样一个从来不会犯错,高高在上的人,其实却犯了最大的错误,藏着天下最可怕
的秘密。这件事告诉腾蛇,他会不会难以接受?
璇玑犹犹豫豫,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总算把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说完抬眼偷看
腾蛇,出乎意料,他面色如常,只是略显得苍白,并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
“……就是这些了?”他低声问。
璇玑点了点头:“就是这样,因为白帝对罗睺计都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所以被困在
琉璃盏里的罗睺便采取了报复,两个都被修罗之火烧成了灰。”
腾蛇跟着颔首,淡淡说道:“我明白了,果然,是白帝他……做错了,错得十分离
谱……”一语未了,眼泪却掉了下来,他用手狠狠捂住,肩膀微微颤抖。
璇玑忍不住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两句,然而想到自己地身份,她也曾想过要杀白
帝,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词,只能长叹一声。
—
腾蛇的肩膀被她一碰,骤然缩回去,他跳了老远,躲开了璇玑的手。
璇玑只觉尴尬又难过,无奈地看着他。腾蛇粗鲁地用袖子抹脸,好容易将眼泪都擦
光,睫毛上还沾着泪珠,低声道:“我要留下来,你们走吧。”
璇玑心中不舍,轻道:“你是想以后再也不见我们了?就这样永别吗?”
腾蛇摇了摇头,有些茫然:“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不想见你。”
说完,他不顾天帝还在那里和禹司凤说话,飞快跑出殿外,眨眼就消失在遍地的废
墟里。璇玑忍不住想追,天帝却叹道:“随他去吧,世上的道理,总要自己去体会,别
人说得再多,其实也没有用处。”
禹司凤拱手道:“天帝,我等擅闯昆仑山……”
他是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所谓夜长梦多,毕竟是白帝死了,天界被烧了,天帝不
追究也罢,天界其他人却对他们恨之入骨,再待下去,总是不好。
天帝未等他说完,便道:“也罢,你们下界去吧。此一番情事,何来罪,何来错?
都是昔日因今日果,天界自作自受。”
禹司凤等地就是他这句,当下拱手行礼,转身想走,回头却见璇玑怔怔站在原地,
他转念一想,立即明白无支祁还未回来,这一别,此生做人是无法再见了,只有等死后
回归地府,做短暂的欢会。
天帝低声道:“璇玑,做人如何?”
璇玑微微一怔,跟着却展颜微笑,重生做人,十八年来苦涩甘甜仿佛一一掠过眼前
。若说苦,自然也是极苦,人与人的相处,总归是苦涩的。但正因为有这种种苦涩,或
是犹豫不决,或是孤独彷徨,或是被种种情谊绊住了脚无法潇洒自我,所以做人的甜蜜
才显得分外醇厚难得。
做人有做人的无奈,做神有做神的苦涩,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十全十美的事
情,从来也不会存在。但至少,她从此不会再孤单了。
她点了点头,笑道:“做人很好,从未有过的好。”
天帝亦安心道:“既然如此,那便去吧。”
璇玑本想等无支祁回来再做一番话别,但眼下看起来,是等不到了。她只得和禹司
凤向天帝拱手道别,在天界诸神虎视眈眈的怒目下,在一片残壁断垣地废墟中,离开了
昆仑山。
琉璃美人煞 最终卷 我本琉璃 第三十四章 忘却三生(四)
走到一半,璇玑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掉脸就往回跑。了什么事,只得惶惶然跟在后面,
跑到神殿门口,那些神将见他们又回来了,登时横眉怒眼竖起兵器,摆明了不会再让他
们进去。
璇玑道:“我还有一件事忘了问天帝,请让我进去。”
那些神将谁来理她,她烧了美景如画的昆仑山,上方的天界只怕也烧得厉害,加上
白帝莫名其妙死了,若不是碍着天帝的吩咐,他们早已冲上来将他二人剁成狗肉之酱。
璇玑急道:“让我进去呀!真的有事要问他!”
话音刚落,只听殿门吱呀开了一道缝,一个殿前服侍的力士缓缓走出来,低声道:
“褚璇玑,你要问的问题,天帝让我来转告:鲛人亭奴早已放回东海之滨,并没有关押进
天牢。昔日请他上来,不过是为了了解将军大人转世后的脾性。所谓连坐,并不存在。”
璇玑心中一松,却也奇怪,问道:“天帝怎么会知道我要问他这个?”
那力士道:“天帝无所不知。你要问的问题已经回答了,速速离开昆仑山吧。”
璇玑点了点头,回头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又问道:“亭奴真的被放回去了?没被伤
害?”
那力士微微冷笑道:“天界如何会骗你。何况那鲛人也自有一些道行,他日只怕还要
回归天庭加官进爵,如此人才,天界怎会加以迫害。”
言下之意,她来天界找麻烦都是无理取闹。多亏天帝宽宏大量才没追究她的责任,
她眼下的追问都是不知好歹。
璇玑并没与他们计较,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了。
回首他们气势汹汹,一行人天不怕地不怕地跑来昆仑山,最后七零八落,只剩得两
个人回来,起初地豪气也因为诸多波折被磨损得荡然无存。离开开明门的时候。仿佛是
默契一般,璇玑和禹司凤互相打量一番,都苦笑起来。
“真是发生了许多事。”禹司凤轻轻说着,替璇玑把额上的乱发理顺,“不过还好,我
们都活着,还能一起回去。”
璇玑眼怔怔地看着他,只是抿嘴笑。并不说话。禹司凤在她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弹:
“笑什么?贼忒兮兮,一看就没好事。”
璇玑笑吟吟地走了几步,慢悠悠说道:“只可惜我不是那化石织女,星君白白追随了
一场。”
禹司凤早知她必然要拿此事嘲笑一番。也不恼,淡道:“何苦执着那一场前世,与你
我如今,又有何干。我既不会改名叫星君,你也不会改名叫罗睺计都,都已过去了。”
璇玑又惊又喜,低声道:“原来你已经知道我的前世了,那名字……你也知道了。”
禹司凤笑道:“我在地府倒是看到了一些好东西,回头说给你听。”
璇玑点头:“我在昆仑山也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回头咱俩一起说。”
说罢,两人又是一笑。当日一人在地府茫然徘徊,一人在幻境中苦楚无法自拔,谁
也不曾想过真的还能回来,这一切真的可以过去。
如今真地都过去了。
两人顺着赤水河,肩并肩一路往下走。走到龙门那里,果然见柳意欢还危襟正坐,
动都不动一下,回头见他二人来了,柳意欢的表情如同见到鬼一样,暴跳起来,冲上前
一把扯住禹司凤的袖子,吼道:“回来了?!没事?!”
他在下面等青龙,等得也是心急如焚,又担心璇玑他们出事。后来见到昆仑山烧了
起来,火光冲天,心下更是黯然,只当以后大家真的要在地府团聚了,谁想他二人竟安
然无恙地走了过来,他还当是自己在做梦。
禹司凤笑道:“没事,好的很。”
柳意欢心中一松,放开他的袖子,软软地坐回去,叹道:“老子被你们吓得又少了十
年寿命。”
璇玑撅嘴道:“你找青龙做老婆,才是有多少年寿命就被吓得少多少年。”
柳意欢白她一眼,咕哝道:“小孩子懂个屁……来来,小凤凰,和大哥说说你们在天界
干了什么好事……对了,无支祁和腾蛇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这两个人,璇玑的脸色都暗了下来。柳意欢顿时觉得不好,回头
惊愕地瞪着禹司凤,他急忙道:“无支祁他自愿服罪,继续回阴间服刑。腾蛇……想必是白
帝的死令他打击很大,只怕短期是不会回来了。”
柳意欢又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老子又被你们吓掉五年地寿命,你们这些小崽
子,老子本来就没几年活了,这个吓一吓,那个唬一声,老子的命都被你们给瓜分了。
那白帝怎么会死?”
禹司凤简单将经过叙述了一遍,只
璇玑先前的遭遇并不十分清楚,加上他在地府的遭遇奇,故而都隐去不说。柳意欢
越听越离奇,眼睛瞪得老大,奇道:“那琉璃盏倒是厉害地很!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
晚,它可是隐忍了千年,君子中的君子!”
说完又觉得奇怪:“琉璃盏好好的报什么仇?不就是块琉璃嘛,难不成以前被白帝失
手砸碎了,就怀恨在心?”
璇玑淡淡一笑,轻道:“因为……我就是琉璃啊。”
柳意欢没听清,还在连声追问,忽听头顶一人笑道:“哟,你们都走了?也不等等我。”
—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无支祁眨眼就落在了地上,大约还特地洗澡换了衣服,头发也
梳得整整齐齐,与以前那种邋遢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柳意欢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玩
笑道:“美男子,打扮这样好,去阴间看情人吗?”
无支祁哈哈一笑,道:“嗯,邋遢了一千年,也该干净干净。以后还不知要再邋遢多
少年呢。”
璇玑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轻声道:“无支祁,其实你可以不回去的……”
无支祁摇了摇头:“大丈夫说一不二,老子可不干那种背信弃义的事。”他见众人都
露出伤感的神情,依依不舍,便哈哈大笑起来,抬手在禹司凤肩膀上狠狠一拍,咧嘴笑
道:“少来这么娘们的一套,老子可不爱看。以后总有相见之日,阴阳之隔,你我几个又
何曾惧怕过。”
璇玑还想和他说一会话,他这一去,还不知多久才能见到,说不定只有等她和司凤
死了,到时候鸡皮鹤发地在阴间相见,未免不雅。
无支祁抬头看看天色,道:“不早啦,一个时辰快到了,我得回去了。”说罢纵身一
跳,人已在数丈之外,利落干脆。璇玑追上几步,急道:“无支祁!”话到嘴边,只觉千
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支祁远远地朝他们摆摆手,朗声道:“过去的事就过去啦,别再胡思乱想!回头来
地府玩,老子请你们喝酒!”
一语未了,人已消失,再也不见踪影。
璇玑心中伤感,怔在那里半天也缓不过来。禹司凤挽住她地手腕,柔声道:“他说得
也对,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应当忘却三生,看以后的日子。璇玑,咱们第一个孩子,
你想是男是女?”
他前面说的正正经经,后面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璇玑呆了半天,脸上突然一红,
把手抽回来,白他一眼,急道:“谁……什么男啊女的!老色鬼说话总这样讨厌!”
禹司凤哈哈大笑起来,柳意欢也跟着笑,拍手道:“你们两个小冤家,也总算混到这
一日了。司凤,我看你们也别等了,这便离开昆仑山,直接去少阳派,向褚掌门求亲,
早点把这事定下才好。”
禹司凤奇道:“大哥不和咱们一起去吗?”
柳意欢眼睛一瞪:“我还等你家嫂子呢!”
禹司凤默然无言,璇玑急道:“你也是个色鬼!青龙有什么好?又坏又讨厌,看到人
家漂亮你就不管不顾。什么嫂不嫂,我们才不认,你赶紧和咱们走!”
柳意欢还想辩解,禹司凤忽道:“不错,而且那青龙只怕也来不了,她私自下界抢了
你的天眼,可不是天帝地命令,回头要责罚她呢,大哥在这里也是白等,和咱们走吧!”
“啊啊?不是天界的命令?”柳意欢还一头雾水,后面璇玑怕他聒噪,嚷嚷着不肯
走,早就一个手刀砍在他脖子后面,柳意欢哼也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禹司凤一把捞
起他,扛在肩上,回头有些好笑地看着璇玑,道:“他醒来,还不知要怎么闹。”
璇玑把鼻子一哼,“怕他不成!再说,你……你要找我爹,求……求那个什么的,没有长
辈怎么行。”她还不太好意思光天化日之下说出求亲两个字。
禹司凤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还是要问那个问题,你要男还是女?”
璇玑不等他说完,早已跑了老远,禹司凤笑吟吟地追上去,两人又笑又说地走远了。
偷个懒,找不到文字的,暂且用图片凑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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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9-2 2:46:5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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