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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琉璃美人煞(完)by 十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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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四章 与君共坠黄泉(四)


  就像天界诸神每人都有自己的职责一样。神荼郁垒的职责便是看守不周山,不允
许任何异常现象出现。当璇玑手里的崩玉发出鸣声的时候,他们立即意识到又是那个
战神将军来捣乱了。


  这是个很令人头疼的人物,并不是他们地力量能约束地,所以眼见璇玑冲过来的
时候。神荼郁垒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只盼她别贸然出手,神荼甚至清了清嗓子,打
算以理动人。谁知璇玑打了个转就绕过他们,直奔不周山中间裂开地阴间大门而去。



  擅闯阴间才是更大的罪名。两人急忙厉声喝止:“将军大人!死者之境不得擅入
!”


  话音未落,只听一人在下面哈哈笑道:“神荼!郁垒!你们两个老小儿要不要和
老子耍耍呀?”


  两人都是一愣,郁垒乖觉一些,立即发现了趾高气扬的腾蛇,心中大叫不好。来
一个战神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如今再加上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腾蛇--做门神真是命
苦,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神荼皱眉道:“就算是腾蛇大人……大人应当知道规矩,何苦让我等为难!”


  腾蛇叫道:“呸!半点血性都没有的东西!成天就是规矩规矩!”


  郁垒叹了一声:“做人做神怎能没有规矩。腾蛇大人高居上位,更应当明白这个
道理……不过为何大人会与将军大人一同来此?”


  腾蛇懒得解释,既然他们不敢陪自己打架,逼着人家也没意思。他见那阴间大门
敞开,里面黑不隆冬,心中突然灵光一动。笑道:“我们来嘛,自然是有事情要办。
就是……你们也知道,那人不是被关在阴间吗?”


  神荼郁垒立即变了神色,急道:“那人怎么?!天帝可是有什么指示?”


  腾蛇笑道:“让我们来看看,带两句话给他。”


  郁垒不愿惹事,听说是天帝带话,当即转身放行。神荼却是个死脑筋,只道:“
既然是天帝有命,应当有信物,口说无凭。”


  腾蛇哼了一声,冷道:“猪脑袋!难怪你只能做门神!要是正大光明的带话,用
得着从你们这里走吗?老子直接上邑都去了!”


  神荼听他说的也有道理。但至于为什么是不“正大光明”地,他见腾蛇凶神恶煞
的样子,也不敢问,只得拱手让开。


  嘿嘿,两个傻瓜!腾蛇得意洋洋大摇大摆,从两尊门神中间飞过去。紫狐充满崇
拜神情地跟着他,一面低声问:“腾蛇大人真地是要去阴间看无支祁吗?”


  腾蛇翻她一个白眼,哼道:“笨!我怎么可能……”话说到这里,突然心念一转
。他下界原本就是为了去阴间看无支祁,既然神荼郁垒都放行了。他干嘛不趁着这机
会真的去阴间走一趟呢?先前他说什么天帝带话,都是胡诌的。没想到真能骗过他俩
,此等机会千载难逢,他要不把握住才是遗恨终生!


  “我、呃,我怎么可能不去!”他硬生生改了话头。嘿嘿笑道:“去!马上就去
!臭小娘呢?”他四处打量。忽见一道白色身按酉旅婷腿淮苌稀K⒓纯牡亟械?:“喂!妳杀完了没有?咱们去阴间呀!”


  璇玑正全神贯注追着乌童,根本没听见他嚷嚷什么。乌童虽然被她砍了一剑外加
刺个窟窿,动作却快得惊人。显然他对不周山这里的地形比她熟悉多了。这边绕一下
,那边转一圈,璇玑追得不耐烦起来,厉声道:“你给我停下!”


  话音一落,谁想他真的猛然停住。这人好像总是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璇玑不
管他有什么诡计,乾脆扑上去抓住他的衣领,阴谋也好诡计也好,总之她就是不放手


  乌童给她抓住,还是笑吟吟地,他脸上又是汗水又是鲜血,看上去极为可怖,然
而声音却无比温柔:“我是要死啦,多谢妳带来的消息。让我真是欢喜!”


  璇玑一愣,顿时明白他是指钟敏言和玲珑的事。当即冷道:“让你失望了,谁也
没死!你真是机关算尽,可惜一个也没成功!”


  乌童浑身剧痛无比,意识已然模糊,他似乎没听见璇玑地话,还是笑。吃吃地笑
,低声道:“眼下我明白了……活着没什么好追求地东西,我要的东西死了以后才能
得到……”


  璇玑见他似笑非笑眼神散乱的样子,心中有些骇异,正要将他推开,忽听头顶传
来神荼郁垒吟唱的声音,紧跟着空空数声巨响,他们似是要将不周山閤上--到了阴
间大门关闭的时间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谁知乌童一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冰冷彻骨,像两只铁
环紧紧箍在手腕上,痛得她一个惊颤。乌童低声道:“妳……妳别想走……和我一起
去黄泉吧!玲珑……”


  什么?璇玑倒抽一口气,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不是玲珑,忽觉对面一股不可抵抗
地吸力传来,两人的头发衣服都被那股怪异的吸力拉直,飒飒作响。后面无数恶鬼哭
喊着,叫嚷着,被阴间大门里的吸力给抓回去--自由时间已经过了,到了回去的时
候。


  他两人一瞬间被那股吸力抓得朝里面飞了好远,最后还是璇玑勉力用脚勾住石壁
上的一个洞,才稍稍停了下来。显然那股吸力越来越大,是要将先前放出来的恶鬼通
通抓回去。璇玑双腕被乌童死死扯住,她勾不动两个人,渐渐吃力无比,眼前只有漆
黑宽广又深邃地洞穴,阴风号哭,周围数不清地恶鬼被吸了进去。前面就是阴间!她
嘶声大吼:“放开我!”说罢用另一只脚狠狠踹他,然而这一番动作害她再也勾不住
,又朝前飞了数尺,好不容易才再勾住一个凸起。


  从阴间里传的吸力越来越大。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哭泣和惨叫,偏偏对面只有巨大
地黑暗。什么也看不见,这种情景让人毛骨悚然。璇玑的头发尽数被拽得披在脸前,
模糊了视线。她勉力沉声道:“我、我不是玲珑!你快放手!”


  乌童整个身体都被那股吸力拉扯得横了过来。可是他地两只手死死拽着她,就是
不放。听见璇玑这样说,他哈哈大笑起来,染满鲜血地脸,露出两排白森森地牙。他
凄声道:“我死也不放手!”


  说完,他渐渐敛了笑容。现出一股如梦似幻的神情,喃喃道:“不错,不放手。
这次我再也不放过妳啦……玲珑、玲珑……妳这傻孩子,还不明白吗?”


  他面上忽又现出狰狞之极地表情,似是绝望、狂喜,又像极度的憎恨,厉声道:
“和我一起死吧!”


  璇玑只觉后面有什么东西大力撞上来,她再也勾不住那个凸起,为他死死拽着。
两人一瞬间就被吸进了深邃的洞穴,不周山轰然閤上,再也没有一点声音。


  ………………………………………………………………


  醒过来的时候,璇玑还有些懵懵懂懂,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周围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团黑,深邃的漆黑。从那漆黑里还透出暗暗地红,像远方映来地火光。她身
体下面硬梆梆,好像有人硌着,一下子想起乌童那张染满鲜血的可怖的脸,她急忙跳
起来。一脚踩在那人身上,只听“哎哟”一声。紧跟着那人毫不客气地骂了起来:“
谁踩老子!不长眼睛的东西!”


  是腾蛇?璇玑赶紧移开脚步。四处看看,这里是一块荒芜的土地,除了暗黑地天
空,焦黑的土地,什么也没有。远方的天空泛着暗红地色泽,像是有火在烧。只看不
真切,这里的一切都是模糊。


  腾蛇从地上跳起来,揉了揉脑袋。奇道:“这里就是阴间?怎么这样寒碜!无支
祁在那儿?”


  璇玑摇了摇头。她非但不知道无支祁是谁,在哪儿,连乌童和紫狐都不见了。他
们应当都被那个洞穴给吸进来,乌童还死死抓着她的手,可是最后却只剩腾蛇与她一
起。璇玑茫然走了两步,一时分不清东西南北--这里就是阴间了?怎么……和她想
像中差了好远,邑都呢?阴差和小鬼呢?


  “啊啊啊!那边有火!难不成这边是地狱?!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腾蛇大
呼小叫,突然反应过来,“对了,这边是恶鬼们要回去的地方,果然是地狱没错。无
支祁那老小子应当还在下面几层……”


  他见璇玑还在发呆,乾脆过去狠狠敲了她一下,道:“呆什么呆!走啦!要让判
官他们发现了,才会出大事。”


  “走……去哪里?”璇玑怔怔问着,被他拖着往前飞快地走。


  “去找无支祁!看他有没有死。”


  无支祁三个字再次砸上来,璇玑突然有一点触动,只觉蛮熟悉的名字,一时却想
不起前因后果。奇怪,有些东西她一想就通了,有些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无支祁
……无支祁……到底是谁?


  腾蛇还在絮絮叨叨:“他被关在下面也有快千年了吧!那会他还真是闹了个惊天
动地,险些发大水把天庭给淹了。应龙总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不是白帝找人
收买了他身边地心腹妖魔,知道了他的弱点,只怕他还真能杀到天上去,大闹一通。
我一直想找他打一架,看谁厉害,可白帝总不让我下来。嘿,这次我找来阴间,先打
了再说!白帝可拿我没辄了。”


  他显然高兴极了,想到有架可以打,还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妖魔,这比世上所有美
食丢在他面前都要让他更兴奋。


  璇玑还在努力思索无支祁的事情,听他说什么发大水,弱点,只觉很熟悉。印象
中依稀真有这么一个大妖,不服天地,闹得一塌糊涂。她喃喃道:“所谓地弱点……
是不是好色?”


  腾蛇吓一跳,瞪圆了眼睛:“妳听谁说的?”


  璇玑摇头道:“不知道,但好像有印象。”


  腾蛇叹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当年的事。下面虽然闹得一塌糊涂,可是天帝下
令上界不许谈论此事,白帝又不给我下去找他打架。我也只能听旁人说了。应龙说他
确实好色,而且完全没救的好色,看到有一点姿色地女人就走不动路。”


  虽然这种爱好在腾蛇看来很无聊,他觉得无论什么姿色地女人都不如打架或者吃
饭来得痛快,不过既然是无支祁地弱点,那也没什么办法。


  “说起来也奇怪。妳当时在天界也算一号人物了,长得也算美貌,正对他胃口。
怎么没让妳下去对付他呢?”


  不单腾蛇觉得奇怪,璇玑自己也觉得奇怪。是呀,为什么没人让她下去对付无支
祁?要不,让她对付了,结果她却不记得?


  不过眼下不是考虑这个问题地时候,两人往前飞了一段。突然发现前面火光越来
越亮,将阴暗的天空映成了橙红色,而下面的路也早已断开,原来他们是落在一个悬
崖上,悬崖下面是大片大片望不到尽头的火海,难怪他们觉得有火光明亮。敢情那不
是火,而是气势  地火海。


  翻腾的火焰之浪将下面地石头烤成了赭红色,而他们所处的悬崖不是唯一的一个
,火海中隔三差五就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山,上面似乎还有许多人在哭喊叫嚷,哭声随
着炽热的风被吹过来,令人心有戚戚。


  璇玑和腾蛇虽然都是上界的神,然而都只听过地狱惨烈,却从未亲眼见过。如今
见火海中无数石山上都爬满了人,道上更有许多阴差小鬼挥着鞭子将他们一一往下赶
,赶到最后无路可退,他们只得一个个像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跳下去。然而活人被火烧
一下就会死,死了也没知觉,还算幸运,地狱里可完全不同,这些人都是生前做了恶
事,被处以火海地狱作为惩罚地,跳下去也不得死。硬生生在火海里翻腾着,被烧得
面目全非,连骨头也成了渣,最后被蹲在岸边的小鬼们用铲子挖上来,搁在岸上,阴
风一吹,又恢复了皮肉相貌,再被用鞭子赶着爬上石山,继续往下跳。


  “这可真够惨的……”腾蛇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说了一句,“无支祁那家伙不会
这么没用,被这些小鬼们欺负吧?”


  璇玑轻道:“我知道,书上有说过,地狱分十八层。这是火海地狱,应当还有油
锅啊,刀山啊,拔舌啊什么的……”


  “什么油煎舌头……能吃吗?”腾蛇很显然听得一点都不专心,“这么多层。难
道我们要一层层找?”这样找过来,后土大帝一定老早就发觉他们了。


  璇玑摇了摇头:“往前飞吧……估计还在下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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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五章 无支祁(一)
  很多人都说地狱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有不同的残酷刑罚,用以惩罚前世地罪孽,
而且越往下,受的刑罚越重。比如刀山啊,火海啊,油锅啊……无一不是惨酷之极的
刑罚。不过很可惜的是,璇玑和腾蛇在空中飞了又飞,除了大片望不到尽头的火海,
什么刀山油锅都没看见。


  


    本着学习参考的精神,两人本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地狱,结果大失所望。五花八
门的酷刑没见识到,连无支祁也不知究竟在哪里。腾蛇来来回回飞了好几趟,终于不
耐烦地落在一座石山上,厉声道:“不是十八层吗?!其他十七层到底在什么鬼地方
!”
  他本来是自己发脾气,结果声音太大,惹得下面许多阴差小鬼都抬头看过来,一
见是两个陌生人,都呆住。排在前面要受火海刑罚的那些恶鬼更是张臂号呼,乱作一
团。他们从来也没见过地狱里出现过外人,受尽了折磨的恶鬼们只想抓住这么一丝异
动,逃离这片火海。


  “被发现了!”璇玑瞪了腾蛇一眼,不过并没什么责怪地意思。她和腾蛇两人一
样,在某些方面也是很胆大妄为地。反正一件坏事已经开了头,那就索性做到底,中
途放弃不是他们地作风。


  两人从悬崖上跳了下去,落在离火海最近的岸上。脚下的石头被烧得通红,鞋子
踩在上面滋滋作响。不过他俩看上去倒是一派神清气爽,面对气势  的火海,眉毛都
不动一下。璇玑抱着胳膊,好奇地扫过面前诸人:青面獠牙正在发傻的阴差、头上长
着可笑肉瘤龇牙咧嘴的小鬼、闹成一团鬼喊鬼叫的受刑恶鬼们。


  她很客气地问道:“这里是地狱吧?”


  众人呆住,傻傻地点头表示同意。第一次有陌生人闯进火海地狱,还不知道这里
是什么地方,一本正经问问题。璇玑大约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那,请问我们要去其他十七层。应当怎么走?”她继续客客气气地问着。


  一个头上长肉瘤的小鬼本能地接口:“各层是单独分开地,妳要去其他地方,须
得先找到判官要令牌……不对!你们是什么人?!好大胆!竟敢擅闯地狱捣乱!”他
终于反应过来,厉声喝问,头顶肉瘤跟着一颤一颤。


  璇玑出于本能,抬手去抓那个肉瘤,好像那是个很好玩的东西。吓得那小鬼连滚
带爬跑到一旁,尖叫道:“刁妇!妳要做什么?!”璇玑很可惜地望着那肉瘤,小声
道:“好好玩,不能摸一下吗?”


  “胡闹到此为止了!”旁边有人大喝一声。紧跟着许多阴差小鬼聚集起来,将他
俩团团围住。为首说话那人,是一个腰悬朱红令牌的阴差,想必是这里的什么小头目
,面沉如水,定定看着他俩。


  “我看二位不像是凡人,此地乃死者之境,轮回中转受难之地。无论什么人都不
得擅自闯入。还请二位赶紧离开!”


  璇玑和腾蛇互看一眼,道:“那你先告诉我们怎么出去?”


  那阴差脸色更沉,说道:“看样子果然是擅自闯入地!此事不能罢休。我要通报
判官大人……”


  腾蛇怒道:“老子最烦你这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小鬼!你去通报啊!叫你家阎王
老爷来迎接我们!亲自把我们送到无支祁那边!”


  众人一听无支祁三个字,都是大惊失色。那阴差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并没有说
话,只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夹在指间轻轻一晃,那符纸“卒”地一下燃烧起来,眨
眼就变成了灰。璇玑和腾蛇还不知他要搞什么鬼,忽觉头顶天空乍亮,似是夜幕突然
被人撩开一样,金灿灿的光芒从那被拨开的缝隙中透露出来。无数个恶鬼们尖叫起来
,倒头便拜。


  紧跟着,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何事如此惊惶?”


  璇玑猛然听到那声音,心中咯一下,只觉好生熟悉。不由急急转头望过去,却
见金光中站立着好几人,当头那人穿着宽袖长袍官服,眉清目秀,颔下几绺山羊胡子
,委实眼熟异常。


  她呆了半天,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判官?”


  那人见到璇玑,目光微微一动。却喜道:“原来是妳!璇玑如今体悟大道,回归
天庭了吗?”


  他果然认识她!璇玑低声道:“判官……师父?”


  那人果然是判官,当年璇玑留在地府便是跟随他学习了几个月,两人颇有一些师
徒地情份。他见璇玑似明非明的样子,便轻叹一声,道:“原来还未悟……这位是腾
蛇大人吧?你二位擅闯地府,所为何事?”


  腾蛇还没来得及讲话。一旁那阴差早已絮絮叨叨将事情抢着说了出来,一会是什
么擅闯地狱,一会是什么威胁阴差,一会又是干扰刑罚,只恨不得把他俩说得罪大恶
极,立即拖出去斩首了事。


  腾蛇大怒道:“放屁放屁!你不会说话是吧?老子马上教你怎么说话!”他把袖
子一捋,冲上去就要揍人。那些小鬼阴差早已吓得鬼哭狼嚎,掉头就跑。璇玑一把拉
住他,低声道:“别闹啦,这位是我师父呢,以前在地府教过我很多道理。”


  腾蛇哼了一声:“小小判官能有什么道理教给妳!”


  判官并不恼,只笑道:“璇玑倒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我见妳戾气消了许多,真是
可喜可贺,或许再过一些时日,真能体悟大道了。”


  璇玑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大道小道。司凤说,做人就应当活在眼下。眼
前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我想起了前世的事情,那……也只是前世,和我今生无
关。”


  判官皱眉道:“没有前缘哪里来地后果,这是稚子地荒谬之论。更何况,妳口说
前世与今生无关,那为什么还要由着自己使用前世地神力?今生不是与前世完全两样
吗?”


  璇玑低声道:“是啦,我还没有全部想明白。很多事情我还不知道。可是我也不
愿让这一世变成一个劫,仅仅为了圆满作为战神将军的一切。我希望这一世是开心的
,值得回忆的经历,能学会很多我从前不知道的东西。判官师父,就算你说这是错的
,我也不想回头啦。”


  判官沉吟半晌,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不……我觉得很有趣。璇玑有这
样地想法,证明妳长大了。”


  她没想到会被他赞扬,不由又惊又喜。却听他又道:“你们这次来,是为了无支
祁的事情?”


  两人都是一愣。无支祁是被关在阴间的作乱妖魔,他们和阴差可以放狠话,但总
不能对着判官也胡诌。一时倒想不起什么托词。只听判官说道:“其实,我们早知会
有这么一天。这也是你们的因缘后果。你们若是要见他,我可以带路。不过,我有一
个要求。”


  两人齐声道:“什么要求?”


  判官但笑不语,转身道:“两位先跟我来吧。”忽又想起什么,对身后地侍从摆
了摆手,“将那人带过来。”


  后面地阴差们很快推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浑身是血,然而面上却露出孩
童一般懵懂无知的神情。璇玑一惊,居然是乌童!他原来被判官捉住了!那紫狐呢?
莫非也落在了他们手里?


  判官说道:“这人也是擅闯地府,刚好落在忘川河岸旁,为阴差们捉住。本是要
好好审问一番,不过他立时便气绝身亡。我命人查了他的命格,发现煞气极重,俨然
生前做了许多恶事。因他死后魂魄凝聚,怨气冲天。所以给他灌下了忘川之水。我想
问问,这人是你们的旧识吗?”


  璇玑见乌童那狼狈的模样,纵然成了鬼魂,也还是满身鲜血。曾让她恨之入骨的
脸上,却挂着不明世事的茫然神情。这种神情她并不陌生。只有饮下忘川水,忘记前
尘种种地人,才会有如此表情。他口中喃喃说着什么,只是一切都成了模糊,化作过
眼云烟。


  他灵魂深处一直想着地那个少女,永远也没机会知道,也永远也不会听见。


  璇玑看了他一会。才低声道:“不……我们不认识他。”


  判官点了点头,吩咐道:“你们带他下去,按照生前所做地各类事情,看该如何
处置。”


  那几个阴差立即答应着,将乌童带走了。


  判官对璇玑微微一笑,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无支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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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六章 无支祁(二)
  璇玑和腾蛇跟着判官一路回到邑都。那里的景色半分也没变,城门外地忘川河依
旧斑斓欲溶。两岸的彼岸花开得如火如荼,好似鲜血拚成地地毯,铺开很远很远。璇
玑觉得既熟悉,又怀念,忍不住微笑起来。


  判官也跟着笑道:“还记得当时妳成日流连在忘川河畔的景象吗?”


  璇玑点头道:“嗯,有印象。可是我想找的东西,一直找不到,现在也是模模糊
糊的。”


  判官低声道:“是造化,是劫难,便看妳自己了。以后总会知道的。”


  腾蛇听他俩一路唧唧咕咕,说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话,不由好生不耐烦。大声道:
“少说废话行不行?无支祁呢?难不成他被关在邑都?”


  他这样一大吼,璇玑和判官倒还好,只把两旁的小鬼和阴差吓得簌簌发抖。邑都
里的人见识自然多一些,晓得璇玑和腾蛇的真实身份,有识趣的早早就躲了老远,不
小心撞上的,也急忙抱头鼠窜。路上几个小鬼见璇玑的目光一直流连在他们头顶的肉
瘤上,显然徵兆十分不妙,只得用手悄悄捂住肉瘤,低头找地方躲起来。


  判官笑道:“妳走了这么些日子,余威仍在。把这里人吓得不轻。”他竟不理会
腾蛇的焦急,领着他们走到一座华美的楼台前,那高翘的屋檐犹如凤凰展翼,当真是
飞阁流丹,层楼叠翠,凡间再也见不到这般气势的高楼。


  “我须得向后土大帝禀明此事,由他许可。否则连我也等闲不能见到无支祁。二
位请随我来。”


  朱红色大门缓缓被人打开,判官领着他二人进去,一路穿堂过屋。那种种华丽气
派自也不必多说。走到最后,连腾蛇都有些花了眼睛,暗暗咋舌。果然先前不该小看
地府,从外面看不过是个寻常的小楼,哪知里面这么多玄机。


  判官停在一扇门前,说道:“二位随我进去拜见后土大帝吗?”


  腾蛇从未与后土大帝接触过,他此番私自下界,又闹到地府来找无支祁,白帝必
然要说他胡闹,想来后土大帝也不会放弃唠叨他。他急忙摇头:“我不去了,在外面
等着。”他最怕被人唠叨,特别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


  判官并不强求他,当即带着璇玑走进了那扇门内。这是一个不大的屋子,墙角放
着屏风,对面安置着几把椅子,奇怪地是椅子对面那扇墙。是用一整块暗色帷幕从上
到下笼罩起来,半点缝隙也不露。璇玑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那帷幕看,直觉那后
面似乎藏了一个很不寻常的人。


  “属下见过后土大帝。”判官对着那帷幕下跪行礼,璇玑手忙脚乱,也只得跟着
抱拳弯腰。那一跪,是无论如何也跪不下去地。


  帷幕后传出一个非男非女的古怪声音,却十分柔和,道:“璇玑。妳是要见无支
祁?”


  璇玑听他不用问就念出自己地名字,不由得一呆,突然想起好像这名字还是当时
后土大帝赐给自己的,于是说道:“嗯,是地。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见他。不过我有几
个朋友一定要见……”


  后土大帝道:“因缘巧合。往来如是。当日妳将他擒住,又擅自放走。从而遭致
大罪,种下了因。今日妳历劫来此,与他重逢,此为结果。一因一果,不若如是。寡
人许妳去见他,你们的因果,今日要亲自了结。”


  他这一番文诌诌的话令人头晕目眩,璇玑怔了半天。才道:“什么亲自了结?我
要怎么了结?”


  判官恼她无礼,一个劲朝她使眼色,璇玑却没发觉。后土大帝并不在意,只是柔
声道:“无支祁犯下滔天大罪,本应有这千年的囚禁之劫。而为他了结此劫,送他去
轮回的人,非妳莫属。寡人听闻凡间有许多妖魔蠢动,试图救出无支祁,再掀风浪。
可惜一切因缘都有因有果,今日妳来此,便是天意。”


  这下璇玑总算明白了,原来离泽宫也好,不周山也好,天界的人都知道。他们却
偏偏不出手,由着他们胡乱杀戮,就为了等一个什么劳什子因果。原来柳意欢嘴里所
谓的天道不可违背,指的是无支祁最后应当由她来到阴间铲除,这是他们之间地因缘
,就是所谓地天道。


  她冷道:“我已经不认识他了,前世发生了什么事,也和我这辈子没关系。我为
什么要杀他?你们就为了等我来杀他,了结这段因缘。所以放手不管凡间那些妖魔作
祟,由着他们乱杀人!这是什么道理?!我不能明白!”


  “璇玑!”判官低声喝止。后土大帝似乎并不责怪她的失礼,只说道:“世间千
万种道理。妳能真正明白的又有多少?妳与他有此因果,否则今日妳怎会站在寡人面
前?妖魔肆虐凡间,自然也是有因有果,擅自插手,实非善举。今日妳不了结此因果
,他日事情便会发展到不可预测的地步。妳不想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秘密吗?不想得
回被抽走的记忆吗?妳若是杀了他,寡人便立即让妳明白一切。”


  这……简直是诱拐啊!璇玑不可思议地瞪着那帷幕,喃喃道:“这也太夸张了,
为什么非要我去杀他……你们随便派个人不就能了结他了吗?何必非要等我……”


  后土大帝并没答话。璇玑心中念头忽转,失声道:“啊!难道是因为除了我没人
能杀得了他?所以你们才非得等我来,对不对?”


  她看不见帷幕后地后土大帝什么脸色,便去看判官的神情,见他带着三分惶恐,
三分震骇地模样,登时知道自己说得十有八九没错。她眉头一皱,说道:“我和他无
怨无仇,下不了杀手。”


  后土大帝柔声道:“若是没有他的缘故,妳又怎会来到地府?凡间又怎会遭这许
多劫难?寡人说过,这便是妳与他的因果。妳不用急着一时决定,等想好了,再去见
无支祁吧。”


  意思就是她如果不同意杀了他,就别想见到他,还得在地府里乾耗着。璇玑想了
想,说道:“我……有个朋友,是紫狐。她也跟我们一起来了阴间,我想知道她现在
在哪里。”


  后土大帝笑道:“她自然也有她的因果,她没有事。妳不用担心。”


  璇玑深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对无支祁这个妖魔也十分好奇。和他之前有什
么恩怨,她根本也想不起来。所以贸然让她去杀他,简直是匪夷所思之极。但,她不
答应,就别想出地府,爹爹娘亲他们一定还在少阳峰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忽然道:“好,我去杀他!虽然我现在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过,可
能见到他之后能想起一点什么来。”


  帷幕后的后土大帝似是轻轻笑了一声。判官从地上站起来,道:“随我来。”


  …………………………………………………………


  紫狐被那古怪地吸力吸进洞穴之后,昏昏沉沉,似乎被拖着经过许多地方。最后
终于停下来,却一头撞在一个硬物上,当场晕了过去。


  她是在一片水汽氤氲中醒过来的。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四处看看,除了白雾
,她什么也看不到。紫狐惶惶然跳起来,四处跑了两步,小声叫道:“璇玑?腾蛇大
人?……你们在附近吗?”


  一连叫了好几声,周围没半点反应。她更觉得悚然,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她虽
是一心想找到无支祁。但要是跑错了地方,反而白白赔上一条命。那才是真正让人不
甘心之极。


  虽说阴间没有白昼,永恒黑夜,然而这地方却有些不同,这里天是亮地,只是笼
罩了一层厚厚的白雾,什么也看不清。紫狐在雾里来回走了一圈,见周围没有一个人
,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最后把手拢在嘴边,放声大叫:“有人吗?!这里是什么鬼
地方啊啊啊啊!”


  回音袅袅,传了好远。忽听远远地,似是有人笑了一声。紫狐如遭雷击,暴跳起
来,掉脸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狂奔而去。


  白雾渐渐散开,前面隐约露出一个小茅屋。茅草湿漉漉地耷拉在上面,似乎还在
往下滴水。屋门虚掩着,里面依稀有人影晃动。紫狐嗅到一股熟悉之极的味道,那个
她思念了千年的味道,梦里也忘不了的,就算死也忘不了地--


  她颤抖着走过去,轻轻推开房门。小小地茅草屋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地男子。
正对着屋子里唯一的铜镜,在努力收拾自己破烂地衣服。他从头到脚,四肢上都系满
了铁链,足足有八根。


  但奇怪的是,铁链栓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让人觉得狼狈,彷佛天底下再狼狈污秽
的东西放在他身上,都不会让人觉得讨厌。


  紫狐只觉眼泪都要夺眶而出,全身因承受不住那种巨大的幸福而剧烈颤抖着。她
张开嘴,正要轻声呼唤这个令她爱慕之极地人,突然,他飞快转身。面上带着一道长
长地血红色的疤,狰狞之极。


  他的头发很长,随意结了一根辫子拖在后面。身上衣服虽然破烂不堪,然而脸和
手却很乾净,脸上的疤虽然有破相的嫌疑。但放在他脸上偏生不让人这样觉得。他修
眉星目,高鼻黑肤,委实是个仪表堂堂的汉子,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不羁豪放的气息,
然而他的笑容里又带了三分孩子气。


  这是一个足以让女人为之无奈、尖叫、发疯、如果得不到便恨不得杀死的危险男
人。


  可是他现在面上带着色眯眯的笑,两眼发亮,彷佛禁欲了一千年终于嗅到一点女
人气一样,饥渴无比。回头亮晶晶地看着紫狐,惊喜道:“美女姐姐!妳是来看我的
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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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七章 无支祁(三)



  紫狐满脸惊喜幸福地笑容凝固起来,怔怔看着阔别千年不见的心上人。一时竟半
个字也说不出来。


  无支祁咳了一声,古铜色地面上居然泛起一抹害羞的红,低声道:“嗳呀嗳呀,
太久没见到女人了,失礼……美女姐姐请进,美女姐姐请坐,美女姐姐喝茶。”


  紫狐越看他越觉得像一个人,好像和记忆中那个跳脱不羁的坏孩子完全不同。他
怎么、怎么--和柳意欢那淫贼一个德性了?!


  她呆呆地走进去,坐下--只有一张破烂的茅草铺成的床,喝茶--就是一个破
瓷碗装了一点茅草上滴下的水。一切都是如此简陋,简陋到让人不敢相信,这个曾经
叱风云的大妖怪,居然一个人在这里被折磨了千年。紫狐低低咳了一声,想到他曾
经的威风模样,眼眶慢慢红了。


  “水不好喝吗?唉唉,这可没办法了。我这儿也没更好的……”


  话还没说完,紫狐突然一把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嘤嘤哭了起来。这一下真
正让无支祁慌了手脚,想找一块手帕给她擦眼泪,结果他只有身上的破布衣服。好生
尴尬,于是只得柔声劝慰:“别哭别哭!这地方确实没什么好玩地,我一个人住了有
一段时间啦。虽然不晓得妳做了什么坏事被关来这里,不过以后有我们两个,好歹不
寂寞……”


  紫狐哭叫道:“死猢狲!死猢狲!才千年不见,你怎么不认得我了!”


  无支祁猛然一呆。紧跟着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扯开,低头细细打量她。越看
越惊讶,最后惊奇道:“天啊……妳、妳是小狐狸?!妳怎么变成美女姐姐……”


  紫狐一面哭一面跺脚:“一千年啦!我又不是笨蛋,当然是修成人形啊!”


  无支祁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呵呵笑道:“好、好像确实啊……原来是妳……原来
是妳哦……”他意兴萧条地放开紫狐。眼里亮晶晶的光芒顿时消失了。失去了这种花
痴般的神情,他看上去倒有一种别致的忧郁。也是,任何人在这样一个地方被关了一
千年,不发疯都算好的了。他这样一个曾经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妖魔,也被折磨得失去
了往日的光芒。


  紫狐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哽咽道:“我一直想着你!今天总算见到
你了!这不是作梦吧?无支祁!你还好好活着!”


  无支祁微微动容,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脑袋,就像以前一样。带着一些疼爱宠溺,
她像自己养地任性又可爱的宠物,发脾气地时候只要拍拍她地脑袋,那么她无论多大
的怨气都会消失。


  好不容易等她哭了一阵子,慢慢平静下来,无支祁才问道:“妳怎么会来这里?
也是犯了弥天大罪吗?”


  紫狐摇了摇头,将自己千年来怎么修炼成人形,怎样认识了璇玑他们。最后怎样
来到阴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低声道:“你知道吗?离泽宫那些人,一直为了
救你出来而努力呢。所以……你别急,总有一天他们一定能把你救出去!眼下我来啦
,我绝对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
  无支祁眉头一皱,奇道:“离泽宫?是什么人?我出事干嘛要他们来救?”


  紫狐轻道:“你不认识海外的金翅鸟一族?离泽宫里都是这些妖魔。”


  无支祁脸色剧变,厉声道:“金翅鸟?!他们居然胆大包天打着救我地名号?!
”紫狐见他神色不对,便奇道:“怎么?你干嘛这么大反应!”无支祁厉声道:“那
个卑鄙小人!当时若不是他帮着上界,我又怎会……”


  话未说完,他立时闭嘴。将紫狐从床上拉起来,低声吩咐:“妳在这里,别出声
。有人来了!”


  紫狐乖乖点头。靠在他宽阔的背上。见他衣衫褴褛,头发也结的不成样子。心中
不由一阵酸涩,张开双手轻轻抱住他,只觉他没有反抗,心中又是一甜。她就这样靠
着他,一会涩然,一会儿狂喜,对前尘后事竟一丝半点也不在乎。反正已经找到他了
,和他在一起,哪怕马上死掉,她也毫不在乎。


  茅草屋的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半天,一颗脑袋从门外试探性地伸
进来。那是一张莹白的小脸,黑发软软地垂在上面,两只眼珠犹如黑水晶一般,转了
一圈,停在无支祁身上,似乎是在默默打量。


  无支祁万万没想到进来地又是一个漂亮小姑娘,方才的满脸杀气一瞬间就变成了
桃花满面。微笑着朝她招手,柔声道:“不用怕,这里没坏蛋,进来呀。”话未说完
,只觉紫狐在他背后狠狠掐了一把,他吃痛,险些跳起来。却见紫狐绕过他,笑道:
“璇玑!妳也来了!快进来,这就是无支祁了!”


  璇玑在门外点了点头,正要推门进去。忽觉后面一股大力袭来,腾蛇一脚踹碎了
那可怜单薄的门,厉声道:“无支祁!老子总算见到你啦!有种的出来和老子干架三
百回合!”所有人都在他的大吼下怔住了,无支祁惊奇地看着他,最后摸摸脑袋,问
了一句:“你谁啊?”


  腾蛇咳了两声,顿时有些尴尬。不错,当年无支祁在下界闹得一塌糊涂的时候,
他也想下去找他打架来着,奈何白帝他们拦着死活不给。最后终于见到他,却是他被
抓住之后带上天界审问判罪。他隔着人墙,看了一眼这个落魄妖魔,当时便有些被震
住。


  他从来没见过被天界抓住之后还那么神气的妖魔。他的眼睛不会说谎,那不是狡
诈恶人地眼睛,那双眼像烈火一样,充满了对人生的渴望和爱好,彷佛一切于他都是
好奇,都是新鲜。他并不是落败在他们手里。他只是暂时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下,
养足了精力--再战。


  腾蛇从那时起就有了个想法,无论如何,总要找他打上一架。他才能甘心。对腾
蛇来说,打架便是交流的最好方法,更甚于言语。


  “这是腾蛇大人。无支祁,我们一起来的,刚才告诉你啦,你忘了吗?还有这位
,是璇玑。她前世可厉害啦!是……”紫狐忙着打圆场。


  “我知道,是战神将军么!呵呵。”无支祁突然呵呵笑起来,打断了她的话。璇
玑刚进来地时候,他只觉眼熟,一时没想起来,只因璇玑虽然转世后容貌没有大变,
但毕竟稚龄,容貌气质与当年鼎盛时期的战神还是有一定的区别。但他很快就发觉她
的真实身份了,因为那双盯着自己看的,犹如黑水晶一般的眼睛,他以前看过。看过
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这种眼神。


  当年,她也是这样看着他,像是有点茫然、漫不经心似的,偏偏又犀利无比。高
高举起的定坤,他以为下一刻就会将自己劈成两半,但她最后却缓缓收起剑,低声道
:“算了。你走吧。”说罢,她自己却先转身走了。


  他在后面大声问她为什么,当时地她回头,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带着一丝忧郁
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天界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是正确地。”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人,像是用琉璃雕琢出地人物与心肝,离着远一些,只觉她充
满了寒光,锐利无比,令人不敢靠近。可是稍稍走近一些看,才会发觉,她这样矛盾
。既天真又老成,既单纯又忧郁,实在不可捉摸。


  最关键的是,她是个美人。无支祁一时兴起,叫道:“美女!等等别走!妳看…
…妳既然不想杀我,我也舍不得和妳动手。要不咱们乾脆化干戈为玉帛,做个朋友好
了。怎么样?”


  他眼巴巴地瞅着她晶莹地脸庞,生怕这颗精致地脑袋摇上一下,或者突然反悔了
又来杀自己。她犹豫了一会,突然问了一个他再也想不到的问题。


  她问,朋友是什么?可以吃吗?


  这个答案让他愣了半天,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也停不住。


  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做朋友之类的,完全是玩笑话,以后也有很长一
段时间没有见面。不过他还真是蛮欣赏她的,一个女人呀,做到战神这一步,不管怎
么说都是不容易的。他简直要拿她当作兄弟来看。


  兄弟最后当然是没当成。他被心腹出卖,天上那帮子乌烟瘴气的神仙居然用美人
计,又把这战神将军给派来了。他承认,自己对美人就是没辄,又输在她手上。结果
她又没杀他,只告诉他:“嗯,我知道朋友是什么了。咱们做朋友也不错。”


  这句话差点让他下巴掉下来,一慌神之间,他被其他神仙给抓住了,再也动弹不
得。


  以后的事情便是审问啊,拷打啊,刑罚啊……最后他被关在阴间这块湿漉漉的破
地方,一关就是一千年。


  这一千年来他回忆往事,曾经自己多么风光气派,险些就用大水淹了天庭。然而
这些想多了终究伤神。除了这些,他想得最多的,却是战神最后的那句话。她是当真
的吗?还是配合天界耍了个小把戏,根本是骗他的。


  无支祁嘿嘿笑着,见璇玑定定看着自己。和一千年之前一样地眼神,黑水晶一般
明澈。


  他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美女,咱们做个朋友怎么样?”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6 16:59:2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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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mm提醒啊,我这就补上


 


 第二十章 前夕(二)


 


  四年前簪花大会的时候,璇玑他们几个还是小孩子。只有坐冷板凳在旁边看的份,玲
珑更是不止一次幻想着自己长大后参加大会的模样,将所有对手一一击倒在地。那是何等
的风光荣耀。谁知四年之后新一轮簪花大会,参加的人偏偏是以前最没兴趣的璇玑,还是
因为轩辕派的缘故,多加弟子而作为候补进去的。



  去浮玉岛的这一路上,玲珑压抑不住兴奋。不停和璇玑说着大会的情况,她还是不改
以前的本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参赛弟子的小道消息,连人家用什么武器,甚至讨厌吃
什么都调查出来了,如数家珍地说给璇玑听。



  「今年嘛,浮玉岛的双剑合璧到年纪啦,所以参加不了。新出来的弟子都不太中用,
不用担心。倒是离泽宫有几个人剑法精妙……嘿嘿,说到离泽宫。本来司凤也是要参加的
吧?不过不参加也好,不然你们小夫妻在台上争高低,岂不是伤了感情?」



  玲珑自从知道璇玑和司凤的关系之后,就爱拿这个开玩笑。



  璇玑一听到「小夫妻」三个字,不由红着脸白她一眼,低声道:「妳别乱说啦!话说
回来,妳到底从哪里弄来了这么多消息……」



  玲珑得意地拍拍胸口,笑道:「我自有办法!嘿嘿,爹爹那里有参赛弟子的名单,早
被我偷来翻烂啦!本来妳和司凤的名字都在上面,不过现在司凤的名字被勾掉了。咱们少
阳派,除了我之外,敏字辈的人都在上面呢!大师兄啊。三师兄啊……小六子……啊……」



  她说到钟敏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璇玑怕她难过,急忙打岔:「都是熟悉的人。这
次大会有热闹可瞧呢!我一定把花簪了给妳看!」



  玲珑噗哧一声笑出来。在她额头上一点,道:「不害臊!妳就那么大地自信能赢?哼
哼。是小六子不在这里,不然哪里轮的到妳说大话!」



  这女人,是典型的有了情人忘了亲人啊……璇玑无奈地看着她,「大师兄也很厉害。
话说,我还没见过他的本事呢!爹爹总说他有资质,有才干。万一这次要是和他对上了,
我说不定会输哦。」



  她这次回到少阳峰,就没见过杜敏行。这次大家一起出发去浮玉岛,他也在人群后面
,并不露面,像是故意躲避。他为什么不愿意出来呢?大家像以前一样大声说笑。多好。



  「他这大半年都在明霞洞闭关修行吧?刚出来。估计话都不会讲。不过妳是小师妹,
如果真的对上了,他一定会手下留情的吧?」



  如果相让,那还有什么意思?璇玑回头,朝人群后看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那一抹淡
蓝地身影,只闪了一下,便隐没在人潮后,她只有失落地转过身来。奇怪,曾经那个温柔
慈祥的大师兄去哪里了?



  …………………………………………………………



  午后,众人御剑抵达了浮玉镇。由于簪花大会的召开,镇上几乎就是人满为患。到处
是来观战的他派弟子。浮玉岛不比他派,整个岛都为剑网所罩,不能随便进入。所以许多
闲杂人等都被看守弟子拦在了镇上。质疑、争吵、叫嚷……什么人都有,但东方清奇显然
铁了心,除了四大派,其它人一律不许上岛。



  「掌门,您看……」楚影红见镇上闹成一团,不由微微蹙眉。



  褚磊微微颔首,低声道:「岛主自然有他的见解,此举虽然容易得罪他派的朋友。但
总是避免麻烦的良策。」



  毕竟有妖魔破坏定海铁索在前,观战簪花大会地又是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倘若敞
开了大门让人进去,浮玉岛一个海中的孤岛,地势不佳。很容易就会出乱子。



  众人走到近前,果然听得那些人在争吵,带头闹事的是近几年来势??的两个新门派
,先前每次簪花大会都有他们观战的份。也曾向褚磊示好,希望加入举办簪花大会的
行列,不过都被褚磊婉拒。这次他们又来到浮玉岛观战,结果不得其门而入,在这里和众
看守弟子吵得不可开交。



  「……簪花大会乃是武林盛会,又不是你浮玉岛一家的!人家少阳派都没有拒人于千
里之外,你们也未免太抬高自己了吧!」



  说话之人满脸络腮胡,正是其中一个新门派地长老级别人物。站在他对面的那几个浮
玉岛弟子面不改色,温言道:「岛主有令在先,簪花大会尚未正式开始。浮玉岛除了参赛
的四大派,其余人一律不得入内。还请诸位在镇上盘恒数日,待大会正式开始,再分批上
岛。得罪之处,祈请见谅。」



  那闹事的几人哪里管他们文绉绉地说些什么,只管嚷嚷。听得褚磊好不耐烦,眉头一
皱,朗声道:「少阳派上下来访,烦请通报。」



  少阳派三个字砸出去,顿时一片寂静。纠缠的众人立即朝两旁涌去,给他们让出一条
道来。浮玉岛弟子一见是褚磊他们,立即满面笑容。当日浮玉岛遭受妖魔突袭,全仗褚掌
门和点睛谷容谷主从中相助,才使他们逃得一劫。众弟子对他们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那几个弟子立即填好了访客表,派了两人将他们领上浮玉岛。旁边围观的众人虽然不
甘,却也不敢在少阳派这个名头下放肆,各自嘀咕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顺利过关。


 


  柳意欢跟在禹司凤身后,笑道:「好大的气派。这个浮玉岛可是在得罪人,以后日子
可难混呢!」



  禹司凤没说话。旁边的玲珑耳朵尖听到了,哼了一声,道:「怕这些江湖散人不成?
得罪就得罪了,他们能怎么样!」



  柳意欢猥琐一笑,道:「不怎么样,玲珑姑娘说得话都是对的。我说得都是错地。」



  玲珑见他这种无赖样,心头恼火,念着他是璇玑的朋友,不好发作。只得把头一甩,
不理他了。



  禹司凤说道:「虽说浮玉岛是天下五大派之一,但像今天这样得罪人,以后行走江湖
就是困难重重。譬如曾经他们地弟子出来历练,各地门派都会相让包容,以后就未必了。」



  玲珑奇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下山历练那么顺利,也是因为其它人在相让?」



  禹司凤点了点头:「不错,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何况他们让的不是咱们几个小辈,
而是天下五大派的名头。然而再大地名头,胳膊也扭不过大腿。真要犯了众怒,就是天下
独大,人家也不吃你那套。」



  玲珑默然,这些问题她想都没想过。



  禹司凤又道:「眼下就看东方岛主如何安置逗留在浮玉镇的人了。如果招待的好,大
家还是相敬如宾,大会开始之后,开放浮玉岛允许闲人入内,那自是良策。倘若发生冲突
,哪怕只是很小的,以后浮玉岛都难做人。」



  一直闷在旁边不说话的腾蛇突然哼哼一笑,说道:「怕个鸟!全杀了就是!实力才是
说话的本钱。」



  他永远是这么蛮干……璇玑白了他一眼:「司凤在说话,你插什么嘴!」



  腾蛇恼火极了,肚子里也不知将她骂了多少遍。「妳爱听他说,就让他一直说,说死
他!」他嘀咕着。然而到底不敢让她听明白了。



  禹司凤说道:「整日喊打喊杀。不是修仙者的本份。人家给你面子,尊称你是天下五
大派。不给你面子,拿你不当一回事,难不成你还真的杀上门?」



  有什么不能的……天大地大,面子最大。腾蛇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了,省得璇玑又
和他过不去。



  众人正边走边说,忽听后面一人高声道:「师父!等一等!」



  璇玑听那声音只觉耳熟无比,一回头,吃惊得倒抽一口气。脑子里嗡地一声,像弦突
然断开,一下子没了声音。



  钟敏言!



  他换回了平常的便服,站在人群后,静静看着他们。所有人都呆住,连玲珑也怔怔地
,怀疑是出现了白日梦。



  钟敏言慢慢从人群后走了过来,走到褚磊面前。屈膝一跪,额头叩地,沉声道:「孽
徒钟敏言,拜见师父!」



  褚磊还犹自反应不过来。一旁的玲珑突然哽咽一声,越众而出。扑在他身上,紧紧搂
住他的脖子,哭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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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想看!是没转完还是作者还在写?[em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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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无支祁(四)

 


    璇玑怔了一下,似是想起什么,轻道:“奇怪,这句话也问过我?好熟悉的感觉……我们、嗯,以前见过吗?”

    无支祁嘿嘿笑了几声,并不回答。紫狐在后面使劲掐他,疼得他脸色都变了,始终想不起自己到底什么事情得罪这只任性的小狐狸。奇怪,以前小狐狸还是很可爱听话的,一千年不见,果然变了不少。

    紫狐发泄般地掐了他一会,自己突然又心疼起来,牵着他破烂的衣角开始哭。无支祁被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招数搞得束手无策,他平时是个跳脱不羁的性子,只有看到美人才会稍稍安静下来,摆出温文尔雅的模样接近。不过他这种温文尔雅在紫狐面前完全用不上,在他心里,紫狐和美人两个字完全搭不上边,狐狸就是狐狸。

    于是他急道:“你怎么一会哭一会笑!发烧了不成!”说罢在她白嫩的额头上重重拍了一下,“啪”地一声。哇,他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的意思啊……璇玑默默看着他俩,心里突然有些同情紫狐,她喜欢了一千年的家伙,原来是这德性。

    紫狐撅嘴道:“人家见到你欢喜得哭了,不行吗?好没良心的臭猢狲!我想了你一千年,你大概是一刻也没想过我吧?!”

    无支祁懒得与她在这种小儿女情长的问题上纠缠,转头对璇玑说道:“以前的事你好像都忘了。你以前在天上不是荣光地很吗?怎么也沦落到下界历劫了?是犯了什么罪?”

    璇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无支祁怜悯地看着,抬手很义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安啦!以前的事也不用再想,以后我罩你。有啥困难叫我一声就成。”

    他似乎完全忘记自己是被关在阴间,身上捆了八条定海铁索,豪气丝毫不减。璇玑懵懂地点了点头,正要好心提醒他,他被囚禁的事实,忽听腾蛇在后面吼道:“废话说完了没有?!都没人看到老子在这里吗?!”他被忽视得太久,终于爆发了。

    无支祁皱起眉头。冷道:“你谁啊?嚷嚷什么!”

    腾蛇为他冷酷的态度气结,他等了一千年,一千年里也到处找人问,无支祁究竟被关在哪里,就为了和他打一架,谁知见面之后他居然是这种态度,腾蛇高贵的自尊立即被刺伤了,颤抖着把手指指到他鼻子上,厉声道:“出去!和老子打一场!”

    无支祁伸个懒腰,对他冲天的杀气视而不见。淡道:“啊,抱歉,没兴趣。你左手和右手打吧。……来来,战神将军,咱们好好叙旧,真是……喛呀,千年不见了呢!你越来越年轻漂亮了……”一看到美女,他冷淡的神情立即变成殷勤,说话声音都变了。

    腾蛇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去抓他肩头。叫道:“我看你是没胆子和我比!千年没动弹过。怕被我打趴在地上吧!”他的手指正要抓到无支祁的肩膀,只觉他身形突然一动,快若闪电,他竟抓了个空,紧跟着手腕一紧,竟是被他攥在手里。他身上拴着八条粗大地定海铁索。手劲居然丝毫不减。腾蛇被他抓住。一丝一毫也不能动。

    他又惊又喜,急道:“如何?!要和我打?”

    无支祁丢垃圾一样把他丢开。拍手道:“不打!再说了你到底是谁啊?谁给你进来的?我的地盘只欢迎美女姐姐,你个死男人快滚开!”

    “你……”腾蛇第一次对一个人无语到要抓狂的地步。紫狐见他气得脸都发紫了,急忙出来再次打圆场,“这位是腾蛇大人啦!无支祁你被抓起来也没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到处找你的时候遇到了腾蛇大人,他告诉我你被人抓住,我可能到今天还在找呢!你别这么不客气嘛!腾蛇大人这些年也一直在找你,出了很多心力呀。”

    无支祁嘿嘿一笑,道:“找我?只怕找我是没安着什么好心吧,他不是神仙么?”他鄙夷地把腾蛇从头看到脚,那种神情好像是说:他是神仙,真让人看不起,神仙都没什么好东西。

    腾蛇的脸色极难看,似是马上就要发作的样子,紫狐急忙又道:“你……你不要这样啦!腾蛇大人不一样的,他真是个好人。……对了,璇玑,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没遇到别人吗?那个乌童呢?”

    她怕这两个男人闹得不可开交,赶紧找璇玑岔开话题。璇玑嗯了一声,说道:“我们一开始是去了火海地狱,后来遇到了判官,乌童被他们带走了,好像是生前做了许多恶事,要等候刑罚什么的……我和腾蛇说要见无支祁,判官就带我们去见后土大帝,然后我们就来了。”

    “后土大帝?”无支祁面上轻浮地神情渐渐褪去,双目犹如冷电,钉在璇玑脸上,半晌,沉声道:“他让你们来做什么?”

    璇玑并没有闪躲他锐利的眼神,在一片死寂下,轻声道:“他让我来杀了你,了结所谓的因缘。”

    话音未落,紫狐便惊叫起来,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急道:“璇玑!你不要吓我!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璇玑静静摇头,“不是玩笑,是真的。”

    紫狐尖声道:“你怎么能杀他?!你和他……从来也不认识,为什么好好的要你来杀他?!”

    璇玑无话可说,无支祁突然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小狐狸你闪

    .开,往破烂的茅草床上一坐,做出一付沉思状,半晌,才道:“咱们只见过两次,不过我一直也忘不了你。”

    这句话说得极为暧昧。不单璇玑愣住,腾蛇皱眉,紫狐更是暴跳起来,脸色苍白地指着他,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无支祁正色道:“你这样地人,见过一次,谁也忘不掉地。不过咱们可不是朋友,也没任何关系。你当时奉了上面地命令来杀我,我当然不会那么傻真送给你杀。嘿。你这样一个美女,我怎舍得下狠手,我只一直叫嚷着,说那些神仙的坏话,谁知道最后居然把你给说动了。当时我就想呀,这美女漂亮是漂亮,厉害也很厉害,就是脑子不太好使,胡言乱语她也能相信……”

    璇玑咳了一声,低声道:“你这不是摆明了耍人玩么?”

    无支祁摇头道:“不。我的大小姐,你可完全错了,你那么强,完全是你耍着我玩呀!说杀就杀,说不杀掉脸就走,我可没你这好本事。反正我看你真被我胡诌的话给说动了,就觉得其实你人还不错,又很厉害,于是有了惺惺相惜的意思,嗯。加上你又很漂亮……”

    紫狐听他一直说很漂亮很漂亮。额上青筋不由乱蹦,森然道:“有屁快放!少说废话!”

    无支祁又无辜地看她一眼,只得继续说道:“然后我就想,就当交个朋友好了!谁知你这威风凛凛的战神将军,居然连朋友是什么都不知道,差点让我把眼珠子吓掉出来!”

    当时他是大笑了一场。然而事后回想。却觉得好笑中带了一丝涩然。他虽然被很多神仙蔑称为野猴子。死猢狲,然而他地朋友却遍布天下。随便到哪里提到无支祁三个字,没有行不通地。他天性中就带了一丝不羁地豪气,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能称兄道弟,所以从来也不知道,天下居然有人连朋友二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枉她这般花容月貌,身怀绝技,却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平日里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究竟要怎么过?他真是想象不出来,偶尔想起当时与她连战三天三夜的事情,突然明白她为什么在激烈的厮杀中仍然能冷静自持,毫不动色。

    因为她孤独太久了。

    “后来嘛,天上那些神仙打不过我,就想了卑鄙的法子,收买走我的心腹。然后咱们第二次见面了。”

    无支祁突然抬头,双眼亮晶晶,对她一个劲笑,“我有个问题,憋了一千年,就等着见到你本人问问你。眼下,你可算来了,务必要回答我。”

    璇玑道:“好,你问。我要是知道,一定回答。”

    他慢悠悠地说道:“那天你见到我,说和我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是当真还是骗我上当?”

    璇玑想了很久,无比认真,专注得睫毛都不动一下。很久很久,等得紫狐几乎要窒息,她突然开口道:“是当真的。”无支祁轻声道:“真地吗?我并不相信神仙。”

    她淡道:“真的,因为我从来不撒谎。”

    无支祁孩子气地瞪圆了眼睛,定定看着她,他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两个小太阳,再也没见过似他这般毫不遮掩、直率又明亮的眼睛了。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嗡嗡,震得这简陋的茅草小屋几乎要倒下去,笑到后来,他又开始翻跟头,在原地一个劲地翻着跟头,一个接一个,欢喜得像一个孩子。最后,他猛然停下,气喘吁吁地躺倒在茅草烂床上,笑叹:“我果然没看错人!”

    紫狐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走过去轻轻拉住他乱糟糟的辫子,用手理了理,忽然抬头道:“璇玑,我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他。”

    这话一出,方才刚刚轻松一点的气氛又陷入了死寂。无支祁漫不经心地坐起来,扯了扯她的袖子,笑道:“小狐狸,一脸死晦气样!我的事你别管。”

    紫狐摇了摇头,柔声道:“对你来说,我就是一只小狐狸罢啦,高兴的时候摸摸弄弄,有事情了就丢到脑后。不过对我来说,你是我所有地一切,比自己地命还重要。我绝对不要你死掉。一千年前,我还是狐狸,你被抓走我也无能为力,眼下我终于成人了,这一次应当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她的语气虽然淡淡的,说得波澜不惊,然而其中蕴藏的深情当真不可估量。无支祁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好像完全不认识她一样。

    紫狐低声道:“璇玑,作为好朋友,我不该让你为难。不过你如果一定要杀他,请你允许我与他一起死。我的心意,你应当再明白不过了。”

    不错,她确实很明白。同生共死,很简单,四个字而已。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8-7-9 1:20:4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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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无支祁(五)


 


    璇玑别过脸,不去看她的表情。半晌,她才道:“其情,我很多都记不起来。所以有什么恩怨纠葛,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如果不杀他,我便回不去。另外,无支祁,你以前是个大妖魔,一定做了许多坏事吧?做下恶事,难道还不想受到惩罚?”

    紫狐急道:“他没有做过坏事!你什么也不知道!”

    璇玑淡道:“做恶事的人,总会有许多法子为自己辩解,然而无论如何辩解,事实只有一个。他要是不害人,怎么会被囚禁?”

    紫狐脸色苍白,怔怔说道:“没错,事实只有一个,但对错没有绝对。你不能听信天界一家之言,就过来打抱不平。”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曾经也有人和她说过,世上没有绝对的黑与白,谁能轻易下断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黑与白,所以每个人眼里的事实都是不同的。璇玑一直坚持自己的观念,从不认同其他人的对错,大师兄那时候说,这样不好,容易钻进死胡同。可她那样意气风发,淡淡给了他一句:别人也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强加于我。

    可是,她现在年纪大了一些,看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渐渐明白固执己见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人不能一直
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为这样的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让司凤黯然离开,此时再想挽回,他却已经不在身边了。

    璇玑吸了一口气。垂下头,轻道:“我什么也记不得……”

    话未说完,无支祁突然插嘴:“什么也不记得,那你刚才说地话是骗人?”

    璇玑一愣,顿时明白他说的是做
朋友的事情,于是说道:“不是骗人……你这样的人,谁会不愿意和你做朋友呢?”

    无支祁嘿嘿笑了起来,从床上一跳而起,朝她走过去。紫狐急忙扯住他的衣服。轻叫:“无支祁,你别……”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好啦,小狐狸。乖乖坐下,回头我再找好吃的葡萄喂你。”

    紫狐眼圈一红,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葡萄。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就是因为她嘴馋。爬到架子上偷吃人家的葡萄,结果那葡萄是他种地。她不甘不愿地被擒住,想了几百个法子要逃走,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掌心。后来他终于要放她离开,她自己却舍不得走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远远地走在前面,偶尔回头看一眼,也是神采飞扬。并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心里。是她自己舍不得走,怨不得他。不错,她谁也不怨,只要他还活着,还能看到他,那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无支祁走到璇玑面前,摸了摸乱七八糟的辫子,笑道:“走吧。既然是朋友,我也不能让你为难。不杀了我就不能回去对不对?咱们现在就动手,再来一场,是死是活,就听天由命吧!”

    他这样潇洒,发怔的人倒成了璇玑。半天,她才喃喃道:“我也有个问题。请你一定要回答我。”

    “好啊。你问。”无支祁耸耸肩膀。一派
轻松

    璇玑正色道:“为什么要造反闹事?”

    无支祁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笑道:“造反嘛……完全谈不上,是他们欺人太甚,看见有自己不能镇住的妖魔就要剔除。说起来……”

    他两眼亮晶晶地看着璇玑,带着十分的孩子气,顽皮地问道:“你不觉得上面那些神仙有时候也蛮讨厌地?”

    这个答案果然是标准无支祁类的。璇玑呆了半天,突然格格笑了起来,无支祁也跟着哈哈大笑,两人面对面笑了好久,笑得紫狐和腾蛇都莫名其妙。最后璇玑点了点头,道:“不错,有时候……真是很讨厌。”

    无支祁懒洋洋地捏着胳膊,道:“那……问题问完了,走吧,开始了。”

    璇玑突然摇头,说道:“不打了,我不想杀你。我不会杀自己的朋友。”

    无支祁对她这个答案也完全不惊讶,只斜着眼睛道:“不杀我你可回不去哦?只能和我一样被关在这里。”

    “就算回不去我也不杀你,而且,就算他们不送我回去,我也一定能
找到办法出去。”

    无支祁抠了抠脸皮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好,可惜我不能送你出去。”

    璇玑问道:“你身上这八根铁链,就是定海铁索?”

    “咦,你也知道啊?对了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会转世历劫?战神将军当年可是声势浩大,立功无数呀!难道天帝他老人家也看你不顺眼了?”

    璇玑老老实实摇头:“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能想起来,有些事情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不知道的事情可真多……”无支祁喃喃说着,想了想,道:“大概是

    忆被人抽走了,天上那些神仙同僚应当有知道的吧?问……哦,这位,叫什么蛇地?问问他呀。”

    他指着腾蛇,从腾蛇进门开始,他这才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他,居然还是不肯和他说一句话。腾蛇怒得脸色铁青,居然没和他吵,只沉声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依稀知道她当年是犯了事,具体是什么罪名,只有上面几个老爷子才清楚。”

    无支祁眼睛一亮,“哦哦!你叫他们什么?老爷子?你这人有趣的紧嘛!”

    腾蛇冷冷看他一眼,淡道:“正好相反,
天下闻名的无支祁让我觉得十分无趣。”

    无支祁一点也不恼,只哈哈笑道:“不就是打架嘛!有什么好抱怨的!腾蛇是吧?我记得你了,回头陪你打个十天十夜!别叫苦就行啦!”

    要不怎么说腾蛇单纯,眼睛登时就亮了,急道:“现在就打!”

    无支祁挥着身上八根沉重的铁索,似笑非笑:“你也真好意思呀,和我这个被捆住的人打架。”

    腾蛇毫不在意,蹲在他身边,抓起一根铁链,道:“这有何难,我马上替你把这铁链给烧了。”他立即便要放火,璇玑急忙拉住他,摇头道:“不行!你放了他,我们怎么和判官师父交代?”

    “交代个屁!”腾蛇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咔哒一声,天下闻名的定海铁索立即被他烧掉一条。

    无支祁挥手拦住他地动作,笑道:“不用不用,我还在这里等人,眼下不想出去。打架的事情我记下了就是记下了,绝不会食言。等我出去之后,一定会去找你,腾蛇。”

    腾蛇当即点头:“那好,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两人击掌为誓,互相轻笑。

    看起来不管是猴子还是神兽,只要是雄性的,友情都是来得奇快无比。

    璇玑说道:“你是在等离泽宫的人吧?好教你知道,定海铁索已经被他们破坏了好几根啦,连铁索的钥匙都被他们找到了,估计很快他们就能把你救出去。你……”

    她欲言又止,无支祁却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将手指一搓:“知道啦!地府那帮混账,我一个也不碰!”

    璇玑笑了笑,“那我们走了,你一个人要保重。我等着在凡间再与你相逢,请你喝酒。”

    无支祁呵呵笑道:“你一个小女娃能有什么好酒……罢了,多谢盛情!一定一定。”说完忽又皱了皱眉头,“不过要等我找那帮什么宫的妖怪,把旧账算了再说!”

    璇玑本想问问他,和离泽宫有什么恩怨,不过看他地神情,似是不愿说,于是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一直走到门口,突然发现紫狐没跟上来,她低声道:“紫狐……你是要留下吗?”

    紫狐柔声道:“嗯,璇玑,腾蛇大人,谢谢你们。我……”

    “小狐狸留下啦,我一个人被关了一千年,你这么迟才找过来,这就想走?可没那么容易!”无支祁笑嘻嘻地勾住她地肩膀,使劲晃了几下,“不许说要走!你必须留下陪我!”

    紫狐笑了笑,缓缓点头,甜甜说道:“是呀,我要留下来陪无支祁。璇玑,腾蛇大人,以后我们一定还能再见地。”

    她的表情那样幸福,俨然是心满意足。因为那里有无支祁吗?因为和他在一起,就算睡在烂稻草上,没东西吃,只能喝露水,她也比什么都幸福。

    璇玑回到邑都地时候,一直在想着这问题。

    如果是禹司凤,她是不是也能像紫狐那样抛开一切,只要与他一起,便觉得幸福?她
想象不出来,他不在身边。其实他只离开了一两天而已,为什么她却觉得他们已经分别了一生?好漫长的一生,萧索的一生……

    见到判官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清楚地告诉璇玑,他什么都知道了,她没杀无支祁,甚至还纵容腾蛇烧坏了一根定海铁索。

    璇玑一个字都没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判官才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璇玑……有些事,走错一步,就再也无法挽回。”

    “我没错。”她同样低声回答。

    “兴许你再也回不到天庭了,甚至不停的转世轮回历劫,真正成为天界的罪人。你也不后悔?还说自己没错?”

    璇玑摇头道:“判官师父,我的事情,我自己决定!决定了,就不后悔!”

    判官凝视她良久,最后轻喟一声,道:“罢了,我送你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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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追凤行动


 


    回到少阳峰之后,璇玑还不敢相信,判官和后土大帝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还把她准确地送回少阳派大门前,一分一毫也不差。

    他们让她杀了无支祁,了结这段因缘,她非但没做到,还和他成了
朋友,约好了等他出来一起喝酒。这事现在想想,简直荒唐。她连无支祁当年为什么要造反闹事的具体理由都没搞清楚,可就是无条件地选择了相信他。

    他的眼睛那样明亮率直,那绝不会是坏人的眼睛。她愿意相信他。

    为了这份信任,她甚至做好了和后土大帝他们力争一番的打算,可他们却什么也没说。这是为什么呢?

    她这一去不周山,就是两天,少阳派上下已经收拾整理得差不多了,何丹萍
天天在峰顶盼着她回来,眼睛都哭红了,终于见到璇玑冉冉降落,她激动得将她死死抱在怀里,璇玑说了许多话,她都没听进去,始终只念叨着一句:回来就好!

    少阳派这次被妖魔突袭,出乎意料,死伤居然并不惨重。大抵还是因为众人反应迅速,并没有以卵击石,倘若不顾一切和妖魔硬拼,想来真会遂了乌童的心愿,上下全灭。璇玑最记挂玲珑和钟敏言的伤势,由于钟敏言吃了不死果地汁水。所受重伤居然比玲珑好得还快,上午已经能睁眼说话,第一句话问的就是玲珑。

    这一遭虽然少阳上下并没有大损伤,然而在人心上却印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妖魔的
强劲,凡人面对妖魔时毫无抵抗能力的软弱,令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惨痛的事实。修仙者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得那么厉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时候收拾起曾经的骄慢傲气,重新悟道了。

    柳意欢说过。做神就要有神仙样,做妖怪呢,也要有妖怪的样子,于是做人也当有做人的模样。连人也做不好,怎么修仙?褚磊对这句话深有感触,回首少阳派数百年地基业,竟全与这句话背道而驰。因一点成就而沾沾自喜,进而忘本,今次的打击不光是他一人的,也是对少阳派数百年的根基做了一个大
震撼,有些观念,是时候更改了。

    少阳派上下如何破旧出新,并不是璇玑关心的事情。她眼下最关心玲珑的伤势,每天都守在她床边,等她醒过来,哪怕她还不能说话,两个人用眼神看着,互相微笑,也是极
好的事情。

    不过自从钟敏言能下床走动之后,璇玑便不再每天陪着玲珑。他们两人从生到死一瞬间齐齐经历过,自然有无数话要说。只可惜玲珑抹脖子那一剑太狠了,大约是伤到了喉咙,说话声不复从前地甜脆,变得沙哑粗嘎,她自己觉得难听,常常落泪自怨自艾。钟敏言少不得温言抚慰一番。只将她哄得破涕为笑才行。若放在从前。玲珑使些小性子,他欢喜的同时也会觉得厌烦。但现在当真是甘之如饴,巴不得她多使性子,要他捞月亮也好,摘星星也好,只要她活着,两人的手牵在一起,当真要他摘星星也是没问题的。

    这日璇玑又去玲珑房里看她,走到门口,只听里面有人说话,似是钟敏言的声音,她微微一怔,一时倒不好进去,只怕打扰了他们,正转身要走,却听钟敏言说道:“你也别总操心璇玑和司凤的事,璇玑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她虽然嘴上从来不说,但心里很有数。你只管安心养伤,伤好之后,她才能放心离开。”

    璇玑心中一动,只听玲珑低声接道:“其实好地也差不多了,就是这嗓子……你说,咱们和她一起去找司凤好不好?”

    钟敏言笑道:“他们两人的事情,咱们不好插手,要是一帮子人都跟着去,让他俩怎么说话呀?我看司凤是个闷闷的性子,说不准就又惹恼了他,不肯见璇玑呢。”

    璇玑听他们絮絮叨叨低声说话,说得都是她和司凤的事,不由有些脸红,然而想到万一禹司凤
真的不肯见她,躲起来,那可怎生是好?正想的焦头烂额,忽然肩上被人一拍,她吃了一惊,却见楚影红和亭奴柳意欢他们几人站在后面,对她呵呵笑。

    “怎么不进去,在外面偷听他们说话?”楚影红笑吟吟地打趣,“是不是看人家两个小情人甜甜蜜蜜,自己难受?”

    璇玑急忙辩解:“我才不是……”

    “好啦好啦,你们那点小心思,红姑姑怎么不清楚。”楚影红拍拍她的脑袋,道:“司凤那孩子傲气十足,只是年纪还小,难免有些事想不通。以后就会想通了。”

    璇玑怔了一会,叹道:“他……是妖怪,爹爹和娘一定不喜欢。”

    楚影红笑道:“这孩子越发没长进了!你自己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再说了,妖怪怎么了?人就比妖怪好吗?我看那乌童比妖怪还可恶一千倍呢!你爹娘要是反对,红姑姑就帮着你!”

    璇玑低声道:“我也不是介意这些啦,就是怕他们不开心。”

    楚影红正色道:“你爹娘可不是食古不化地老顽固,儿女都大了,他们自己的想法才重要。做

    ,岂能擅自用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孩子身上?以后过日们自己。”

    璇玑笑了笑,没说话。柳意欢哼了一声,道:“说来说去,你反正就是对不起小凤凰,遇到你这样的女人,算他倒霉……”他始终觉着是璇玑把禹司凤给气走的。

    亭奴柔声道:“璇玑,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这问题倒有些问住了她。乌童也死了,无支祁她也见过了,前世地事情她也不打算追究,接下来……接下来她要做什么?璇玑想了想,才道:“等玲珑地伤好了,我就下山去找司凤,这次不管离泽宫地人怎么挑衅,我也不生气了,绝不打架。和和气气地和他们谈。”

    柳意欢笑道:“傻子!你肯和和气气地,人家肯吗?再说了,小凤凰肯吗?”

    璇玑淡道:“他不肯,我就一直等着,等到他肯为止。离泽宫也挺大的,我就在那岛上住下,他一年不出来。我就等一年,一辈子不出来,我就等一辈子。”

    柳意欢“嗤”地一声笑出来,道:“他也未必在离泽宫,你干等着有什么意思?不过似你这样千里追夫,倒也算个佳话。”

    璇玑孩子气顿发,笑道:“不是千里追夫……嗯。这是我一个人地行动,我给它取名追凤行动!天涯海角,总是要把他追到才甘心!”

    话音一落,玲珑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钟敏言笑问:“什么行动?就听你在外面说话声最大。”他见楚影红他们也在,急忙行礼,将他们请进屋子。玲珑脖子上缠着一圈白布,还有些虚弱。撑着床边要下来行礼,早被楚影红拦住。

    “我们来得可不巧了。”她打趣,“早知道有他在,咱们应当晚些再过来。”

    说得两个年轻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玲珑娇嗔道:“红姑姑你就喜欢打趣这些!”楚影红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打趣了,有人动作比我说的还快呢!你不信问问他,昨天晚上是谁在掌门房前跪了大半夜。求他把女儿嫁给自己?”

    原来钟敏言是个急性子。等不得玲珑和自己伤势痊愈。早早就跑去和褚磊提亲,又怕他不同意。毕竟自己是少阳弃徒,所以干脆跪在褚磊房前等他回来。谁知昨天褚磊偏偏忙于事务,与何丹萍回屋的时候才发现他,彼时他已经跪了大半夜,差点站不起来,结果又被褚磊大骂一通不爱惜身体。

    幸运的是,骂归骂,两人还是同意了玲珑地婚事。钟敏言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像半个亲生儿子,虽然他行事莽撞,不太稳重,但毕竟还只是少年人,未经历过大风浪。这次事情一过,相信他也成长了不少,加上他和玲珑青梅竹马,从小就情深义重,两人也早有玉成之意,今次钟敏言自己诚恳相求,他们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只等玲珑伤愈之后选择一个吉日,先行文定之礼。

    钟敏言还没和玲珑说提亲的事,眼下被楚影红戳破了,不由闹了个大脸红,偷偷朝玲珑那里看去,只怕她脸皮薄,发脾气。谁知她只愣了一下,紧跟着却晕红满面,啐了一口,喃喃低声道:“别……别说啦!大白天的,说这些干嘛……”

    众人忍不住都乐了,笑了一通他俩的小儿女情态,又说起定海铁索的事情。璇玑将在阴间遇到无支祁的经过大概说了一下,至于无支祁和离泽宫那些人曾经有什么恩怨纠葛,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钟敏言听她提到离泽宫,便说道:“我一直没找到
机会和师父说,那天若玉杀我之前,说了许多离泽宫地事情。”他将若玉的话一一重复出来,最后说道:“司凤是大宫主的儿子,所以我想他绝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们这一族的目的就是破坏铁索,放出无支祁。先前不知道无支祁是什么妖魔,做了什么恶事,但听璇玑说他不像是坏人,我想这事也不用过于担心。大宫主想灭了修仙门派,光凭他一人之力,也掀不起大风浪。”

    柳意欢脸色有些难看,喃喃道:“那小子怎么知道这样多!还到处乱说!真要传开了,对小凤凰可没好处。”

    钟敏言忙道:“我不会说出去的!今天只是在这里提了一下。”

    “知道没你的事!”柳意欢翻他一个白眼,“也就你这样地傻子才会被他给骗了!还兄弟!兄弟会捅你一剑?”

    钟敏言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道:“他……自有他的苦衷吧……他妹妹那样……”

    “还妹妹!你居然还相信他!真是无可救药!你怎么知道他妹妹的事是真的?!再说了,就算真有妹妹如何,也不能改变他骗你,从未真心待你的事实!你的同情心用得未免太不是地方!”

    钟敏言干脆不说话了,柳意欢发了一会脾气,腾地站起来,掉脸就走,一面道:“我有急事,先离开少阳派,大妹子你替我和褚掌门说一声,我就不去和他告辞了。”

    楚影红急忙答应一声,问道:“柳兄不如吃了晚饭再走吧?”话才问完,他人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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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凤凰于飞(一)


 


   柳意欢气呼呼的走了,其他人也有些坐不下去。楚影~了,这位柳先生就是个直脾气,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敏言,防人不可无,你要注意一些。我也得走了,你好好照顾玲珑。”

    钟敏言点头称是,将她和亭奴送出去。璇玑正准备走,袖子却被玲珑扯住,她心领神会,当即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什么事要和我说?”

    玲珑抿紧唇,半晌没有说话。她方才因为喜悦而晕红的脸,如今看来竟有些苍白,眼神更是深得望不到底。璇玑微微心惊,低声道:“玲珑?”

    她眨了眨眼睛,才轻声说道:“你说……乌童已经死了,是
真的吗?”

    璇玑喉头哽了一下,想起她曾被乌童囚禁的那段日子。她真傻,虽然玲珑不说,然而看乌童临死时的情态,加上眼下玲珑心神不宁的样子,她立即明白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死的?”玲珑问得很低声。

    璇玑叹了一声,轻轻将当时的情况一丝不漏地说给她听。或许她应当编个谎话,告诉她乌童被自己砍死了,不将他最后发狂的样子说出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她竟就这样直白地全讲了出来。

    玲珑脸色苍白,听到后来乌童拽着璇玑的手腕,却叫她玲珑的时候,她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璇玑见她神态有异。立即住嘴不说。玲珑怔了很久,才轻道:“嗯……就这样死了、也好。死了也干净……”

    璇玑没说话,这是她与他地事情,她根本插不上嘴。

    玲珑慢慢抬起手,按住胸口——那里跳动得十分激烈。她甚至分不清自己这一刻到底是感到极度的
畅快,还是极度的震惊。又或者那畅快中还夹杂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伤心,震惊里混杂了一星半点的无奈。

    这样复杂的感情,她不知如何作想。她生
命中所有强烈的情感只分给了两个人,一个是爱到极致的钟敏言。还有一个是恨到极致的乌童。如今乍然失去一个,她有一种说不出地空虚感。

    “你没事吧?”璇玑低头看她。她摇了摇头,半晌,神色终于渐渐平静,轻道:“没事,只是突然听到他死那么惨,有点震惊……”她忽然微微一笑。笑容虽然依旧明媚耀眼,却不再是以前那般天真无邪,眉宇间竟染上一股清愁,“我没事。就是累了,想睡一会。”

    璇玑替她掖好被子,轻轻推门走了出去,没走几步。便在拐角处见到了钟敏言,他靠在柱子上,望着高远的天空,不知想些什么。她慢步走过去,只听他叫了一声:“璇玑。”

    她停下,站在他身边,没有说话。钟敏言低声道:“我应当谢谢你……很多事。”

    她淡淡笑道:“六师兄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大家都是同门。你们的仇就是我的仇。”

    其实褚磊还未重新收钟敏言回少阳派,然而在璇玑心里,他始终是那个从来不给她好脸色、急躁却很善良的六师兄。

    钟敏言也笑了,忽然回头看着她,认真说道:“还有——对不起,一直以来都没给你好脸色。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其实与你无关。你是个好姑娘。”

    璇玑冷不防他突然这样和自己说话。不由涨红了脸。哑口无言地瞪着他。钟敏言继续说道:“我只想告诉你。其实我没有讨厌过你。”

    璇玑“啊”了一声,垂下头。小声道:“真的吗?我以为……”她一直以为钟敏言很讨厌自己,恨不得她赶紧消失。原来不是这样吗?那他为什么……

    “真地。因为……我是个傻瓜。”他笑了一声,见她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自己,便拍拍她的肩膀,道:“嗯,没事了。你是不是要下山去找司凤?等我和玲珑文定之后再去吧,我们也帮你找。”

    璇玑还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怔怔地看着他似是放下什么心事一般,一身
轻松,吹着口哨转身走了。他倒是了结一桩心事,只是郁闷了璇玑,苦苦思索一晚上,还是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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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众人都挽留璇玑等玲珑和钟敏言的文定之礼办过之后再走,然而她还是找了一天晚上,带着腾蛇,静悄悄地下山了。

    柳意欢离开了少阳派,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亭奴似乎很喜欢少阳派的气氛,加上妖魔突袭,少阳派死了两位长老,伤了一个和阳,目前急需一个能人指点迷津,长老们对亭奴都是十分佩服,他便留在了少阳派。

    璇玑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一起去找司凤,对于她来说,这是她和禹司凤两个人的事情,不想牵扯许多人,她要一个人找到他。唯一可惜的是,她看不到玲珑的文定,不过也没关系,爹爹说要等玲珑到了十八岁,才能正式成婚,到时候她会带着司凤一起去看穿着嫁衣地玲珑。

    彼时月色如水,璇玑带着腾蛇御剑静悄悄飞下山,从后山小路走出去,树林里安静无比,偶尔有夜枭叫几声,凉风飒飒,树叶树枝都为月色镀上一层暗暗的银色。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看到这熟悉的景致了。璇玑有些感慨,抬手轻抚树干,回头见腾蛇静静站在旁边,一反常态,并没有嚷嚷。事实上这几天他都特别安静,也不知有什么心事。

    璇玑笑道:“难得,你肯这么安静和我走。不是舍不得那些美食吗?”

    腾蛇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说:“你烦不烦!男人的事,你个女人懂什么!”

    璇玑取笑他:“你算什么男人了,充其量是个雄性野兽。你是不是在想和无支祁约定打架地事情啊?”

    腾蛇被她说中心事。更是烦躁,急道:“和你没关系!我可告诉你,不许你插手!”他像个好容易抢到宝贝的小孩,生怕再给别人抢走了,如今这别人不是谁,正是璇玑。他恶巴巴地瞪着她,充满了一种你要敢和我抢我就和你誓不两立的气势。

    璇玑懒得理他,悠然道:“我才懒得插手。两个臭男人打成一么?”她转身往山下走去。腾蛇见她这种悠哉悠哉的样子,倒好奇起来,赶紧追上去,连声道:“打架很
好玩,你真地不想来?要不和他打之前,咱俩先练练?”

    “才不要。”璇玑摆摆手。笑道:“我才不和野兽打架。”

    腾蛇使劲诱惑:“很好玩的,来吧!来嘛来嘛!”

    璇玑在他脑袋上用力一拍,“来你个头啦!快走!成天不是打架就是吃饭,以后出去不要说你是我的灵兽!”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腾蛇说过,要她答应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他要求撤销契约。她都必须听从,不由说道:“对了,你以前不是说要撤销契约吗?这契约到底怎么撤销才能成功?”

    腾蛇愣了一下,脸色突然铁青,冷道:“干嘛,你要撤销契约?好啊,老子求之不得!撤销就是了!”

    璇玑被他冲得哭笑不得,“我……就问问而已。何况明明上次是你自己说……”

    “怎么了?老子这么尽心尽力帮你,你真不识好歹!”他简直强词夺理。

    璇玑干脆闭嘴不说话,安安静静走路,腾蛇却憋不住开始唠叨,一会说她冷酷无情,一会说撤销契约他是求之不得,反过来倒过去不知说了多少遍。听得璇玑耳朵里几乎要出老茧。她突然抓住他的手。回头一笑。道:“好啦,别唠叨了。我可不会撤销契约。”

    腾蛇怒道:“谁管你撤不撤销!反正我……”

    “好啦。是我舍不得撤销,可以吗?腾蛇你这么能干,我怎么舍得撤销契约呢?”

    力辩不成,她开始温柔撒网,腾蛇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家伙,被她这样一番温言软语,立即没了脾气,嘿嘿笑道:“这还差不多。哼哼,是你舍不得我哦,我勉为其难再帮你一阵子吧。”

    璇玑偷偷笑了起来,拽着他地手,走下山坡。

    前路虽然茫茫,不过,司凤,你等着,我一定很快把你找回来!

    ********

    已经一连下了五六天的雨,风从海上吹来,带着缠绵湿润地凉意。这种连续地阴雨是离泽宫弟子们最常见,也最不喜欢地。海岸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弟子,也都是被凛冽的海风吹得瑟瑟发抖,跑了几步就往回赶。

    远远地,仿佛是有人在弹七弦琴,琤琤琮琮地声音,错落有致。像是随手谈就,没有章法,然而那七弦声缠绵宛转,似要勾起
无限愁肠,相思浓得化不开。曾经听过许多美妙地曲子,他也会由衷地赞叹是天上仙曲,凡间听不见。可是,错了,错了。那分明是红尘中的乐曲,只因曲中有情。

    修长的手指缓缓拨动着七弦,低婉的宫调,像她一垂首的瞬间,粉荷滴露;高亢的羽调,是她舞剑时纤腰楚楚,风回雪舞;错落分致的徽调,是风拂起她柔软地黑发,一根根流光溢彩;平和中正的角调,是她微笑时黑白分明的双眸,静静看着自己;忽隐忽现的商调,是她唇角隐约的梨涡,那样俏皮可喜。

    宫商角徽羽,他将她一整个人在指间细细摩娑,一点一点勾勒出来。

    他已经在窗前坐了很久,细细的雨点从外面撒进来,打湿他垂在胸前的长发,他秀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了一些水汽,微微颤动,像受惊地蝴蝶翅膀。

    他还在回想——或许也不是回想,她的一颦一笑,闭上眼就十分清晰,就好像她活生生站在眼前一样。他似乎想到什么喜悦的地方,手腕微颤,七弦琴发出极缠绵的音色,似水面波纹微澜。

    一阵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刻的婉约,紧跟着,门被人推开,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司凤,在离泽宫里不要弹奏靡靡之乐!”话音未落,只听“噌”地一声,断了一根弦。禹司凤起身,将七弦琴放在一旁,回头淡道:“是,师父。”

    来人正是大宫主,他面色铁青,双眉紧蹙,显然心情极其不好,走到案旁,将手里一叠纸往上面狠狠一砸,厉声道:“这乌童,好大的胆子!不周山地兵马是专门为他驱使地吗?!”

    禹司凤一声不响,将那叠纸拿起来,上面地东西让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原来不周山藏着离泽宫准备地许多人马,打算日后时机成熟,攻进地府,救出无支祁。而让大宫主发怒的原因,是乌童擅自调用了这些人马,去攻打少阳派,然后全军覆没,根据留守不周山的手下线报,乌童畏罪逃走,中途遇到了前来报仇的少阳派弟子,双方一起杀入阴间大门之内,至此不知所踪。

    他甚至不用猜就知道所谓来报仇的弟子是谁,有谁能轻而易举来到不周山?将乌童逼进阴间?

    璇玑!他手上一颤,纸张散落在案上。禹司凤不动声色地重新收拾好,只听大宫主说道:“损了那么多人马,却连人家的皮毛都没伤到,这乌童,他死了倒是
便宜,若还活着,非得让他尝尝离泽宫的手段。”

    禹司凤道:“人既然已经死了,师父也不用过于挂心。我一直有个问题,当年五大派通缉乌童,他后来怎会为离泽宫所用?”

    大宫主笑了一声,悠然道:“不过是凑巧,见到一只快死的狗,救了他,他便缠了上来。可惜,狗到底是狗,最后还是被他反咬一口。”

    他看了禹司凤一眼,又道:“你莫担心,那姑娘命大的很,死不了的。”

    禹司凤没说话,半晌,才道:“师父接下来要怎样做?”大宫主道:“只有我亲自去一趟阴间了……”

    话未说完,只听门外有人报道:“丹牙台火柱点燃,副宫主回来了。”

    大宫主面色一沉,起身便走,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司凤,你也一起。你也到了该
参与这件事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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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结,不过我看着好像快了~~小凤凰真可怜啊!!


作者很勤快,每天都更新的,大家耐心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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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mm[em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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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amicus 辛勤转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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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凤凰于飞(二)

 


   离泽宫分为两重宫阙,一重斗宫归副宫主,二重金桂执掌。两重宫阙之间隔着一座巨大的石台,上下涂满朱砂色,名曰丹牙。每逢有重要事情需要两位宫主一起磋商,丹牙台上火柱便被点燃,作为讯号。

    禹司凤和大宫主赶到丹牙台的时候,副宫主早已等在那里,他迎风站着,青袍飒飒作响,若玉垂头站在他身旁,见到大宫主,立即下跪行礼。

    “这些日子你又不知所踪,眼下居然还有脸回来。”大宫主冷冷说着。

    副宫主咯咯笑了两声,转头柔声道:“大哥待我何以这般刻薄,总算大家都是齐心协力办这件事,我可不能一直呆在宫里。”他见禹司凤站在后面,声音忽而放得更柔,笑道:“大哥,你怎么带他来了。当年不是和柳意欢定下誓约……”

    “不要说废话。”大宫主眉头微微一蹙,“你点了丹牙台的火,有什么重要事?”

    副宫主笑道:“若玉,把钥匙给我。”若玉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丝袋,恭恭敬敬地放在他手里。“这事不但重要,还很好。大哥你可知,这是什么?”他从丝袋中取出一个物事,纤细苍白的手指轻轻捻着——那是一串八根玄铁钥匙,大约有人的手指那么粗,手掌那么长,在他手里轻轻撞击着,发出闷闷的声响。

    大宫主一眼看去,顿时吃了一惊:“这是定海铁索的钥匙?!你从何处弄到的?!”

    副宫主微微摇晃着那串毫不起眼的钥匙,呵呵笑道:“大哥你总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就应当在你后面跟着,什么都听你的。我可不愿做这种傻瓜。钥匙怎么弄到的,你可以问问这孩子,他很清楚。”他下巴朝禹司凤那边指了指。

    大宫主不无怀疑。定定看了他一会,才将眼光移到禹司凤身上,问道:“司凤,怎么回事?”

    禹司凤说道:“是在浮玉岛上得到地。浮玉岛下没有定海铁索,却藏着定海铁索的钥匙,副宫主大约是买通了岛上的欧阳管事,将钥匙偷了出来。那欧阳管事也是妖。由于东方岛主对他有恩,所以留下报恩的。”

    副宫主笑道:“不错,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欧阳不是我买通的,他一直都是我的手下。当年他向我告假,说要去报恩,解释了前因后果,我便有此计谋,要求他报恩之后就设法将钥匙偷出来。本来我还怕他不忍,此人倒真是条汉子,恩怨分明。报完恩立即就成了陌生人,连我都有些佩服呢。”

    大宫主冷笑道:“是啊,真是条汉子。我竟不知道你手下有这许多能人义士,了不起!什么时候开始搜刮人才的?连我这做大哥地都被蒙在鼓里。”

    副宫主叹道:“我就知道大哥会疑我,你我是兄弟,又何必如此,难道我还会害你不成?我的手下不也等于你的手下么?我也是为离泽宫办事呀。呵呵,再说了,大哥你也说过,我有什么小心思。你心里都明白着呐,我哪里还敢有妄念?”

    大宫主并不说话,只是冷笑。笑声令人浑身毛骨悚然。半晌,他才止了笑声,淡道:“既然钥匙已经到手,那便万事俱备,只等阴间大门敝开,进去救人便好。”

    副宫主道:“只是这人选难抉择。要能做大事的。还要稳重、禁得起风浪、身手不凡……最关键的。得是心腹之人。不知大哥可有好的人选?”

    大宫主淡道:“你手下都是能人,何不先提供几个?”

    副宫主似是早知道他有此一说。便吩咐道:“若玉,你愿意去阴间跑一趟吗?这是九死一生的活,想想清楚再回答。”

    若玉立即跪下,沉声道:“弟子万死不辞!”

    副宫主笑道:“大哥,你看这孩子如何?”

    大宫主未置可否,只上上下下打量他,目光犹如冷电一般,若玉心中惊悚,不由自主垂下头。过了一会,只听头顶有人笑了一声,声音却比冰雪还要寒冷:“原来你就是若玉。嗯,若玉,若玉……那个会杀同门的若玉!”

    他心中一寒,头顶风声响起,他知道是大宫主的掌风,他是要一掌拍死他为禹司凤胸口那一剑报仇!那一个瞬间,他胸中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却变成了一片虚无,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等死。

    副宫主急道:“大哥手下留情!”说罢在他手腕上一架,将他的掌力化去了大半,然而那一掌到底还是拍在了若玉背上,他身子微微一颤,双手猛然撑在地上,剧烈喘息着,慢慢地,有鲜血从他面具下渗透出来,滴在地上。

    大宫主森然道:“如此狼子野心,杀戮同门地人,岂能委以重任?!岂能留在宫中?!”

    副宫主柔声道:“大哥,你要是生气,直接来找我罢了,何必对着一个孩子迁怒?”

    大宫主甩开他的手,冷道:“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副宫主笑道:“我的胆子其实不大,从小到大都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哪里比得上大哥你,瞒着这许多人,居然还稳稳当当地做着大宫主,人人都夸赞你,倘若他们知道你当年……”

    他的话并没说完,因为大宫主的目光冷若玄冰,定定望着他。虽然他不说话,但那种目光很明确地提醒他:如果说下去,他会毫不顾忌任何兄弟感情,出手对付他。副宫主于是一笑,轻道:“大哥,他走便走了,你又何苦将他带回来。又要护着他,又要操心无支祁的事,你也太辛苦啦。”

    大宫主嘿嘿两声,说道:“罢了,此等废话如今说来还有什么意思。你那里当真没有好人选吗?”

    副宫主耸肩道:“我选了若玉,可是你眼下把他给打伤了。”那语气,竟似是在怪他。大宫主沉吟半晌,其实他原本就打算亲自去阴间救人,这事交给任何一个别人,他都不会放心。他正要开口说出自己去的意思。忽见副宫主垂下眼睫,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这种模样他很熟悉。大宫主始终认为一个人要做到对任何事都不动声色,才能真正成功。所以他对副宫主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便因为他有个很大地弱点——只要他想骗人,出坏点子的时候,必定会垂下眼睫,做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这一刻。他又垂下了眼睫,俨然是打着小算盘。大宫主到了嘴边地话又吞了回去,转念一想,隐约有些明白。他必定是趁着自己这次去阴间救人,要对司凤不利。若玉作为一个小弟子,哪里来的胆子刺杀司凤?显然是后面有人吩咐。

    不错,金翅鸟一族很难出现十二羽的血统,一般来说也只有十二羽的血统能当上宫主。他这个大宫主以后也是要把位子让给禹司凤的,因为他是除了他之外唯一拥有十二羽的金翅鸟。所以,先让他去阴间九死一生。再趁他去阴间地这段时间将稚嫩地禹司凤除掉,这样宫主地宝座便稳稳地属于他了。

    会是他心中的策划吗?大宫主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地中也有些犹豫不决。不、不,他应当不会这样浅薄,他要的,应当不止这些……难不成,离泽宫最大的那个秘密,给他知道了?

    他一瞬间转了无数个念头,然后说道:“嗯……人选问题我也要仔细想想。钥匙先放你那里吧,等我找齐了人选再说。此事筹划了许多年,也不急在这一时了。越是到了关键时候,越要稳住。”

    他转身便走。陷入沉思中,连一旁禹司凤若有所思的表情都没注意到。禹司凤远远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袖子被人一扯,副宫主贴着他的耳朵,笑吟吟地说道:“你欠我一个人情,我替你将情敌杀了。司凤。你怎么感谢我才好?”

    禹司凤猛然一愣。紧跟着立即反应过来。脸色登时煞白,不可思议地瞪着他。颤声道:“你将敏言杀了?!”

    副宫主哈哈大笑,冰冷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轻道:“你果然是个明白孩子,一说到情敌你立即明白是谁。不过在有些事情上,你怎么又傻了?”

    他指地是什么?禹司凤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大宫主在前面唤他:“司凤,走了。”他答应一声,看了副宫主最后一眼,这才满怀心事转身走了。

    到了晚上,大宫主突然说了一句话:“那小子没死,你可以放心了。”十分没头没脑,简直不晓得他到底在说什么,禹司凤却点了点头,心中终于稍稍欣慰了一些,然而很快,他又陷入另外一种沉思,整晚都默默不语。

    —

    ******

    离泽宫的作为,禹司凤并不赞成,但也不想插手。眼下聚集在不周山那里的人马遭到全灭,短期内大宫主想颠覆所有修仙门派的心愿不可能实现,更何况,宫里还有个行事诡异的副宫主,有他的牵制,相信大宫主无法任性妄为。

    当日在浮玉岛,副宫主说的那番话,他一直在心头反复琢磨。他说大宫主年轻时曾犯下不可挽回的大错,然而到底是怎样的大错,他言辞含糊,也分辨不出大概来,何况离泽宫铁律如山,犯下重大过错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执掌宫主之位——他忽而灵光一动,不对!历代离泽宫只有一位正宫主,到了这一代才分成正副两个,分管斗宫与金桂宫。难道说,老宫主也是因为大宫主犯过错,所以才将至上地权力位置分成了两个,好让副宫主牵制他?

    不错,大宫主拥有珍贵无比的十二羽血统,他得到宫主的位置简直是毫无悬念地,但正由于他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所以老宫主才在临终前又任命了副宫主,很显然是从另一方面表达他内心对大宫主继位的不满。

    大宫主曾经究竟犯过什么错?

    这个问题一旦从脑子里蹦出来,他就再也无法抑制,流水般地想了下去。情人咒发作的时候,他痛不可当,但耳朵可没昏迷,柳意欢和大宫主的对话他听得很清楚,也因此产生了怀疑——他的亲爹到底是谁?

    大宫主曾说,他地娘早早死了,他爹是个恶男子,抛妻弃子,没有想念地必要。但事实想必并非如此,很多事情,很多迹象,都让他有一种了悟,大宫主与他地父亲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难道说,大宫主也犯下和柳意欢当年同样的错误,有了私生子?离泽宫许多弟子都有自己地家人,每年来宫里探望他们,可禹司凤从来不晓得家人是什么,唯一对家乡有的印象,便是一望无际的蓝天,飒飒的风声,他生命中第一次张开翅膀缓缓飞翔。

    他曾和璇玑说过自己的家乡,说的时候好不怀念伤感,但实际上家乡是什么样的,他心底根本没有任何具体印象,真正记事开始,他便已经在离泽宫了。

    或许,大宫主真是他父亲?那他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皓凤的名字如此耳熟?为什么他独独少了一年的回忆?

    许多疑问令禹司凤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直到天色蒙蒙亮,他才沉沉睡去,没睡一会,只听门吱呀一响,被人推了开来。他下意识地睁开眼,却见大宫主站在床前,静静看着他,手里还捧着一个打开的食盒,里面药气氤氲,泛出一股浓香。

    “师父……”禹司凤低唤一声,不明所以地从床上坐起。

    大宫主看了他一会,才长叹一声,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沉声道:“司凤,这是情人咒的解药。早些喝了它,了却我这桩心事,离泽宫才能放心交给你。”

    禹司凤不由微微一惊,急道:“师父!你怎么……”

    大宫主低声道:“这情人咒的解药成分甚是复杂,有几味甚至不是凡间之物,所以珍贵无比,你莫要问东问西,先喝了再说。”

    禹司凤轻轻从食盒里取出那碗药,只见其色犹如湛蓝的海水,清澈美丽,热气蒸腾氤氲,散发出一股极浓极甜的香味。他正欲送进口中,忽然起了疑心,手腕一停,抬头问道:“师父先前不是说情人咒没有解药吗?”

    大宫主淡道:“世上不存在没有解药的毒咒,只不过要解毒,需要付出不同代价罢了。情人咒既然因情而生,这解药自然是破除迷障,令你忘却所有痛苦回忆的物事。你中了那姑娘的魔,用情既深且专,于是我一直顾虑着,怕你日后怪我,但如今时间不多了,正事要紧。你喝下解药,我有事要交代。”

    禹司凤怔在那里,心中百味交杂。原来不是没有解药,所谓的解药,便是忘却一切。喝下它,他便不会再为情所苦,心中没有那个人,情人咒自然也烟消云散。

    只是,他如何能忘?

    他缓缓将药放下去,摇头道:“我不能喝,不想忘。”

    大宫主沉声道:“你还在犯傻!是要我死也不放心你吗?!”

    禹司凤大吃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大宫主低声道:“自古以来,权力之争最为可怕。昔日老宫主恨我违背铁律,故将宫主拆成一正一副,用以压制我。如今大事将成,我必须亲自去阴间一趟,这一去离泽宫便无人护你,你情人咒缠身,难免令我挂心。司凤,你听好,离泽宫绝不能交给副宫主!就算我这一去失败了,你也莫要伤心,替我守好离泽宫!宫主的位置是你的,谁也别想染指!”

    一席话说完,屋内陷入死寂。良久良久,禹司凤苍白着脸,将手指一扣,略带疲惫地轻道:“师父太过厚爱,弟子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弟子心中不明,请师父告知……当年你犯的戒律,莫非是与柳大哥一样的?……爹?”

    最后那一声爹轻描淡写地叫出来,砸在大宫主耳朵里,却不亚于石破天惊,双手剧烈一抖,将桌上的食盒狠狠挥倒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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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凤凰花开 第十三章 凤凰于飞(三)


    过了很久,屋子里还是一片死寂,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宫主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一阵一阵。禹司凤静静看着他,微蓝的晨光下,大宫主的脸模糊隐约,下颌处轮廓分明,他微微侧着脸,鼻梁挺直。

    禹司凤低叹一声,轻道:“我真是个傻子,爹,你我的侧脸岂不是一模一样么。我竟到现在才发觉。”

    大宫主一掌拍在桌上,跟着榔一阵巨响,桌子硬生生被他拍成碎片,散了一地。他厉声道:“是柳意欢那老贼告诉你的?!他违背了誓约!他什么都说了?!”

    禹司凤低声道:“不,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我猜对了,是不是?其实……你是我亲爹。”

    “不要说了!”大宫主厉声喝止,深深吸了几口气,终于渐渐恢复平静。半晌,他才低声说道:“这事你以后也不许再提,今天我就当作没听见。解药我放在这里,要不要喝看你自己。你现在已经长大了,也到了应当承担责任的时候,好好想想什么才是自己应当做的,不要让我失望!”

    他转身就走,禹司凤在后面急道:“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能告诉我么?”

    大宫主顿了一下,又径自往外走,一面沉声道:“不要叫这个字!莫忘了这里是离泽宫,你是我的徒弟,如此而已!”

    禹司凤吸了一口气,在床上怔怔坐了半晌,缓缓低头看放在案上的药。天色已然大亮,药汁在晨光中泛出一种珠宝般晕目的光芒,宝石一样的蓝色,漂亮得像一个梦——让他忘记所有情仇爱恨的梦。

    其实大宫主说得对,他已经到了应当承担责任的年纪。很多事情不可以随着喜好来任性。离泽宫等于是他的家,他可以因为自私。抛弃整个家庭吗?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永远开开心心。那是璇玑的孩子话,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可能事事开心。

    他轻轻捧起那个碗,药汁缓缓摇晃,其色溶溶,不知为何令他想起许多前尘往事。与她相识、相伴、相离,不过是短短五年地事情。可。五年仿佛就度过了他的一生。他生命中所有能够燃烧地力量和感情,都在五年里燃烧殆尽。

    禹司凤将药汁送到唇边,正要狠心一饮而下,眼前突然浮现出璇玑的脸,笑吟吟地看着他,柔声道:司凤,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地。

    他心中忽然一痛,像被蝎子蛰了一下。麻麻的痛感一圈圈蔓延开。那其中似甜、似苦、似酸、似爱、似恨、似怨……竟是万种味道横陈。他曾谨慎又羞涩地告诉她:世上还有更好的人。可是现在他却要选择离开她。

    他们两人。究竟是他对不起她比较多。还是她对不起他,此刻已经是纠缠不清。分不出输赢。

    禹司凤想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开窗,将药汁尽数泼了出去。

    他的一生,真的是入魔了,惨败在她手里,一丝一毫余地也没有。长叹一声,取过窗边的七弦琴,他又开始缓缓拨弦,凤求凰,敛云操,曲破九天之外——她可曾听到一丝半点他心中的忧郁苦楚?

    迷蒙中,像是有人在殷殷叫他地名字:司凤,司凤……你听见了吗?他突然一惊,琴声顿止,窗外阵阵喧嚣,有许多人在奔跑,低声交谈,噪杂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嚷嚷:“司凤!禹司凤!你个死小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是柳大哥地声音!禹司凤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披上外衣就推门跑了出去。

    *****

    当日柳意欢听到钟敏言复述若玉的话,便立即明白禹司凤身份的事在离泽宫是瞒不住了。当年大宫主有了私生子的事情,他开始也被蒙在鼓里,老宫主去地牢看他的时候,含含糊糊带过去,于是他只知道禹司凤是大宫主的儿子,至于他娘是谁,两人怎么认识的,他是完全不知道。

    由于他是下任宫主之尊,身负十二羽,生了个孩子也是十二羽,所以违背离泽宫铁律的事情绝不能外传出去,比他柳意欢当年出事封口还要严厉。老宫主一死,当年几个师兄也走地走散地散,留下来地也都是被大宫主管得服服帖帖,谁也不会把这秘密说出去。

    知道这个秘密,并且有胆子说出去的,想来只有那妖妖挑挑地副宫主了。离泽宫本来没有正副两宫主一说,纯粹是因为老宫主恨大宫主违背戒律,才硬生生把宫主拆成两个,分给他兄弟二人。

    柳意欢对这兄弟俩了解并不多,和大宫主因为禹司凤的事情接触过几次,只觉他深藏不露,但并不是十分稳重之人,某些方面更可以用毛躁来形容,急功近利,这点从他这次派人去浮玉岛捣乱便能看出来,计谋是好的,只可惜太沉不住气。倘若他能再忍得片刻,将褚磊他们几个修仙门派掌门人带到僻静的地方再下手,璇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得。

    至于副宫主,他见到他第一反应便是厌恶,不

    近。副宫主给他的感觉十分不好,如果说大宫主像看似平静深邃,里面却是暗潮汹涌,那么副宫主便是一团水雾,朦朦胧胧,虚虚实实,完全摸不透。

    这个人要是有野心,对大宫主来说还真挺头疼的。禹司凤这次回去离泽宫,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根本就等于掉进了龙潭虎穴。何况虽然当年大宫主答应他不让禹司凤参与救无支祁的事情,不过那副宫主要是逼得紧了,难保大宫主不会病急乱投医,把禹司凤牵扯进去。作为禹司凤的半个爹,他是绝对不能同意这件事的。

    他离开少阳峰,立即便朝离泽宫赶来。这次没有璇玑那个厉害的战神将军助阵,他一个人难免势单力薄,停在离泽宫上空不敢下去,坐在大石剑上一个劲嚷嚷,试图用喊功把禹司凤给咒出来。

    禹司凤跑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就是离泽宫大门口乱成一团。许多年轻弟子在海滩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而半空中飘着一根巨大的石剑,柳意欢坐在上面。手里抓着一本书,拢成圈靠在嘴边,大声叫嚷:“禹司凤!你个死小子快给老子滚出来!”

    他哭笑不得地走过去,叫了一声:“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意欢一见到他,眼睛登时一亮,把书一丢。对他招手:“小凤凰!快过来快过来。让大哥看看你!瘦了呀!这才几天没见,你家师父是不是根本不给你吃饭?”

    禹司凤笑道:“大哥你倒还是老样子,为什么坐那么高?不下来吗?”

    柳意欢连连摇头:“不可不可!你那师父太凶了!我怕他突然出手,还是留在上面比较好,逃跑也比较快!对了,小凤凰,你过来,我问你。你师父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嗯。暗示性的话?”

    禹司凤愣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睫,没有说话。柳意欢怒道:“该死的东西!他果然违背誓约!罢了。你跟老子走!不要留在这鬼地方!马上和我走!”他弯腰去拉禹司凤,他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大哥,我爹他……我还不明白……”

    柳意欢急道:“大哥来找你呐!你要真留在这鬼地方才是什么都不明不白!你老爹根本是个疯子……”

    话音未落,只听前面传来一声厉喝:“柳意欢!”却见离泽宫大门敝开,里面黑压压涌出许多人,当头的便是方才大喝一声地大宫主,离泽宫五名长老十四名堂主都站在他身后,那气势,明显是不打算放过他了。

    禹司凤一惊,急道:“大哥,你先走吧!”

    柳意欢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大声道:“你这个小宫主,带了许多人来,是要吓唬我吗?老子可不吃你这套!正好人都在这里,不如让他们都来听听你这英名神武的宫主年轻时做下地好事吧!也好让他们瞻仰学习!”

    大宫主脸色铁青,沉声道:“柳意欢,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的人是你才对!”柳意欢呸了一声,“当年地誓约怎么说?你眼下要把小凤凰怎么样?!违背誓约的人是你吧!”

    大宫主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没有说话。后面有几个长老低声道:“宫主,这人向来放荡不羁,行事癫狂,留着总是个祸害,不如今日就将他拿下?”

    他缓缓摇头,突然吩咐道:“你们都进去,把弟子们也带走。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众人都是大惊:“宫主!留下此人后患无穷啊!”

    他摇了摇头:“快去!”众人只得将弟子们撤回大门内,将宫门合上,海滩上顿时空空荡荡,只有萧索的风声不断,绵绵细雨打在身上,冰冷的。大宫主站了一会,才说道:“我也有苦衷,司凤作为离泽宫弟子,有义务承担他的责任,逃避永远也不是办法。”

    柳意欢冷笑道:“借口!你有屁的苦衷!还不是指望把无支祁救出来,求他把均天环还给你们罢了!这事离泽宫那么多人,谁不能办?干小凤凰屁事啊!”

    大宫主脸色微变,似是惊奇:“你也知道均天环的事!”

    “你以为老子是傻瓜?不要岔开话题,眼下在说司凤地事。当年地誓约,你是决心诋毁了?”

    大宫主沉吟半晌,才道:“大局为重,这等私人誓约,自然放在最后。司凤身负十二羽,将来宫主一位非他莫属,离泽宫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撇清。我言尽于此,你如何想,是你自己的问题。”

    柳意欢呵呵笑了两声,“这样说来,誓约便算取消了。很好,很好!司凤,你想必也知道了吧,你爹就是这个大宫主。他年轻时胆子可大的很呐!”

    他见大宫主神色阴晴不定,知道他是寻找时机下手对付自己,便又道:“你要杀我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眼下趁着四周没人,何不将多年的秘密说给他听呢?司凤虽然是你的孩子,但他现在也大了,总有权力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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