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二十三章 花开万景(三)
小山村的生活既平静又缓慢,外界的惊涛骇浪一点也影响不到这里,最大的事情大
约就是小妖来作祟,要么就是今年收成不如往年。
午后璇玑在屋中小睡一觉。醒来后已近黄昏,浑身薄汗。天气越来越热了,才刚刚
进入六月而已,却好像到了三伏天。大腿内侧烫伤的地方又开始发痒,汗水腌在上面还
疼,这种又疼又痒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不过有过一次教训,她再也不敢用手去抓挠,只
隔著衣服轻轻按两下,稍稍缓解也是好的。
窗外好像有人在说话,璇玑以为又是兰兰来了。顾不得披外衣,光著腿就跳下床,
把窗户推开一点点,隔著缝隙往外面偷窥--这行为实在是孩子气的很,还带著一点小
女人患得患失的味道,她想看看她不在身边,禹司凤和别的女孩子怎么相处。
谁知外面只有两个人在喝酒聊天,居然是禹司凤和三天没见的腾蛇。小小的庭院里
放著两把椅子,一张废木料拚成的桌子,看上去随时会倒,不过环境虽然简陋,倒没减
了他俩喝酒的兴致。桌上放著两坛酒,正是那天兰兰带回来的桂花酿,禹司凤居然还破
天荒地去镇上买了桌下酒菜,卤牛肉白斩鸡之类。
璇玑立即要推窗跳出去,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菜,忽听禹司凤低声道:「事情已经变
得这样严重了?」她不由一愣。
腾蛇嘴里不三不四地叼著酒杯,眼怔怔地望著天边如火如荼的晚霞,他银丝般的头
发也染上一抹嫣红,脸上神情有些怔忡,最奇怪地是,小银花黏在他身上,吐信子,他
居然也没拉下来发脾气,而是由著它缠来缠去。一手还捏著它的脑袋,感情好的很。
半晌,他脑袋一仰,咕咚一声将杯里的酒灌下去,抬手把杯子放在桌上,沉声道:
「嗯,老头子们生气了。只怕是当真地。」说完他突然抬眼望向隔著窗缝偷听的璇玑,
大声道:「偷听地人没酒肉吃啊!让你再偷听!」
璇玑被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推开窗户跳出去,笑道:「好嘛,不偷听了。
你们喝酒居然不叫我。」她匆忙出来,没穿外衣,只披了一件勉强遮住膝盖的白衫子,
光洁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好在天色已近黄昏,否则让别人见到她这种不修边幅的模
样,只怕背后还不知说成什么样,年轻女孩子露胳膊露脚露腿都是不允许的。天气再热
也不可以。
禹司凤果然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却没教训她,手指在桌子上一敲。笑道:「过来
吧。不过没椅子了,自己把躺椅搬过来坐著。」
璇玑果然把屋里的躺椅搬出来,哧溜一下躺在上面。腾蛇早给她斟酒端过来,她仰
头喝了一口,桂花酿入口甘甜,没有任何刺激的味道。她舒服得伸个懒腰,枕著胳膊,
学他们地样子看著天边绚烂的晚霞,问道:「腾蛇,这三天你去哪里?吃了什么好东
西?」
腾蛇「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就是去了这里那里,吃了这些那些。」
「这算什么。」璇玑吃惊地笑起来,不过她并没追问。天边地红霞镀在她身上,一
层薄晕地红光。四下里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屋后的凤凰花树被吹得飒飒作响,嫣红地凤
凰花扑簌簌随风落下,恍然犹如流火。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真漂亮。看啊,像在落天火。」
腾蛇不由眯眼抬头。屋后的凤凰树艳红绚丽,纷然如火,彷佛是在熊熊燃烧一般,
红得几乎有凄厉的美感,像最浓的鲜血,像最烈的火焰,一直铺到最远的天尽头。他又
「嗯」了一声,端酒一口喝干,突然说道:「给我解开契约吧,将军大人。」
璇玑微微一怔。猛然回头看他,像是没听清,更是不明白。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他一个字一个字,吐词缓慢而清晰,「给我解开契约,我不想再做你
地灵兽了。」
璇玑呆了半天,突然从躺椅上跳起来,按住他地额头,奇道:「没发烧啊,怎么开
始说胡话了?」
腾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装了,快点给我解开契约。」
璇玑直到这时才真正反应过来,心中彷佛有什么东西狠狠落下,失声道:「为什
么?我、我哪里又惹你不爽了?还是……附近没有好吃地?没人陪你打架?」
腾蛇额上青筋暴露,咬牙道:「老子在你眼里就是个贪吃暴躁爱打架的废物?!」
差不多吧……不过她没敢说出来。隔了半天,她才柔声道:「腾蛇,到底是什么事
让你不开心?就算不开心,你可以说出来呀。别……别动不动就说解开契约,这样很容
易让人寒心的。」
他「嗤」地笑了一声。道:「寒心?你一个没有心的人,有什么东西可以寒心?」
这话说得重了,璇玑沉下脸,冷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痛快点!」
腾蛇站起身,背过去沉声道:「那我告诉你。老子不愿意再陪你在这个荒山野岭过
下去。不错,你是战神将军,做你的灵兽我也是沾光,但老子现在明白了,你连个完整
的人都算不上,不知道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堂堂的神兽腾蛇大人,岂能给你这怪物做灵
兽?烦请你快快解开契约,让我离开这等深厚耻辱,省得日后被人笑话!」
璇玑脸色苍白,颤声道:「什么……不完整地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突然
变成这样?」她完全不明白,他突然口吐伤人的话语。腾蛇不应当是这样的,他或许平
时是口无遮拦,像个坏脾气的小孩,故意说狠话让她生气,但绝不会说这么刻薄恶毒的
话语。
这一年多来,他和她两人走遍名川大山。日夜相伴,在璇玑心中,他早已是亲人一
样,感情亲厚,从来也谈不上分别。
腾蛇冷道:「我地意思早就告诉你了,赶紧解开契约!我已经不想再做你的灵兽,
不屑再做,你还拖著我不放,是什么道理?」
璇玑猛然上前扯住他的衣服。硬生生将他转过来,瞪著他的眼睛,低声道:「你再
说一遍!」
他毫不畏惧,冷冷看回来。慢慢说道:「我不屑再做你这种怪物的灵兽,请你赶快
解开契约!」
璇玑吸了一口气,只觉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痛得眼泪都要出来。她颤声
道:「你不要忘了,我们为什么会订下契约!」
「是你把我打败了,我记得很清楚。」他推开她的手,整了整衣领,森然道:「可
是天底下没有强迫别人做自己灵兽的道理。你要是不服,尽管再打败我一次好了,甚至
用九天玄火把我烧成灰。告诉你一句,老子不愿就是不愿!你他妈的烦不烦?!快点解
开契约!」
「我不知道怎么解!」璇玑也怒了,抬脚狠狠踹上他地小腿,「你现在就可以滚!
滚!我也不要你做灵兽!」
腾蛇默默看她一眼,低头掸了掸裤腿上地灰,淡道:「好,我马上就滚。」他抄起
一坛桂花酿,仰头一气喝干,将坛子往地上一砸,厉声道:「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褚璇
玑,你如果再反悔,老子就从脚底板瞧不起你!」
他将小银花用力扯下丢在地上,转身就走,在门口突然腾空而起,眨眼就消失在茫
茫苍穹中,再也看不到影。
璇玑气得浑身发抖,抬脚将他方才坐过地椅子踢去。铿地一下,椅子被她踢成了碎
片,散落一地。「走就走!你要再回来,我也不认!」她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郁闷地端
起另一坛桂花酿,深深喝了一大口。
心里彷佛有火在烧。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起初一切都很好,为什么后来会变
成这样。不管他!要走就走!谁离开了谁,难道就活不下去吗?
她再喝一大口桂花酿,目光扫过眼前种种事物。天边浓墨重彩的霞光,烟云渺然,
暮色四合,那黑色地乌云边缘还残留著艳丽红光,像腾蛇火翼上灼灼烈焰。他走便走,
有什么了不起?屋后凤凰花热烈如焚,满山遍野都烧了起来,像他恣意点燃地。
一滴眼泪突然从她脸上滑下,落在手背上,紧跟著又落下许多。她用手赌气似地抹
去,肩上忽然被人扶住,她回头一看,禹司凤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璇玑再也忍不住痛哭
出声,扯著他地衣角,喃喃道:「司凤……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
禹司凤蹲在她身边,抬手替她擦掉眼泪,柔声道:「他大约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很
快就回来了。」
璇玑哽咽道:「他真可恶……可恶极了……」她方才赌气喝酒太急,这会情绪激
动,几乎是立即就上头了,手腕微颤,酒坛子一歪,半瓶桂花酿全部撒在身上。禹司凤
急忙拉开她的手,皱眉道:「弄到伤口上怎么办?」
璇玑往他身上软绵绵地歪去。嘴里喃喃地说著什么,都是痛骂腾蛇的话。禹司凤又
好气又好笑,小心揭开她的白衫子,见酒液还是弄湿了腿上的绷带。他只得小心解下,
只见烫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大半,只是新长出的肌肤十分娇嫩,颜色和周围的肌肤不太一
样。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用干布擦去上面地酒,抬头见她醉得脸色酡红,便柔声道:
「璇玑,睡这里会受凉,进去吧?」
她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眼睛一眨,又是大串的眼泪滚下来。禹司凤将她打横
抱起,只觉她隔著白衫子什么也没穿,滑腻地肌肤在里面犹如火烧般炽人。他喉头一
紧,低头轻声叫她:「璇玑,璇玑?」
她突然睁开眼,怔怔望著他,忽然抬手指向他身后,呢喃:「火……火在烧……」
他跟著回头,却见屋后凤凰花开得热烈,真像火一样。他转身正要走,不防她勾住他的
脖子,脸贴上他的脸颊,吐息甘甜:「你也要走?」
禹司凤扶住她的后颈,轻道:「不,我不走。我送你进去。」
她「嗯」了一声,突然慌乱地在身上翻找,急道:「崩玉呢?崩玉去哪里了?快给
我!你要是也敢走,我就先砍死你。再砍死自己算了。」
禹司凤又吃惊又好笑。只得连声答应:「好,好。不走。崩玉在屋子里,我带你
去。」
他用脚拨开门上竹帘,将璇玑抱到床边,小心放下,转身正要打水给她洗脸,不防
她又使劲拽住他,大叫:「你真的要走?!」禹司凤只得折回去轻轻拍著她,「不,我
打水而已。乖,你醉了,好好睡著。」
璇玑哪里肯听,满床使劲折腾,要找崩玉砍人。禹司凤的衣服险些被她扯坏了,他
又不忍大力制住她,只是伸手揽她入怀,柔声安抚,谁知她扯著他,只是哭。先是嚎啕
大哭,像个小孩儿,最后却慢慢低声下去,似是累了,终於松开他,反身倒向床头,沉
沉睡去。
禹司凤被她折腾得满头汗,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先去打水,拧干了帕子替她擦脸,
谁知她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禹司凤一时不防,一头栽倒在她身上,只觉
她两条胳膊死死抱著自己。嘴唇贴著他的耳朵,低声说著什么,他听不清,不由低声问
她。
璇玑忽而宛转相就,狠狠吻上他的唇。天旋地转,他竭力克制,颤抖地伸手要推
她,可是指尖触到她细腻地颈项,却忍不住细细摸索下去,轻轻解开她的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