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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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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哥,不,应该是孝亲王,她既进了这里,欲掌控的当然是这里的主人。这类女子,只能是她可以不要,但不允许别人不要,否则……”


“哼,无风不起浪,定然是你那风流三哥先招惹的人家,难怪小雪莲要……”


“笨蛋!”傅澈嗤他,“你还是先操心自个罢,你的二表兄已然看到你了喔,以他多疑本性,你……”


“啧!”耶落云甩袖就步,“他能奈我何?北岩与天朝如今和平相处,通敌叛国的罪名不好罗织;且我已完全脱离了北岩宫廷官场,还怕失去什么?何况在这里,又有你这个笨蛋给遮风挡雨,怕他何来?”


“你……”


“不过笨蛋,你今天拉我来此,不止为了看小雪莲罢?你早知你二皇兄在此,对不对?你想看看,我和他遭遇时,会有什么可值得发掘的价值,是不是?可是笨蛋,你想清楚,我不做北岩王子,但还是北岩人,就算真知道什么,也不会提供给你,只要伤害不到我的雪莲,你们要如何斗是你们的自家事哦。”斗得愈是热闹,他只会看得愈是有趣喔。


“你——”傅澈真想一口咬上那可恶喉咙吸出血来以飨满口犯痒的牙齿!但毕竟是可爱纯稚惯了的六皇子,吸气过后,贼笑道,“笨蛋,你要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是无心做什么,但你的二表哥可不会如此以为。”


“随他如何以为,动暗的,本少爷武功高强,智谋超人,不怕不怕;明里,有你这个笨蛋的势力罩着,本少爷受了任何损伤只能说明你这笨蛋本事不够,更不怕,哈哈哈……”耶落云越说越觉春风得意,遂仰天狂笑明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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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亲王赠忠亲王美婢一名。


此事在天家媳妇圈里,惹起一波中浪。


原本,皇家子弟,贵族王亲,莫说互赠美婢,就算是美童美妾,又能如何?如一日三餐般的淡松平常。但今时的关键,是赠婢者乃传说中对初爱情衷不移的孝亲王,赠于人的又是一位与初爱容貌酷似的佳人。


一直以来,以温润如玉示人的孝亲王爷,此当下,非但染了那媚俗风月的毛病,还将与心上人极似的美婢转赠他人,这……唱得是哪一出?


“三弟媳,你说,怎会出了这等荒唐事?”忠亲王妃杜蔚,眉忿目怨气不平,“三皇子除了那个……名声不好,平日不见押妓不见缅色,也算洁身自爱罢?怎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谌墨但笑,未找到适宜安慰词前,只拿耳朵听人抱怨就是。但心内,为倒霉的孝亲王大噱:这事,要是恶魔五皇子做了,可还有人肯费力嚼这个舌?俗话怎么说来着?是“坏人做坏事,是情理中事:好人做坏事,是天理不容事”?


孝亲王未必是好人,但“洁身自爱”也算是皇族中的稀缺物种,以致才惹起这番惊罕来?


“说得就是,三弟媳。孝亲王爷怎会突然变了性情,做这等荒唐事?”四皇子礼亲王妃严咏儿感叹,“难道男人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么?还说就算孝亲王眼光不太好,将那样一个女人当成宝贝来疼,可怎样也算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怎么这一眨眼工夫,连他也学得轻挑起来?”


孝亲王还只是赠婢,即召群情激忿,若是公开纳婢,又会如何?


但忽尔间,她理解了这群天家媳妇的情绪何以致此。


孝亲王,嘿,就如他们所说,哪怕“名声不好”,哪怕娶了美貌娇妻,也为心中禁忌之恋冷落空闺,但那样的名声与传闻之下,反显这男人心无旁骛的专情专爱呢。须知,“专“之一字,在帝王家是何等匮乏稀缺?在座每一人,见多了新欢笑旧人哭,见多了乱花迷眼叶自零,见多了枕边空冷,见多了负情薄幸,是以,孝亲王那存在于传说中的“专”,弥足珍贵起来,珍贵到一夕碎裂,她们难承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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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百花宴()


牡丹园吟香馆,女子忿波渐歇。


太子妃为众眷之首,自是仪态较人端重,未参与其中,只探手召谌墨坐己身畔,叹道:“三弟妹,男人都莫如此,你还是放开心胸,别太介意了。”


噫?好像收受美婢的不是孝亲王罢?


“三弟妹,这百花宴不日子就要开了,皇后说那日事多,由你帮着我操持,你可愿意?”


“能帮上太子妃姐姐,湛墨自然愿意。”


太子妃武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可能因此,更能看透别人在应对自己时是敷衍还是由衷。每回谌墨对她,不似这里的每人对她挂上了面具的假,笑、语皆出自肺腑,这份真,让她心肺熨贴。


“这样说定了,从今儿个起,我就向要孝亲王借人了,希望他舍得把你这个大美人借给我。”螓首稍偏,语似随意,“他,舍得么?”


恩?话里的试探意味太浓,谌墨不得不为太子妃这最后的一语留了心,举眸娇笑道:“太子妃姐姐,您在开墨儿的玩笑?”


武业掩嘴,以笑声掩去些微不安。昨夜,太子命她设法探听孝亲王夫妻间情份如何,夫命难违,她须探,但谌墨这秋水澄波,使她竟感心虚。


“算了算了,不管孝亲王舍不舍得,直到百花宴前,你都归我了,相信孝亲王也不好同我这个嫂子抢人才对。”


皇家宴,最难咽。意意曾抛出的话,不期然浮上。由此至彼,想起在茹芳苑里吃喝享受得不得了的小意意,笑浮唇畔。


散场时,谌墨手忽遭人拉住,耳边有人压压低语抛下几字:“小心太子妃。”


谌墨微怔,香风已擦过耳去,再抬眸,眼前有三四丽人相偕缓步。


她心底暗笑,这位太子侧妃,当真有趣呢。也不想想,满堂女眷中,身兼武功者有几人?四大家族的后人人人习武,可是众所皆知的事,能有这身手的,若不是太子妃,还能有谁?更莫说那声音她并不陌生了。


后面,有人快了几步与她比肩,“三皇嫂,您病了这段时日,云阳因身子不适,没有去探望三皇嫂,还请您恕罪。”


“公主身子好了么?”


云阳公主三分娇羞:“初时的孕吐过了,就觉得轻快起来。”


谌墨莞尔,“原来公主是有喜了,是天大的好事呢。”


“说得也是,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小东西,我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了。就连附马,也像是有了为人夫为人父的自觉,变得体贴起来。”


“恭喜公主了。”


云阳丽眸熠熠:“三皇嫂何时给我的三皇兄添一位小王爷呢?听说我的三皇兄极疼爱三嫂呢。”


这位公主啊……谌墨笑而未答。


公主殿下却似执意求解,“三皇嫂不说话,难道是……”


“公主。”谌墨收尽笑颜,秋水明眸定定望在她妍丽面上,“谌墨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但谌墨乐意告诉公主,您这番旁敲侧击非但毫无必要,且非常浪费公主时下急需保养的体力,得不偿失喔。”


许是没料到向来倩兮待人的孝亲王妃也有淡脸说话时,公主俏颜微愕。


“公主。”谌墨缓颜释笑,“您不是说过,您与谌墨在婚姻内处境相似么?如今或者真又相似了呢,公主不也得到驸马的疼爱了么?”


云阳愕后又怔:“三嫂是说,三哥很疼三嫂么?”


谌墨一笑,“马车到了。”


她不怕借云阳公主的口,将事情佐实。


就算天下人都知傅洌爱她又如何?成为傅洌的弱点?


碧月橙被传多年,活得亮丽光鲜;姐姐寂寞深闺,依然香消玉殒,谁成了弱点?谁又变成了弱者?


傅洌当然会护她庇她,但她又何尝必须依靠男人的庇护来着?


“孩子,你说娘该相信她么?”云阳公主手抚在酱色罗裙覆下的小腹上,浅声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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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百花宴。


百花宴,史称天昱皇朝第一宴。皇朝子弟,无论直系旁系,嫡系支系,凡登陆金册者,均有参加资格。而在京百官,凡六品以上,亦可携眷出席。


陈安阁内,乃皇家贵胄席位;陈安阁外,沿长轩铺开,是百官就座处。时辰未到,各桌尽是干鲜果品,香茗待饮。老天亦作美,这一日风清云静,日好花娇,悠杨管弦之声,若有若无送抵各隅。


巳时开宴,辰时,宫门外陆续有车、轿抵德治门前。


皇族入宫,可在出示腰牌后,驾车直至内门之一‘博门’,再换代步软轿抵达宴所,三品以上官阶如三公九卿者亦可长驱直入,但博门前下得车马后,须涉足至宴场,至于三品下吏员,德治门前下轿下马,步行抵达是也。


可想而知,那辰时已临门前的,多是生恐误了皇宴的三品下各级官吏,官微人轻,参宴不易,一载一次,岂允差池?须知,从外门至陈安阁,脚下迈得稍慢者,要行上半个时辰不止呢。


但凡事总才意外,不需自劳其力的孝亲王妃,也早早抵了宫门。


“墨,若你不想,不必帮太子妃这个忙。”车内,傅洌像生了八脚般巴着他的王妃,“你的脸,似是清减了。”


谌墨阖眸,懒予理会这男人,她若当真清减消瘦,怕也是和太子妃的请托毫无关联。


“墨……”


“你敢将嘴堵上来,今夜本王妃就夜宿皇后月华宫以尽孝道!”这个妆,是她忍了云乔、昭夕两丫头的魔手足足一个时辰才好,岂能容好色之徒破坏?


没吃到糖的巨蚁低呜一声,两片薄唇撤回,不甘道:“若当真累了,就宿在宫里也无妨,月华宫不妥,纳碧堂如何?那张床,本王爷睡了十二年喔。”


“臣妾谢王爷指点。”诸如此类诱惑性的挑逗,谌墨已有自知之明,自己少作主动为妙,就算是在前往宴所的车上,她也很难保证这男人不会有突兀举动。至于反击,一定会有,但要择有利之时之地矣。


傅洌轻笑,捏她手儿浅啄。


“今日,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黛眉浅颦道。


傅洌玩她笋样指尖,浑不经意问:“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昨夜傅津找你,为的就是今天宴上的事罢?”


傅洌凤眸波光浅掠,笑道:“若父皇不发威,阿津亦不会造次。”


意即天子若发龙威,恶魔亦会大发魔威了?什么百花宴,怎觉得那柔媚万态的百花好生可怜,无端被牵进了这皇家交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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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百花宴()


“莹贵妃娘娘驾到——”


皇上、皇后驾临端坐后,又一高高唱喝声响彻阁内。


诸人继恭迎圣驾、懿驾之后,起身迎接贵妃凤驾,在天昱朝,后宫论及品阶,贵妃仅次皇后,但却是君与臣的截然之别。是以,皇子、皇媳奉见贵妃礼数并不需大礼,欠身以示晚辈之仪即止。


莹贵妃?近来因这名字听得太多,谌墨在礼毕后,禁不住抬了眸望去。


莹贵妃,既能蒙受皇宠多年,自是天生丽质无疑。彩帛宫装,覆住玲珑身躯;灿祭盏叶,衬出明艳朱唇;颊肤肤理细致,韵泽粉润,其上没有任何岁月行经的纹路,是看不出年岁的美丽,既明艳妩媚,又俱华贵风韵。在多情君王右畔嫣然相伴,使左侧高贵端肃的皇后在相形之下,不免有些微苍老态出。


谌墨目光,再自那些四围以如仰神抵的眼神热仰天子的群妃身上抹过,恍惚想到,这便是后宫百态了?永远不断的新人美如玉,也永远有企及不到的欲望和渴盼,因为,仅有一个男人,太少了……


“在想什么?”一侧男人凑唇问。


一时神陷迷思,谌墨没意识到他此举在众目之下未免亲昵,道:“后宫女子,好悲哀。”


傅洌握她皓腕,郑重道:“你永远不会有这样的悲哀。”


恩?谌墨甩了他手,轻叱:“我自然知道我不会有这样的悲哀。”


后宫女子的悲哀,固然有时势弄人,但不排除亦有自心的圈囿。她的心,在秋水长天,大漠无垠之间,这后宫,不是她的天与地。


“那位,即是孝亲王妃么?”莹贵妃对另一侧的宫妃问。


宫妃颔首:“是啊,难怪被称为京城第一美人,果然是个大美人,是不是,娘娘?”话出口,见贵妃不应,那妃子才蓦悟自己失嘴。在一个美人面前,夸赞另一个美人,是何等不智呢。


的确是美人。此时夜至,是宫宴真正的开始,在宫廷明亮的烛火映照之下,孝亲王妃发愈黑,面愈白,雪色容颜上,樱唇燃烧如火,与眉间的红梅花铀相辉相映,成就一道魅惑到极致的风影……这大殿里的每一个男人,纵是都有如花美眷在旁,哪个不会将视线屡屡觑睇?


“难怪孝亲王会移情别爱,这个女子,比她姐姐不知要美上多少,又比碧月橙多上了几分野媚……”这话,莹贵妃在喉里默念,孝亲王的目光如此痴缠火热,当真是爱到髓里去了罢?这个念头动起,她轻移纤步,人已伫到了孝亲王妃面前。


傅洌才被傅澈拉了去,谌墨撩睑,正见一片绝代风华。


“孝亲王妃。”


“贵妃娘娘。”


“方便借一步说话么?”


“正好闷了,就到外面散散步罢。”


谌墨没想到这位莹贵妃如此胆大。


陈安阁虽处外宫,但距内宫边界颇近,而莹贵妃的寝宫暖玉斋就在距此颇近的内宫边界不远。


是以,莹贵妃提议到她的寝宫小坐时,湛墨略有迟疑,也便允了。当然,其中最大的诱因,是她想知道贵妃娘娘到底欲有何为。


但没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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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也是没有法子,我的弟弟是本宫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也不过做了一些这世上的权贵子弟都会做的事而已,就被五皇子以此为由给拘进了牢里,而且是最黑最暗最湿冷的地牢,本宫请皇上做主,可皇上……”


爱妃,你想连自己也搭进去么?如果你的弟弟能使老五的气出来一些,朕或还能保得住你……


“孝亲王妃,你也有姐妹兄弟的是不是?你该知道,骨肉相连,是怎样也割舍不去的。若你能应本宫保住我弟弟,本宫即刻就给你解药……”


谌墨被她的话打得心下一动,“你的弟弟做了什么事,令五皇子抓住把柄的呢?”


“他……”莹贵妃稍迟疑,“他也不过是想纳几个民女为妾,因其中两人性子倔,寻了短见……”


强抢民女?是她做过的事呢。不过,逼死民女这等有失一个高端恶霸格调的事,她就不屑做了……


“但,哪家权贵子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呢?听人说,小霁侯爷也好此道,不是么?”


……不是。唉,可怜的冰娃娃,被她连累了……


“孝亲王妃,本宫可以求你,救我弟弟一命可好?”


“贵妃,你想过么?若我此时答应了你,服过解药后又矢口否了前帐,你当如何?”谌墨好心提醒。


之所以尚才这份好心,缘自她并没喝下进门后宫侍端来的那杯茶。


没有喝,不是她警惕发作。对这位莹贵妃,她虽有防心,但怎样也想不到她有恁样的胆量,要知道,两人可是在众目睽睽下相偕离席……没有喝,只因她才在宴上少酒多茶,口内并不干渴:更有,端起茶盏欲沾唇做样时,又恰巧被宽大的宫装长袖给扫翻,而这个环节,莹贵妃正巧出去安排了什么,未能见着。弄翻茶杯后,见得地板上冒出的些微气泡,她方付出贵妃娘娘的打算,也配合作出了中毒的气弱征兆……


“这毒,是本宫自一个江湖门派里买来的,有分期的临时解药,也有治本的最终解药。你答应了本宫之后,本宫会先给你分期解药控你毒势,本宫的弟弟放出那日,本宫就会把最终解药奉上。”


够强呢。难怪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才进宫门,即能参与到对专宠多年的碧妃诬陷谋划中来。


“你到底应不应,应不应呢?”


莹贵妃既然富聪明,多心机,当然明白这一步无疑是兵行险着,若不是五皇子逼人太甚,她何苦找上四大家族里的人掀起战端?此次过去,她与她的过节怕是结上,这女子眉目间的气势完全不似其姊,会是一个强劲对手,尤其又有四大家族和三位皇子做盾……换看己方,皇上这个后台虽够硬,但能否撑得长久?


只是,既然世上最强大的男人亦因岁月的磨蚀变得虚弱,她便来依靠自己!所以,就算弟弟得脱,这最终的解药她亦不会给,用独门配出的药粉控制孝亲王最在意的人,成她当下自保手段,或者,这药还可以控制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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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长影踱入,有人温声相询:“不知贵妃娘娘想要本王的王妃应什么呢?”


“你——”莹贵妃面色陡变,“你怎么进来的?此乃本宫寝宫,岂是你成年男子能来的地方?”


傅洌细眸向半俯在桌上的人儿睬去一眼,“本王来接本王的王妃。”


孝亲王听去了多少?初时的震愕后,盈转起计量,须臾过,已将各种可能设好应对之策。“孝亲王,本宫与你的王妃一见如故,这才多谈了片刻,纵你爱妻心切,也不该擅闯本宫寝宫……”纤躯有意无意,挡住孝亲王视线,美目向桌上人射去戾狠警告。


谌墨挑眉:莹贵妃,当真是一个角色呢。


傅洌绕她行过,双臂扶起娇妻:“无理之处,望贵妃娘娘鉴谅了……爱妃,你怎么了?”


爱妃?谌墨眯眸,暗瞪了这男人一眼,后者背光的脸,则依是淡然不动的神色。


莹贵妃则已从容安坐软椅,道:“孝亲王妃许是适才在席上贪饮了几杯,不如今夜就请她在本宫的寝宫住下罢。”


“爱妃,你觉得贵妃的提议如何?”


她发誓,回头会叫这个男人几声说几声‘爱猫爱狗’来听:“……王爷……”


“孝亲王妃,生命珍贵,可不要随便耗费,你已不胜酒力,回头吹了夜风,这娇弱身子可是承受不住的呀。”


被“威胁”下的谌墨娇声道:“王爷,莹贵妃给臣妾吃了不知是怎样的毒药,臣妾现在全身无力,肚肠抽痛,且愈来愈痛了呢……”


“你……!”莹贵妃蓦立,“你……”这女子当真不要命了么?鱼死网破有什么好?


“贵妃娘娘,本王的王妃说的可是真的?”


已将第二套方策搬出的莹贵妃面色坦然,螓首微颔:“孝亲王,只要你劝广仁王放了本宫的弟弟,本宫会按期给你的王妃解药。”


“按期?”


“不错。”莹贵妃嫣然一笑,“这药叫汲心散,不会立刻毙命,但会一日一日吸取人体内精华给养,直至中者枯竭而殒。但只要你美丽的王妃挨时服下本宫提供的解药,便会保她无事,只要本宫活着,她便能活着。”


“贵妃娘娘,当年在碧妃娘娘的毒药,也是经您之手罢?宫廷所用鸩毒虽然狠戾,但致命极快,不会让人在死前受恁多痛苦,七窍出血,血流不止,如斯歹毒残酷,是江湖才会用的手法,可对?还有,太子妃在宴上中毒,毒亦是来自江湖手段,莫非也与您有牵扯?”


莹贵妃遭她话儿扰紊心神,竟疏略了她清声静语,完全无中毒气弱之兆。强自一笑道:“孝亲王妃,你该担心的不是几百年前的陈年旧事,而是你自己的性命,本宫说过,本宫只是为了救自己的亲人而已,本宫只有一个弟弟……”


傅洌长眉微掀,淡声道:“你说得那个弟弟,可是抢人为婢,又将人奸虐致死的梁国舅?”


“就算他的确做了这等的错事,本宫管束他不得再犯就是!试问哪家的高宅大院里没有一两桩这样的事?孝亲王妃的兄弟不也曾掳人为妾么?孝亲王,为了你的王妃,你……”


“爱妃!”


这一声,不是傅洌唤的。


天熙帝龙颜满面痛惊,仔细着去,龙颜已透苍白。他身侧,顶一张无暇美颜,噙一丝玩味浅笑的,正是封“仁”不“仁”的五皇子傅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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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百花宴()


“皇上?”莹贵妃镇定娇颜定住,伧惶退了三步。


“莹妃!”天熙帝龙颜盛怒灼灼,龙目烈焰霍霍,踏得室内,当头痛斥之下,举掌挥上贵妃娘娘花容,“你怎做得出这样事来?你堂堂贵妃,如此……如此心狠手辣,枉朕疼你宠你,你辜负了朕的信任!”


“陛下……”莹贵妃被这一耳光贯冲在地,顺势匐跪下来,泣如梨花带雨,抖似海棠弱风,“陛下,臣妾除了您,在这世上,就只有弟弟一个亲人了……陛下,臣妾万不得已,为了弟弟才行此下策,臣妾只是不想失去亲人啊,臣妾对弟弟的爱,仅仅次于对陛下的爱呀……”


“无论如何,你怎能用这等下作手段?莹妃,你太让朕失望了,还不尽快将解药给三儿媳!”这莹妃,怎如此妄为?如此不解他苦心?他为保她,倾了多少力气?这……


“臣妾遵命……”无声泪泣,“陛下,求您赦了臣妾的弟弟,臣妾会让他拿出钱来厚葬两个已死的人,会厚待她们的家人,陛下,为了两个贱婢搭上我家弟弟性命,不值啊……陛下……”


今日今时,她竟还不忘?“快把解药给了三儿媳!”


“是,是……”莹贵妃手探云袖,颤颤将一粉帕包裹物取出。


“贵妃娘娘向来缜细周密,怎会将解药藏得如此简浅?请问是分期的临时解药,还是治本的最终解药?或者,干脆不是解药呢?”孝亲王接了过来,嘴内以难得的长串字符淡问。


“三哥,你若怕害了三嫂,为弟有个好法子。”五皇子傅津谑然出声。


“津儿……”


“就请贵妃娘娘为三嫂试药就好。”傅津长躯直进内室,听得巨响震耳,不一时,捧了一个描金红匣出来。


红匣一出,莹贵妃两手紧握住了天子袍角,面色倏尔如白纸。


“啧。”红匣打开,傅津咋舌摇头,“还真是名目繁多啊,听说,这里面还有增进床第欢愉的销魂之药呢。贵妃娘娘,难怪父皇对你几年宠幸不衰,纵有新欢也是浅尝辄止,原来娘娘有这等法子?”


天熙帝目沉:“津儿……”


“请问,这里面,哪是你给我三嫂用的汲心散呢?”


“陛下,您莫听五皇子胡说,陛下……”巨大的恐惧袭上,莹贵妃抱住了天子小腿,体似筛糠。


“津儿!”几次被无视无闻的天熙帝陡拔声高喝,“贵妃总是你的长辈,不可如此放肆!贵妃犯了错,朕自会罚她,你们两个成年男子,呆在贵妃寝宫总是不妥,退下!”


如此一来,谁也救不下莹贵妃了,谌墨忖道。


适才,她正是瞥到了门外光投下的影,知天子降临,才将贵妃与碧妃惨案、与太子妃毒案的牵扯搬出,端看天子反应如何,但见此下情状,天子对贵妃的维护是定了。自然,说是维护贵妃,不如说维护帝王之尊更恰当。可是,天子竟未想到,他愈是维护心坚,愈是能激发出恶魔的“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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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还未告诉儿臣,哪个是给三嫂用过的汲心散?这个?这个?还是这个?”傅津指勾着匣内瓶瓶罐罐,噙笑逐问。


因他的问,莹贵妃螓首剧摇,摇乱一头钗环:“陛下,这解药是可以根解的真药,请孝亲王妃服了就是,臣妾一时鬼迷心窃,臣妾愿领陛下的责罚,陛下!”


“洌儿,将解药速给你的王妃服了,带津儿退下,朕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傅洌长指在他的王妃颊上缓移,问:“父皇,谁又能给母妃一个交代呢?”


“你……”天熙帝怔然,迎着优雅三子幽不见底的眸光,察觉出其内的残虐波澜时,帝王稳沉八面的心际,骤起狂飙,“……来人,来人,送三皇子和五皇子出宫!来人,来人,来人!”


素日的一呼百应,今时却接连高喝,杳无人声。


“父皇,方才儿臣交代奴才们暂时退下了,毕竟,咱们这家丑不好要太多人知道。不然事后还需杀人灭口,麻烦了不是?”侍津勾起摄魂之笑,“就请您的贵妃为三嫂试药罢?贵妃娘娘,既然哪个是汲心散您不肯说,就让本王替您决断如何?”


“那里面没有汲心粉!没有!这汲心粉是才配制好的,适才全给孝亲王妃用了!陛下,救臣妾,陛下……”


~ ~,谌墨闭了眸,谁也救不了她了。若她据实说出汲心粉何在,或可有一线生机,毕竟,汲心粉不是入口即亡的剧毒,但……


“以本王看,这个,似乎很像的模样。”傅津捏起一精巧红瓶,“贵妃娘娘,就试它如何?”


“不——!不!!!”莹贵妃面上已无人色,美眸狂跃骇芒,“不,陛下,救臣妾,救臣妾,看在我们的小公主份上,救臣妾!”


“洌儿,你还不阻止津儿的胡闹,这这这成何体统!”天熙帝怒斥三子,“你们想做什么,逼宫么?你们的眼里,还有朕这个君主这个父皇么?”


谌墨叹气:“阿洌,我们走罢。”


傅洌依言,抱起她,一迳启足……


“孝亲王!”莹贵妃扑匐而至,揪扯了他衣袖,“孝亲王,救我,救救我,孝亲王,请您看在您那五岁皇妹的份上,救救我,孝亲王!”


“当年,我们也有一个才到了五月的‘皇妹’,母妃和我们,曾经如此欣喜地期盼她的到来,期盼她当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公主,但她,永远没有机会了。”傅洌低头注视脚下之人,缓道,“而且,你不该动本王的王妃,你着实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平心静气地言讫,转身移步。


莹贵妃扯袖的手不松,被拖行几步,遭门槛阻截,怆然坠下。


“不——!!”


步离暖玉斋有二十几步时,一声凄厉惨呼冲进寂静空氛,与远处的笙萧呼应成诡异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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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杯茶,是你打翻的罢?”谌墨枕他肩头,问。


傅洌拧眉:“我若不打翻,你还当真要喝?”


“我没想到她……”胆大还是愚蠢?原来,高估一个人时,也会置己于险境。“你们事先不可能料到有此事发生,原本是准备如何发难的呢?”


“老五将梁国舅下狱之事,已料到得宠时久、呼风唤雨的贵妃会不依,原想若此事不提,就容她些时日。”


于是,是莹贵妃自己误了那时日?


“墨,你虽聪明,但也需要事事小心,宫廷中的算计,比江湖还要来得险恶细微。”傅洌偎她颊上,细声叮咛。


谌墨手圈了他颈,嫣然一笑:“我会小心,经此事,我会更加小心,王爷请放心。”


“墨儿,你……”这样一个妖人儿,一个能掠去人呼吸心神的妖人儿,要他如何放心?适才在席上,每个男人的眸,都像受了磁吸般附她脸上……“墨……”


湛墨听了他呼吸不对,再看他眼神,月下,如狼般的幽光……“孝亲王,百花宴还未结束,我们回席如何?”


提议驳回,孝亲王目淬热火:“我们去看母妃如何?顺便,去欣赏本王自幼睡过的那张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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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8:1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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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子拭拭手,向呆若木鸡的天熙帝恭身一礼,施施然向外行去。


“津儿!”天熙帝注视着地上仍在扭曲呻吟的人,龙目无力阖上,“给她一个痛快罢!”


傅津旋身笑道:“父皇,我母妃当年就是这样去的。”


天熙帝双目倏睁,眼前,是像极了碧妃那剔透如墨珠的美眸。


“那时,我们三个人都不似父皇这样的明白,以为母妃撑着不去,就可以留下陪我们。”丰满蜜唇勾出阎罗般的笑,“她的运气比母妃要好,索性就请父皇亲手给您的爱妃一个痛快罢。”


“……津儿,你们当真如此恨害死你们母妃的人?”


傅津挑眉,讶声:“父皇是想提醒儿臣,害死母妃的最大祸首,是父皇么?”


“你……不,是你们,你们想如何对付朕?你们想如何?”当年碧妃遭险,为夫他该施救,但为君,权衡得失之后,仍赐以毒鸩以止结那场宫廷巨变,虽然他至今仍认为以一个负责全局的人之君考虑,他并未深错到何处,但让三个幼子闯进了其母妃寝宫,目睹毒发香殒全程,是他生平至大失策,致使,父子间隔膜成山。


“父皇,我们不会如何。”傅津一步步凑近父皇,柔声语道,“您只管安稳做您的龙位,他日您做倦了,也只管传给您已立好的太子,儿臣等人都不会如何。”


“你、你们……”天熙帝陡然明白,他们会“如何”了。


“父皇,您不如就在此陪您的爱妃度过最后一刻,还是,您想让儿臣将小公主抱来,与您一起默哀?”


天熙帝目毗欲裂:“不!津儿,你不能!”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不能,不能!


“儿臣遵旨,父皇说不能就不能。”傅津谦敬躬身,笑语如春风.“父皇,您知道么,母妃肚子里的那个,也许真是个小公主呢。三哥和六弟那时到内间为母妃挑选衣裳,他们都没看见,但儿臣见了。她不甘呐,她还没来到这个世上看过一眼,所以她从母妃的体内溜了出来,儿臣抱住她,还亲了她喔,虽只是一团血肉,但儿臣想,一定是个美丽的小公主呢。父皇,难道你素常做梦,没有看见一团看不清面目的血肉,叫您‘父皇’‘父皇’么?”


天子心硬如铁,也可脆薄如纸,天熙帝再度重重阖眸,将这张有着碧妃绝美颜容的面孔阻隔眼界之外……“朕不知,朕不知她有孕,否则朕再狠毒,也会让她生下……”


“皇上……救臣妾……皇上……救臣妾……”地上,佳人花容不再,血污粉面,嘴内眼内,仍是汩汩不绝,纵已闻锁链声声,已见鬼差逼近,但渴生之欲望仍使她张手,向曾在枕席间索她如狂的男人呐出求呼……


远方,陈安阁,百花宴酣;此处,暖玉斋,修罗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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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太子监国


百花宴后,天熙帝因散宴酒酣之际着了春寒夜风,翌日病卧龙塌,三日尚不能起身理政,遂传诏太子监国。


一场百花宴,似一个分界之岭,将天昱皇朝朝堂的歌舞升平,与后来的王嫡之乱,截然分开。


抑或,是一只手,揭开了安乐表皮,显开了脓庖毒疮,至于结果是根治得愈,还是溃烂成腐,端看气数,端看天命,或者,还有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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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皇弟还没有到?”太子傅涵攒眉问。


距天子御书房不远的彤笔阁,是为太子在宫内的办公场所。太子专用书房内,成年皇子皆奉太子令诏前来,独不见广仁王大驾。


“太子殿下,奴才已又派了人去请。”宫监禀道。


“究是五皇兄驾子大,面子也大,若是咱们,给个胆子也不敢呐。”八皇子广信王傅泓咕咕哝哝,偏那声音,又能让每人都听得见。


“老八,不得胡说!”太子斥回,视线在傅洌,傅澈面上打个旋转,问,“三皇弟,六皇弟,五皇弟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傅洌长眉浅蹙,摇首道:“禀太子,小弟也有三五日没见他了,很难回答太子。”


傅澈嘻唇笑道:“太子哥哥,他没到,您只管开始今日议程就是,回头再责罚不就行了?哪能为他一个耽误大伙的时间呢?”


傅涵略事沉吟,“也好。”捏起案上奏折,缓道,“这是一份来自江南巡察御史的折子,折子上说,当地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独霸江南水、陆双运,从中牟取暴利。这一份则是新任江南织造递上的奏报,则曰江南大小官吏虚报税收,收受巨贿。这一份,其上也不外如此,还有这些……”太子重叹,“十几份析子,都是陈诉江南官场不见天日之黑暗,桩桩件件,俱有实证。各位皇弟有何看法?”


“还能如何?”十皇子傅湛拍案,“这些个奴才,拿着天朝的奉禄,不思为天朝尽忠恪守,还干这等勾当,砍了脑袋就是!”


“对啊对啊。”六皇子傅澈头一个拍手响应,“砍了好砍了好!太子哥哥,小弟举荐七皇弟为钦差大臣巡视江南,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定然是大快人心,万民称颂。”


“六皇兄,你此话何意?”傅湛生恼,“你明知江南尽是五皇兄的人,让我去,是送死么?”


傅澈眨巴大眼,“七皇弟,你怎这样想?江南那些为臣为吏的纵真是五哥的人马,也只是天家的奴才而已,谁敢动堂堂天家皇子?再者说了,七皇弟你何时变得这么不济事起来,连区区奴才都怕?”


傅湛蓦然立起,冷笑道:“我看六皇兄是有心偏袒谁罢?这折子上说的官商勾结,能勾结上朝廷大吏的奸商,除了六皇兄的亲戚碧门,怕别人也没这胆子罢?”


“够了,老七!”太子沉下脸,“越说越不像话了!”


傅湛瞪傅澈一眼,悻悻回座。


太子目视全堂,笃声问:“各位皇弟,回到正事上来,这折子说得,各位皇弟认为真耶假耶?”


二皇子傅潜接言:“无风不起浪,纵算不是全实,也必有迹可寻,既然下面都将折子递到了这里,总要给人一个说法才好。”


“有理。”太子颔颐,“三皇弟之见呢?”


傅洌淡声:“坐在这里,任我们说上三日,真假亦无从判定。”


太子知自己若不问,便永无下言,是以他主动诘问:“皇弟言下之意?”


“不妨择得力人选下江南查证。”


“谁人又是这个得力人选呢?”


“这便要看太子的英明决断了。”


“五皇弟如何?”


“但凭太子作主。”


傅涵沉吟,“论及才智魄力,五弟是最适合的人选,但五弟主管兵部要职,又负责宫廷、京城、京畿安全守卫,分身乏术啊,除非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将这京里的差事给兼去少许……”


傅洌垂眸,细长凤眸微澜不见,幽深如古井。


若太子真有法子自五弟手中褫去兵权,为到父皇亦难为之事,这个太子倒也做得合格,那么,大位由他坐上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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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嫂,你当真不知她在哪里?”傅津第一百零八回发出此问。


谌墨凝眉对着案上帐册运气,他音过耳,权当风吹过,无闻矣。


“三嫂?”傅津想,如果这人不是三嫂,他还真不知自己的忍术可以恁般出神入化,超凡脱俗。


“唉~ ~”单是一个王府的帐目就够她头痛脑大,那位碧门老大面对庞大的碧门帐务时又如何?或者,那厮脑袋结构生来与众不同?


“三嫂,我知你听得见。”他很不屑这语气里透出的“讨好”,但眼前人是三哥的心头肉,他逼不得恨不得,只得出此下下策,“我们可以条件交换哦。”


难得能从五皇子眸里读出“诚挚”两个字来,谌墨顿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孩子也不易,难得发一回情……恩,也不对,这孩子“发情”是常事,“动情”不易,对,动情……放他一马?“交换什么?”


“三哥这个人,虽然寒嗖嗖不讨人喜欢,但偏有些个眼光不太好的女人欣赏他那个调调……”


谌墨付之假哂,眸儿弯弯成镰。


“……当然,三嫂对三哥的欣赏不同,三嫂是何等样人?”傅津粲笑,“若三嫂能将那小魔女的下落说给小弟,小弟也乐意替三哥挡住那些桃花……”


“请问桃花由何而来?”


“三嫂不知么?”轻描淡写,“上一回母后提议将左相杜昌晋的次女许给老六,老六百般推搪,母后觉得对不住左相干金,叫了她进宫欲安慰两句,不想竟自左相千金口中听出人家的心仪之人并非老六……”言犹未尽,但嘎然而止。


谌墨手中的笔在纸上写出了几字,抬脸,笑容晏晏,“杜小姐的心仪之人不会是五皇子您罢?您这张天家最标致的皇子面孔,真是害人不浅呐。”


“……”油盐不进是说她的?“是三哥。”


手中的笔继续挥毫,“三哥如何?”


“……左相千金心仪我家三哥,三嫂您听得不够清楚?”


“够清楚,我问得是你三哥如何?他也心仪左相干金么?”


“……三嫂,不得不说,你的确不好对付。”


“过奖。”谌墨掷笔,“五皇子,我不管那些桃花春花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总之这孝亲王府我不要见着一只半只,你三哥的身旁也须给我清干光溜透透,如何?”


“成交!”


“顾全你听到了,你家五爷的话可是掷地有声呢。”谌墨将一旁的顾大管家拉进交易,“五皇子您出门向左拐,直行百步,见得长廊沿廊前走,过了桥,看得茹芳苑,便能找着你要的,当然,如果魔女魔性发作,已经不见了踪影,也只当你作恶太多,报应轮回……”


话音还在半空回旋,广仁王飞身就步,转眼形影皆无。


谌墨把案头累牍推到顾管家面前,“这些你当下心看,本王妃有正事待理……”


“王妃,请问……这是……”顾全举起一册,其上枉草的“找死找死五马分尸”字样,彰示下笔者心情该是何等狂乱豪迈。


谌墨虽也颇意外,仍举颔:“春叶美人可以在帐册上以诗传情,本王妃就不可以以字达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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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可以……”也不过是重做一纸帐页而已,这样的王妃总比穿着男装满街横行时来得省心……“王妃,小的有话讲。”


“你也有话讲?”


“王妃,这春叶须防。”


“是你自己的切身体验?”


“非也,王妃,奴才曾与春叶共事近两个月,也算有了解,虽对其一些小手段没有防住,但防心从未断了。这个女子心气高,又因长得美貌,以为这世上物,只要她予取,便予得。这样的女子,向来不会接受别人的拒绝。王爷虽从不欠她,甚至正眼也未给过一个,但在她看来,王爷将她转赠忠亲王爷时,俨然已经是背叛了。”


背叛?谌墨啼笑皆非。


既有凌云之心,便给她凌云之梯,不好么?据闻二皇子对她极尽宠爱,侧妃之位虽尚未撷取,但已向皇上请诏,给了侧夫人名号,得载入皇家金册,若一朝得子,说不得就会再上一层,有何不足?


不错,将女子作“物”来赠转,委实是桩恶劣行径,但这行径在王族,尚不是最恶。美人春叶若觉受辱,该在初赠来孝亲王府时既有了,那时既能心安理得,此时的不甘或因出师未捷?南大人给她的任务,必然不只是勾攀上王族恁样简单罢?


“王妃,皇后娘娘派了凤辇,宣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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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宫已尽力保她,不想莹贵妃仍然猝然病故,抛下个五岁的小公主……哎~ ~


皇后凤颜惨淡,不胜唏嘘。


“皇后,您……”谌墨出言宽慰数语,皇后情绪才稍见好转,携她到花园中漫步散兴。


“墨儿,你有个眼界不一般的母亲,你的眼界想必也与常人不同,你可看得出这朝堂上的走向?”春花深处,一鼻花香时,皇后忽道。


恩?后宫不得干政,古来有之,天皇朝更是将此条铭为宫律首款,向来进退得宜的皇后如何出得此语?


第十二章 皇后怨


皇后回身,慈蔼一笑。


“墨儿必也奇怪,这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的规矩,本宫怎么能问出这话来?本宫向来没个贴心人,和你这孩子说话,本宫最放心,这会儿也只当咱们娘儿俩的闲聊,权当消遣了,墨儿不必忐忑。”


这消遣她岂消受得起?“儿臣跟母亲在一起,也只把性子惯得野了,又能练出什么眼界来呢。尤其这朝堂,墨儿只知金碧辉煌,好看得不得了,其它的,可是一概都不懂的。”


“金碧辉煌么?”皇后浅微摇首,唇抿苦笑,“的确是,这一砖一瓦都是老祖宗们的血汗砌成,怎不金碧辉煌呢?可是,老祖宗打下江山以来,也过了百多年,能否安稳走下去,持续这辉煌,要看儿孙们是否懂得珍惜,但现在……”


文定后又叹息了,眉眼间展上满满忧色。


谌墨愿意相信,皇后此时的忧,必然是有几分果真为了江山社稷,帝之后,不仅是后宫之主,尚是一国之母,心胸眼界自不同于寻常嫔妃姬妾。


“皇家子孙繁盛,龙脉传承本是好事,但兄弟们多了,这心也便多了。如果不能朝一股子用力,这金碧辉煌的江山说不得就会支离崩析呢,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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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笔阁书房


“阿霁,适才众人议事,以你这个心细如发的旁观者看去,有心为朝廷办些实事的,是哪些位皇子?”


执笔疾书中的谌霁抬首恭答:“各位皇子都是天家血脉,所言所行必然皆为天朝利益考虑。”


太子凝视这张风吹不动的冰色俊颜,沉声道:“阿霁,本王是真心将你当成自家人来的。本王坐在这个位子上,要听恭维场面的话,还不容易么?但本王问你,是想听你的肺腑之言。”


“臣……”


“禀太子,附马项漠在殿外侯传。”


傅涵端坐如仪,“宣罢。”


谌霁起身,“臣告退。”


“阿霁坐下。”太子按指,“你既是本王的侍读,本王又何曾防你来着?”


谌霁躬身:“臣不是为此,臣是……内急。”


纵这样尴尬的字眼由小霁侯爷唇内掀出,一张俊脸仍是寒冰如故。太子总不好教人就地解决,“速去速回。”


谌霁诺声,至殿门时,与进门的项漠颔首作应,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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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华深处八角亭,垂幔阻挡住亭外漫天杨花柳絮,喁喁低话仍在。常人想法,若欲密语,必得找内宫深室,但不曾想,隔墙耳防不胜防。在此叙话,四面层层垂纱勾出一方世界,亭外风景亭内人一览无余,亭内风光亭外人却难窥一二。主动在我,操之亦在我,宝地。


“皇上病在榻上,竟不要本宫在旁侍侯,你道为何?”


……?


“当年的碧妃事过后,太后提议将三个皇子接回京城,皇上原是有犹豫的,征询本宫之意。本宫想着龙种流落在外,三个孩子委实可怜,便也力请皇上接他们回来。此下,皇上想是怨我了……皇上将炎妃叫去陪驾,实则是向本宫施压。那炎妃是四皇子的母亲,也是将二皇子养大成人的人。炎妃的父亲严太师乃三朝元老,与本宫父亲不和己久。现严太师之子己升任右相,本宫的娘家弟弟在户部侍郎位子上坐了五年。本宫倒无意让自家兄弟高居显位,外戚总是要避嫌的好,只是皇上的心意,令本宫生寒啊……”


“皇上让太子监国,不足以说明皇上对太子的倚重么?”


皇后苦笑:“太子己是太子,不让他监国,又让谁监国呢?”


谌墨端茶就口。


皇后凤颜凝重,语声低沉。“二皇子因有严太师及左右两相的支撑,在朝上向来就对太子有失恭敬,涵儿那孩子敦厚,也不计较,但看在朝臣眼里,或就以为涵儿有欠王者之风了。”


“皇后其实是担心皇上对炎妃娘娘的有意倾斜,会在众皇子及群臣心中激生出不当的暗示罢?”助长了二皇子之焰,使其心生翼望?


文定后握她手摇了几摇,不胜感慨:“还好有你这个聪明剔透的人儿解语解意,正是如此呢。本宫只怕皇上的一时意气,引发来朝堂震荡,这对祖宗的江山,对天朝的未来,都是隐忧啊。”


皇后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


但……


皇上亲近炎妃,当真如其所想,出自一时意气?


一个天子,高居其位,本就是权谋大家,一举睫一撩睑,怕都是深思之果,怎会奢侈到以“意气”用事?


“墨儿,本宫和你说的这一席话,你不必压在心头,本宫只是一个人闷得委实心沉,找个贴己的人说说话而己……”


“皇后,皇上是否下了明旨或是口谕,严令不准您到寝宫探望龙体呢?”


“……并没有,只是下旨唤了炎妃伴驾……”


“您是一国之后,是一帝之妻,就算皇上不准您以皇后之仪前去,您也可以妻子的身份探望丈夫。”


“以妻子的身份?”文定后眼前一亮,凤颜染上喜色。


“以儿臣之见,皇上对皇后向来敬重,没有明令勒您不去,您去了便不会当着嫔妃明斥,何况,哪有病中的人,不希望得到亲人关怀的呢?”


“墨儿,您真是可人儿,这席话,说到了本宫的心坎。”皇后肃矜神色上,喜意显见,老调重弹,“以后,你更要多进宫陪陪本宫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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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将军,你现任京城守卫,可是听命于五皇弟?”


“是。广仁王主管兵部,又是三卫总都统,臣的确听命五皇子。”


傅涵起身离座,步阶而下。


项漠得见,自也长起身形。


傅涵矮了项漠半头,仰眸与其四目相对:“项将军,本王有一问,请直说。”


“请太子明示。”


“你不须看在五皇子乃本王的王弟面上,直管告诉本王,若五皇弟不是皇子他可堪其职?”


不须多做思忖,项漠道:“五皇子为将为帅,均堪其职。太子想必也清楚,五皇在任以后,京城治安防卫空前良好。若非如此,天遣会上一回布排多年的突袭又怎落得那般惨败?”


傅涵和蔼面相上掠过深思。“但时至今日,天遣会首领脸在逃,不是么?”


“天遣会出自玉兰门,玉兰门出自圣火教,圣火教的前身又是白堂会……如此种种,追溯上去,百年不绝。这百年内,且不管如何覆灭,真正落网的总首领有几人呢?除叛平逆,本就是任重道远之事,操之不能过急。而五皇子能使天遣会在京城遭受重创即销声匿迹而去,足以令人称服。”


“很好。”太子一笑,“项将军,项附马,本王没有看错人,你的确是个磊落君子。”


前些时日,曾闻二皇子与项漠来往甚密,过后又无消息。想来是二皇弟自这位君子身上,难得其欲得,便索性远之了。但二皇弟不免弃得过促,君子或不如无所不用其极辈好用易用,但托得起信任,负得起大任。但凡不与其秉持坚守的忠正之道相悖,善驭之下,必是掌天之力。


“项将军,今后这京城治安,就靠你多多协助五皇弟了。”


“微臣份内之事,自当恪守。”


真君子的擎天之力,需长时维系才得发挥,而眼下丞待打开另番局面的琐事,想是需另择他人了。如此想想,二皇弟的弃之也便情有可原,他哪是个耐得住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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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娃娃?”谌墨瞥见抄廊下盘旋人影,拍其右肩,又自左方冒出脸儿,“冰娃娃,想我不曾?”


谌霁冷冷眄她,抬手拂了落在她鬓上的絮花,“不曾。”


“真可爱,就知道你定然是想极了我。”谌墨按食两指掐住自家小弟的好面皮,扯扯扭扭,“我家小弟怎越看越可口了呢?”


谌霁眉未动眸未眨:“宫廷内,请亲王妃注意言行。”


唉~~单是因为不能放开手脚将自家小弟逗得暴吼跳蹿,她就注定无法喜欢这宫廷大苑。“谢小侯爷提醒。”施个万福,“本王妃要出宫了,小侯爷要与本王妃同路么?”


“在下尚有公职在身,恕在下无此荣幸。”


“小侯爷客气。”


谌霁挑挑眉,正想反唇讥她几语,目蓦睇她身后,恭首:“见过公主殿下。”


谌墨以亲王妃的速度慢转纤躯,“公主,好巧呢。”


云阳嫣然一笑,“要说巧,是咱们的孝心巧了,三嫂必是从母后的宫里出来罢?我也是才见过母后。”美目将并肩偕立的姐弟细细打量,“三嫂,您与小侯爷站在一起,教人不得不感叹上苍造物的神奇,谁说三嫂的容貌是当世无双呢?”


哦……。公主的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她与冰娃娃委实站得近了。谌墨纤足向旁侧迈出半步,避嫌呢。


但这半步,亲王妃忽略了宫裙的绵长,足汇款单缠上裙角,踬足欲跌。


谌霁出臂扶她立正,道“这借力施力的步法,你不一定要迈,只要你很好,什么也可不做。”


嗯?谌墨诧瞄小弟冰脸。


“臣告退。”谌霁一手在胸礼单,旋身而去。


小弟在说……谌墨笑吟吟给冰月皓空的背影投了一睇,这小弟,真是别扭得可爱。


“三嫂在宫里还有待办的事么?”


公主也有趣,在宫里,她除了探望皇后,还能有何事?“公主还有事待办?”


“没有了。附马还在太子那边议事,我便不等他了。”公主的笑幸福而满足,欣然提议,“一起出宫罢。”


谌墨笑应,因有适才的教训,步子迈得小心起来。


这借力施力的步法,你不一定要迈……


跌个半跤也能使他一语双关,可爱的小弟……借力施力???


她倏然明白,皇上亲炎妃远皇后的“意气”,缘自何由了——


借力施力嘛。


第十三章 各有肚肠


天熙帝的病,实耶虚耶?


不管虚实,他此时将自己从风头浪尖上退下,亲炎妃,远皇后,使一些本就高涨的气焰更是如风助势,使其站在显目之处,替他向人发难,挑起鹬蚌相争,成则渔翁得利,败亦于己无损。这渔翁,不止是天子,还有天子中意的太子……大度雍容的皇后尚为此发一回宫怨,殊不知,远她,正是为护她……


此时,伴随这杂念转在脑里的,还有云阳公主的话: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但始找不到。驸马是我终生的依靠,也是个良人,但他太正直,他不会是那个人,那个能助我给母后复仇的人。”


“……公主认为谁是?”


“我听项漠说过,你一心游戏江湖,对侯门向来敬而远之。这样的你能嫁进王府,定然不是为了爱情。不瞒你说,我曾查过令姊的死因,并掌握了几分端倪……”


“因这样,你认为我是?我就要助你?”


“我也会助你。”


“助我?”


“我身后,有外公的力量,但还不够,我需要一个够聪明够强悍的人带我前行,我几次试探你,就是为了确定你是不是那个人……”


许多原本沉在水面下恍似无声的静石,怎会在旦夕之间,就半浮水面做乱礁了呢?


但可爱的小弟方才向她发了话,若她感觉现在的生活还好,便这样过下去也好,她的小弟,想让她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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