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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琉璃美人煞(完)by 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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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二十三章 花开万景(三)


 


   小山村的生活既平静又缓慢,外界的惊涛骇浪一点也影响不到这里,最大的事情大
约就是小妖来作祟,要么就是今年收成不如往年。


  午后璇玑在屋中小睡一觉。醒来后已近黄昏,浑身薄汗。天气越来越热了,才刚刚
进入六月而已,却好像到了三伏天。大腿内侧烫伤的地方又开始发痒,汗水腌在上面还
疼,这种又疼又痒的滋味绝对不好受,不过有过一次教训,她再也不敢用手去抓挠,只
隔著衣服轻轻按两下,稍稍缓解也是好的。


  窗外好像有人在说话,璇玑以为又是兰兰来了。顾不得披外衣,光著腿就跳下床,
把窗户推开一点点,隔著缝隙往外面偷窥--这行为实在是孩子气的很,还带著一点小
女人患得患失的味道,她想看看她不在身边,禹司凤和别的女孩子怎么相处。



  谁知外面只有两个人在喝酒聊天,居然是禹司凤和三天没见的腾蛇。小小的庭院里
放著两把椅子,一张废木料拚成的桌子,看上去随时会倒,不过环境虽然简陋,倒没减
了他俩喝酒的兴致。桌上放著两坛酒,正是那天兰兰带回来的桂花酿,禹司凤居然还破
天荒地去镇上买了桌下酒菜,卤牛肉白斩鸡之类。


  璇玑立即要推窗跳出去,和他们一起喝酒吃菜,忽听禹司凤低声道:「事情已经变
得这样严重了?」她不由一愣。


  腾蛇嘴里不三不四地叼著酒杯,眼怔怔地望著天边如火如荼的晚霞,他银丝般的头
发也染上一抹嫣红,脸上神情有些怔忡,最奇怪地是,小银花黏在他身上,吐信子,他
居然也没拉下来发脾气,而是由著它缠来缠去。一手还捏著它的脑袋,感情好的很。


  半晌,他脑袋一仰,咕咚一声将杯里的酒灌下去,抬手把杯子放在桌上,沉声道:
「嗯,老头子们生气了。只怕是当真地。」说完他突然抬眼望向隔著窗缝偷听的璇玑,
大声道:「偷听地人没酒肉吃啊!让你再偷听!」


  璇玑被揭穿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推开窗户跳出去,笑道:「好嘛,不偷听了。
你们喝酒居然不叫我。」她匆忙出来,没穿外衣,只披了一件勉强遮住膝盖的白衫子,
光洁纤细的小腿露在外面。好在天色已近黄昏,否则让别人见到她这种不修边幅的模
样,只怕背后还不知说成什么样,年轻女孩子露胳膊露脚露腿都是不允许的。天气再热
也不可以。


  禹司凤果然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却没教训她,手指在桌子上一敲。笑道:「过来
吧。不过没椅子了,自己把躺椅搬过来坐著。」


  璇玑果然把屋里的躺椅搬出来,哧溜一下躺在上面。腾蛇早给她斟酒端过来,她仰
头喝了一口,桂花酿入口甘甜,没有任何刺激的味道。她舒服得伸个懒腰,枕著胳膊,
学他们地样子看著天边绚烂的晚霞,问道:「腾蛇,这三天你去哪里?吃了什么好东
西?」


  腾蛇「嗯」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就是去了这里那里,吃了这些那些。」


  「这算什么。」璇玑吃惊地笑起来,不过她并没追问。天边地红霞镀在她身上,一
层薄晕地红光。四下里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屋后的凤凰花树被吹得飒飒作响,嫣红地凤
凰花扑簌簌随风落下,恍然犹如流火。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真漂亮。看啊,像在落天火。」


  腾蛇不由眯眼抬头。屋后的凤凰树艳红绚丽,纷然如火,彷佛是在熊熊燃烧一般,
红得几乎有凄厉的美感,像最浓的鲜血,像最烈的火焰,一直铺到最远的天尽头。他又
「嗯」了一声,端酒一口喝干,突然说道:「给我解开契约吧,将军大人。」


  璇玑微微一怔。猛然回头看他,像是没听清,更是不明白。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他一个字一个字,吐词缓慢而清晰,「给我解开契约,我不想再做你
地灵兽了。」


  璇玑呆了半天,突然从躺椅上跳起来,按住他地额头,奇道:「没发烧啊,怎么开
始说胡话了?」


  腾蛇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低声道:「别装了,快点给我解开契约。」


  璇玑直到这时才真正反应过来,心中彷佛有什么东西狠狠落下,失声道:「为什
么?我、我哪里又惹你不爽了?还是……附近没有好吃地?没人陪你打架?」


  腾蛇额上青筋暴露,咬牙道:「老子在你眼里就是个贪吃暴躁爱打架的废物?!」


  差不多吧……不过她没敢说出来。隔了半天,她才柔声道:「腾蛇,到底是什么事
让你不开心?就算不开心,你可以说出来呀。别……别动不动就说解开契约,这样很容
易让人寒心的。」


  他「嗤」地笑了一声。道:「寒心?你一个没有心的人,有什么东西可以寒心?」


  这话说得重了,璇玑沉下脸,冷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痛快点!」


  腾蛇站起身,背过去沉声道:「那我告诉你。老子不愿意再陪你在这个荒山野岭过
下去。不错,你是战神将军,做你的灵兽我也是沾光,但老子现在明白了,你连个完整
的人都算不上,不知道算个什么东西!老子堂堂的神兽腾蛇大人,岂能给你这怪物做灵
兽?烦请你快快解开契约,让我离开这等深厚耻辱,省得日后被人笑话!」


  璇玑脸色苍白,颤声道:「什么……不完整地人!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突然
变成这样?」她完全不明白,他突然口吐伤人的话语。腾蛇不应当是这样的,他或许平
时是口无遮拦,像个坏脾气的小孩,故意说狠话让她生气,但绝不会说这么刻薄恶毒的
话语。


  这一年多来,他和她两人走遍名川大山。日夜相伴,在璇玑心中,他早已是亲人一
样,感情亲厚,从来也谈不上分别。


  腾蛇冷道:「我地意思早就告诉你了,赶紧解开契约!我已经不想再做你的灵兽,
不屑再做,你还拖著我不放,是什么道理?」


  璇玑猛然上前扯住他的衣服。硬生生将他转过来,瞪著他的眼睛,低声道:「你再
说一遍!」



  他毫不畏惧,冷冷看回来。慢慢说道:「我不屑再做你这种怪物的灵兽,请你赶快
解开契约!」


  璇玑吸了一口气,只觉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痛得眼泪都要出来。她颤声
道:「你不要忘了,我们为什么会订下契约!」


  「是你把我打败了,我记得很清楚。」他推开她的手,整了整衣领,森然道:「可
是天底下没有强迫别人做自己灵兽的道理。你要是不服,尽管再打败我一次好了,甚至
用九天玄火把我烧成灰。告诉你一句,老子不愿就是不愿!你他妈的烦不烦?!快点解
开契约!」


  「我不知道怎么解!」璇玑也怒了,抬脚狠狠踹上他地小腿,「你现在就可以滚!
滚!我也不要你做灵兽!」


  腾蛇默默看她一眼,低头掸了掸裤腿上地灰,淡道:「好,我马上就滚。」他抄起
一坛桂花酿,仰头一气喝干,将坛子往地上一砸,厉声道:「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褚璇
玑,你如果再反悔,老子就从脚底板瞧不起你!」


  他将小银花用力扯下丢在地上,转身就走,在门口突然腾空而起,眨眼就消失在茫
茫苍穹中,再也看不到影。


  璇玑气得浑身发抖,抬脚将他方才坐过地椅子踢去。铿地一下,椅子被她踢成了碎
片,散落一地。「走就走!你要再回来,我也不认!」她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郁闷地端
起另一坛桂花酿,深深喝了一大口。


  心里彷佛有火在烧。她不明白,一点也不明白。起初一切都很好,为什么后来会变
成这样。不管他!要走就走!谁离开了谁,难道就活不下去吗?


  她再喝一大口桂花酿,目光扫过眼前种种事物。天边浓墨重彩的霞光,烟云渺然,
暮色四合,那黑色地乌云边缘还残留著艳丽红光,像腾蛇火翼上灼灼烈焰。他走便走,
有什么了不起?屋后凤凰花热烈如焚,满山遍野都烧了起来,像他恣意点燃地。


  一滴眼泪突然从她脸上滑下,落在手背上,紧跟著又落下许多。她用手赌气似地抹
去,肩上忽然被人扶住,她回头一看,禹司凤目光灼灼看著自己。璇玑再也忍不住痛哭
出声,扯著他地衣角,喃喃道:「司凤……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


  禹司凤蹲在她身边,抬手替她擦掉眼泪,柔声道:「他大约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很
快就回来了。」


  璇玑哽咽道:「他真可恶……可恶极了……」她方才赌气喝酒太急,这会情绪激
动,几乎是立即就上头了,手腕微颤,酒坛子一歪,半瓶桂花酿全部撒在身上。禹司凤
急忙拉开她的手,皱眉道:「弄到伤口上怎么办?」


  璇玑往他身上软绵绵地歪去。嘴里喃喃地说著什么,都是痛骂腾蛇的话。禹司凤又
好气又好笑,小心揭开她的白衫子,见酒液还是弄湿了腿上的绷带。他只得小心解下,
只见烫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大半,只是新长出的肌肤十分娇嫩,颜色和周围的肌肤不太一
样。他松了一口气,小心用干布擦去上面地酒,抬头见她醉得脸色酡红,便柔声道:
「璇玑,睡这里会受凉,进去吧?」


  她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眼睛一眨,又是大串的眼泪滚下来。禹司凤将她打横
抱起,只觉她隔著白衫子什么也没穿,滑腻地肌肤在里面犹如火烧般炽人。他喉头一
紧,低头轻声叫她:「璇玑,璇玑?」


  她突然睁开眼,怔怔望著他,忽然抬手指向他身后,呢喃:「火……火在烧……」
他跟著回头,却见屋后凤凰花开得热烈,真像火一样。他转身正要走,不防她勾住他的
脖子,脸贴上他的脸颊,吐息甘甜:「你也要走?」


  禹司凤扶住她的后颈,轻道:「不,我不走。我送你进去。」


  她「嗯」了一声,突然慌乱地在身上翻找,急道:「崩玉呢?崩玉去哪里了?快给
我!你要是也敢走,我就先砍死你。再砍死自己算了。」


  禹司凤又吃惊又好笑。只得连声答应:「好,好。不走。崩玉在屋子里,我带你
去。」


  他用脚拨开门上竹帘,将璇玑抱到床边,小心放下,转身正要打水给她洗脸,不防
她又使劲拽住他,大叫:「你真的要走?!」禹司凤只得折回去轻轻拍著她,「不,我
打水而已。乖,你醉了,好好睡著。」


  璇玑哪里肯听,满床使劲折腾,要找崩玉砍人。禹司凤的衣服险些被她扯坏了,他
又不忍大力制住她,只是伸手揽她入怀,柔声安抚,谁知她扯著他,只是哭。先是嚎啕
大哭,像个小孩儿,最后却慢慢低声下去,似是累了,终於松开他,反身倒向床头,沉
沉睡去。


  禹司凤被她折腾得满头汗,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先去打水,拧干了帕子替她擦脸,
谁知她突然抬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扯。禹司凤一时不防,一头栽倒在她身上,只觉
她两条胳膊死死抱著自己。嘴唇贴著他的耳朵,低声说著什么,他听不清,不由低声问
她。


  璇玑忽而宛转相就,狠狠吻上他的唇。天旋地转,他竭力克制,颤抖地伸手要推
她,可是指尖触到她细腻地颈项,却忍不住细细摸索下去,轻轻解开她的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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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二十四章 花开万景(四)


 


璇玑先是觉得热,无比的热,跟着却慢慢凉下来,彷佛有风吹在赤裸的肌肤上,还有轻
柔的吻落在身上。她半睡半醒,抬手去捞,却抓住了一把长发。

  身上有人发出“嘶”地一声低呼,跟着那人却低低笑道:“醒了?”她动了动,别
过脑袋咕哝一句什么,继续陷入昏睡。那人以是不打算放过她,细密地在她滑腻的颈项
上吮吻,有力的指尖,拂过她的肌肤,所到之处,像有火点流窜。

  璇玑呻吟一声,忽觉自己被人艚舯г诨忱铩3嗫玫募》粝嗵榷染耍侨颂?
着耳朵和她说着话。喃喃念着她的名字,让她快些醒来。她微微一惊,有一瞬间的清
明,睁开眼来,正对上禹司凤黝黑的双眼。

  他那样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倒影出两个小小的她。长发凌乱在枕畔,拂过她的脸
颊,又凉又痒。她忍不住用手抓住他的头发,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唤他:“司凤……”
他“嗯”地答应了一声,捧着她的脸,缠绵而又热烈地吻上去。

  她似乎又醉了一次,从身体到内心,完全是柔若无骨的。什么都给他,全部交给
他,世上只有他可以。切切纠缠着的或许不只是身体,还有她的心和魂魄,与他严密地
交缠在一起,谁也不想分开。

  如果不是那种可怕的疼痛,她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璇玑疼得满身冷汗,突然就清
醒过来。抬手用力推他,可她居然半点力气也没有。发出地声音也妩媚得令她吃惊:
“好疼--是伤口……伤口又破了?”她以为是烫伤的地方又不小心弄破,不过很快她
就发现完全不是。随着他的动作,那种疼痛越发剧烈,简直像要尖锐地刺入魂魄深处一
样。

  她无助地撕扯着被褥,撑不住痛哭失声。他要侵入她的魂魄,窥看她最深沉的秘
密,那种无措又仓皇的感觉是如此可怕,她好像马上就要失去什么,再也找不回来的。

  只有抓着他的肩膀,低声哭泣。狂乱地低呼他的名字。她好像找不到他了。如今在
眼前的人或许不是他,而是另一个陌生人,因为那种疼痛如此难堪隐秘,一生从未体验
过。禹司凤柔声安抚着,“嘘……别哭……好啦,我在这里,璇玑……在这里。”他抚
在她脸上的手略带颤抖,缓缓滑下来。抄过她肋下,紧紧将她纤柔的身体抱在怀里。

  一切都是那样新奇、神秘,像一个追逐的游戏,她在跑,他在后面追。一直奔跑,
跑向斑斓璀璨的夜空,漫天地烟花轰然绽放,流萤如雨,纷然坠落,他们好像也化成千
万点萤光,在风中荡漾飘浮,随着莫名的律动涟漪一圈圈扩展,扩展……互相看到了对
方魂魄地最深处。互相抚慰拥抱。

  是谁说过,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璇玑彷佛在一瞬间突然就明
白了其中的真谛。世上原来只有这样一个人,你会甘心将一切都给予他,毫不吝啬。原
来是他,真的是他,她如梦初醒。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昏睡中醒过来。耳边彷佛有人在低声说话,语音模糊,吐词
怪异。她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那人正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璇玑也
不嫌热,往他身上又靠得更近,和他面对面枕在枕头上。对面的禹司凤眼神温柔,笑吟
吟地看着她,长发和她一样散乱在被褥上。

  “你在说什么?”她问。捞起他地一绺长发,细细编织。

  禹司凤想了想,笑:“我在说,原来就算知道许多东西,真正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
么一回事。”

  什么意思?璇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他笑得很有点不怀好意,过了一会,他又道:
“妳喝醉了,我大约可算趁人之危。”说罢苦笑一声,如果褚掌门他们知道,只怕他会
被大卸八块,想想就有些发寒。

  璇玑眯起眼睛,也笑,像一只使坏的猫,慢慢说道:“我若是不醉,你敢么?”

  禹司凤微微一怔,跟着却吃惊地笑了出来,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笑叹:“妳这死
丫头……故意的……真是好大的胆子!”他佯做动怒状。在她脑门上用力一弹,璇玑还
来不及呼痛,他地唇便盖在了痛处。

  “是我不敢走,因为我怕妳用崩玉砍我。”他一本正经说着。

  “你以为我真会用崩玉砍你吗?”她也一本正经地反问。

  禹司凤一愣。她却笑道:“我会把你敲昏,然后捆起来。”

  禹司凤“啧”了一声,捏住她的下巴,轻道:“捆起来……妳要做什么?”璇玑低
声道:“那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其实她根本是瞎说,可是当他再次俯身而上的时候,她突然后悔了。在他急切的亲
吻下勉强颤声道:“不……我、我是骗你地……”他恍若不闻,她很快就再也说不出
话,浑身都烧了起来。

  ………………………………………………

  不知是今晚月色太美,还是两人心中喜悦,过了很久很久,他们都毫无睡意。好在
下午禹司凤去镇子上不光买了熟茶,还新买了两坛酒,原先是打算给腾蛇喝的,谁知他
却走了。

  两人把东西放在床上,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镇子上买的酒自然没有桂花酿甜美,
苦中带涩,璇玑喝了一口便皱眉,龇牙咧嘴地说道:“腾蛇那家伙倒会挑好的!不喝这
个。反而把桂花酿喝光了!”然而提到这个名字,她生气的同时又觉得伤心,咬着唇突
然沉默下来。

  禹司凤喝了一口酒,倒没觉得难喝。只淡道:“下午……他回来地时候,妳还在
睡。他说有事想和我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我以为他只是想吃肉喝酒,才买了这许多。
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有事。”

  “什么事?”璇玑问道。突然想起自己趴在窗口偷听到的那两段对话。没头没尾,
却教人疑心大起。

  禹司凤摇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说得很含糊,依稀是天界有点麻烦,牵扯到
他身上,他不得不回去……所以我说,妳不要怪他,虽然他说话很伤人,不过未必是有
心的。他在天界的事情,妳我又清楚多少呢?”

  璇玑默然不语,不错。腾蛇在天界如何,她确实是不知道。从他以前地话语里,能
听出他很祟拜白帝,和应龙关系也不错。而且好像还蛮受宠的。应当没事吧……她想。
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回来。

  她低头再斟一杯酒,正要喝乾,却被禹司凤拦住,他温言道:“不要这样急着喝,
很快又要醉。这酒不比桂花酿,上头是要吐的。”

  璇玑笑道:“我习惯了,这一年多每天都要喝酒才能睡着,不然总觉得心里有
事。”

  她以前绝对是个能睡地性子。走路都能睡着,没想到也到了遭遇失眠地年纪,那是
因为谁,两人心里都很清楚。禹司凤叹了一声,不再劝她,自己也喝乾杯中酒。良久,
低声道:“璇玑,我去了一趟阴间。”

  她猛然一惊,瞪圆了眼睛:“你去阴间做什么?见了谁?”

  禹司凤微微一笑。“妳也认识地,没想到妳与他也有一段渊源。”

  “无支祁?”她差点跳起来,突然觉得不对。急急问道:“你好好的去阴间干什
么?啊……你是离泽宫的人!是去救他的吗?救出来了?”

  禹司凤低声道:“我为什么去阴间……具体原因真的不想多说。不过确实有救他的
意思。可惜他和紫狐都不想承这个情。我已将他身上的定海铁索解开,他想出来随时都
可以。不过说实话,这个惊天动地的大妖魔和我想像中完全不同……”

  他原以为他必然是张狂充满野心之辈,或者是豪情万丈的妖魔,毕竟他曾发起滔天
洪浪,险些淹了天庭。做出这等逆天大事的人,一定不是泛泛之辈。谁知见了他之后,
他才发觉世人多毁谤,真实的无支祁居然是那样地。

  他当时报明身份,无支祁一言不发,只冷冷看着他。直到他解开了定海铁索,这英
武的男子才沉声道:“金翅鸟一族没落成这样了吗?居然让一个乳臭未乾地小子和失去
妖力的金翅鸟来救我。”

  柳意欢当场就怒了,扯着他掉脸就走,丢下一句:“爱走不走!”

  紫狐因念着璇玑,只得过来打圆场。解释了这两人和璇玑的关系。无支祁听完之后
很有趣味地看着禹司凤,上下打量一番,哈哈大笑:“是这小子?唔唔。真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那丫头原来看上的是他!”

  禹司凤知他话语中多讽刺意味。便说道:“我无意了解离泽宫与你的恩怨,我的任
务只是将你救出阴间,取回均天环。并不包括为你羞辱。”

  他以为无支祁会发怒,或者沉下脸,谁知他只是一愣。跟着却连连点头:“不错!
你说得很对!想不到金翅鸟里也有你这样的人,那丫头眼光真不错。不过嘛,就凭你一
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要我把均天环给你,未免太轻易了吧?”

  禹司凤说道:“那你想要什么?”

  无支祁只是笑,半晌,才道:“你知道均天环是做什么地吗?”禹司凤倒被他问住
了,他确实不知道,虽然他是被吩咐取回均天环,但他的心思并不在上面,也不想了
解。

  “我这样说吧,均天环这玩意对我是没半点作用,不过对你们却是极有帮助的宝
贝。你们金翅鸟在千年之前可是嚣张跋扈的种族啊,多亏了均天环在身边,将你们的妖
力提升到可怕地地步。所以你们才目空一切,觉得在地上称王称霸不够,妄想混上天。
你家有个祖宗,叫元什么来着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当年我和他也算是至交好友,结果
就为了天上一个爵位,把我给出卖了。嘿嘿,我无支祁的弱点,其实全天下都知道,可
从来不会隐瞒,何况我最后也不是栽在这上面地。他出卖我,我自然也不会给他好日子
过,动手把均天环给抢了过来。这下真是捅了大纰漏。你们一夜之间就失去了大半的妖
力。加上天庭那帮神仙出尔反尔,拒绝给你们爵位,你们在中土惹了不少事端,最后只
能躲到西边的孤岛上。嗯,想不到千年下来,卷土重来,和修仙门派搞到一起去了,还
取个离泽宫的名字。真是好笑!你们这样处心积虑地要救我,急着讨好我。不就是为了
均天环么?还做着上天做神仙地美梦?省省吧!人家才懒得管你们这些小蚂蚁。”

  禹司凤沉默片刻,说道:“你说了这一堆,我都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也不想知道
这些前缘,我只问你,均天环如何才能还给离泽宫?”

  无支祁嘿嘿一笑,突然起身抓住他地手腕,手劲之大,令他痛得一个惊颤。他厉声
笑道:“好!就当我给战神将军一个面子!均天环会还给你们,不过老子和金翅鸟千年
地恩怨,总是要算个清楚地!”

  接下来他也没将均天环拿出来,只说以后什么时候想出去了,便自己去找离泽宫,
把均天环还给他们。这任务到底算不算成功,禹司凤到今天也不知道。

  原来他和无支祁之间也有这样一段过往。璇玑听得几乎呆住,想问均天环的事情,
但又怕事情涉及他门派隐私,禹司凤现在也不是离泽宫地人了,于是她乾脆闭嘴不问。

  “后来我和柳大哥离开了阴间,他让我与他一起留在庆阳,我拒绝了。四处漂泊,
然后来到西谷。本来也和妳有一样的打算,想出海,去看看海外,寻找散落在海外的金
翅鸟族人。不过心中总是舍不得离开,因为一旦离开中土,或许是一辈子也不会回来
了。大约在我心里,也是盼着最后妳能找来吧。”

  禹司凤自嘲地笑了一声。璇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低声道:“那我来了,你为什么
还要说那些伤害我的话?”

  他脸上有一抹可疑的红,支吾半天也不知所以然。或许是因为他可恨的男人的自尊
心?还是因为恨她恨得牙痒痒,想给她点苦头嚐嚐?总之,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心思。

  璇玑忍不住张口去咬他,“你这个坏蛋!要是把我气跑了可怎么办?”

  禹司凤反手勾住她,双手扣在她光裸地背上,柔声道:“妳若真的跑了,我大约还
是会追上去地。真是个可悲的男人。”

  璇玑依偎在他怀里,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为什么我去了庆阳十几次,都没遇到
柳大哥?”

  他笑道:“妳莫忘了,他有天眼。是我让他别告诉妳我在什么地方的,他一定知道
见了妳肯定瞒不住,于是每次妳一去庆阳,他就赶紧跑走,直到妳走了才回去。我虽然
住在西谷,但也经常去庆阳看他,他每次都不瞒我,妳到处找我的事情。”

  璇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看到自己出现在西谷的时候那么镇定,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在
找他!这个男人,当真其心可诛,可恶之极!她简直是被耍的团团转!正要一怒之下推
开他,不防他将被子一掀,连人带被子压了上来,一时间天昏地暗。

  以后再和他算帐好了,璇玑迷迷糊糊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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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五章 花开万景(五)


结果璇玑还是不知道禹司凤为什么离开离泽宫,他显然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每个人都
有心中的一段伤,即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愿透露。他既然不想说,璇玑也不再问。

  她最近倒是每天都在算腾蛇离开的日子。只盼他是说气话,走个几天就回来。

  在契约没解的情况下,他只能离开自己三天的时间,之后就一定要回来。璇玑并不
知道如果不回来他会怎么样,但腾蛇从来没有主动离开过自己,他虽然一直抱怨着,但
其实是个十分尽职的灵兽。

  第一个三天过去了,璇玑在村子口等了一天,腾蛇没回来。

  第二个三天过去了,璇玑又去村子口等,腾蛇还是没回来。

  第三个,第四个……

  一直到第二十个三天过去,腾蛇还是没一点影,璇玑终于彻底死心,知道他再也
不会回来了。

  她直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说走就走,而且临走的时
候还说那样伤人的话。她不止一次回想那天下午他和禹司凤地对话,却总也不明白到底
是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事实已经如此,再想不开也没有什么意义。禹司凤说得对,腾蛇也有自己
的想法,大约他有自己想过的生活。就算成为灵兽,他也绝不可能是小银花那种类型
的。

  说到小银花,自从腾蛇离开之后,牠每天都无精打采,郁郁不欢。连最喜欢的米果
子也不想吃了,成天只是窝在禹司凤袖子里睡觉。璇玑去逗牠几次,牠虽然很给面子地
出来吐信子当作打招呼,但玩一会就又钻回去,不管她怎么逗也不出来了。

  据禹司凤说,牠是患了相思症。谁听过一条蛇也会患相思症?不过对牠的情况,两
人都是束手无策,也只能装作看不见。

  那一夜之后,禹司凤便把床铺被褥又搬回原来地卧室,两人真正住在一起。过起了
小夫妻的生活。璇玑的到来让西谷少女们从愤怒发展到了嫉妒,再从嫉妒发展到默然习
惯,最后大家都承认她和翼公子这一对了。毕竟方圆百里之内,再也找不出像璇玑一样
出色的少女,容貌既美,身手又高超,脾气还好。

  兰兰后来还是每天跑过来送东西,不过她这次是专程来学医术地。这女孩很有些远
见。不愿守着小客栈过一辈子,于是和禹司凤学习医术,打算以后做个女大夫。可惜她
认不得多少字,于是往往是上午跟着璇玑学认字,下午跟着禹司凤念医书。所喜她天资
聪颖,一教就会,而且对医术还有热情。

  禹司凤说过,再聪明的人学东西,也不如有兴趣来得重要。兰兰跟他学了不过三四
个月,居然已经颇有大夫的架势,在客栈里偶尔有客人伤风患病,她也能摸索个大概,
药到病除。

  山野小村的生活虽然十分祥和,但也十分单调。璇玑和禹司凤到底是年轻人,住久
了就有点腻味。禹司凤以前能在这里心如止水地住上一年多,完全是因为心中失落,如
今璇玑陪在身边,他哪里还能找到一丝半点的忧郁。他从小在离泽宫就是个特殊身份
的,其他年轻弟子都不能随便外出,虽独他,可以不通报就出宫到处走动。当然,这是
柳意欢和大宫主订下誓约地缘故,但也养成了他喜欢到处跑的个性。

  本来璇玑捉住了那只火浣鼠,把皮毛卖了之后得了许多银子,是打算用来扩建瓦屋
地,不过两人都有想离开的意思。于是乾脆把那银子作为旅费,去海外游历一番。谁知
日常杂事诸多,一直拖了小半年还没动身。

  眼看秋去冬来,西谷这里夏天来得早,冬天居然来得也早,十一月初便下了好大一
场雪,漫山遍野都是银装素裹,景色雅致。兰兰昨晚便讬人带信,请假三天。因客栈老
板娘得了痢疾,璇玑和禹司凤便打算趁着三天的空闲,去庆阳看看柳意欢。

  “这次我再去,他不会跑了吧?”璇玑突然想到自己每次去庆阳柳意欢都会事先跑
走。不由没好气地问着。

  禹司凤笑道:“应当不会吧……除非妳恼火他,要用崩玉砍他。”

  自从那晚之后,“用崩玉砍”就成了禹司凤地口头禅,大约是因为这句凶狠的话从
醉醺醺地璇玑嘴里说出来,份外好笑地缘故。璇玑抬脚要去踩他,却被他笑着揽住肩
膀,推门走了出去。

  地上积雪深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寒风嗖嗖地刮着,时不时还有细细地雪片落
在脸上,路人们都恨不得把头缩进脖子里。这两个年轻人却衣着单薄,丝毫不惧严寒,
有说有笑地朝村口走。禹司凤脖子上倒是挂着一条皮毛围巾,就是璇玑送给他的。说实
话,从来没人拿黄鼠狼的皮毛来做围巾,那毛色看上去也蠢极了,若不是禹司凤生得俊
雅清贵,这围巾要给别人戴着,只怕大牙也要笑掉。他倒是毫不在意,莫说是黄鼠狼的
皮毛,就算璇玑送他一个乌龟壳的帽子,他也会乖乖戴脑袋上。

  二人出了村口,正要朝旁边的山路上行去,忽听空中传来一阵悦耳的啼鸣,璇玑心
中一动,急忙抬头寻找。只见一道红光闪电般划过天空,似是发现了他俩,立即急冲下
来。璇玑胳膊一抬,牠稳稳落在上面--是红鸾!

  “你怎么会找来这里?”璇玑又惊又喜,“一定跑了不少路吧?真是太辛苦了。”
她摸了摸红鸾的脑袋,从牠脚踝上抽出信纸看。红鸾得意地叫了两声,翅膀一拍,掉头
朝禹司凤身上扑去。停在他肩膀上,尖隼在他袖子上摩擦着,唧唧咕咕地就盼着和小银
花玩。

  小银花早就躲得没影了。禹司凤从袖子里取出米果子喂红鸾,牠张嘴吃了两颗,又
把脑袋朝他身上蹭了几下,显然十分亲热。

  璇玑突然大叫一声,禹司凤吃了一惊,急忙问道:“怎么?少阳派出什么事了?”
璇玑兴奋得脸色通红。使劲抓着他地袖子,笑道:“玲珑过两天就要大婚啦!爹爹叫我
们回去呢!”禹司凤这才放松下来,笑道:“真是好消息。是和敏言吗?”

  “肯定是六师兄啦!”她指着信纸上新郎钟敏言五个字,笑得合不拢嘴。

  禹司凤轻道:“走吧,咱们先去庆阳接柳大哥,然后一起回少阳派。”

  璇玑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等等。司凤……你、你想去吗?你会
不会……”他是妖地身份,少阳派从上到下都知道了,她并不认为爹爹和娘亲能开明到
允许她和妖在一起。万一到时候去了少阳派,反而让司凤心里不痛快,那她是宁可陪着
他也不回去地。

  禹司凤摇了摇头,淡道:“不。我去。”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去向妳爹提
亲。”

  璇玑刷地一下涨红了脸,垂头乱七八糟地玩着衣角,嗫嚅道:“其实……这样……
也挺好。我……我也不在乎啦。”

  他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低声道:“我在乎。”

  ……………………………

  一如禹司凤所说,这回两人再去庆阳,柳意欢便好端端地坐在妓院里喝他地花酒,
一根头发也没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搂着两个妓女手里不规矩。抬眼见到璇玑发白的
脸色,他“哟”地一声,笑道:“这下是真做了夫妻罢?气色不错!小凤凰滋润有
功!”

  璇玑上前一步,很有冲动拔出崩玉在他可恶地脸上砍那么几下。可惜没吓着正主,
倒将那两个妓女吓得尖叫而逃。

  柳意欢叨着酒杯吃吃笑,朝他们摆手:“坐。我就说大半年没见着小凤凰往我这里
跑,肯定是被小璇玑找着了。你俩第一个倒想着来见我,我这半个老爹当得也不冤
枉。”

  禹司凤拉着璇玑坐在矮脚案旁,斟了酒。三人寒暄一番,都是捡一些闲杂小事来
说,并不提这对小情人重逢欢好之事。在柳意欢心里,他二人一定是会在一起的。那过
程自然不必冗叙。

  最后说到玲珑钟敏言大婚之事,禹司凤的意思是大家一起去少阳派。柳意欢听了却
笑着摇头,连声道:“不去了不去了。老子见不得喜气洋洋的事情。见了就要喝酒,喝
酒就会闹事,在那大喜的日子闹出事端,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俩去就行了。”

  禹司凤并没想到他会拒绝,不由愣住。璇玑还想着他先前戏耍自己的事情,没好气
地说道:“喝醉了有我和司凤呢!柳大哥怎么突然生份起来?”

  柳意欢只是摇头,两人劝了半天他都不答应,最后摸着额头,道:“别劝了,我不
会去。最近应当快到时候了,我也有自己地事情要办,养精蓄锐呢。”

  禹司凤知道他有天眼,看事情比常人远了数百倍,便问道:“什么事情?莫非是与
你偷了天眼有关?”

  柳意欢嗤地一笑:“天眼都偷了十几年啦。天界要找我算帐,老子早就尸骨无存
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是不?”

  说罢,他却睨着眼睛看向璇玑,淡道:“那毛躁地银发小子呢?怎么没一起来?”

  他一提腾蛇,璇玑地脸就垮了下来。柳意欢不劝反而大笑起来,拍手道:“是走
了?哈哈!看不出他倒是个有血有肉地汉子!走地好!走地妙!”

  璇玑神情不悦,冷道:“柳大哥是喝多了吧?”

  柳意欢呵呵一笑,宽大地袖子在矮案上一挥,酒壶酒杯水晶盘子一股脑砸在地上,
乒乒乓乓一阵巨响。他趴在案上,醉眼朦胧,含糊道:“哈……确实喝多了……醉了
啊……人生难得几回醉……以后想醉也醉不了了。”

  璇玑和禹司凤互看一眼,心中惊疑,都不知他今日这番古怪态度是怎么回事。忽听
他喃喃吟唱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那调子,倒
是十分熟悉,昔日初见腾蛇,他也是唱着这首歌。

  柳意欢唱了几句,便酒醉得沉沉睡去。璇玑和禹司凤无法,只得将他揹回那个猪窝
一样的家,禹司凤正要取点水来给他抹脸。忽然袖子被他扯住,低头一看,柳意欢双眼
犹如深潭一般,定定看着自己,哪里有半点醉意!他吃了一惊,只听他低声道:“司
凤。大哥喜欢庆阳城外三里外牛脖子山。那里有个无名地小坟墓,哪天大哥要是不行
了,记得把大哥葬在那坟墓旁。”

  禹司凤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问原因。谁知柳意欢閤眼便睡,无论他怎么推都装死
不说话了。

  两人见柳意欢这里情况诡异,他又死活不肯一起去少阳派,实在无法,璇玑只得让
红鸾留下陪柳意欢,一旦发生意外,红鸾飞得快,可以及时回来报信。

  临走的时候,璇玑问道:“牛脖子山的无名坟墓是什么?”

  禹司凤沉着脸摇头,半晌,才道:“或许是他女儿的坟墓吧。我听说当年大哥是被
老宫主从庆阳抓回来的。”

  璇玑不由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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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reat story i like the aut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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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这个故事。。。。跑到贴吧跟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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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第二十六章 花开万景(六)

今日便是玲珑与钟敏言地大婚之喜,少阳派从上到下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带。连几个演武
场都不例外。毕竟这是掌门人爱女的喜事,何况玲珑从小到大都是被众人当作明珠捧在
手上爱护长大的,她要成婚,自然要办得热闹点。

  钟敏言先时犯了大错,被逐出师门。然而一来他毕竟是褚磊夫妇一手扶养长大的,
二来经过这许多事,他毕竟稳重了不少,竟能帮着褚磊处理一些派中事务,年轻人地想
法思维更加活络些,办了几件事连和阳和楚影红都忍不住赞他终于是长大了,于是褚磊
下定决心将他重新收回师门,仍然算做少阳派弟子。

  一大早玲珑便被女眷们从床上拖起来开始打扮,嫁衣是请的山下最好的裁缝做成,
挂在乌木的架子上,远远望去像一团火。楚影红手巧,按着玲珑的脑袋给她盘复杂的发
髻,痛得她一个劲叫嚷,眼泪都跑出来了。

  楚影红取笑她:“当新娘子地人不许哭,只能笑。以后可是大人了,别再咋咋呼呼
的。”说罢手下又用劲,玲珑哪里忍得,叫得和杀猪一样。她觉得再扯下去,自己头发
一定会被扯光,做个秃头的新娘。

  从镜子里望见何丹萍心神不宁地看着窗外,玲珑急忙说道:“娘,璇玑还没回来
吗?她会不会赶不上啊?”

  何丹萍心中也不清楚。其实璇玑是生是死她都不晓得,但大喜之日她不愿意让玲珑
担心,便强笑道:“一定会来的,妳爹用红鸾送信呢。别担心,待会就来啦。”她走到
近前,见楚影红的发髻盘的差不多了,便亲手挑了一根大红的珠钗簪在女儿发髻旁。红
颜乌发,当真是美得惊人。

  “成婚了就是大人了,以后不许和敏言再没大没小地。他是妳夫君,他说的话妳要
好好听,明白吗?”

  玲珑虽然心中甜蜜喜悦,却还是忍不住噘嘴道:“他说的也未必全是对的,他也应
当好好听我的才对。”

  何丹萍笑着替她抿了抿鬓角。柔声道:“别孩子气。敏言眼下可比妳稳重多了,做
人家的妻子,最关键是温柔体贴。女人若是踩在男人头上指手画脚。不但他心里不舒
服,别人也会笑话他地。”

  玲珑点了点头,她已经得偿心愿,与钟敏言成为夫妇。这时候要她百依百顺都没问
题。

  楚影红又替她画了额间的梅花妆,正要取嫁衣,忽听门被人推开一道缝。几个文字
辈的小女弟子好奇地探头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叔,掌门夫人,我们可以进来看
新娘子吗?”

  楚影红笑道:“妳们几个小鬼头,进来只是捣乱。别把新娘子给弄乱了,花了好久
才弄好地呢!”

  那几个女孩子欢呼着跑进来,只围着玲珑啧啧赞叹,羡慕地看着她披上火红嫁衣,
那烈焰般地嫁衣居然也压不下她明媚颜色。更衬得唇红齿白,几乎要令人窒息。众人在
屋中说笑一会,忽听门外又有动静,却是其他与玲珑交情好地女弟子来看她。

  年轻女孩子们聚在一起,自然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苦了玲珑,她平日里最爱聊
天,今天脖子上却压了千斤重的黄金发钗。加上不敢弄乱脸上的妆和嫁衣,她只有呆坐
着不动。

  眼看吉时快到,楚影红将大小一干女子通通带出房门,只留何丹萍和女儿说些贴心
话。再过得一会,只听远处传来锣鼓丝竹声,红绸翻卷,俨然是花轿到了。场面一下子
就沸腾起来,喜气洋洋的唢呐,唧唧呱呱的看热闹的年轻弟子们,还有被一群人簇拥而
来地巨大花轿。

  玲珑被人扶上花轿,一行人吹吹打打,比过年还热闹。

  正厅里也是热闹非凡,点睛谷、浮玉岛连同其他交好地修仙门派都来人庆贺,光酒
席就摆了三十几桌。褚磊红光满面,与众客人寒暄,和阳等几个长老也忙着招待客人。
钟敏言胸前挂一朵大红花,笑得像个傻瓜--他在外面等着花轿到,也不过是一时半会
的事。他居然等得心焦无比。

  当然,等花轿到了,楚影红将红绸带送到他手里地时候,他不光笑得像傻瓜,而是
真地成了傻瓜。正要带着玲珑小心进大厅拜天地,忽听头顶风动,紧跟着何丹萍惊呼一
声,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有人来捣乱,出去定睛一看,却见何丹萍紧紧抱着一个年轻
女孩儿,那少女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人,正是禹司凤和璇玑两人。

  他俩因为担心柳意欢出状况,一直陪着他。方才刚刚御剑往少阳派急赶,好巧不巧
正赶上拜天地前夕。璇玑抱着娘亲说了几句安抚的话,这才笑吟吟地大声道:“玲珑!
六师兄!我们来啦!”

  玲珑激动得一把揭了盖头,红云一样扑上去,死死抱住她。眼泪汪汪地叫道:“死
丫头妳可算来了!我还以为我这种日子妳也忍心不回来呢!”璇玑赶紧用袖子小心给她
擦眼泪,笑道:“新娘子可不能哭,看看,妆都哭花了。”


  钟敏言心中难抑激动,走过去和禹司凤用手握手,低声道:“你终于来了!司
凤。”

  禹司凤笑道:“来的匆忙,没准备贺礼,实在是抱歉。只有口头祝你们永结同心,
早生贵子。”

  钟敏言哈哈大笑,抬手在他肩上使劲一拍,眉头微挑:“兄弟,你也一样!加把
劲!”

  玲珑激动之下扯了盖头哭花了脸,可是大大的的不守礼仪,不过在座都是修仙人
士,不太讲究这个,因此大家不过一笑了之,甚至觉得十分有趣。褚磊见璇玑回来了也
是心神激荡,不过眼下玲珑地大婚仪式更加重要。便朝璇玑点了点头,示意她过后再
叙。

  璇玑牵着禹司凤的手,排在人群里,满心感慨地听吉官高声叫道:“吉时到!一拜
天地--”

  那一对新人盈盈下拜,从此成就一段姻缘佳话。禹司凤见璇玑又是羡慕又是赞叹,
便柔声道:“我们也会有这一天地。”璇玑面上微微一红,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惶恐,
握紧他地手,低声道:“真的吗?”禹司凤轻道:“一定会有。不管要我求多久,也要
求得妳爹娘同意将妳嫁给我。”

  璇玑吸了一口气,眼见玲珑和钟敏言幸福地模样,居然在这一刻觉得委屈且心酸。

  “司凤,”她声音微微颤抖,“你别提亲了。我们就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不在
乎嫁衣仪式,只要在一起就行了。你别提亲,我心里害怕……”

  禹司凤在心里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指。柔声道:“不管怎样,咱们绝不分开。”

  璇玑微微点头,不错,不管爹爹他们同不同意。反正她和司凤是再也分不开的,就
算无法像玲珑一样得到长辈的祝福,她也不愿分开。其实她已经能感觉到在场诸人对禹
司凤的那种看不见的排斥与隔离,甚至对她也有那种排斥,虽然没人说出来,甚至那种
感觉也十分轻微,但她心中还是很难过。

  他们两人已经成为许多人眼中的异类了。

  拜完天地之后,玲珑便被送进洞房。临走时她对璇玑招了招手,璇玑立即会意,是
要她跟着去洞房,有话想和她说。她看了看禹司凤,他笑道:“去吧。不用担心我。还
要和敏言喝酒呢。”

  璇玑这才跟着一群女眷朝洞房走,走了两步,不防有人在后面握住自己的胳膊,她
回头,却见何丹萍满脸慈祥地看着自己。她叫了一声:“娘。”依恋地靠在她身上。

  何丹萍挽着她,一路只问这两年她在何处,经历了什么事,吃地好不好,有没有累
到。一直走到洞房门口,她才突然说道:“妳和司凤……你们是不是已经私定终身
了?”璇玑没有犹豫,她早知道会有这一问,当即点头。

  何丹萍神色黯然,低声道:“爹娘都知道妳喜欢他,不过他是妖,当日许多人都亲
眼看见了地。妳又是少阳派掌门人地女儿,若是与一只妖在一起,岂不是让天下笑话
妳,更加笑话整个少阳派吗?”

  璇玑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才沉声道:“娘难道以为我就是普通人而不是怪物
吗?”

  何丹萍一下子被堵住,再也说不出话来。璇玑推开洞房门,又道:“不管他是妖还
是人,我只知道他是禹司凤。不会因为他不是人而笑话他,那等于是笑话过去地自
己。”

  门轻轻关了,何丹萍在门外怔了许久,才缓缓摇头,长叹而去。

  璇玑走进洞房,只觉入眼地全是喜气洋洋的红色,方才送玲珑进来的女眷们应当已
经散了,她那今天做新娘子地姐姐正倚在床头发呆,盖头揪在手里,脸上居然有泪痕。

  璇玑微微一惊,急忙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哭什么?谁欺负妳了?”

  玲珑摇了摇头。反手轻轻抱住她,颤声道:“璇玑。我……我有许多话想和妳说,
两年没见了……很多话除了妳我都不知说给谁听……可是,现在见到妳了,我却不知怎
么说……”

  璇玑吃惊地看着她。半晌,玲珑才垂泪道:“我……我这两年几乎每天都会梦到那
个……那个乌童……很可怕。我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梦里我觉得他好可怜,心中无比
后悔,醒来之后又觉得这一切太荒谬可怕……”

  “妳……梦到他什么?”璇玑轻声问着。

  玲珑轻道:“每次都是一样的场景,我在一个湖里洗手,他从水里窜出来拉我下
去……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没用。妳说……妳说他会不会是阴魂不散缠着我?”

  璇玑安抚地拍了拍她地肩膀,柔声道:“放心,不会的。我上次去阴间,他早就被
判官断刑啦。妳只是心神不宁一直想着他而已。时间长了妳一定会忘记他地。乖,别哭
了,新娘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她替玲珑擦掉眼泪,忽听她轻声说道:“罢啦,不管他是缠着我也好,我对不起他
也好,都是孽缘。我当年不该……如果早早自杀,也没如今这么多烦恼。”

  璇玑无话可说。半晌,玲珑又道:“白天我脑子里只想着小六子,晚上做梦却只想
着乌童,我真是个坏女人。”

  “别这样说……”璇玑还想再劝,忽听门外一阵喧嚣。看样子是新郎和众多宾客进
来闹洞房了。她捏了捏玲珑的手,低声道:“我一定会把这事弄清楚,如果是乌童缠着
妳,我替妳解决!乖乖做新娘子,不要想那么多!”

  玲珑点了点头,把盖头蒙上。璇玑急急推门出去,却还是迟了,和走在最前面红光
满面的钟敏言撞在一处,她险些摔倒。钟敏言急忙扯住她,满身酒气就笑问:“如何,
悄悄话说完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璇玑赶紧点头。钟敏言在她肩上一拍,又笑:“不知何时能喝到妳和司凤的喜酒?
赶紧吧!”他简直是春风满面,笑吟吟地进了屋子。后面的宾客也适当地进去闹一闹,
增加气氛。璇玑见禹司凤站在屋外看着自己,便微笑着走过去,问道:“司凤,上回你
们去阴间的那个指环还有吧?回头再陪我去一趟阴间,好吗?”

  禹司凤没问缘由,直接点头。

  她要好好看看那乌童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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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七章 花开万景(七)


正厅那里觥筹交错,正是火热朝天的时候,一干年轻人都跑去闹洞房了,褚磊这些老一
辈的便在席上饮酒畅谈。见璇玑和禹司凤来了,东方清奇第一个挥手:“小璇玑!司凤!
来坐!妳这小丫头,胆子可真大,一声不吭跑出门,一去就是两年,妳爹娘担心地头发
都白了!”

  璇玑有些不好意思,端着酒杯只是笑。东方清奇又道:“今天妳姐姐大喜,咱们捞着
一杯喜酒喝。啥时候能喝到妳和司凤的喜酒啊?”说罢众人都笑了起来。璇玑脸红不答,
偷偷那眼去看褚磊,不知他有什么反应,见他面上波澜不惊,既不笑也不恼,心头顿时
凉了大半。

  看来司凤是妖的事情,他们还不能接受。旁人无关痛痒,自然能拿来开玩笑,但爹
娘肯定不会赞成自家女儿和妖怪混在一起。想到这里,她不由如坐针?,浑身都不舒服起来。

  那有眼色的见褚磊的神情,便明白了,当即纷纷离开酒桌去别桌敬酒,给他们父女
二人一点单独说话的空间。褚磊端起酒壶,替禹司凤斟了一杯酒,两人默默无言地对饮
了一杯。良久,褚磊才低声道:“司凤。离泽宫那里……”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傻子也明白
他的意思。

  禹司凤轻道:“晚辈已经不是离泽宫的人。以后也不会是。”

  褚磊没有说话。半晌,又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年轻人,就一直孤零零地漂泊下
去?”

  禹司凤淡淡一笑,柔声道:“晚辈于药石一道颇有兴趣,立志做个大夫。”

  褚磊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应当胸有大志,就算不能成就大业。至少也应当闯出
个名堂来,与世无争说穿了就是懦弱。”

  这话说得甚是刺耳,璇玑险些把酒杯给捏碎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褚磊却彷佛没
看到她一样,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禹司凤在桌子下按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两下,以示
安抚,面上却不卑不亢,说道:“纵然是百年霸业,亦有油尽灯枯的时候。晚辈斗胆,窃
以为人生在世,图的不过是逍遥二字。晚辈并没有雄心壮志开创第二个离泽宫,以后也
不会有。”

  褚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低声道:“司凤。我曾以为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禹司凤笑道:“前辈谬赞,大事小事,百年之后都是过眼云烟而已。”

  褚磊似是有所触动,想了一会,才道:“亭奴先生也这样说地,你小小年纪,却这样
豁达,也不容易。”

  说到亭奴,璇玑终于忍不住插嘴:“爹,亭奴在哪儿?怎么没看见他?”

  褚磊说道:“他一年前便离开了少阳派,据说是回归东海之滨。我们见他去意已决,
便没有阻拦。”

  东海之滨?是亭奴的家乡吗?原来他也走了。璇玑忽然感到一阵奇异的寂寞,腾蛇
走了,亭奴走了,柳大哥也不愿来,看那怪异地样子,大约也快失踪到不知什么地方
去。所谓大家永远在一起,真的只是个梦想而已。

  就像眼下热热闹闹的喜宴,无论大家怎么闹,怎么欢畅,最后都会散席,回到自己
的世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地,她的天地呢?璇玑抬头看一眼禹司凤,他正微笑地和
褚磊说话。是了,她的天地就在这里,就是他。

  她地心情突然又变好了,正要自斟自饮。忽听褚磊说道:“璇玑,这次回来就不要走
了吧。如今少阳派损失两位七峰长老,派中其他人暂时没有资质能够顶替。我和其他几
位长老商量了一下,觉得妳能力出众,完全可以担任七峰长老之一,妳考虑考虑。”

  璇玑惊得险些把酒杯给打翻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爹……你、你是说我?
我做七峰长老?!”

  褚磊点头:“妳身负绝技,日后少阳派交给妳我也放心。除了妳,还有更适合的人选
吗?”

  璇玑嗫嚅道:“不……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做长老……我、身负绝技什么地……我想自己根
本不适合做长老……”她简直不知道怎么说,说得乱七八糟。

  褚磊道:“处世做人可以学,功力和天赋却是学不来的。妳出生前夜我做地那梦,果
然预示着妳身份不凡,将来必然有所大成,少阳派自然是要交给妳才好。”

  璇玑吃惊得话也说不出来。她要做七峰长老?成为少阳派的领袖人物?四处看看,
这偌大地少阳派,以后由她来执掌?闹洞房的那些年轻人回来了,很多人都在偷偷看着
她和禹司凤两人,眼神怪异,目光一和她接触,立即低头或者转身,装出不在意的模
样。唯有杜敏行对她微微一笑,眉眼间甚是慈和。

  在许多人心里,禹司凤是妖怪,她也不是人。虽然他们都不说,但那天妖魔来袭地
时候,她纵火御敌,不慎烧死了一个同门弟子是事实,无数人都亲眼目睹的。人们总是
会对拥有超凡力量的人产生畏惧排斥地心理,尤其是杀人者。纵然亲密的人不会在意,
但其他人一定会不舒服。

  她不想被当作一个怪物,更不想禹司凤在众人怪异的眼神中过活。

  于是璇玑摇了摇头,低声道:“爹爹,对不起,我不能……”

  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三人都是一惊,却见厅内的宾客都朝外跑
去,而方才还蓝天白云的晴朗天气,一瞬间竟变成了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璇玑见那闪
电似血一般红,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拔腿便奔出去,褚磊和禹司凤急忙跟上。

  出地厅门,只觉狂风乱石扑面而来,那血红的雷电夹杂着飓风,在峰顶肆虐。褚磊
急忙吩咐弟子们将宾客请进大厅,将厅门关闭,另派其他弟子结成小队,在七峰巡逻,
一有可疑情况,立即前来通报。

  匆忙间,雷电已经劈到头顶,刺刺啦啦,好似聚集力量,在半空中闪烁,迟迟不
落。璇玑眉头紧蹙,盯着头顶地乌云,它们惊惶地旋转着,突然被无形的大手撕裂,露
出藏在乌云后的一只天眼。又是天界的人来监视她?!璇玑正要御剑升空,袖子却被褚
磊扯住。他沉声道:“别去!璇玑!不要和天作对!”

  她吃惊地看着他。他又道:“不要和天作对!”

  璇玑抽出手,低声道:“我不作对,只是看看。”话音一落,人已经飞至半空。崩玉
在手上一晃,作势要抛上去,那天眼果然瞬间便消失了。胆小鬼!她在心里骂了一声,
忽见四周雷电穿梭,好似一张血红巨大的电网,将她网在中心。巨大地闪电蓄势待发,
一旦劈下,下方的正厅只怕立即便会烟消云散。

  璇玑大声道:“是谁来找我麻烦?用凡人来做威胁,太卑鄙了!”

  话刚说完,只听头顶一个阴沉地声音冷道:“天帝圣旨到,罪人!还不速速跪下接
旨?!”璇玑急忙转头,只见周围弥漫的乌云渐渐褪去,露出后面一个金甲巨人,横眉冷
目,威武不凡,手里端着一个金色地卷轴,想来就是圣旨了。

  璇玑本想质问他,在凡间又是雷又是电又是飓风,到底想逞什么威风。然而褚磊的
话突然在耳边响起:不要和天作对!她心中一凛,他到底是不同,竟猜到了她下界轮回
的理由。不要和天作对,是要她这一世顺从一些吗?

  她膝盖一曲,跪在剑上。低声道:“璇玑……接旨!”

  那金甲巨人却不念,傲慢又矜持地说道:“罪人!妳地党羽呢?速速叫来。一同接旨!”

  璇玑有些恼火,一直被他罪人罪人地叫。不过她还是压抑了怒火,沉声道:“我没有
什么党羽!一直都是一个人。你念吧!我听着呢。”

  那金甲巨人冷笑一声,“鼠辈也敢与天斗!罪人接旨!兹有罪人褚璇玑,扰乱阴间秩
序,勾结同党,意图谋反。即刻捉拿回天庭审问!并有金翅鸟柳意欢,鲛人亭奴,一犯
下盗窃天眼之重罪,一犯下连坐之罪,即刻带回天庭一并审问!”

  璇玑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意图谋反?!谁谋反?”

  那金甲巨人将圣旨收回袖子里,傲慢地说道:“这个妳得问问自己了!废话不多说!
好生上天庭辩解吧!”他取出捆仙绳,正要套住璇玑,不防她手中寒光一闪,快得惊人,
等他反应过来地时候,脖子上已经冰凉。被她用剑抵住。

  他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大约是从未遇到胆敢违抗上论地人,脸都绿了,颤声道:“罪
人!放下剑!妳好大的胆子!想被打入无间地狱吗?!”

  璇玑深深吸了一口气,调整紊乱地思绪,她现在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浆
糊。天地良心!她什么时候谋反了?难道说没有杀死无支祁,甚至和他有说有笑就叫谋
反?柳意欢偷天眼的事情就更奇怪了,怎么过了十几年才开始算这笔帐?至于亭奴的连
带罪就最莫名其妙,他做了什么事情又是连带罪?

  她突然想到腾蛇的异常离开,心中有如电光闪过。大声道:“你告诉我,腾蛇怎么样
了?!”

  那金甲巨人脸色难看,厉声道:“大胆妖孽!居然敢质问本官!”然而脖子上的剑又
贴紧了几寸,他深明定坤的厉害。只得说道:“……腾蛇与妳有契约,自然早早就服罪了!
他自己主动认罪,白帝又替他求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妳休得意,与上界作对,抗
旨不遵是什么后果,妳很快会知道!”

  璇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比他还难看。腾蛇那卑鄙小人!果然是嗅到危险的风声,自
己先逃走了!她从来不承望他能与自己共患难,不过遇到灾难居然自己先跑,也委实太
让人寒心!

  那金甲巨人见她半天不说话,又道:“对了,下界地时候,白帝让本官给妳带话,妳
身为上界战神,不得有私欲。此刻幡然醒悟也罢,倘若执迷不悟,金翅鸟禹司凤也要一
并问罪!”

  谁知话未说完,璇玑却冷笑一声,他脖子上骤然一松,却是她放开了他。崩玉在她
手中飞速转了起来,为她轻轻一抛,清叱:“起!断!”它登时闪电般窜了出去,飞到半
空,猛然伸长。“呼”地一声,将困在她身体周围地电网削断。

  金甲巨人见她如此厉害,骇得倒退数步,眼看便要隐入云端,谁知她忽而抢步上
前,脖子上又是一凉,被她用剑抵住。他吞了一口口水,色厉内茬地问道:“大胆!妳要
做什么?!”

  璇玑想了想,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我不会杀你,也没有谋反,我想这事大
概是个误会。麻烦你回去通报一下,不用派人来捉我,也不需要用别人来威胁我。假以
时日,我一定回天庭说个清楚!”

  说罢将他一推,那金甲巨人就是再托大,也不敢逗留在此地了。立即收走雷电风
暴。眨眼便消失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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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二十八章 均天策海(一)


璇玑降下云头的时候,发现正厅门口围了许多人,见她下来,纷纷避让后退,二师兄三
师兄他们甚至低头避开她的眼神,神情尴尬。她心中难受,咬了咬嘴唇。褚磊早已急问
道:“什么事?!妳怎么将天神赶走了?”

  她本想讲实话,忽而转念想到这实话一说,只怕爹娘都要吓个半死。在他们眼里,
上界是永不可迕逆地,她不但抗旨不遵,还把传旨的神官给赶回去,真正是大逆不道,
于是话到嘴边就成了:“……也没什么,天神下界视察而已……”

  褚磊明显不相信,但她咬死牙关不说,他也没办法。正乱糟糟的时候,却见钟敏言
和玲珑两人惊慌失措地跑来,连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俩在洞房火烛这等旖旎时刻遇
到天神下凡,委实不容易了些,大煞风景。

  璇玑忍不住“哧”地一笑,道:“没事啦!鸡皮蒜皮的……小事而已。”

  这当然不会是小事,简直是大过头的祸事。她自己都不知道把神官赶回去之后,天
帝会不会勃然大怒,立即派上一群天兵来抓她,这一夜委实过得提心吊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汗流浃背。一时忍不住想提剑守在半空,来一个
她杀一个,一会又恨不得时光倒流,她乖乖跟着那神官去到天庭,省得给爹娘带来无妄
之灾。今夜乌云弥漫,没有月光,屋子里漆黑一片,这种黑暗简直令人窒息。她将手指
放在嘴里,用力去啃,完全无措。

  窗棂上突然被人轻轻一敲,那一声如此轻微。然而听在她耳里却像打雷一样,她噌
地一下跳起来。握紧崩玉,手心里汗水淋漓,心跳得几乎听不见呼吸声。外面那人低声
道:“璇玑,妳睡了吗?”是禹司凤的声音。

  她一听到他说话,全身犹如虚脱一般。顿时软了下来,挣扎着奔过去推开窗户,不
等他跳进来,便狠狠扑进他怀里,颤声道:“司凤!司凤!”

  禹司凤紧紧抱住她。反手关上窗户,将她抱上床,抚上她的脸,只觉她额头上全是
汗水。他低声道:“是天界出事了?我看今天来的那金甲巨人是传令官,专司传旨报令,
上界有什么旨意?”

  璇玑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诉说,良久,才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后来。
忍不住哽咽失声,轻道:“怎么办?司凤!我、我一个冲动就把他赶回去了!他们……他们
会不会派天兵来抓我?我家人……会不会也连坐罪?”

  禹司凤将她的脑袋紧紧靠在胸前,柔声道:“不会的,别乱想。上界不会胡乱惩罚凡
人,妳不用担心少阳派的事。”

  璇玑深深吸了好几口气,颤抖的呼吸才渐渐平静。禹司凤又道:“看起来,竟有点秋
后算帐的味道,连亭奴也不放过。莫非是无支祁卷土重来了?”

  璇玑摇头道:“我……不清楚。无支祁不是还待在阴间没出来吗?”

  禹司凤没说话,不知想些什么,璇玑也不知该说什么,靠在他胸前,听着他胸膛里
稳重有力的心跳,似乎就是最大地安慰了。良久,他突然问道:“璇玑,自己前世地事
情,还记得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跟着又摇头,最后低声道:“有时候很清楚,想也不用想便知
道来龙去脉。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完全是陌生人的事情。和我没关系……说不出是什么样的
感觉。倘若我不去想,它便藏在里面,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旦去想了,便再也挡不
住……那感觉……像……像……”

  像决堤的洪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一直冲过来,冲过来,将她这半生的回忆全部
洗刷,她好像不是她,不知道是谁,有一种压抑不了的苍茫和暴戾的感觉,就像在身体
里藏了一把锋利的冷刃。于是她只有不去想,装作不在意。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前世,那
不是她褚璇玑,那些与她无关。

  禹司凤抓着她的肩膀,低声道:“妳记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突然犯错被罚下界历
劫?”

  璇玑努力地想了很久,终于摇头:“不……我不记得。好奇怪,有些东西一下子就想起
来了,有些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禹司凤沉吟道:“我猜事情大约与妳被罚下界有关。妳不是说后土大帝他们一直等着
妳去杀无支祁吗?了结这段因缘。可是妳却违背了天意,不知造成了什么严重后果,于
是才有旨意来抓妳。”

  璇玑黑白分明地眼睛怔怔看着他,似是在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禹司凤摸
着她的长发,柔声道:“不用去想了,时候应当还未到。就算妳这次抗旨不遵,上面也没
那么快来捉妳。何况腾蛇在上面……”

  话未说完,璇玑便沉声道:“别提这个名字!我宁可从来没认识过这么无情无义的人!”

  禹司凤有些默然,过了一会,才道:“他不是这样地人,妳应当比我清楚。”

  璇玑又委屈又激动,想起腾蛇一声不吭自己跑回天上认罪,将她撇下不管,连个警
告都没有,不由怒从中来;然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他这两年没有任何怨言地陪她东奔西
跑找禹司凤,她失落迷茫的时候,都是他陪着自己,却又恨不起来。

  良久,她才恨恨出声,叹道:“算了……不管他是什么样地人……反正他已经走了……”

  禹司凤突然想起大半年前那个火烧云的黄昏。腾蛇面色犹如冰雪,从认识以来,他
从未有过如此正经的表情。进门劈头第一句话就是:“老子要走了。”

  禹司凤以为他又打算出去找吃的,只随意点了点头,谁知腾蛇又道:“以后能不能
见,还看天意。善自珍重吧。”

  他这才品出点不同地味道,奇道:“你要去哪里?”

  腾蛇一本正经地说道:“上面要出事,我得回去拖上一拖。只不知能拖多久,你们莫
要管我。”

  禹司凤那时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以为是他自己私自下界被人捉住把柄,他又不
喜欢过问旁人的私事,只点头道:“事情已经这般严重了吗?”

  腾蛇当时一定是犹豫着想说出来,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他却没说。只道:“老头子们
生气了,大概很严重。”后来璇玑出来了,他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后来,他执意要离
开,把璇玑气得大哭一场。

  如今回想这些事,终于为他捉住一些蛛丝马迹。腾蛇当时一定是先知道了上界要捉
拿璇玑的事情,就在他离开璇玑去镇子上找吃的那三天,变故一定发生在那三天。想来
他一定是遇到了传话的人,以为这事自己能摆平,便不打招呼自己回去了,谁知结果却
是当作同党被抓。那传达旨意的金甲巨人故意提到腾蛇,一定是为了震慑璇玑,结果她
气急败坏之下居然抗旨,大约也是上界想不到的反应。

  “璇玑,睡了吗?”禹司凤低头轻唤怀里地少女。她半天没说话,鼻息渐沉,像是睡
着了,被他叫了一声,立即睁开眼睛,迷迷濛濛还要装出清醒的样子。大声道:“没睡!”

  禹司凤不由笑了起来,在她鼻子上一捏,低声道:“先别睡了,咱们准备走吧。”

  璇玑揉着痠涩的眼睛,喃喃问道:“去哪儿?”奇怪,刚才她一个人死活睡不着,禹
司凤一来她就全然放松,瞌睡虫也跑了出来,只觉目畅骨软,睏得不行。

  禹司凤替她披上外衣,整了整头发,跟着一把抱起。道:“我们得离开少阳派,如今
上界要捉拿的人是妳。妳不能留在这里,省得给他们找麻烦。”

  璇玑顿时惊醒。所有瞌睡虫一飞而光,挣扎着跳下地,飞快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趁
着暗夜深沉,再一次偷偷溜下少阳峰。她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做贼地人。每次都是静悄悄
地来了又走,连招呼也来不及打。

  一直下了山,她回头眷恋地望着黑暗中高耸入云地少阳峰,低喃:“才来了一天不
到。玲珑刚刚大婚,明天他们找不着咱们,可得多伤心……”

  禹司凤揽住她的肩头,道:“以后若有机会……还能回来的。”

  若有机会……他们真的还有机会吗?两人都不知道答案。

  按照禹司凤的说法,尽量往人多噪杂的地方投宿行走。这样天界的人就不方便随便
抓人,毕竟任何事情牵扯到凡人,都是麻烦。

  当他们大白天投宿在山下一家客栈中地时候,璇玑倚着他地胸膛,快要睡着,睡前
喃喃说着:“司凤……司凤我绝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

  禹司凤叹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咱们先去庆阳找柳大哥,只但愿不要去迟了。”他说。

  结果这句话让璇玑地瞌睡虫再次跑光,说什么也睡不下去,两人只得匆匆忙忙结了
帐,急急朝庆阳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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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59]mm动作真快。。。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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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二十九章 均天策海(二)


 


出乎意料,两人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十万火急地赶到庆阳,却在妓院里轻松抓
到正在喝酒调情的柳意欢。他见到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两人,半点也不惊讶,居然拍着
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禹司凤脸色发白,走过去急急抓住他的袖子,沉声道:“大哥!天界有派人来找你
麻烦吗?”

  柳意欢也不知喝了多少酒,完全的醉态可掬,两眼发直地瞪着他,半晌张嘴打了个
大大的酒嗝,抬手用力拍着禹司凤的肩膀,笑道:“小凤凰又回来了!来,喝酒……喝
、喝酒!”

  禹司凤见他醉得厉害,只得胡乱答应几声,被他死乞白赖地灌了一杯酒,呛得险些
喷出来。璇玑见他还要折腾,毫不客气,上前在他后颈上一个手刀,柳意欢哼也没哼一
声就晕倒在地。

  “璇玑!”禹司凤哭笑不得,她却拨了拨头发,说道:“走!去客栈!”他两人一
天一夜没睡,就在少阳庆阳两边奔波,加上天界的事情,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眼下见
到柳意欢平安无事,心里悬着的第一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那一瞬间,两人都觉得腿软
,互相看一眼,苦笑起来。

  禹司凤将柳意欢扛在肩上,两人从妓院二楼窗口跳了下去。到了客栈,两人不管三
七二十一,先把柳意欢用绳子从头捆到脚,省得他酒醒了就跑。跟着倒头就睡。这一觉
足睡到月上中天,半夜三更才醒。

  禹司凤最先醒过来,起身第一件事就是转头看捆在躺椅上的柳意欢。屋里没有点灯
,阴沉沉的。隐约见到躺椅上人影幽幽,他松了一口气,回头见璇玑缩在床地角落里,
睡得正香,他替她掖好被子,径自下床洗了把脸。

  躺椅上的柳意欢一动不动,彷佛连呼吸声都没有了。禹司凤忽然觉得心惊,走过去
低声道:“柳大哥……”

  良久,黑暗里才传来一声叹息,柳意欢的声音听起来很远,很轻:“你们不应该回
来。和天界较劲。说到底吃亏的会是谁?倘若你二人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还安心些。”

  禹司凤沉默片刻,低声道:“凡事不是躲起来就能解决地,就算我和璇玑真的能躲
开天界追捕。大哥是要我们以后一辈子就活在内疚悔恨中吗?”

  “内疚个屁!”柳意欢突然发起火来。“老小从小就告诉你,做人要自私冷血!你
他妈都学到哪里去了?!要学人家玩要死死一起的招数?你以为老子喜欢这招?我告诉
你,如果今天咱俩位置对调,老子鸟不都鸟你!早走人了!”

  禹司凤无话可说,柳意欢喘了几声,又道:“眼下不是玩什么同生共死的时候,跑
一个是一个,都留下来,就都他妈的玩完!是啊,你是十二羽,那丫头是战神,放到天
界是什么?屁都不是!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在这风口浪尖跑来找我?老子地脸都给你丢尽
了!”  他骂得实在难听,禹司凤叹道:“大哥……”

  “谁是你大哥?!”柳意欢难得发一次狠,简直比褚磊发怒还厉害。

  “逃走可不是我的个性!”床上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跟着案上的蜡烛被点亮,璇
玑笑吟吟的脸映在烛火后面,眉目如画。柳意欢和小女孩不晓得怎么说狠话,只得不理
。璇玑笑道:“要说话,怎么不点灯?黑漆漆的,很好玩吗?”

  她起身将桌上地烛台也点亮,屋里顿时亮堂不少,三人地样子看上去都有些狼狈,
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好像刚才和人干了一大架。璇玑坐在柳意欢身边,说道:“柳大
哥,我明白你地意思。不过要怎么做,是我的事。可不是为了你或者是谁去死,就算死
,也是我自己选择的。”

  柳意欢面如死灰,嘴唇抖了两下,轻道:“年纪轻轻,不要说死!”

  璇玑低声道:“不,不管是什么年纪,都不该轻易说死。你们都要我不可以和天斗
,可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和他们对着干地想法,一点都没有。所以,我也不会乖乖接受他
们栽给我的罪名,这件事,我一定要说个清楚。”

  柳意欢“嗤”地笑了一声,淡道:“说清楚?和谁说?妳以为天界地那些神仙会耐
心听妳说理吗?”

  璇玑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最后他们还是要杀我,至少我们曾经拚命努力
过,我不想莫名其妙就死掉,或者继续受什么惩罚,我不愿意那样,柳大哥。”

  柳意欢抿紧嘴唇,不说话了。禹司凤忽然说道:“不错,我和璇玑的想法一样。什
么努力也不做,呆呆缩着脑袋等别人来砍,我无法接受。”

  屋子一时陷入奇异的沉寂中,不知过了多久,柳意欢突然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
道:“你们俩到底要把我捆到什么时候?老子腿脚胳膊全麻了!”

  禹司凤赶紧给他解开绳子,想到他俩当真是胆大妄为,就算柳意欢再怎么没大没小
,他也算是个长辈,他们居然做出捆绑长辈的行为来,委实可怕,然而不知为何又那么
好笑。

  柳意欢见他嘴角有一丝笑意,便翻了个白眼,“给我端点水和吃的过来!要饿死老
子吗?”他现在俨然成了老爷,指使两个小辈给他忙上忙下,好不容易伺候他梳洗吃喝
完毕,两人也稍稍整理一下,璇玑正打了水洗脸,忽听柳意欢说道:“我这天眼,也到
了该还回去的时候。放在我身上,渐渐不能控制了。”

  什么叫不能控制?两人都诧异地看着他。柳意欢缓缓摩挲着额头上那个小肉缝,不
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才又道:“天眼能让我看到许多前因后果,只要是我见过的人
,无论是否万里之遥,我都会知道他即将遭遇什么,曾经遭遇什么。几乎没有我看不到
的事情,但,只有几件事我看不穿,知道是什么吗?”

  他定定说道:“我看不到自己地过去和未来,也看不到璇玑妳的过去与未来。这说
明天眼也不是万能的,天眼自然出自天界。那么对天界便没有一点作用。所以,关于这
件事的结尾,我也看不到。”

  说到这里,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也不能说完全看不到。我说地失
控,便是指这个了。我有强烈的不祥预感,天眼偶尔会在梦境中透露一些事情给我,譬
如我会被天界抓起来,处以极刑。但真切的东西却看不见,它不听我的使唤,在梦境中
向我发出警告。我无法控制它。而且,我的妖力一年不如一年,想来拥有天眼是要付出
代价的,拥有它多久,便要付出多少代价,我地妖力被索要光之后,剩下的只有我的健
康和生命了。于是我想,是时候将它取下了,我至少还得留着一条命去看女儿的转世…
…”

  禹司凤听他提到女儿,便低唤了一声:“大哥,你女儿还没转世吧……至少等她转
世……”

  柳意欢低声道:“或许等不及了,说到底我还是个自私的父亲,每每都是为了自己
地事情弃她不顾,就算她转世,我也没脸面去照顾她。”

  他叹了一声,抹了抹脸,又道:“天界这次地事,我用天眼没法看,也和你们一样
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发生了,不如给你们说说大天眼和小天眼地区别吧。我这个就是小
天眼,知悉万物的因缘结果。还有一种大天眼,璇玑妳应当见过,那次在少阳派,那天
上裂开地,便是大天眼了。诸神有事没事就用它来看看凡间或者阴间,那是无论相隔多
远,都可以一瞬间看到下界情况地大天眼。既然用上了它,我想上界一定有人随时监视
你们,不管去什么地方,大天眼都能看见,所以我说……让你们逃,其实也没有意义。


  他苦笑起来。

  禹司凤沉吟半晌,突然说道:“我倒有个主意,眼下再赶去东海之滨,只怕也来不
及了,何况东海太大,鲛人生活在水里,一时根本找不到。不如咱们直接去阴间找无支
祁,他应当还没出来,否则离泽宫那边不会没动静。倘若他肯帮忙,那再好不过,请他
照看柳大哥和少阳派,顺便去东海找亭奴。我和璇玑,就去昆仑山。”

  柳意欢一听无支祁的名字,脸色顿时一黑,哼了一声:“他肯帮忙?石头也会开花
!还嫌不够麻烦?非要扯上这么个会来事地人物!”

  禹司凤笑了笑,“大哥对他有偏见,我倒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和璇玑前
世也有一定牵扯,璇玑被罚下界历劫,说不定便是因为他,于情于理,他都亏欠她。他
若肯帮忙,倒真是了却最大的心愿了。”

  柳意欢只是冷笑,并不说话。璇玑急忙说道:“好啊!这个主意好!我同意!咱们
马上就去阴间!”说罢她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两枚玄铁指环,道:“这是上次我和……
腾蛇去阴间时留下的,就是以前六师兄在不周山做眼线的时候带回来的。司凤那边应当
也有两枚吧?你和柳大哥也去过了阴间。”

  禹司凤也掏出两枚指环,想了想,皱眉道:“只有四枚,如果无支祁答应的话,咱
们这边可是五个人啊,加上紫狐。”

  柳意欢又哼了一声:“那死猴子若没有点本事,怎么会让天界那帮神仙如此忌讳?
小小不周山哪里能困住他!神荼郁垒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眼下均天环和策海神


钩都在他手里,要不怎么说那帮神仙柿子捡软的捏?不去找他,反而来找咱们的麻烦?”


  “策海神钩?”璇玑耳朵尖,“那是什么?”


  “听说是这两样都是不得了的神器,均天环以前被金翅鸟当作圣物,用来提升妖力
,那策海神钩嘛,就是无支祁本人持有的东西了,没人能逃过策海一钩,那玩意
很不得了。”


  璇玑“哦”了一声,回想那次在阴间见他,好像没看到他身上有什么钩子,他
藏在了

什么地方?


  柳意欢突然一皱眉头,又道:“我很早以前听过一个传说,均天策海本是一个天神
的宝物,不过后来那天神不知为何失踪了,宝物却留了下来,迥了很长时间不知怎么的
又流落到凡间,被人拿走。那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姑且不说,均天策海却是真正存在的
,到底不是下界之物,离泽宫想要回均天环,只怕后患无穷。”


  璇玑拍手笑道:“柳大哥,你别再啰嗦啦!再说下去天都亮了,咱们快走吧?先去
阴间,回头我和司凤还得去昆仑山呢!……对了,为什么要去昆仑山?”


  禹司凤眉头微微一挑:“那是天帝在下界的花园,天光开阖的时候,有天梯可以去
天界。这事总要找上面的人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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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均天策海(三)


  俗话说得好,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干柴那个烈火,天崩那个地裂……这等套戏虽
然恶俗,但紫狐无时无刻不在心里盼望着它会发生。从无支祁大大方方开口让她留下来
陪他开始的那一刻,她就一直用如狼似虎的眼神窥视他。

  倘若他下一刻就上来抱住她,贴着耳朵说一些甜蜜的情话,跟着解开她的衣裳--
嗳呀,这可怎生是好?她简直期盼得口水都要流出来。眼下她可不是以前那毛茸草的狐
狸了,无支祁喜欢美人,她正投其所好。就这样娇怯怯地站在一旁,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不信他不动心--这不,他不是走过来了吗?

  “小狐狸。”他温柔地抱住她,吐息在她面上,令人陶醉。紫狐故作娇羞地抬头看
他,欲言又止,他也是欲语还休,半晌,才道:“妳眼皮抽筋了吗?怎么一直在眨?”

  紫狐呆住。

  他又道:“还是喜欢妳毛茸茸的样子,多可爱,抱着睡觉一定暖和极了。妳不能变
回去吗?”

  她还是呆。



  他还在说:“这鬼地方又阴又潮湿,待了千年,真是风湿病都要出来。快,用妳的
皮毛给我暖暖。”

  紫狐吞了一口口水,艰难地开口:“等……等等,无支祁,你不喜欢我变成人的样
子吗?”她不信他有眼无珠,赶紧扭着腰身转一圈给他看:“看!细腰长腿美貌如花,
你没长眼睛?!”

  “哦。一般般啦。”他抠着鼻孔,一副勉强勉强的样子,“我更喜欢妳毛茸茸的样
子。”

  “你这蠢货!”紫狐勃然大怒,一脚踹上他地面门。将他踢翻在地,跟着赌气跺脚
跑出去。外面还是老样子,白雾缭绕,什么也看不见。紫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
,心中一会委屈一会愤恨。

  反正他眼里永远不会有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啊啊啊啊?!她磨叽了半
天,没人理她,只得偷偷转头瞄进屋子,无支祁还维持着方才被她踹倒在地的姿势,动
也没动一下。

  这样地时刻,他会想什么呢?



  紫狐走了回去。一直走到他脑袋旁,轻轻坐下,毛茸茸的大尾巴“唰”地一下。甩
在他脸上--她果然还是变回了狐狸。“我……不是故意的啦。”她见无支祁一直不说
话。以为他生气了,只得委委屈屈地道歉。“也没用劲啊……疼吗?你、你别不理我…
…”

  尾巴突然被他一把抓住,紫狐尖叫一声,天翻地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哈
哈大笑地搂进怀里了,他的脸贴着她缎子一样柔软光滑的皮毛,左右蹭,一面叫:“还
是这样好!真暖和!”



  某些时刻来看,他真的像小孩子。

  紫狐挣扎了几下,终于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下巴贴在他胸口上,不动了。停了一
会,两人就像以前一样,天南地北地胡聊起来,千年的障碍彷佛一下子变得不存在,她
还是他可爱的小狐狸,他也还是她心中偷偷仰慕爱极的男子。

  是谁说过,两个人地关系中,谁先爱上了,谁就要多吃苦。为了那个人,会一再地
降低自己,最后一直埋进泥土里去,他会成为自己地整个世界。虽然这样地事实令她无
奈,但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她再也没有变成人形,知道他不喜欢。全天下所有女子在他无支祈眼里都是美女姐
姐,要亲要抱要蹭在一起,唯独她紫狐不是。从某方面来说,虽然令人绝望,但再反过
来思考,在他心里,她也算独一无二的,她还有什么不满足地呢?

  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既高飞,罗将奈何!命之不造,冤如之何?她等了千年,
想要地结局并不是如此,可是兜转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这便是她的缘法了,强求不
得。


 


  两年地时光很快就过去,在紫狐眼里就像只过了两天,或者两个时辰,一晃眼
便流逝掉。就像她昨晚做的梦,梦里与他携手千年,恩爱甜蜜,开花结果--也不过是
一场梦的时间,睁开眼,一切都不同。

  每天早上紫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无支祁衣服上把口水蹭掉,今天也不例外,用力
伸个懒腰,尖尖的嘴巴朝下面一蹭--嗯嗯?怎么是一堆湿漉漉的茅草?她嗖地一下跳
起来,吐出蹭进嘴里的茅草,左右看看,却见屋门大开,无支祁抱着胳膊站在外面仰头
望天,神情很是严肃。

  她几步就窜上了他的肩头,毛茸草的尾巴勾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问道:“你在看
什么?”

  “哦,我在夜观星象。”他说得可正经了。

  夜观?星象?紫狐抬头看看灰蒙蒙白茫茫布满雾气的天空,这里除了雾什么也没有
,哪里来的星象给他看?

  “现在是白天吧,你就会装模作样。”紫狐舔着自己的爪子,她是爱干净的好狐狸


 


  “笨。”无支祁指着自己的心口,道:“用眼睛就是花上一万年也看不到,用心
去看。……我有预感,那帮神仙要做一番事情了。”他肩胛处似有东西在灼灼跳动,隐
约竟拉扯出一丝疼痛,“均天策海也有反应了。”

  紫狐瞪圆眼睛看了半天,除了雾气还是啥也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跳下无支祁的
肩头,回头道:“用膝盖用鼻孔也看不出什么,算了。回去啦,这里阴沉沉的,有什么
好看。”

  无支祁回手扯住她的尾巴,道:“回哪里?咱们得准备走啦。”

  “走?”紫狐挣不脱他的魔手,气急败坏地大叫:“放开我!尾巴也是你能拽的吗
?!”

  无支祁硬是把她拉回来,勾在胳膊上挂着,笑道:“走啦走啦!是时候离开这鬼地
方了。千年都没吃什么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小狐狸,咱们出去喝上一千杯美酒再说!


  啊啊?真的要走?紫狐这才真正反应过来,抬头问他:“走去哪里?离开阴间吗?
可是……他们……”

  “谁管他们!老子要出去,谁敢拦?”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张狂放肆,“老子出
去,欠债地还钱,欠人情的还人情,该怎么逍遥怎么逍遥。拦我的,都别想活。”

  语毕。他纵身一跳,眨眼便消失在茫茫白雾中,只剩身后的小茅屋孤零零地立在
荒野里。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影缓缓浮现在茅屋前,一人贴着门缝看了一会。似是确
定人已经走了,低声道:“就这样放他出去,不知又要闹出多大地事端来。神荼郁垒只
怕要遭殃。”

  另一人并没答话,半晌。方压低嗓子道:“无法。旧绿法已尽,这新缘法究竟如何
,上天也不知道,且看他们如何做吧。”

  “那猢狲不是个省事的,若再次捣乱,又当如何?若他二人联手,又该如何?”

  那人沉默良久,道:“杀。”

  只此一字,便道尽所有。

  ………………………………………………

  将翱翔天空的苍鹰囚禁起来,有朝一日突然放开锁住牠的锁链,牠会有怎样的反应
?紫狐一直认为人的傲性是会随着时间与经历地推移而渐渐磨损的,起初无论怎样棱角
分明的性格,最后都会被打磨成光滑的面子。被摛获的苍鹰,会有大半宁可留下吃现成
地,选择忘却流连天空地自由快感。

  可是再见到无支祁脸上那熟悉的光芒时,她突然发现,时间在他身上几乎是停止不
动的。无论他被囚禁多久,都无比渴望自由,他眼里那夺人魂魄地神采,到今天也没有
褪色,令她神魂颠倒。

  和所有陡然重获自由地人一样,他在天地间欢畅地跳跃吼叫着,彷佛浩荡天地间,
只有他一人,都属于他一个人。他也不知翻了多少个筋斗,最后哈哈大笑,将她一把捞
起,纵身便跑,足尖在地上一点,飘飘欲飞。

  他们到底是怎么出阴间的,她也说不清楚,只是眼前原本雾气弥漫,突然就变成了
黑夜漫漫,腐朽气味地风拂在面上,那是真正的地狱的味道。“这是什么地方?”紫狐
死死咬住他的头发,防止被他颠下来,模糊地问着。

  不像是不周山,不周山虽然不分昼夜,永远是暗夜,但绝没这么黑,黑的伸手不见
五指。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腐烂的气味悄悄蔓延。待久了,简直要让人发疯。若不
是无支祁就在身边,她真是忍不住想尖叫。

  无支祁笑了笑,“这里是最底层的无间地狱,到了最后,就没有肉体上的刑罚了。
任何人往这地方一丢,无论多么强韧,最后都会无止境地发疯,痛苦不堪。”

  紫狐不由毛骨悚然。

  “没有希望--这才是世间最残忍的事,不是吗?”他笑着。

  他住的小茅屋就在无间地狱的最顶端,好在那里还有白蒙蒙的光,对任何人来说,
有光明,就有希望,所以他还没发疯,还活得嬉皮笑脸。

  “那帮神仙对我也算仁慈啦。”他将紫狐丢下去,她吓得尖叫起来,张口死死咬住
他的裤子,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你要干什么?!”她吼得声嘶力竭。

  无支祁蹲下来拍拍她毛茸茸的脑袋,柔声道:“抱歉,委屈妳一下。退开些,别靠
近,我有点事要做。”

  紫狐使劲摇头,咬着他的裤脚就是不放。无支祁只得放弃,站了起来,突然抬手在
左边肩胛处狠狠一抓,霎时间,万道光芒从他心口处绽放出来,犹如飘浮的绸带一般,
缓缓旋转,像黑夜里璀璨盛开的光之花。

  那刺目的光芒立即引起周围的躁动,深沉的黑暗里似乎有人在窸窸窣窣地说话,走
动,靠近。紫狐吓得瑟瑟发抖,那些看不见的东西是最让人恐惧的。恍惚中,只觉有冰
冷的手摸上她的脊背,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就在她尖声大叫的同时,无支祁的手上
多了一团剧烈闪烁的光芒,晃一下,顿时长了一人多高,隐约像一根弯曲的钩子。


  他漫不经心地笑着,将那钩子提在手里,耍两圈,莹莹流光飞舞,然而再强烈
的光芒,也无法突破无间地狱里深邃的黑暗他嘿地一笑,陡然一喝一声,纵身而起。

  紫狐只见到一道巨大的光芒在空中闪烁,像一条矫健的银龙。紧跟着,一声剧烈的
轰鸣,彷佛天地在一瞬间裂开一般,整个世界都开始震颤,那道光芒越拉越长,简直像
横亘在黑暗里的一根柱子。地面像陡然沸腾的汤锅,翻滚扭曲,她不管怎么用爪子抓紧
地面,都会被摔得七荤八素,滚来滚去,像油锅里的豆子。

  “刺啦”一声巨响,紧跟跟是轰隆隆,空空空,紫狐在地上不停翻滚,几乎要被那
剧烈又可怕的声响炸聋了耳朵。她死死捂住耳朵,在最后一刻绝望地抬头--那道光芒
撕裂开了整个黑暗!像初升的旭日,从一个月牙尖变成了辉煌万丈。光芒覆盖下,深邃
的黑暗里伸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无助地挥舞,是乍见光明的狂喜?还是畏惧?

  她闪过最后一个念头,再也受不了地面剧烈的震荡,晕了过去。恍惚中有人将她一
把抱起,脸贴着她柔软的皮毛,又叫又笑,像个孩子:“小狐狸!妳看!耍了好大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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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一章均天策海(四)


 他用策海钩干了什么,紫狐是不晓得,反正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出了阴间。高耸入
云的不周山,就在身边。阴冷的风,将远处的说话声送了过来,依稀是无支祁在和人唧
唧咕咕说着什么。

  紫狐刺溜一下跳起来,只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金甲神人,那姿势,那神态,那气
势,怎么看怎么像镇守不周山的两个神荼郁垒。不过神荼郁垒一直都是以万丈高大的形
象出现,这两个金甲神人……好像比普通人大不了一圈。

  无支祁抱着胳膊笑嘻嘻地站在两人对面,歪着脑依不知说些啥,紫狐三步两步跑过
去,窜上他的肩头,尖尖的鼻子畏缩地躲在他脖子后面,低声道:“无支祁……你、你
在和谁说话?”

  无支祁反手拍了拍她光滑的皮毛,并没答话,只说道:“关了老子那么多年,老子
没伤你们半根寒毛,不过小小打裂了不周山,不算什么大事吧?做神仙呢,不能太过份
,否则老子会怒地。老子一怒,自己也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们明白的。”他笑得
云淡风轻,一副我们是老哥们了你们都明白地样子。

  神荼怒道:“做妖呢,不能太嚣张。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个囚犯,你现在是逃命!搞
得惊天动地不是挑衅是什么?不周山是说打裂就打裂的吗?!”

  无支祁眼睛一亮,摸着鼻子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搞得静悄悄一些,就可以走
了?”

  神荼涨红了脸:“胡说!你眼下是囚犯!速速回去等候后土大帝地审判!不要再胡
说搞蛮缠!”

  “啧。真烦。”无支祁摇了摇头,胳膊突然一挥,大喝一声。神荼郁垒只当他要发
难,吓得倒退好几步,险些摔倒,谁知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哈哈大笑起来。两人惊疑不
定地看着他,不知他玩什么花招。

  “好啦,老子没空陪你们玩。”无支祁笑着,将乱七八糟的辫子朝后一甩。道:“
又不想和老子打,又不给老子走,你们是专喜欢用嘴巴来打架的长舌妇吗?”

  “你……”神荼脸红得像烧起来一样,不知是羞是愧。正要和他再争辩几句,却被
郁垒扯住,“我们确实打不你不过。但既然身为镇守不周山地神将,恪守职责便是第一
。哪怕为之战死,亦是职责。闲话说到这里,动手吧!”他铿地一声抽出腰间佩剑诛邪
,下定决心,拚命也要拦他一拦。

  一旁的神荼也抽出驱魔剑,两人挡在无支祁面前,再也不说话。

  紫狐见他们三个剑拔弩张,只怕是要打上一架,她一定是拖后腿的那个,乾脆悄悄
从无支祁身上爬下来,回头去看不周山。只觉那山体上似乎是被人打了个弧长地裂缝。
阴冷腐臭的风从里面呼啸而出,带出无数号哭尖叫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原来方才无
支祁是用策海硬生生将不周山劈坏了!不过这确实符合他的作风,无支祁一向是蛮干
地很。

  她摇摇耳朵,再去看无支祁,他还是抱着胳膊,悠哉悠哉,笑道:“来啊。老子赤
手空拳陪你们耍耍!”

  那两个可怜地神将,被他气得脸色一会红一会白一会绿。然而实在是忌讳他。虽然
过了一千年,但他当年水淹天庭的威势犹在。二十八星宿多么强悍地神将。硬生生被他
杀光大半。最后连玄武都重伤不治而死,朱雀的右胳膊也被他砍断--谁有胆量与他斗
上一斗?

  神荼喉头微动。一颗冷汗顺着鼻梁流下来,郁垒没有动,无支祁也没有动--他忍
不住了,先下手为强!驱魔光芒大盛,正要发话,忽听紫狐大叫道:“天啊!你们怎么
来了?!”

  在这千钧一发地时候,她尖叫一声。比晴天霹雳还可怕。神荼手腕不由自主一抖,
驱魔连个苍蝇也没劈中,噹一下砍在地上。他顿时羞愧难当,脸上涨红一片,偷偷拿眼
去瞅无支祁,只盼他没发觉,谁知他扯了一下嘴角,冷笑:“还是那么没用!”

  神荼恨不得立即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郁垒见同伴受辱士气大损,自己再不动,今
日便真的要被这头猢狲踩在脚底,当即大吼一声,上前没命地挥舞着诛邪。没舞两下,
只听后面一个娇嫩的声音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啊?”他一听那声音。心中又是大惊,
诛邪脱手而出,丢了老远。这下,他地脸比神荼红的还厉害。

  无支祁百无聊赖地回头,突然眉头一挑。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道:“哟!怎么
又是你们?来找我地吗?真是巧啊!”

  对面站着的,正是璇玑三人。他们刚来到不周山,老远就见到神荼郁垒身上的万丈
金光。由于他们今次没有放出万丈神相,柳意欢非说那金光是金子,硬把璇玑和禹司凤
拉过来捡金条发大财。谁知靠近了才发现是神荼郁垒,他俩正挡着无支祁,双方剑拔弩
张。

  璇玑走过去,见神荼郁垒脸上一会惨白一会血红,而两人的兵器一个插在地上,另
一个丢了老远,回头再看看无支祁,一脸轻松。当即皱眉道:“你真过份!不是答应了
我不伤害地府的人吗?干嘛打他们?”

  无支祁无辜地瞪圆了眼睛:“我?打他们?冤枉啊!我连根手指都还没动呢!”

  璇玑懒得理他,过去替郁垒将诛邪剑捡回来,递到他面前,柔声道:“对不起,总
是让你们提心吊胆的。我们马上就走。”

  郁垒怔怔地接过诛邪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旁边的神荼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种时候,他们能说什么呢?一个战神,一个惊人动地的妖魔,若不想死,最好是一
个字都不说。

  无支祁笑道:“原来真是过来接我地!多谢多谢!”

  柳意欢冷笑一声,走到一边去,嘴里也不知嘀咕些什么。禹司凤说道:“你这两年
没有出去过?一直待在下面?”

  无支祁耸了耸肩膀,“好久没见到小狐狸了,陪她说说话咯。出去肯定有一堆事,
顾不上理她,回头她一定又和我哭,她哭起来真是烦死了。”

  紫狐正亲热地趴在璇玑肩膀上舔着她地脸。听他这样说,气得窜回去在他手上重重
咬了一口,叫道:“你才是烦死了!臭猢狲!”无支祁笑了起来。哎哟哎哟地叫着,将
她的尾巴一掀,反手将她甩在自己肩头,用手按住,跟着在她毛茸茸的大尾巴上一亲,
笑道:“别气别气,小狐狸最可爱。”

  禹司凤又道:“我以为你早早便出去将均天环还给了离泽宫。”

  无支祁“啧”了一声:“急什么?都等了一千年,还急在这一会?走走,先离开这
鬼地方,阴森森的,真不舒服。”

  说罢他抬头就走,璇玑急忙叫道:“等等!无支祁……有点事,想让你帮忙……”
她说得犹犹豫豫,像是不知怎么开口,无支祁满脸欣喜地跑过去抓住她地手,柔声道:
“说吧!战神姐姐有什么差遣,小地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紫狐在后面也不知咬了他多少口,他都混不在意。璇玑见他这么热情,顿时觉得他
是天下第一好人,倒豆子似的将近期一系列变故说了出来。最后说道:“我……我想请
你帮我去东海找亭奴,然后……照顾亭奴和柳大哥,别让天界的人把他们抓走。可以吗
?”

  无支祁眯起眼睛。弯弯的,笑道:“妳自己为什么不去?妳难道比我差吗?”

  璇玑摇头道:“我得去昆仑山。无缘无故背上造反叛乱的罪名,我可不甘心。”

  无支祁摊开手:“这么好玩地事妳自己去,居然不叫上我!我也要去天界!乾脆带
着那什么柳的,一起去天界就是了!昆仑山我可熟地很。”

  璇玑急道:“不行!那亭奴怎么办?再说,我这次是去找人说理,又不是打架,你
和腾蛇一样,动不动就要打架。我才不带你去!”

  “喂喂!”无支祁郁闷了。“不要把我和那个银头发地混为一谈好不好?……对了
,他人呢?不是说出去要打架吗?他怎么没来?”

  璇玑眉头一皱。还没说话,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腾蛇大人已经为白帝软禁。三
百年之内不许下界。至于那鲛人,我听闻已经被应龙大人捉去了天界。他千年之前就因
为连坐罪被罚下界,下界之后更不知悔改,再次犯错,天帝地意思是严惩,纪律朝纲,
想来是要处以极刑了。”  众人听说都是大吃一惊。璇玑颤声道:“连坐……怎么又
是连坐!连坐到底是个什么罪?”郁垒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他既为将军大人的密友
,将军大人出了什么事,他自然也……”璇玑茫然地看着他,确实,她身边地人好像总
是会倒霉,司凤,柳大哥,亭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支祁笑道:“干嘛,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又过来讨好卖乖,怕你们的将军大
人一剑把你们劈成两半?”

  郁垒脸上一白,跟着却说道:“不。我们不过是镇守不周山的神将罢了。在天界并
无说话地权利。但将军大人有没有谋反,我们却明白。她这样的人……绝不会是大逆不
道的谋反之人。和那些张狂跋扈的妖物完全不同。”

  “哈哈!”无支祁大笑起来,“嗯。张狂跋扈,不错!这个形容很好,我喜欢!”


  郁垒又道:“将军若要去昆仑山,不妨两个月之后再去。届时天帝去下方花园玩赏
,不用上天界便可以见到他。您现在……一介凡人,擅闯天界是极大的罪名。”

  璇玑急道:“两个月!那亭奴早就死了!”

  神荼忍不住说道:“死便死了,一个鲛人而已!妳若执意现在去,本来不是死罪也
会被定成死罪,根本不值得!”

  璇玑脸色苍白,怔怔看着他,神荼被她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退了两步,结结巴巴
地说道:“我……我不过是好心提醒妳而已。什么时候去,是妳自己的事!反正和谁作
对都别和天帝作对。妳、妳自己看啦!”

  无支祁在璇玑肩上一拍,道:“罢了。走吧!两个月就两个月,正好均天环的事情
也要解决一下。”

  可是……璇玑摇了摇头。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亭奴莫名其妙死掉?

  “他不会那么快死地,在抓到妳我之前,他不会死。天界定罪名喜欢一起定,两个
大头没逮住,他一个连坐,怎么也不好定罪。妳就放心吧。”

  无支祁扯着她的袖子,璇玑终于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跟着诸人离开了不周山,没
走两步,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将军!望妳早日恢复神职,恪守严明,不要与妖类同
流合污。谨记谨记!”

  璇玑心中一颤,回头再看,那两员神将已经消失不见。她忽然觉得有件事很不对,
十分不对。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不对。

  不对劲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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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二章 均天策海(五)


 一直出了不周山,璇玑突然把手一拍,叫道:“不好!我答应了玲珑去阴间看看乌童
地情况!结果给忘了!”她掉脸又要回去,禹司凤拦住,皱眉道:“妳去看乌童做什么?
玲珑怎么让妳去看他?”


  璇玑犹豫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禹司凤又说:“原来妳先前说要来阴间,竟是为
了此事。玲珑出什么事了?”


  璇玑只得将玲珑每天做恶梦的情形说了一遍,怀疑俏谕趸瓴簧ⅲ潘S硭痉?
听完皱眉不语,倒是无支祁摸着下巴笑道:“别胡扯了,人都进了地狱,哪里来的本事骚
扰阳间的人!不然老子这一千年早就托梦无数啦!我看这事和阴魂不散无关,分明是心病
嘛!”


  “应该不会吧,玲珑看上去很怕的样子,说不定真是乌童搞的鬼。你们先走,我去看
一下,马上回来。”璇玑摆摆手,谁知又被禹司凤拦下。他沉声道:“不要去。浪费时间
。”


  “什么叫浪费时间!”璇玑有些恼了,涨红脸瞪着禹司凤。他欲言又止,只皱眉犹豫
。紫狐在一旁沉吟道:“璇玑,依我看,这事真和乌童无关。真正阴魂不散的人不会只是
托梦,被关入地狱受罚的魂魄更没有托梦的能力,何况妳看,神荼郁垒守在这里,地狱里
更是每层都有阴差守卫,乌童又不是无支祁这样厉害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出来。俗话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觉得是玲珑想太多了。无支祁说得没错,那是心病。”


  “可是……”璇玑还有点想不通,禹司凤握紧她的手,道:“先去找客栈住下,晚上
我给妳说。”


  众人都不支持她再回去,璇玑只得乖乖跟着他们离开。


  无支祁被关了一千年,出来看一棵树一根草都是新鲜的,还在荒野上就开始大叫大嚷
,喜得抓耳挠腮,就没一刻是安静的。等到了镇子上,看到熙来攘往的人潮,栉比鳞次的
建筑商铺,眼睛都要看直了,反而安静下来。


  进了酒家,璇玑信守承诺,买了三四坛好酒,朝无支祁面前一丢。笑道:“来,咱们
喝酒!”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简直比太阳还亮。


  无支祁虽然嘴馋,但并不像腾蛇那样往嘴里塞,相反,无论是喝酒还是吃菜,他都显
得十分悠闲。众人说说笑笑,谈谈外面变化地事物,很快就喝干了一坛梨花酿。无支祁端
着酒杯,斜靠在二楼栏杆上,望着下面喧嚣的市集,笑叹:“外面真是变了不少,一千年
前,哪里来的这等醇厚好酒,更没有这么精致的小楼。房子都是石头搭的,上面都用人脸
做花纹……”


  说罢又捻起一块细致糕点,丢嘴巴里大嚼特嚼。一面唔唔道:“唔……好吃!想不到
啊,一千年后出来,这日子比天界还舒服!天帝老儿想必在天上又羡又妒,贱民们都比他
会享受了。”


  “咦。你在天庭住过?”璇玑很好奇。


  “那可不是!”无支祁哈哈笑起来,“住了蛮久呢!每天都有人送吃地过来,怕我发
火,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好吃的,可惜都没啥味道!”


  真的吗?璇玑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崇拜了。紫狐哼了一声,翻白眼道:“妳听他吹牛
!肯定是被关在天牢地那段时间,天界的人没杀他都算好的了,还养着他?”


  “唉,我跟你们说,天界还没昆仑山好看呢。也苦了那些神仙,还得装出正经八百的
样子来,心里肯定都要叫苦。回头见到天帝老儿,就拿这话问他:每天思凡下界的神仙有
多少,您老知道吗?保管给他难堪!”


  众人吃喝一番,酒喝到酣处,连柳意欢都不再绷着脸,和无支祁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干
起来。一场酒喝得大醉一番,嘻嘻哈哈互相搀扶着去投宿客栈。璇玑酒劲上头,在屋里待
着也觉闷热,正下楼去取水来洗脸,却听紫狐在后院那里咯咯笑,声音极是甜蜜。


  她今天喝得最多,因为到了人间,不好维持狐狸样,又化身成紫衣美人。喝到后来狐
狸耳朵和尾巴都跑了出来,险些被人看见。璇玑担心她喝多了难受,便推门走过去,忽见
紫狐犹如八爪鱼一般缠抱着无支祁,青丝凌乱,面色酡红,带着醉意的媚态,委实令人心
跳难耐。


  璇玑赶紧退回去,只怕打扰到他俩谈情说爱。紫狐咯咯笑了一会,忽然柔声道:“无
支祁,我变成人美不美啊?”声音娇滴滴的,彷佛能滴出水来,隔着老远,璇玑都觉得脸
红心跳。


  无支祁笑道:“美。我家小狐狸自然是很美地。”


  紫狐笑得花枝乱颤,突然勾住他地脖子,媚眼如丝,轻声道:“那你亲亲我,你不喜
欢我吗?”


  璇玑只觉自己不便待在这里,转身正要离开,忽听无支祁低声道:“妳醉了,快去睡
吧。”声音清冷如水,没有半点被迷惑地迹象。紫狐还是笑,笑了很久,才轻轻说道:“
你亲我一下。我就去睡。”


  “别胡闹。”无支祁拍了拍她的脑袋,像对待一个任性的小宠物,“快上去睡觉。”


  紫狐收敛了笑容,缓缓松手,站定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无支祁不动声色,与她对
望,眉头也不皱一下。半晌,她突然勾起唇角,柔声道:“好,我去睡了。无支祁,你也
早些休息,做个好梦,记得要梦到我哟”


  无支祁摆摆手:“去睡!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紫狐这才咯咯笑着,摇摇晃晃地跳上墙头,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他俩这情况,很不对劲啊。璇玑默默回到自己的屋子,坐着发呆。一直以来,她听紫
狐单方面地诉说她与无支祁的感情,还以为这两人是一对呢。那次他们去阴间,也是无支
祁自己开口要紫狐留下,原来根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紫狐那么好看,为什么无支祁不喜欢呢?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禹司凤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见璇玑没睡觉坐在床沿发呆。他
不由笑道:“怎么,还在为玲珑地事生我的气?”


  璇玑跳起来,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犹豫了一下。才仰头道:“司凤……你亲我一下
。”


  禹司凤手里还端着茶盘。被她的要求弄得哭笑不得,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没有生
气,是在思春。”话音未落,却已消失在交缠的唇间。他很热情地给了她一个吻,虽然这
结果很让她满意,但--


  “别……天还没黑啦!”璇玑手忙脚乱地抓着他不规矩地手,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
让他安份下来。禹司凤将茶盘往桌上一放,将她拦腰抱起,苦笑:“有妳这样折磨人的吗
?”璇玑惭愧地勾着他地脖子,低声道:“好啦,晚上……晚上再说嘛。”话语到后来,
已是微不可闻,羞得满面通红。


  禹司凤低头在她额上一吻,将她抱到床沿。两人并肩坐下,倒了茶来喝。璇玑怔了半
天,才道:“司凤,你说,不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愿意去亲近她?”


  禹司凤何等聪明,见她地神色便知道她指地是什么,便笑道:“紫狐是很好,但谁也
不会因为对方很好就爱上。或许他们认识了太久,太过熟悉,所以反而无法成为情人。”


  “谁说地?玲珑和六师兄从小一块长大。他们不是已经大婚了吗?玲珑心里只有六师
兄,六师兄心里也只有玲珑。”


  禹司凤放下茶杯。把玩着她纤白的手指,低声道:“敏言心里是不是只有玲珑,我不
清楚。但玲珑心里一定不是只有敏言。”


  什么意思?璇玑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又道:“别人地事,不好插手。不过女人的心思一向细密敏感,她怎样想
地,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所以她和乌童之间到底有什么,导致了她的心病,那也是她自
己的事情。”


  “我、我还是不明白。”璇玑喃喃说着,“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玲珑喜欢乌童?不可能
吧?他根本是个坏蛋。”


  禹司凤将她的手抓起,柔声道:“璇玑。妳看,手有手心手背,和人一样,分成表层
和里层。我们的表层大多遵循着理智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世界早已定好。敏言对玲珑
来说,就是表层最好的选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无话不说,又互相喜欢,除了他,还
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璇玑摇了摇头。


  “可是里层地心是不受理智控制地,甚至不受我们自己控制。它完全自由,将我们内
心最阴暗,最隐讳地念头暴露出来。乌童,就存在于玲珑的里层世界。她对他完全不熟悉
,一切都是神秘。或许囚禁的时期还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令她产生异样地情感
--她会清楚地知道这个男子与敏言完全不同,这便是另一个选择了。一旦表层和里层发
生冲突,所有人地反应便是掩饰里层,因为表层有无数规矩死死锁着,反抗的人没有好下
场。一面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一面是神秘莫测的敌人,她该选择哪个?”


  璇玑还是摇头。


  禹司凤轻笑道:“璇玑。我告诉妳,无论她选择哪个,都会后悔。世界很残酷,往往
把两个拥有同等诱惑的东西放在妳面前,选择其中一个,就必须丢掉另外一个。现在,是
她里层的心在为乌童哭泣,所以,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更和乌童无关,完全是她自
己地心病。”


  “那……我该怎么做?”璇玑在他怀里仰头虔诚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彷佛是
看着自己世界里地神,全身心的信仰爱恋。


  禹司凤忍不住低头吻下去,喃喃道:“妳什么也不用做……时间是最好地良药……抱
紧我,璇玑。”


  他的吻令人意乱情迷。忍不住反转过去,抱着他的脖子,触手已是光裸炽热地肌肤。
她在恍惚中还是没搞明白,衣服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脱掉地,然后,天还没黑……她欲脱口
而出的话,尽数折翼在他燃起的火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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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更新了?真好,嗬嗬,作者还蛮勤快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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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mm,我等着看呢,特别好看。多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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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三章 均天策海(六)


     本来禹司凤的意思是,既然天帝还有两个月就去昆仑山,那么在此期间他们一行先去
一趟离泽宫,将均天环的事情解决了,也了却一椿心愿。谁知这提议还没说完,就被无支
祁一口否决。

  “难道还要老子亲自送上门吗?”无支祁问得十分嚣张,禹司凤顿时无话可说。

  “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自己找过来吧。我倒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璇玑见饣逗陀硭痉锒疾凰祷埃阄实溃骸拔拗睿阋郧八倒朐蠊娜吮撑压?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支祁好像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紫狐推了他一把
。他才懒洋洋地说道:“妳这一世有个姐姐吧?我问妳,如果妳姐姐某天为了得到妳地一
个宝贝,将妳出卖给妳的敌人,妳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璇玑愣了一下,嗫嚅道:“玲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无支祁把肩膀一耸:“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我和那人情同兄弟,同甘苦共患难,从
来也没想过不信任的问题。哪会有谣言,盛传天界宝库中存着一位天神遗失的宝物,我俩
野心勃勃,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输天上那帮神仙,凭什么他们能囤积宝贝,我们却屁都没
有。然后我便去了昆仑山,趁着天光开阖,偷偷上到天界去偷那宝物……呵呵,你们也知
道了,所谓宝物就是均天策海。到底是哪个天神留下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一股脑偷
了过来。”

  “那均天环对我没任何用处,对我那兄弟却有百般妙用,而策海钩又令我爱不释手,
所以我便将均天环分给了那个兄弟。我猜分歧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地。”

  禹司凤问道:“莫非你的那个兄弟想两件宝物都据为己有?”

  无支祁摇了摇头,笑道:“那倒也不是。他见一个均天环便能大幅提高自己地妖力,
自然喜不自禁,认定了神器是好东西。偷东西的行径是我一个人干的,他没去,所以疑心
我还藏了其他好东西不给他。说来也巧,我偷东西的事情很快被天上神仙发现了,派人下
来抓我,我第一次用策海钩,只钩了一下,下来抓我地神将便死了大半,那东西委实霸道
地很--当然,这一战之后我的威名也上达了天界,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处心积虑要除掉
我。后来才会发生那么多事……这些是以后的了,先说我那兄弟见策海钩这么厉害,更加
认定我是藏了好东西不给他分享,我俩第一次大吵一架,我一怒之下把策海钩丢给他,让
他比划。不过他拿着策海钩,连棵树都钩不断,证明这神器确实不适合他用。我以为这样
他就能死心了,谁知他表面是与我和好,内心却认定我还藏着其他东西不肯分给他。唉,
其实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什么龃龉都藏在肚子里,像毒
蛇一样,等待最后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我杀了许多神将的事情让天界为之震怒,从那之后我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不是
这个来追杀就是那个来叫阵。在我杀了数不清的神将之后,那天帝老儿大概后悔了,他人
倒是不错,认为我是个人才,有招安的意思。说只要我将均天策海还回去,一定不追究我
地偷窃杀戮罪,还封官加爵。回头我就和那兄弟商量,干脆把东西还回去吧,咱们俩不过
是妖魔,仗着神器厉害,但和天界作对确实不是我所欲,一来麻烦,二来我总觉这事是我
犯错在先,后来还杀了那么多神将,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我也不要做什么官,老子还是
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招朋呼友,每天喝喝酒吹吹牛,这日子才爽。结果被我那兄弟大骂
妇人之仁,我俩又大吵一架,差点打起来。”

  “见我迟迟不给答覆,天帝便认定我们决心谋反逆天,更不会手软了,派了大批人马
来杀我们。他们下了杀招,我们也不可能伸着脖子给他们杀。我在下方朋友多,又都是热
血之辈,不问缘由便来帮我对付天界,到后面事情就越闹越大。在我一怒之下发大水去淹
天庭之后,我突然发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控制了。我做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喜欢
的,无非是为了赌一口气,而且毫无道理。天界死了不少神仙,可我也死了不少好友,他
们地死也都因为我们的任性变得毫无意义。那天我便决定将宝物还回去,天界要杀要剐,
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我趁那兄弟不注意,将他的均天环偷了过来,正准备找个时机送
给天界,就遇到了战神将军--”

  璇玑正听得聚精会神,见他突然提到自己,不由一愣,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无支
祁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没错,遇到了妳。嗯,遇到妳之后,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
感。要说妳的本事嘛,确实挺强,但我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输给妳--自然,我不否认,我
喜欢美女,舍不得下重手,这也是妳能赢我地重要原因。不过天界那帮人怎么会想到用美
女将军来和我对战呢?那时候我便隐约觉得大约是有人出卖我,将我喜欢美女这个弱点抖
了出来。不过嘛,喜欢美女乃是人之常情,我从来也不隐瞒,所以一直没当回事。结果那
天被妳一拦,我没能把神器送回去,却被我的兄弟发现我把他的均天环拿走了。他那次发
的火可真够呛,直接与我决裂。但他再管我要均天环,我自然不可能给他了,那本来就不
是我们的东西,干脆还给天界,所有罪孽我都一人背了,他还蘑叽什么?”

  “随后我们狠狠打了一架,他没有了均天环,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恨恨离去。当我想
再次把东西还回去的时候,战神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结果我一分神之下,被天界擒住。
之后当然就是拷问啊,判刑啊。嘿,老子到底迟了一步,本来说要先还东西,后来见天界
那么恶霸霸地,我偏就不还了,气死他们最好。均天策海放在我体内,他们要取,除非杀
了我。但天界自诩慈悲为怀,说了不杀我,就真的不杀,只将我囚禁在无间地狱最里面的
那个小茅屋里,一关就是千年。后来嘛,就遇到了你们,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无支祁说完,喝了一口茶水,满面感慨。他地这段经历,也算曲折跌宕,令人热血沸
腾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起因却不过是一件细微的小事,他去天界偷均天策海的时候
,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成了震憾天庭地大妖魔?世事发展,真令人唏嘘。

  禹司凤沉吟半晌。说道:“出卖你弱点地,便是你那兄弟了,对吗?天界大约是许了
他什么好处,结果均天环被你偷走,他的能力不足以上天庭,所以被迫留在凡间。可他又
不甘心,于是组织了族人,打着营救你地旗号,成立了离泽宫……我小时候只知道离泽宫
要办成一件大事。却没想到大事指的并不仅仅是救你,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取回均天环。
难道他们还想着上天庭做神官吗?”

  “这个嘛,老子怎么知道?”无支祁抠了抠鼻孔,“算是老子识人不清,不过看在他
们东奔西跑一千年,最后解开定海铁索的面子上,均天环我会还给他们。不过千年之前的
帐,咱们也得算个清楚不是?”

  禹司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已经过了千年,你昔日的兄弟早已不在人世,或
许是死在营救你地征途中了,留下地不过是后人,与你无怨无仇,还请你不要大开杀戒。


  无支祁呵呵笑了起来,在他肩膀上一拍,顺势将鼻屎抹在上面,道:“做人呢,是要
有点良心,但人家对不起你的时候,还讲良心,那就是傻冒,人可不是这样做的。你都被
那个什么副宫主逼得有家难归,也不算离泽宫的人了。还和他们讲义气,那不是傻冒吗?


  禹司凤没有说话。良心吗?或许吧!但他只是不忍心,离泽宫的存在,是他曾经拥有
过根的证明,何况,那里有他的父亲。虽然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斩断它,他真的就是浮
萍之人了。即使他不能再回去,那里也曾是他的家。

  他把那颗鼻屎捏下来,拍回无支祁头发上,淡道:“随你吧。”

  “生气啦?”无支祁笑嘻嘻地看着他,那颗鼻屎无处处理,他干脆抹在桌子下面,“
你不同嘛,你是朋友,我可从来不做对不起朋友地事。”

  禹司凤哼了一声,跟着却也笑起来。正要说点轻松的话题,忽听柳意欢闷哼一声,紧
跟着“咣当”一声脆响,他手里地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众人都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去望,
却见他紧紧捂着额上的天眼,额头周围的皮肤陡然皱起,下面似有无数青筋在攒动,几乎
按不住。

  无数血珠子从他指缝里渗出,他地掌心彷佛握住一个剧烈跳动的小心脏。柳意欢猛然
跳起,上身蜷缩成一团,厉声道:“有……有人来了!小心!”

  一言未了,他身子猛然一歪,狠狠摔倒在地。禹司凤急忙过去搀扶,他却已经晕死过
去。只有额上地天眼,簇簇跳动,整个额头的肌肉都在攒动抽搐。而不停有血珠子从闭合
地天眼缝隙中流淌而出,柳意欢整张脸很快就被染满了鲜血,其状极为可怖。

  众人正是慌乱时刻,忽听门口有人朗声道:“无支祁前辈已经从阴间脱身,晚辈们未
能迎接,失礼之处,还乞见谅。”

  众人赶紧回头,却见客栈里众客人与小二不知何时全部躲了起来,而门口密密麻麻站
了许多青袍男子,面上都戴着修罗面具。正是离泽宫的人。当头那人,手里拿着一把不伦
不类的羽毛扇,款款摇动,不是副宫主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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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m64]有更新了,太好了,谢谢mm勤快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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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凤凰花开 第三十四章 均天策海(七)


 



  璇玑和禹司凤互看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他们这一路行来,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离
泽宫是怎么找到的?难道一直有人跟踪他们,他们居然没发觉?


  思忖间,离泽宫众人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客栈。这客栈并不宽敞,没一会就人满为患,
黑压压一片人头。副宫主呵呵笑着,不慌不忙走过来,客气地朝无支祁拱手:“晚辈见过
无支祁先生。”


  无支畲颖强桌锓⒊鲆桓龉殴值厣簟9垂醋旖牵硎咎搅恕8惫饔中Φ溃骸拔?
支祁先生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屈居在这破烂的小客栈里。不知先生可愿随晚辈去离泽宫
一坐,家兄扫榻恭候。”


  无支祁皱眉道:“你一进来就文诌诌地说这些屁话,不会说点直白地吗?你会不会说
人话?”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半点面子也不给。换作常人早已发作,副宫主却只笑了两声
,从容谦然,说道:“前辈教的训的是。这小客栈如此破旧,也不懂得待客之道。客人来
了这许久,怎么也没人来招呼上茶?”


  话说完,过了好久,人群里才挤出两个灰头灰脸地人,看那样子正是掌柜和小二,战
战兢兢地上前伺候。副宫主又道:“这种小地方,料得也没什么好茶。你们便上个二品碧
针吧。”


  无支祁突然道:“老子不喝茶。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叽叽,让人讨厌。做了一
千年的人,别的本事没学到,这虚应废话的本事倒学得像模像样。”


  副宫主还是不动怒。笑吟吟地说道:“前辈教训地是。那么给我一杯白水即可。”


  无支祁见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说正题,好生不耐。正要拂袖而去,心中突然一动,
眼珠子转了转。此人这般气定神闲,肚子里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倒不如留下,看看他做
什么耍子。想到这里,他笑嘻嘻地又坐了回去,两腿一盘。道:“千年不见,你们这些金
翅鸟扮人真是越发像了。身上居然连妖气都被隐藏。你若不自报身份,走大街上我可认不
出来呢。”


  副宫主含笑道:“前辈谬赞,既然要做人,就该天衣无缝。否则人不人,妖不妖。那
算怎么回事呢?”


  此人嘴巴很厉害。无支祁假装没听懂他的讽刺,哈哈笑了几声,捞起肩上的辫子,在
手指上绕来绕去,道:“是为了均天环的事情吧?”


  副宫主喜道:“晚辈早知前辈深明大义。先祖曾经留下两个遗愿,一是说他有个至交
好友因触犯天条被关在阴间,离泽宫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营救前辈,如今前辈安然现身。
先祖的遗愿可算圆满。二是早些年他寄放在前辈处的均天环一直没机会要回,眼下前辈脱
离牢狱苦海,还请将均天环物归原主,也好了却先祖最后一个愿望。”


  无支祁嘿嘿笑了起来,喃喃道:“物归原主,物归原主……物归原主的话,那玩意可
不是你们地啦。”


  副宫主说道:“神器本也无所谓原主,谁能使用谁便是主人。比如前辈你地策海钩,
抑或者是其他你能使用而别人不能用的神器。说到底,都是属于前辈你的东西。”


  无支祁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如电。就连旁边的璇玑和禹司凤都觉得悚然。副宫主微
微朝后靠了一些,轻声道:“前辈?”无支祁垂下眼睫,笑道:“那小子到死都认定我拿
了别的好东西没给他,居然还让后代把这种无聊话当作圭臬一般供起来,当真可笑!”


  “前辈何出此言。”副宫主欠了欠身,又道:“策海U+FFFD身为神器,放着也是放着,给
前辈用,才真正是如虎添翼。而均天环前辈用来也不顺手,何不归还给原主呢?”


  无支祁手指在桌上一敲,冷道:“你是在激我?老子用了策海U+FFFD,你们眼红?不服气
?”


  副宫主淡道:“前辈言重。晚辈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顶撞前辈。那均天环乃是拖
了千年的债,前辈难道不觉得早点解决早点安心吗?”


  无支祁冷笑道:“不觉得,老子没做过亏心事,吃得香睡得好,从来没有不安心地事
。倒是你这小子,咄咄逼人,什么前辈晚辈!装模作样,其心可诛!说到底,圴天策海都
是老子一个人从天界偷出来地,我送给你们先祖,那是情份,我收回来,他无话可说才是
本份!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拖了千年的债!老子欠了你们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副宫主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透过面具直射在他面上。一时间
客栈里的气氛彷佛冻结了起来,没人说话,离泽宫人人都悄悄将手放在佩剑上,紧张地等
待着号令。


  半晌,副宫主才道:“前辈这等厉害人物,何苦用狠话来威胁我们这些小辈。你便是
怒了,一根手指头也能压死离泽宫,又何必色厉内茬?”


  他缓缓起身,走了两步,突然说道:“司凤,临行前还记得你发过什么誓吗?”


  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突然岔开话题,问到毫不相关地禹司凤头上,在场所有人都是一
愣。


  禹司凤脸色微微发白,说道:“取不回均天环,便死。”


  副宫主笑道:“不错,那你怎么还不去死?”


  璇玑惊得跳起来,厉声道:“你才去死!”她正要拔剑相向,却被禹司凤拦住,他摇
了摇头,道:“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发了重誓。”“你好好的发这种誓做什么?!”不
止璇玑,连紫狐都吼了起来,“他根本是故意地!要把你往死路上逼!”


  禹司凤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问道:“我师父呢?为什么他没来?”


  副宫主柔声道:“大哥他是一宫之主,怎能轻易出宫。你放心吧,我和你不同,我从
来不会背弃誓言。”


  禹司凤脸色又开始发白,他那会起这个誓言,纯粹是自暴自弃,用性命来赌博。如今
佳人在怀,伤痛平复,要他再抽剑抹脖子,一千一万个做不到。而均天环是无支祁的东西
,他也不好说什么,饶是他机智多谋,这会也有手足发软,茫然无措地感觉。


  “无支祁!”紫狐回头一口用力推了他一把。叫道:“那什么环啊珰啊,你赶紧还给
人家就是了!你留着有个屁用啊?!你要司凤死掉吗?”


  无支祁被她推得险些从椅子上翻下来,无奈地看着她,最后咳了一声,道:“罢啦罢
啦!谁让老子是义气为重的人!还给你们便是了!”


  说罢,他伸手入怀,掌心突然放出一团莹莹地光芒,耀眼却又柔和,十分美丽。所有
人都定定地看着那团光芒。看着它缓缓从他胸口显现,带着万道光华,最后为他拿掌托出
,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那果然是一个环,不知是什么材质做成。非金非玉,有些半透明的感觉,其上虽有光
华万丈,却十分柔和。看起来,那有点像女子所戴的臂环,但更粗一些,大一些。这就是
名闻天下的均天策海中的均天环了。不知为何,璇玑看了一眼,心中彷佛被什么东西狠狠
敲了一下--奇怪!很熟悉地感觉!


  她心头砰砰乱跳。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目光居然离不开,胶着其上,怎么也看不
够,像入魔一样。周围地噪杂声,异常地现象,她全部都不知道,她地眼睛离不开,真地
离不开……


  “均天环……”副宫主发出一声类似感慨地声音,光是靠近一些,都可以感觉到其中
充盈的力量!他忍不住上前,抬手要去拿--“等等。”无支祁把手一缩,抬眼笑吟吟地
看着他,“千年之前,你们的先祖对我可真是有情有义啊!这样容易就把东西还给你们,
怎么就是觉着不甘心呢?”


  副宫主恍然回神,道:“那……前辈的意思是?”


  无支祁笑道:“总要让我杀几个金翅鸟来泄愤吧?千年地牢狱,把杀气都磨出来了,
今日有些手痒!”他定定地看着副宫主,就连白痴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浓厚的杀气。店里其
他的凡人早已吓得瑟瑟发抖,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副宫主呵呵干笑两声。突然狠狠心,道:“那随前辈喜好便是!除了晚辈我,前辈爱
杀几只就杀几只!”


  “副宫主?!”离泽宫众弟子万万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等话来。纷纷震惊。副宫主
淡道:“离泽宫养了你们那么些年,也该报答养育之恩啦!前辈,请便!”


  无支祁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冷血无情的金翅鸟一族!事先说明,这均天环只能让
一人得到无上地妖力!你拿走了,其他族人可没好处!你是打定主意要独占了?”


  副宫主拱手低声道:“还请前辈成全!”


  无支祁笑得直打跌。将均天环朝腕子上一套,捋起袖子,道:“那好--等我杀个痛
快!”副宫主并不阻拦,后退一步,让出路来给他。那些离泽宫弟子见势不好,慌得夺路
而逃。跳窗的跳窗,推门地推门,乱做一团。禹司凤于心不忍,正要开口阻拦,忽听躺在
地上晕死过去的柳意欢又哼了起来。他急忙低身扶住他,轻道:“大哥?你怎么样?!”


  柳意欢眼睫微颤,忽而抬手用力捂住流血不断地天眼,发出一声痛呼,全身蜷成一团
。瑟瑟发抖,其状甚惨。禹司凤和璇玑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紫狐急道:“好像是天眼对
什么东西产生了反应?!”


  话音未落,只听柳意欢厉声道:“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禹司凤微微一怔,他先时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都以为是指的离泽宫的人
,难道竟然还有旁人吗?


  忽听逃出门外地离泽宫弟子发出一阵阵惊呼,紧跟着又流水一般地跑回客栈。众人转
头去望,只见门外突然起了一层血红地大雾,连街对面的店铺都看不见了,而跑得慢的离
泽宫弟子,一沾上那血雾,立即惨叫着被腐蚀成白骨。那叫声和惨状,令人毛骨悚然。


  很快,浓浓的血雾就包裹住了整个客栈,每个人面上都被镀上一层红晕,神情扭曲怪
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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