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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z 山海纪龙缘 by 大风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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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丁瘪瘪嘴,两眼竟然泛出水光:“你,你欺负人!我要告诉爹爹,让他打你板子!”


乐越晃晃拳头:“你敢,我会武功,很厉害的喔,我还会金钟罩铁布衫,你爹爹的板子根本打不疼我。你去喊爹爹之前我先打的你满头包,看是你爹爹的板子厉害,还说我的拳头厉害!”


豆丁的双眼眨了眨,扯开嗓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乐越伸伸舌头:“打不过就哭,脓包!”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乐越还来不及拿着风筝开溜,已有个身穿绸缎儒衫的男子疾步走到嚎哭的豆丁身边,蹲下身替他擦眼泪:“小月亮,你怎么了?”


豆丁的哭声顿时尖利拔高了一倍,一头扎进男子怀中:“爹爹,他抢我的风筝,把风筝弄破了,还欺负我,说要打我!”


乐越看到大人,有点心虚,他抓紧风筝再挺挺胸膛:“你胡说!这个风筝是我在院子外的柳树上捡的,你看,线都是断的,是你非说这个风筝是你的,说我弄破了要我赔,还说要你爹爹拿板子打我!”


那男子再替豆丁擦擦眼泪:“小月亮,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爹爹教过你,做人要诚实,不可以说谎,更不可以知恩不报恩将仇报。这位哥哥帮你把风筝拿下来,你应该谢谢他,而且他并不知道这个风筝是你的,你让人家赔,人家当然会不开心。你怎么还说要用板子打人家?快向哥哥道歉。”


豆丁见爹爹不帮着自己,哭的更凶了:“是。。。是他欺负我。。。我告诉他风筝后有名字。。。他还说风筝是他的。。。” 男


子抱起豆丁,摸摸乐越的头:“对不住,小月亮被我娇惯坏了,蛮不讲理,让你受了委屈,我代她道歉。多谢你取下这个风筝,风筝已经破了,你要是喜欢,改日我送一个新的给你。”


乐越抓着风筝,忽然觉得被男子摸过的头顶有点沉重,手里的风筝有点烫手:“其实。。。其实我。。。”他抬起眼,看着男子温和的面容,情不自禁向承认自己说了谎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抓紧了风筝低下头,旁侧忽然响起师父的声音:“乐越,这个风筝,你真的好意思拿?”


乐越赶紧丢下风筝,扑通一声跪下:“师父,我错了。”


鹤机子沉声说:“为师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诳言非君子,无诚不入道门,还不快向两位施主道歉。”


隐庐子站在鹤机子身边笑道:“鹤兄,贫道还不知道,贵派竟然还精通佛门少林绝学,连金钟罩铁布衫都练过。”


乐越脸上火辣辣的,伏在地面上,羞愧的抬不起头。


这件事,最终以他向豆丁和他爹爹诚恳认错告终。


豆丁的爹爹是个好人,说这件事是豆丁有错在先,还替他向师父求情,让师父不要罚他。


师父当然没用听豆丁爹爹的劝,把他关进归云观的一间小黑屋,罚他抄经文。


 


乐越满腔郁闷,他被关的小黑屋正好就是归云观放杂物的地方乐越从中翻出了一些竹篾,在抄经文累了歇手的功夫,自己糊了一只燕子风筝,用墨画了花纹,待罚完出关后,乐越拎着燕子风筝到道观后院去放,深深悟到,东西还是自己动手得来的好。


他的风筝飞的很高,乐越洋洋得意地想,豆丁的那个金鱼虽然五颜六色,但一定不如自己的黑白燕子飞的高。


他顿线时,竟然发现那个豆丁藏在一棵桃花树后,吮着指头满脸羡慕地看他的风筝。


察觉到乐越的视线后,立刻向后缩了缩。


乐越斜眼看他,粗声道:“喂,你很想玩吗?”


豆丁缩在树后不吭声。


乐越拉着风筝靠近桃花树,把手中的线轴递到豆丁面前:“呐,你想玩就借你玩一会儿吧。”


豆丁仰头眨眨眼睛看着他,豆丁的眼睛很大,又很亮,真的好像月亮那样漂亮。


他犹豫地伸出手,怯怯地,慢慢地,接过了乐越手中的线轴。


乐越坐在树下,看着豆丁欢快地拉着风筝跑来跑去,扬起下巴:“喂,我的风筝是不是飞的很高,比你的那个金鱼还高?”


豆丁满脸兴奋地点头。


乐越开心地笑了,豆丁跑到他身边:“我叫小月亮,你叫什么名字?”


乐越说:“我告诉过你啊,我叫乐越。”


他拿起树棍,在地上写出乐越两个字,豆丁蹲下身,看看地上的字,再眨眼看看他:“原来你的越字是吴越的越,不是月亮的月呀。”


乐越清清喉咙:“呃,我,我这个是我的大名,我还可以有小名有别号的,我的别号是月亮的月字,我叫大月。”


豆丁瞪大眼盯着他,乐越挺起胸膛:“你看,我的年纪比你大,我叫大月你叫小月亮,从今后你做我的小弟,我罩你怎么样?我会武功的,你绝对不会吃亏。”


豆丁又眨眨眼:“小弟是什么?”


乐越解释:“就是,兄弟,朋友,我比你大,所以我会护着你。”


豆丁似懂非懂地听着,在乐越的鼓吹游说下终于重重点头:“嗯,好。”


从那天起,乐越和豆丁小月亮就成了朋友,他真心把小月亮当兄弟,有好玩的就分给他,经常带他放风筝。


 


于是,等到乐越要和师父回青山派,去找小月亮道别,顺便把燕子风筝送给他做纪念的时候,小月亮哭了,哭的湿透了两块手绢和他以及乐越的胸口。


乐越粗声道:“你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我只是回家去,师父他们常说,有缘来日一定会静安面的!”


小月亮哽咽着说了几句什么,但是因为哭的太凶,话在嘴巴里呜鲁呜鲁的,乐越根本没听清。


正在此时,有几个年轻的女子快步跑来,其中一个惊呼一声,一把从乐越面前扯过小月亮:“哎呀,小姐,你怎么哭成这样,怎么又穿的像个男孩子一样跑出来玩了?老爷和夫人正等你吃饭呢。”


乐越被一道霹雳劈中了天灵盖,木木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小月亮哭的震天响的被那几个年轻女子拖走。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他认作小弟的豆丁,这个数日来一直跟着他跑前跑后的小月亮,竟然是个女孩子!他竟然认了个小丫头做小弟!啊啊啊啊啊!


 


乐越被这道霹雳劈焦了,在半神游的状态下颌师父一起回了杭州。


很多年后,小月亮和那只燕子风筝都早已被他抛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没有想到,竟然在今日,会再度被提起,再度遇见,再度化为一道霹雳,又劈在他的天灵盖上。


澹台丞相的千金,未来的太子妃,竟然是他昔日的小弟小月亮,这个世道实在是变化太大太不真实了。


没想到,小月亮长大后竟然是这个模样,竟然会这么好看。


 


乐越不晓得自己傻了多久,只听到从自己口中滑出一句话:“呵呵~~你。。。变化挺大的。。。”


澹台容月的双眼依然弯如下弦月:“你都没怎么变呢,所以今天你报上姓名,我一下就猜到是你。但没有确定,还是不敢乱认,才拜托若珊帮忙把你请过来。”


说实话,面对眼前的澹台容月,乐越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绿萝夫人面露诧异地插话进来:“原来澹台小姐和乐越少年认识。”


澹台容月微微颔首,眼中仍带着笑意:“嗯,小时候,与家父一同住在杭州归云观时认识的。那时我爹才刚做了巡按御史,奉旨到江浙一带巡查。”


绿萝夫人方才恍然。 对小月亮的爹,乐越已印象模糊,只记得他那时年纪不算老,至多三十岁的样子,俊逸儒雅,待人非常和气,没想到竟然是今日的成丞相。


乐越在心里叹气,原来本少侠撞贵人的大运从小就有吗?


澹台容月微笑道:“那个燕子风筝,我放了好久,最后受潮坏掉了。之后玩的风筝,真的没一个像它飞的那么高。”


乐越不由跟着笑:“可能是因为你的其他风筝线没它长。”


昭沅见乐越和澹台容月之间重新冒出一片闪亮亮的气氛,偷偷担忧地瞄了瞄琳菁。


绿萝夫人道:“那么两位这次再度遇上,乐越少侠又救了澹台小姐,可谓是意外之喜了。”


转目看向乐越,“对了,乐少侠,你这次参加招亲会,可以让澹台小姐帮你在君主面前言几句。”


乐越顿了顿,僵硬地笑道:“还是靠自己争取方公平。”


澹台容月道:“夫人说的是,好话我会帮你多说一点。”


绿萝夫人微笑起来:“倘若乐少侠真做了郡马,澹台小姐成了太子妃,将来封为皇后,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两人听了这话,都沉默了片刻。


 


澹台容月垂下眼帘:“时辰不早,因为见到故人,一时喜悦,竟耽误了几位许久。”


乐越站起身:“呃,那个,夜深了,我们还是先告辞了。你。。。澹台小姐和绿萝夫人请早点歇息。”


他起身太猛,可能一时岔了气,肋下针扎一样刺痛了几下,他忍不住轻啊出声。


琳菁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不适,皱眉道:“乐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澹台容月闻言也关切望来。乐越摆手道:“没事没事,可能刚才有点岔气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1/4 14:26:0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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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萝夫人起身道:“是了,乐少侠暂时留步。屏风后有冷凉的莲子百合粥,我亲自下厨熬的,乐少侠与两位不妨尝一碗再走,权当宵夜吧。”


乐越有些愕然,留在这里喝粥似乎。。。不太妥当。。。大概因为绿萝夫人是一门宗主,行事作风比旁人豪爽。


澹台容月亦有些惊讶,但绿萝夫人很有诚意地挽留:“我的厨艺不算好,还请几位赏光。”


都留到这个份上,不给夫人面子也不太好,乐越与昭沅琳菁便又留下,喝了一碗莲子百合粥。


莲子百合粥真的只是普通的粥而已,里面没有什么别的特殊材料,也没尝出任何特别的味道。


不过,乐越觉得,今天晚上吃的那桌宴席上所有的山珍海味,也比不上莲子百合粥。


昭沅是头一次喝,抱着碗喝的津津有味,雏鸟跳到它的碗沿上,啄它碗中的百合瓣和莲子。


等昭沅喝完,雏鸟又蹦到它肩上,在它领口蹭蹭沾了粥的喙。


喝完粥后,乐越告辞离去,方才引他们过来的侍女再度提起灯笼,引他们出门。


雏鸟仍然粘在昭沅肩膀上,直到出了王府,仍不离开。


 


走到从王府通往行馆的长巷中,左右无人时,昭沅方才小心地抓住它,把它从肩上扯下来,轻声劝道:“你回去吧。”


雏鸟缩起脖子,闭上眼,假装自己睡着了。


昭沅再劝它:“你不回去,你的主人会生气,还会来怪我们拐带你啊。”


琳菁伸过一根手指戳戳它的脑袋:“喂,你是母的吗?”


头顶的天空中飘来凰铃气急败坏的声音:“阿黄,回来!”


真是说什么什么便到了。


凰铃落到昭沅面前,从它爪中一把揪过雏鸟,重重在它头上敲了两记:“你到底要丢脸到什么地步!”


雏鸟唧唧地欢快叫了两声。


琳菁向凰铃道:“拜托你好好看着它,别让它到处乱跑了,幸亏遇到的是我们,倘若别人,说不定早把它拐跑了。”


凰铃寒着面孔,盯着昭沅:“阿黄不是母的。”


昭沅愣了愣,啊?


凰铃扬起下巴:“它是公的。我们凤凰族的女孩子,才不会倒贴,尤其是倒贴龙族。龙又蠢又粗野,凤凰比龙优雅高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昭沅眨眨眼,凰铃正在攻击龙族,但可能她是个女孩子,昭沅竟然气不起来,还觉得凰铃挺可爱。


琳菁绕着胸前的长发:“我告诉你,不单是龙族,我们麒麟还有玄龟族的女孩子同样不会看上你们的公凤凰。


品德阴险败坏就不说了,单品位就够受的,一只雄性,竟然穿大红。”


她今晚憋了一肚子闷火,凰铃恰好在这个时候撞到她的火山口上,算这只小凤凰倒霉。


凰铃果然被她扎得跳起来:“凤桐哥哥穿大红嘴优雅,才不像某些雌麒麟,把大红色穿的俗艳无比。”


琳菁故意拖长声音道:“俗艳也比娘娘腔好。”


凰铃气的浑身乱颤:“你才娘娘腔!凤桐哥哥最有气魄!”


琳菁勾起嘴角:“我娘娘腔?我本来就是女孩子啊,谢谢你夸我够妩媚。你那有气魄的凤桐哥哥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也就是你们凤凰族的女孩子所谓高贵的眼光,才看的上你们的公凤凰。”


乐越揉揉额头,与昭沅对视一眼,都很无语。


女孩子吵架真的很不知所谓。


 


凰铃恨恨地跺脚:“你这只俗艳麒麟,你也只配看上这种凡人,人家还不喜欢你!”


琳菁蓦地变了颜色,凰铃不管不顾地继续道,“你喜欢的凡人喜欢上的是我们凤凰族选中的姑娘。这也是理所当然,澹台小姐虽是凡人,却温柔美丽又高雅,你这只麒麟变成人形的时候俗艳,如果化成本形,哈哈,可以把凡人吓死!”


琳菁竖起眉毛,乐越及时地拉住她的手:“时候不早,我们赶紧回去吧,还要给应泽带宵夜。”


琳菁的脸憋的通红,扭过头不看乐越。


乐越故作惊讶地看她:“你的脸为什么好像要喷火一样?”


他微笑起来,“不过,喷火麒麟很可爱,我喜欢。”


琳菁怔了怔,慢慢转回脸,乐越的笑如夜风般清爽。


他转而又向凰铃道:“凤凰姑娘也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拉着琳菁大步离开。


 


琳菁咬着嘴唇,跟在乐越身后。


她一向都喜欢冲在最前面,习惯了保护别人,但,乐越这样拉着她,她忽然感到了被保护的幸福。这种幸福,她很想要再多一些。


 


凰铃抓着雏鸟径直飞到天空,掠回西郡王府中。在她走远之后,长巷的另一条,有个黑影一闪而过,迅速融进了拐角的阴影中。


琳菁和昭沅都感应到了淡淡的人的气息,却都没有在意,以为不过是偶尔经过的人。


黑影紧盯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今天只是奉命出来查探,却没想到见到了意外的事情——定南王世子身边的人竟然在长巷中和空气说话。这几个人来历很不寻常,需要快些回去向主上禀报,多多留意。


回到行馆后,夜已经很深了,乐越实在忍受不了浑身的黏汗,拉着昭沅一起去浴堂泡澡。


浴堂不论白白天夜晚随时开着,这一点让乐越很喜欢。


天已近三更,浴堂里除了看堂子的老仆役外,只有乐越和昭沅。


大池小池中都是新换的净水,他们还是进了小间的小池泡,乐越靠在池边,惬意地吐了一口气。


 


在和昭沅互相擦完背后,乐越突然左右端详了一下昭沅,捏捏它的脸。


昭沅愣了愣,乐越嘿然笑道:“我在想,你长大了灰色什么模样。”


他又泡回池中,把热手巾顶在脑门上,“不过,等你长大,可能要很多年,说不定我都是个白胡子老头子的时候,你还是现在这么大。”


昔日的豆丁都能摇身变成漂亮姑娘,说不定傻龙将来,也会变得超乎想象。


昭沅小声问:“你是不是在想澹台容月?”


乐越点点头,索性把当年如何认识澹台容月的经过都告诉了昭沅。


昭沅方才恍然明白,为什么乐越看到澹台容月会是那种样子。


嗯,乐越和澹台容月这种,是不是就是凡人所谓的青梅竹马?


它不由替琳菁担心起来:“你,是不是喜欢澹台容月?”


乐越皱起眉头盯着它:“为什么我每碰到一个女人你都会问这句话?”


碰见琳菁时问过,碰见兔精姑娘时问过,碰见郡主时问过,现在碰见了澹台容月,更离谱,连问了几遍。


乐越的眉毛拧的紧紧的,“你觉得我很像色狼?”


昭沅往水中缩缩:“没有,我,我只是觉得你和澹台容月以前就认识。。。”而且你每次看见她都两眼发直。


乐越叹口气:“她是丞相千金,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做太子妃更适合她。”


昭沅小心翼翼地接口道:“嗯,还是琳菁好。”


乐越哈地笑了一声:“琳菁更不可能了。她是麒麟神,我只是个凡人啊。你们觉得眨眨眼的功夫,我就会变成老头子。”


他刚刚捏过傻龙的脸,觉得手感很好,就再捏了捏,“你今年九十多岁,凡人能活到你这么大,算很了不起了。可能我到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去见阎王了。”


昭沅的心里有点沉重,用前爪抓住乐越的胳膊。


乐越拍拍它的爪:“不用这样,我们凡人还有下辈子,再过几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折腾了一天加以晚上,乐越很疲倦,他泡在热水中打了盹儿。


昭沅在他身边不由自主也睡着了。


小间的门前,有个人走过,晃眼看到里面的情形,顿时停下闪到门边。


没有想到,他禀报完主上,前来沐浴,竟又发现一个惊天的秘密。


应该密切关注的少年乐越靠在池边,已经睡着了,他露在水面外的肩膀上,有条不到一尺长的浅金色蛇状物。它的肚皮还在微微起伏,是活的,并非假物。 虽然它很小,但他依然认得出,它是一百多年来,被列为禁忌的存在—— 龙。一条幼龙。


 


这天夜里,琳菁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一座殿阁前面,殿中最上方的座椅上空空如也。


穿着红色蓝色绿色袍服,头戴长长帽翅的黑色纱帽,手拿一块狭长板子的人们在殿中吵吵嚷嚷地说话。 “皇上为何又没上朝?” “听说关中出了江湖邪派,皇上又去行侠仗义了。唉,朝中无君,该如何是好?”


“杜丞相何在?” “江南佛寺中挖出一块古碑,杜相昨日就动身前去江南观摩了。”


“洛将军亦不在朝中?” “洛将军为使本朝少兵戈,前日去边疆以仁义道心教化邻国蛮民了。” 。。。。。。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1/4 14:32:3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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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声仍哄哄地响着,琳菁的脑子也开始嗡嗡地响起来,她听见一声沧桑的长叹。 “不用多久,本朝必亡!”


琳菁刚要上前再听得清楚些,隐约有人在一迭声地唤:“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琳菁不由自主回头,周围顿时涌出浓重的雾气,隐约间,她身边的大殿已经不见,她身在一个宽阔的花园中,面前的浅红芍药蝶飞蜂绕。 那声音仍在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她凝神看去,喊话的是一个梳双鬟穿淡粉色宫衣的少女,正在向她跑来。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琳菁愕然,这是在叫我?


那身影渐渐地跑近,再近,再近。。。跑到琳菁面前,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身体,好像她只是一团雾气。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深红的花丛后,缓步走出一个头戴凤冠的华美身影:“何事如此仓皇?”


那身影的脸被雾气遮住了,看不清,但她温柔的声音很熟悉。 “娘娘,皇上又离宫去行侠仗义了。”


那声音温和地笑道:“皇上一向如此随性,由他去吧。”


“杜丞相和洛将军也不在朝中。朝臣都乱成一团。”


那凤冠身影向前走了几步:“你慢慢说,不用太急。。。”


她的腹部高高隆起,似已怀胎数月,手里还拉着一个穿着黄色小袍子的幼童。


笼罩在眼前的雾气淡薄了一些,琳菁豁然看到了她的脸。那是——澹台容月!


幼童拼命地晃她的手:“母后母后,弟弟出生的时候,父皇会赶回来吗?我想父皇~~”


澹台容月撑着肚子,慈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乖,父皇一定会回来,还会带糖人回来给你吃。”


琳菁被自己的梦吓醒了,猛地坐起身,出了一身冷汗。


护脉神的梦,往往有预兆之意。难道这个梦就是乐越他们的将来?


琳菁捂住额头,不要!就算抛开澹台容月,仅对这个天下来说,假如此梦成真,也是彻底的噩梦,后果不堪设想。勉强让乐越做皇帝,真的只能是这个下场吗?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乐越破天荒地发现琳菁神色萎靡,无精打采,只喝了两口粥。


应泽体贴地替她解决了所有的小笼包。


乐越要去继续练兵时,琳菁方才抬起眼皮,满脸犹豫地说:“乐越,如果你不喜欢,不要勉强。”


乐越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嗯,没有发烧,再咬一下手指,没有做梦,淡定地转过身,挥挥手:“我走了。”


 


昭沅和洛凌之一道洗好碗,擦干净桌子,凑到琳菁身边:“我们要不要去看乐越练习?”


琳菁捂住前额:“我今天没心情。”


昭沅满脸迷茫,拉上应泽走了。


洛凌之找出纸笔,问是否要继续练习对战之术,琳菁认真地问他:“你老实告诉我,你喜欢打仗吗?”


洛凌之道:“战为止戈,倘若能以仁义道心感化世人,天下永无纷争则最好。”


琳菁再捂住额头:“今天,先不练了,我想休息一下。”


洛凌之亦满脸疑惑。


 


乐越与十个兵卒在山坡下空地演练到中午,照例休息半个时辰。


乐越走到几棵矮树边的一块大石旁,掏出带来的水和大饼填饱肚子。


他躺在树下,回忆早上琳菁奇怪的话。


从来都斗志满满的琳菁,居然会向他说,不用勉强。


乐越拔了根草棍叼在嘴里。他知道每天演练,昭沅和琳菁都会偷偷跑来观看。


琳菁会说出这种话,想来是真的觉得他不说那块材料吧。


乐越枕着胳膊叹了口气,他的确是个门外汉,练了这几天,仍然没摸出门道,在内行人看来,一定无比可笑。


他翻身坐起,捡了几枚石子,又把树枝掰成一堆小棍,在树下画了个图阵,又再度演练两方对局的情形。


他乐大侠就是这个脾气,干了的事情,怎样也会拼命干到底,所谓好好干,人生没遗憾。


身后有些动静,乐越回身看,从大树后缓步踱出一个人,走到乐越身旁,低头看了看他面前的对阵图:“这是你画的?”


 


乐越有些讶然地点点头,这人约四十岁上下,头戴方巾,穿着一袭褐色的绸衫,乐越瞧了瞧他的鞋子,是普通的布履,鞋面干净,边缘也没见多少灰尘泥污,更兼两手空空,像是城里出来散步的闲人。


再度量他的面容和浑身的气度,寻常肤色,蓄着短须,眉目儒雅,几分像员外,几分像商贾。


那人再看了看,从容地蹲下身:“自己和自己对局,两方知晓透彻,为何仍把树棍看做树棍,石子看做石子?”


嗯?乐越抓抓后脑:“我是闲来无事,随便摆摆玩玩。请问先生为何说树棍仍是树棍,石子还是石子?”


 


他好歹出身青山派,知道此人言语玄虚,却有指点之意,立刻虚心请教。


那人捡起一根树棍:“这树棍比别的都长,可长驱直入,但先放在前,它不能与其他齐头并进,先入势单反易折,为何你要把它放在最前,而非中后?”


 


他再取另一方的石子,“这枚石子棱角峥嵘,可为前驱,这枚石子圆润且体庞敦实,善守。”


乐越拍拍头,恍然大悟,抱拳道:“多谢先生。”


那人起身,微笑道:“所谓调遣,是调妥当之才,遣向合适之处。先有调遣,方能谋局对阵。”


乐越喜不自胜,站起来恭敬地道:“蒙先生指点,小子受益匪浅,不知先生是不是郡王府的人?”


这人对对阵之道如此熟悉,来历定不一般。


那人摇头道:“我只是个路过的闲人,平时看过两本兵书,又好手谈,偶尔见少侠在此,忍不住高谈阔论一番。”


高人总是爱这样隐藏自己,乐越假装相信了他的话,嘿嘿笑道:“那我今天算是赚到了。”


那人扬眉问:“是了。想来少侠是这次郡主招亲的待选。”


乐越爽快承认,那人微笑道:“这次郡主招亲,青年才俊果然济济一堂。”


乐越连忙道:“先生过奖。”


却不由得又再打量了他一番。


那人站了一站后,又踱步走了。


昭沅和应泽一直隐身坐在乐越身边的树上,昭沅觉得那人有些古怪,便跟了上去。


那人离开乐越所在山坡后,径直向城中走去,昭沅看他进了一家客栈,是孙奔最近在做杂工的那家。


晚上回去后,昭沅将自己的所见告诉乐越,乐越认为大有文章,杜如渊和洛凌之也道需要再查一查。


琳菁道:“他会不会是刺杀澹台容月的刺客中的一个?”


昭沅道:“那他为什么要教乐越?我们虽然不认得刺客,可刺客一定认识乐越。”


菁道:“未必啊。他假借指点,趁机换取乐越的信任,就可以打探与郡王府有关的情形。”


昭沅觉得很有道理,他对凡间还是了解太少。


 


不过琳菁明显已经不像早晨那么萎靡了,它很高兴。


琳菁已经想通了,将来还未可知,现在多努力将来才不会如噩梦那般绝望她重新把颓废化为斗志,并且斗志更加热烈了。


 


她双目炯炯有神地向昭元道:“要不然,今天半夜外加明天,我们去查查那个人吧。对了,你知道他住几号房吗?”


昭沅摇摇头:“不知道,我看见他走进去后就回来了。”


琳菁无奈:“你啊,还是经验太少了。”


看到人走进去便不跟了,完全没有想到他可能不是住在那里,只是进去找人,或者和某个人密谈。


可能这条线索现在已经不是线索了。


 


琳菁内心急切,天一黑便拉上昭沅,一起去探访那家客栈。


他们在客栈内没有找到那人,琳菁又带着昭沅在城中转了一圈,依然无所获。


过了三更之后,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们再回到客栈内,使用隐身术一间间穿墙过去找,竟然意外地在一间上房内看到了那个人。


他们还发现了一件更意外的事——上房内除了指点乐越的那名中年男子外,还有一个人。


是个女人,他们认识。楚


龄郡主的姨母,南海剑派宗主,绿萝夫人。


 


他们进入房内时,绿萝夫人正含着眼泪在昏黄的灯光中向那人恳求着什么。


“。。。我只想见他一面,听他和我说一句话,只一面和一句话就好。。。”


那人长长叹息:“阿萝,你就当他从出生起就死了吧。”


绿萝夫人有些激动地抓紧了手中的绢帕:“我为什么要当他死了!他明明还活着!他喊了你的夫人几十年娘亲,现在你的夫人已经过世了,我既没有要你给我名分,也没奢望他会认我,我只是想染坊他和我说一句话而已!”


那人的神情无奈又沉重:“阿萝,不可能,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是他母亲,更要考虑他的将来。” 绿萝夫人紧紧咬住牙关,用绢帕拭去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深吸气,昂起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不会再求你,也不会再见你。”


 


她站起身,“从今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起身快步走向窗前,那人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阿萝,你的脾气为何总这样?有些事,变通圆和一些大家都有余地,都好做事。”


绿萝夫人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我只恨我十几年前,为何不心肠硬一些,为何会瞎了眼认识你!”


她戴上身上黑色斗篷的风帽,推开窗扇,跃入夜幕中。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绿萝夫人的旧情人。”


琳菁抱着茶杯,坐在桌边叹气,她和昭沅后来守了一夜,都没看见有人找过他,到了早上,他就收拾包袱,和一个仆人一起上了马车出城去了,看来是真的来和绿萝夫人旧情人见面的。


琳菁一直跟了马车一上午,没发现中途停车或和旁人接头。


难道真的只是疑心病重?


杜如渊笑嘻嘻地道:“如果你仍然不放心,可以赶上那辆马车,继续去盯着。”


琳菁打个呵欠:“我才不要白做无用功。”进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1/4 14:39:2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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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练的最后一日,乐越照例在傍晚回来,他吃完饭,和昭沅一道去泡澡时,在路上遇到了南宫少爷。


 


南宫少爷满脸疲惫,试探地问乐越:“乐兄,你把握大吗?“


乐越说:“老实说,没把握。”


南宫少爷叹息道:“你没把握我就更没有了。”


他不自觉地抬手按了按左肋下。


乐越问道:“南宫兄,你是否哪里不适?”


南宫少爷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婶婶带来的大夫天天帮我号脉,没异常,可能还是心燥气闷所致。”


 


到了浴堂,刚好遇见文霁,彼此客气地打个招呼。


进换衣间脱衣时,乐越和昭沅听见隔壁有人道:“依我看,文少爷比南宫少爷胜算更大,人随和,会来事。不像那位南宫少爷,还没断奶似的,参加招亲还要长辈陪着,饭食沐浴都自己人安排,从来没进过这间浴堂。”


另一人道:“唉,文少爷也罢,南宫少爷也罢,说来说去,还不是南郡王爷的世子胜算最大?我猜,这个什么比试不比试就是个幌子,郡马搞不好最终还是杜柿子。”


乐越和昭沅端着盆出了换衣间,恰好方才说话的两人也从隔壁间走出来,看见乐越昭沅,顿时明白方才的话被听见了,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讪讪的。


 


今天沐浴的人分外多,小间已被占满,乐越和昭沅只好在外面的大池中国泡了泡。


洗完正在穿衣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乐越系着腰带探出头,只见一堆人乱哄哄挤在一处,有人高喊:“不要挤,先把他抬到池沿上躺平,快帮他穿衣喊大夫!”


正在纷乱时,另一处又传来一声闷哼和几声惊呼,乐越转头,看到一个人口吐污血,一头栽倒。 围向他的人惊呼:“中毒,这是中毒!”


 


正在惊呼的人群众突然有人也喷出了黑血,仿佛被施了某种咒一样,浴堂中越来越多的人喷血倒了下去。


鱼塘中彻底乱的不可开交:“毒!有人下毒!”


乐越不远处的换衣间里,有个人直挺挺地倒出门外,嘴边尽是污血:“。。。这毒。。。遇热亦发。。。快。。。快出浴堂。。。”


他,竟然是那位唐门弟子唐燕生。


昭沅帮着乐越,和其他未有异状的人一起,把毒发的人一一拖出浴堂。


 


郡王府的总管和大批侍卫赶到了浴堂外,灯笼的光将浴堂外的空地照的亮如白昼。


就在搬运中毒者的过程中,又不断地有人毒发倒下。


连唐门的弟子与几位江湖医药世家的少爷都中了招,判断不出是何毒。


镇西王府派来的医官替中毒者诊了脉,吞吞吐吐向总管道:“卑职查不出这是何毒,但看毒发的症状。。。”


他压低了声音,话语却依然落进了正站在附近的乐越与昭沅耳中。


“他们中毒的症状与当日王爷和王妃有些相似。”


 


乐越蓦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昭沅迅速往住处奔去。


琳菁洛凌之他们都在房内,已听说了浴堂中毒事件,正在商议。


乐越一把扯住了洛凌之:“洛兄,你近日可有什么不适?”


可以让这么多人毒发,极可能是在饮食或饮水中下毒,琳菁,昭沅,商景和应泽都不怕毒,杜如渊是半人半仙,只剩下乐越自己和洛凌之有中毒的可能。


洛凌之怔了怔,道:“近日与平时一样,并无任何异常或不适之处。”


乐越舒了口气,他本人也无任何异兆。


琳菁道:“这么多人一起中毒,明天的甄试肯定开不成了,下毒的可够狠的。”


乐越道:“何止开不成,我听医官说,这种毒与毒死王爷和王妃的毒术是一种。下毒者是要这些参选人的命。”


琳菁豁然变色,虽然乐越刚刚说他没什么异状,她仍不放心,刚要掏出随身的药瓶,给乐越塞一丸麒麟仙丹,门外匆匆走进几个侍女和随从,还有一位医官,向他们恭敬行礼。 “


我等奉郡主之命,来为诸位验毒。”


一名侍女取出一卷绸布,展开,另一名侍女手捧托盘,盘上置有一个琉璃盏。医官向乐越道:“这位公子,请伸出左手。”


医官从展开的绸布上取下一枚银针,扎破乐越的中指,凝视染血的针尖,再抓住乐越的手,挤出几滴血在琉璃盏内。


殷红的血顿时在盛满水的琉璃盏中扩散开,医官微松了一口气:“恭喜公子,并未中毒。”


乐越道:“敢问医官大人,是否已查知此为何毒?”


医官只含糊道:“尚未查清,只是此毒潜伏在人体中无声无息,毒发之前,从脉象上根本验不出变化,唯有用银针试血,再以调配的药剂融血试,方可查出。”


从袖中摸出一丸药,递给乐越身边的昭沅,“我还要赶去其他各房验毒,余下几位请自行检验吧,将这丸药融进水中,再用银针,像我方才所作一样查验假如银针沾血变色,或血入药剂中变了颜色,请立即报知侍卫。”


说罢,带着人匆匆离去。


 


乐越依法让杜如渊和洛凌之各自验了一番,都未曾中毒。


但其他房内的参选却几乎都已查出中毒,甚至连南宫苓都未能幸免。


南宫苓捂着左肋喃喃道:“原来不是真气岔道,竟然是毒。”


南宫夫人还算中毒,询问医官,此毒可有解药,医官躬身:“正在调配中。”


南宫苓脸色蜡白:“调配?如果有解药,镇西王爷和王妃怎会死于此毒?本为来求佳人妇,谁料竟是送终路。”


 


乐越等人遥遥在廊下旁观,杜如渊沉思地敲了敲扇子。


越道:“杜兄,现在如何办比较好?”


杜如渊道:“暂且什么都别做,看看之后的形势。”


三更时分,尚未毒发的所有参选人集中在庭院中。


文霁走出人群,缓声道:“现在毒无解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之中,精通医术或药理的人不在少数,先从中毒的源头查起,说不定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众人都表示赞同,文集便提议,没有中毒的和已经中毒的分开站,大家核对下最近的饮食活动看是否查出中毒的端倪,见众人没有异议,他便先请没中毒的占到左首空地。


 


人群中,唯有乐越,昭沅,琳菁,洛凌之,应泽走了出来,杜如渊因身份特殊,仍留在房中,未曾道庭院内来。


片刻后,孙奔也走出人群,站在他们身边。


文集有些讶然:“再没有别人了?”


人群中骚动起来,却再也没有人走出。


文霁走到乐越他们面前,拱手道:“请问乐少侠,几位最近的饮食如何,又都去过哪些特别的地方,做过哪些特别的事?”


 


乐越刚要回答,有人高声道:“为什么只有你们几人没有中毒?该不会毒就是你们下的吧?!”


人群中的骚动更甚。


乐越朗声道:“各位,加入毒针的是我们下的,我们装作已经中毒了岂不周全?”


刚才的声音道:“郡王府派人挨个验毒,那毒没有解药,你们不敢假装把?”


乐越眯眼看去,说话的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瘦子凑着廊下昏暗的灯光,只看得清他穿着一件蓝色长衫,摸着唇上一抹短须,微显猥琐。


 


不待乐越再次解释,文集已转过身,含笑道:“各位,在下觉得,乐少侠等人并无可疑之处。一则,于情于理,定南王府都不会下毒毒害楚龄郡主的郡马参选。而来,正如乐兄所说,他们大可以假装已经种了毒,但凡略通药理的人,让银针变黑,药剂中的血变色,并非难事。何况医官只替参选人检验,陪伴或随从之人都是自行检验。”


短须男冷笑道:“难道文公子在暗示,下毒之人在我们当中?”


文集从容道:“文某和大家一样,都是向快点知道中毒缘由而已,无真凭实据的事,在下从不妄加猜测。此时此刻,正要大家团结之时,倘若互相猜忌,反而会给别有用心者可趁之机。”


短须男冷笑不止,文集正再度询问乐越今日饮食行动时,忽见西郡王府总管面容惨淡焦急,带着一群侍卫异常快步而来。


 


众人敏感地察觉到气氛的紧张,不由屏息以待。总管沉痛地道:“各位参选,北郡兵马已到了城门外。。。我们的小世子。。。毒发。。。已经去了。。。郡主命我前来告知各位,西郡会拼死守护大家的安全,请各位不必担心。”


 


温和的夜空中,仿佛隐约带上了一股血的气息。


庭院中的参选人静默了许久,哐的一记什么被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掀开了愤怒的序幕。


“原来下毒的竟是北郡!”


“奸细!我们之中,有北郡的奸细!”


“北郡禽兽不如!”


南宫苓快步走出人群:“各位,我们只是来参加郡主招亲,却无端遭此不入流的陷害,我等大丈夫纵然不惧生死,却不能窝窝囊囊折在这种小人阴招之下。无论如何,我们要讨一个公道!”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越来越慷慨激昂:“讨个公道!讨个公道!”


孙奔大步上前:“总管大人,郡主刺客情势危急,需人保护。不知我等能否前往支援郡王府?”


夜色中,他的神色带着一丝看不透的模糊。


总管犹豫一下,有个身影从房中缓步走出:“我亦想去镇西王府,突生此变,本世子无法再袖手旁观,但不知我南郡有无能相助之处。”


 


夜空中的星很亮,月色柔和,本该平和而静谧的夜晚,却无形中充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众人赶到西郡王府时,郡主已亲自前往北城门只留下一些侍卫保护澹台容月和刘公公一行。


西郡王府内哀哭声一片,灵堂中,即将再添一块新的灵位。


就在刚刚,楚龄郡主的幼弟身中剧毒,吐血身亡。


镇西王白氏一脉,就此绝后。


刘公公在西郡王府前庭处大发雷霆:“大胆,咱家和澹台小姐还在西郡王府,他们竟敢明目张胆带兵来打,分明不把皇上太后放在眼里!”


在此时凝素的气氛中,他的言行尤其突兀,邓护卫长低声劝道:“公公,镇西王世子刚刚惨死,此时我们不宜多计较。”


刘公公怒道:“咱家是在细菌出头!是个人都看的出来,小世子是谁毒死的!毒死王爷王妃世子,毒死来参加招亲的人,谋害澹台小姐和咱家,攻打细菌,北郡如此胆大包天,简直没有王法!”


邓护卫长再小声道:“公公,此事无确凿证据,我等不便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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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渊先到灵堂,在灵位前上了三支香,再向郡王府总管道:“我欲去城门前看看。”


王府总管恳切劝阻,道,城门危险,杜世子身为南郡世子,不必为了西郡与北郡的恩怨涉险其中。


杜如渊道:“这浑水,本世子早已趟进来了,假如今晚北郡的兵马破城而入,本世子,所有郡马参选,还有城中无辜百姓,谁能独善其身?”


乐越与其他人纷纷赞同。


 


王府总管和侍卫们引着杜如渊在前,乐越,孙奔与其他人在后,刚出了灵堂外,文集突然跃出人群,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穿门边的白色丧帘。


丧帘刷地撕裂开,文集的常见架在了一个人颈项上。


那人竟然是之前在庭院内高声质疑乐越的蓝衣短须人。


文集和声道:“钱五侠,你趁众人不备,藏身在此,是否已经大功告成,准备回去向主子请功?”


钱五的脸色变了变,笑道:“文公子真会开玩笑。”


文集冷冷道:“在灵堂内肆无忌惮地笑,钱五侠还真是百无禁忌。”


钱五神色大变:“文公子想说什么?”


文集眯起眼:“在庭院中时,我就觉得钱五侠神色有异,好像太急于把罪名栽给乐少侠。之后来到郡王府,果不其然,钱五侠就趁着众人无暇留意其他,悄悄没了踪影,你躲藏在此处,想要做什么?”


钱五张了张嘴,文集的剑一抖,蓦地一剑划开了他的衣襟。


破开的衣襟露出的左胸皮肉处,赫然有一朵兰草刺青,与当日行刺澹台容月的尸体一模一样。


众人皆变了脸色。


文霁的剑再度横在钱五颈项处:“说,你有多少同伙?解药在何处?”


钱五突然猖狂地大笑起来:“兵已在城下,西郡亡局已定,你们这群江湖乌合之众,只是垂死挣扎,哈哈,解药?毒不是我下的,不过就算我有解药,你们也永远别想得到!”


他的笑声越来越弱,口中冒出黑血,一头栽倒在地。


几个郡马参选快步上前,和文霁一起仔细地搜查钱五的尸体,一无所获。


南宫苓皱眉道:“他定然还有同党!”


文霁长叹一口气:“不错,他一定还有同党,同党会有解药,可现在线索全断,我们也没有时间查了。”


 


他仰头看他,北边天空,泛出了红光。那是无数火把燃烧时,照亮天空的颜色。


这颜色代表,北郡大军,已临城下。


乐越看向那个方向:“不然我们兵分两路,文兄,你沉着冷静,看起来中毒还未深,就和我们一起前去北城门。南宫兄,你与其他人留在这里继续找内奸和解药。”


 


文霁沉声道:“好,乐兄说的是。”


南宫苓却似有异议。


菁打断他道:“哎呀,现在没机会争了,你们中毒了,过去可能也没用,郡王府里有澹台小姐一行,还有不懂武功的侍女仆人,行馆中毒发的人也需保护,你们还是留下吧。”


乐越道:“不错,假如城破,这些人就拜托各位了,郡王府说不定有密道,到时候能救下一个是一个,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南宫苓的神情终于坚定起来:“不错,我们好歹都会武功,毒道明天上午前大概不会发,足够做很多事,这里交给我们,杜世子,乐兄,你们多保重。”


乐越抱抱拳,转身赶往北城门。


 


北城门处,殷红色染满了半个天空。


总管带着杜如渊,乐越,昭沅,琳菁,洛凌之,应泽,孙奔和文霁上了城楼,城下,北郡大军的先锋官正高声呐喊。


“城中的人听着,西郡王府假借招亲之名,私自集结军队,意图谋反,今日我北郡特意带兵前来平乱,倘若西郡王府悬崖勒马,开门认罪,尚有一丝活路!否则,将撞开城门,缉拿逆贼!”


楚龄郡主身穿铠甲站在城楼上,凝视城门下,好像一尊静默的石像。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目光落在杜如渊身上,红色的火光好像大朵的血红的大丽花,盛开在她的周围。 “我的母妃死了,我的父王死了,我唯一的弟弟也死了,镇西王白氏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西郡,只能靠我了。”


她的双眼异常坚定明亮,直视着杜如渊,“你要帮我。”


杜如渊叹息道:“是啊,已经没有时间了。”


孙奔抱起双臂,靠在城墙边:“郡主,北郡来了不少兵马,你打算怎么打?”


楚龄郡主神色坦然地回身,俯视城下,下面手执火把密密麻麻的兵卒忽然分开了一条缝,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停住,车上站着一个人,昭沅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是教乐越的人。”


只是,他今天头上戴的不是方巾,而是紫金冠,身上穿的不算布衣,而是绣蟒纹的长袍。


他的身后有一面旗,旗上绣着一个字——慕。


他身边跳下一名兵卒,牵过一匹马翻身而上,纵马道城门下,高声道:“安顺王爷奉旨前来调停此事,请西郡王府速速打开城门,郡王所握之兵,都是朝廷兵马,两郡王府私怨,不应祸及百姓!”


安顺王?乐越愕然,在树下指点他练兵的,竟然是安顺王?在论武大会时,安顺王明明是个面目还算慈祥的胖子,怎么会数月之内,变化如此巨大?


 


楚龄郡主抬手示意,顿时有副将趴在城墙上向下大声道:“回禀安顺王殿下,北郡污蔑我西郡私屯兵马在城中,借故兵临西郡,行叛乱之事,我们郡主说,愿打开城门,请安顺王爷入城盘查,但假如证实我们冤枉,还望安顺王能代表朝廷,还我们一个公道!北郡周厉狗贼毒杀王爷王妃与小世子,毒害参选郡主招亲之人,不将狗贼挫骨扬灰,天理不容!”


 


孙奔站直身体道:“原来如此。北郡王以为郡主私下在城中囤积兵马,自以为握有把柄,方才邀上安顺王,借故出兵,企图置西郡于死地,却不想重了郡主的圈套。安顺王刺客进来盘查,城中定然无一名兵卒。”


他遗憾地摇头,“可惜苍天无眼,这个世道重男人轻女子,可惜郡主投错了胎,这辈子不是个男人。”


楚龄郡主微笑道:“是女人又何妨?栽赃陷害,注定不能成功,我只相信天理。”


昭沅和琳菁都沉默。


乐越上前一步:“郡主,你要是真的相信天理,请把解药拿出来。”


楚龄郡主看着他,神色依然平静的好像停泊在天空中的云朵:“少侠在说什么?”


在之前,杜如渊和洛凌之刚刚测完是否中毒时,琳菁烦躁地道:“北郡这事是不是做的太过火了,要毒死这么多人,好多都有些来历他们不怕来日别人找他报仇啊。”


乐越道:“不过火。因为这件事根本不是北郡做的。”


琳菁愣住。


昭沅破天荒没有发愣,最近乐越老带他查东查西,它直觉乐越查到的事情很出乎意料,绝不是一下就能猜到的北郡那么简单。


杜如渊道:“只是因为不是北郡,才更狠毒。”


的确很狠毒。


他们都知道了下毒的人是谁,谋害澹台容月的是谁。


但他们还是没想到,这个凶手狠毒到连幼儿都不放过。


乐越走到城墙边,转身看城内,城内现在很安静,满城的百姓都在安静中忐忑地等待着命运。


“楚龄郡主,假如安顺王知道,九邑城的地下有仿造当年三国时曹操而建的运兵道,九邑附近有一万兵马可在一个时辰内,进入城内或隐藏进城郊挖空的山腹中,你觉得他是帮你,还是帮北郡王?”


起初,乐越只是单纯发现,九邑城每天进城的人和出城的人数大大不同,与进入西郡王府的参选人数也不同。而且江湖中来参加招亲的青年才俊,未免太多了。江湖上恰好年轻未婚,又不畏惧官场权势想倒插门的人真的这么多?


乐越拍一拍城墙的砖石:“我起初只是猜想,是不是西郡王府假借招亲,趁机做些别的事,因为和北郡的关系紧张,稍有留心的人理所当然一下就会想到是不是在运兵。北郡王的探子也是这样猜测,北郡王才会上了你的当。”


但是因为西郡王府做的未免太明显,那样武气扑鼻的知客文官,稍有眼色的人都会怀疑,还有兵牌做的编号牌,简直就是引人往上想。


“九邑城中那些少有人住的屋子,最近经常有人在那里进进出出,有心人会猜想,郡主是否把兵藏在了那里。”


但是乐越去查探过,那里根本就是空屋,只是拿来做幌子。


“于是我从那时起就怀疑郡主是否在谋算什么。”


再然后,根据昭沅画的图纸,和勘察过九邑城的四周情况后,沿着九邑城墙走一走,乐越发现向外排水的沟渠位置很奇怪,结合乐大侠听过的很多书,一段曹操运兵道的段子涌上他心头,终于被他发现了九邑城固然有地下运兵道。


乐越走到文霁身边,抓抓后脑:“这位文公子,应该是郡主的侍卫吧。”


文霁满脸惊讶:“乐少侠说的话,在下不太听得懂。”


他嘴里这样说,手已不动神色缩进袖中,还没碰触到装毒针的暗袋,突然身体如同不再是自己的一样,一动不能动。


站在最近的乐越离他也有五六步开外,没人接触他,没有暗器,城楼空旷,也不容易放毒。


他们也不用做这些,他知道。


 


乐越道:“文少爷是江南人,之前的父亲还是漕运相关帮派的帮主,恐怕记事前就和河鲜打交道,怎么可能记得自己第一次吃螃蟹不会撬壳?”


文霁微笑道:“只是一句无心之语,乐少侠倒是留意这种小事。”


乐越谦虚地道:“没办法,兄弟出身修道门派,以前时常帮人看相赚零花。”


发现文霁有问题之后,乐越便猜测到底文霁是北郡王府的卧底,还是其他人所派。


“只是,我觉得,文公子用那句话来安慰我时,说的有点生硬,好像是有意说给我听,引我怀疑你是北郡卧底,我曾以为是我多疑。”


“再然后,就是澹台小姐遇刺。”


北郡一向仰仗安顺王的势力,估计不敢轻易动乱安顺王的儿媳妇,未来的皇后娘娘。


而且,嫁祸西郡,需要从数年前就培养死士,在他们胸口刺朵花?拿块牌子充一充明明和那个效果差不多。 看那朵花的痕迹,至少是十年前纹上的,那时西郡和北郡同气连枝,就算面和心不合,北郡要算计西郡,也不用这么费事。故意做的明目张胆,说是别人陷害,这种事亦有可能发生。所以,如果不偏私来看,北郡王和西郡王府的嫌疑都很大。


但是这种猜疑更可怕,乐越不敢肯定。


直到毒发之事出现。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1/4 14:55:09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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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越叹气道:“郡主得知北郡王兵至,便让人在浴堂中放了某些提早毒发的东西,使得许多人毒发。为了引得江湖门派仇恨北郡,郡主的手段用的有点过了。”


医官说,所中的毒和杀死西郡王与王妃的是同一种时,乐越就觉得不对了,有很多毒毒发时症状都相同,医官刚看了一下就说同种,未免太轻率。


然后不用多久,试毒的医官就出现了,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再然后。乐越摇头:“文少爷,你抓钱五的那场戏唱的太假,漏洞百出,反而画蛇添足。”


乐越长叹,“郡主,你府中一下子可以搞出那么多试毒的东西,为何你弟弟会中毒?”


西郡王世子还在吃奶,在眼下的紧要关头杀他毫无意义,还会暴露自己。


琳菁终于忍不住插话道:“你为了西郡算计北郡,做圈套引他们入瓮。你为了让整个江湖与北郡为敌,以自己为诱饵,毒杀所有来参加招亲的人。甚至刺杀澹台容月,都只是因为你嫉妒,外加要让安顺王和朝廷对付北郡。这些都能找到理由,但你为什么要杀你还是幼儿的弟弟?”


楚龄郡主依然满脸平静:“你们在呓语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奔开口道:“因为生下世子的镇南王妃,并非白震的原配。她是江湖女子,绿萝夫人的师妹,在白震升为副将后嫁给了白震,起初只是妾,白震做了镇西王不久,原配死了,这个妾被扶正,此女乃是用毒高手,南海剑派善剑术,精药理。”


孙奔嘲讽地挑起嘴角,“她曾用一剂药,无声无息毒死了数十条人命,郡主的手段,尽得她的真传。”


楚龄郡主的神情终于扭曲起来:“我才不会像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婢,勾引我父王,毒死我母后。我为西郡,上战场拼杀,哪点不如男人?她为了那个吃奶的小崽子位置能够坐稳,竟然要我嫁给北郡王的傻儿子,一个二十多岁还包尿布的白痴!”


 


 


她的面容一瞬间又变得诡异的云淡风轻起来,明媚地笑着,“不过,我现在知道了,老天是派他们来告诉我,什么才是天理。”


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一把空气,“天理就是,想要,就要靠自己得到。”


半天殷红的光芒,好像特地为了她而存在,琳菁愕然,昭沅的爪子冰凉。


凡人竟然又这样的女子。西郡王,西郡王妃,小世子都是她杀的。


 


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乐越的鸡皮疙瘩禁不住冒出来。


楚龄郡主盯着杜如渊,含笑叹息:“你为什么没中毒呢?明明只有乐越喝过绿萝那个多事的老婆娘煮的莲子羹,你并没有喝。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你和所有贱男人一样死在这里,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为了西郡被北郡毒死,该多么有趣。”


城楼下,又有传令兵高喊:“西郡王府,再不开城门,连安顺王亦无法调停,为了西郡百姓,请慎重行事!”


楚龄郡主站在城墙边支起下巴:“安顺王,安顺王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贱男人一个,家中有妻室,还勾引一个贱女人,剩下一个贱种,成了太子。呵呵~~西郡?西郡是我的,我想它是我的,它就是我的。”


它转身向文霁,“去,把安顺王的情妇和儿媳妇绑在城门上,别告诉他们。等他们破门而入,顺便砸死她们两个吧。”


她话音未落,突然看着城内的天空方向,睁大了双眼。


城下的兵卒和城内的人也爆出了一阵欢呼。


南方天空上,一只七彩流光的凤凰负着一乘华轿展翅而来,在城墙上空缓缓盘旋。


有件什么东西咔哒砸在昭沅头顶,跳到它的手心里。是一张被搓成丸状的纸张。


纸张上写着几行五色的大字—— “无知的蠢龙和凡人,因你等帮过凰族护佑之人,那些凡人的毒我已经替你们解了,九邑城暂可平安,多出的人情不和你们计较。假如再次见面,凤君有令,我绝不会轻饶你们!”


昭沅抬起头,彩色的凤凰缓缓降落在兵阵后的空地上,华轿落地,凤凰化作萤光,四散融入夜空,消失不见。


华衣少女缓缓从轿中走下,恍若神明,满城的兵卒都有了一种拜倒在地的冲动。


她掏出一块朱红色的凤凰令牌,琅琅道:“国师代传圣上口谕,安顺王,平北王即可收兵,护送澹台丞相千金入京,不得有误!”


九邑今天不会有战事了,楚龄郡主直直地望向华轿的方向,双手狠狠扣着城墙的墙砖。


那顶华轿中,有澹台容月。


琳菁道:“楚龄郡主,今天过后,你要怎么面对所有人?你太过激动,没有留意,你刚才的声音太大,我们说的话,这个城楼上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城楼上的兵卒,都安静地保持着沉默。楚龄郡主怔怔地转回身。


乐越转身道:“我们也走吧。” 楚龄郡主,之后会怎样,他不想管。只是,他忍不住想感叹,人一步走错,真的可以错的更离谱。


刚走到石梯边,身后突然响起拔剑的声音。


乐越回过身,只见楚龄郡主正拿着长剑刺向她自己。


剑身划开她的胳膊,扎进她的肩头,她突然一纵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直直地坠落进城下的尘埃中。


乐越来不及惊讶,楚龄郡主已挣扎着起身,指着城楼,断断续续厉声道:“龙。。。是龙。。。城楼上的那个叫乐越的人。。。带了一条龙。。。他们要谋反。。。城中的人。。。所有的士兵。。。全被迷惑了。。。他们在九邑城外山腹中纠集了一万军队。。。还有定南王世子杜如渊。。。和他们一伙。。。龙。。。要让乐越做皇帝。。。”


安顺王身边的两个亲兵打扮的人瞬间化了两抹红光,直窜入天空。


红光展开,清啸一声,竟化作两头隼鹰,遮蔽半个天空,张口吐下两颗闪着电光的巨大火球。


一颗砸向城楼,一颗砸向城中。


乐越愕然望天,看到火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头顶上方突然笼上一层淡淡的绿光,光球砸在绿光上,居然被反弹开来,化成星点的火光,反射向隼鹰。


城下的兵卒和城中再次传来惊呼。


九邑城的上空,出现了一只硕大的玄龟的身影,它的下方展开一弧绿色的光罩,把整个九邑密密实实罩在其中。


隼鹰再次啼啸,翅膀扇动狂风,张开利爪,猛地向城楼上直扑而下。


一条燃火的长鞭甩向天空狠狠地抽向了它们,一只隼鹰避之不及,被甩成了碎片。


它在消失前听到了一声怒斥:“区区不入流的杂碎,也敢在我面前用火?”


漾着淡淡绿色的九邑城上空,突然铺天盖地地燃烧起来,一只火红的麒麟站在中天,身侧华美的烈焰肆无忌惮地席卷,吞吐星辰,整个黑夜如白昼般明亮起来。


下方抬头看的人们已经连惊呼都发不出,只能静静地仰首看着,对那最直接,最华丽的火焰生出最古老的敬畏。


乐越呆立在城楼上,昭沅站在他身边,在乐越被当众指认与龙相关时,它内心忽然涌出一股异常强烈的愿望。


仿佛有个声音从遥远的天空尽头传来,告诉它护脉龙神从第一代起从未变过的誓言——“我会护佑你成为天下的君主,守护你的血脉世世代代,守护这个朝代安康,守护天下太平,守护凡间轮回延续。。。”


它的身周不由自主地冒出金色的光芒,那金光越来越盛,越来越强,最终遮蔽一切,照亮天地。


所有仰首凝视的人的眼中,都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图景。


城楼上,明亮耀目的金光中,站着衣衫朴素的少年。


一条金色的龙盘旋在他的身上,最终,腾空而起,径入九天。


宁瑞十一年四月二十六,成为应朝一百多年来最大禁忌的龙神归来。


龙神选中之帝初现。


 


—————————————本月END——————————————————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1/4 15:02: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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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正文正式开始了....前面的都象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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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希望不是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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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re more~~~~ [em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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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妈呀,好长的序…………………………[em58]


还是明年此时再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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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大风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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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劲儿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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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瑞十一年五月初三,丞相澹台修下了早朝,到凰慈宫觐见太后。


昨日他的长女澹台容月回到京城,到了傍晚,丞相府外车轿如流水长龙,都是朝中官员家的夫人女眷前来拜访,送上贺仪。夜间,澹台夫人调侃他说,这番父凭女贵,纸糊的丞相要变成真金国丈。


澹台修惟有苦笑而已。今日早朝时,皇上照旧未到,依然是在御座旁侧置一椅,太子端坐其上,与百官议政。


西郡乱党盘踞九邑,领万余兵,与朝廷兵马对峙。有谣传说,乱党之首乃是和氏流落在外的血脉。


更有人说,曾亲眼看见龙神现身,凤祥帝灭龙?兄,一百多年以后,报应终于来了。


 


太子封册大典刚过未久,突生此事,朝中人心动荡可想而知。


澹台修进了华清门,过了?庆桥,凰慈宫已不远。上月中旬太子册封大典时奢华的仪仗与气氛在内宫中亦仍有残留。桥栏上与廊柱间的凤凰雕绘一尘不染,鲜活如生。太后在凤慈宫的正殿中坐,座椅前并未设屏风,以示亲厚。


澹台修整衣叩拜,太后忙道平身,又命人备设座椅,待澹台修落座后,太后方才道:“听闻澹台爱卿的千金昨日到了京城,哀家这里正等着她来作伴说话呢。正好后天是端午,哀家便在后天上午着人接她入宫,卿意如何?”


澹台修道:“小女能得太后恩典入宫臣感激涕零,但小女自幼疏于管教,愚笨口拙,于宫中礼仪更一窍不通,不知太后能否让她在家多学几日,以免进宫失礼,冲撞太后。”


太后笑道:“澹台卿家太自谦了,哀家早已风闻你家长女容月德才兼备,就算不熟宫中礼数,进了宫,到哀家身边,什么学不会?你还不放心?”


澹台修忙站起躬身道:“岂敢岂敢,太后愿意亲自教导,乃小女几世修来的福气。臣谨遵懿旨,后日即送小女入宫。


太后笑了笑,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垂下眼拨了拨浮叶:“对了,前日听得卿说,你家容月今年三月行了及笄之礼,尚未定亲,哀家这里倒是有个人选,想与丞相家结亲。只不知卿肯不肯?”


澹台修怔了怔,太后说出这番话,本在他意料之中,只道:“能得太后为小女做媒,臣受宠若惊。”


太后抿了一口茶水,抬眼笑道:“这门亲事,我估摸着合适,绝对般配,澹台卿可知哀家所提之人是谁?” 澹台修顺势虚心请教。


太后向左右看了看,抬手一挥:“退下。” 一旁陪侍诸人遵旨退去。待四周无人,太后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桌上,道:“澹台卿为相该有五年了吧。”


澹台修答道:“到今年年末,便是五年了。”


太后似有感慨地叹了口气:“令岳宋太傅亦是个极难得的忠臣。宋太傅在先帝身边做丞相时,也和现在的澹台卿一样,没有什么实权,却敢在适当时机直言劝谏,可惜先帝不肯听,但凡听进一些,也能少造些杀孽。之后他做了皇帝的老师,可惜过世太早。皇帝身体太弱,即便肯听他的话,也??????”


澹台修不知太后为何将话题绕到此处,不便作答,唯有沉默聆听。


太后再叹息道:“本朝祖制后宫不得干政,所以哀家一直不问朝事,当日先帝的一些作为,我看在眼里,纵若不赞同,亦不敢多言。本朝皇帝,自先祖凤祥帝以来,大多都行事凌厉,可不管是皇帝家还是寻常百姓家,都在因果之内。你让旁人断子绝孙,总有一天,自己也会断子绝孙。”


澹台修蓦然变色:“太后??????” 太后道:“澹台卿,你应该猜到,哀家要替你女儿做的,是和太子的媒。但自提及此事以来,哀家每每看你似有犹豫,莫非你不愿意?”


澹台修连忙起身:“太后,臣??????” 太后继续道:“澹台卿,哀家今日请你来,实则有一事相求,不管你愿不愿意,望你务必将容月嫁给太子。”


太后突然从座椅上站起,走到澹台修面前,跪倒在地。


澹台修大惊,急忙跪下叩首不止。


太后垂泪道:“今日请澹台卿前来,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和氏江山如今已岌岌可危。皇上体弱无嗣,安顺王与太师府把持朝政。如今太子已俨然一副即将登基之势。满朝文武,唯有澹台卿可信赖托付。倘若太祖传下的预言在此代应验,哀家或皇上他日到了九泉之下,将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0/2/2 13:57:1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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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日近中午,澹台修才回到家。
入内室换下官服后,夫人带着女婢端上沏好的新茶,照例询问:“老爷今日朝会有无大事?”
澹台修道:“朝会无甚大事,皇上未朝,太子听政。但之后太后传我去凰慈宫,说要让容月在端午那日入宫。”
夫人了然,屏退左右,道:“固然是对我们的抬举,也太赶了些,女儿一路舟车劳顿,在西郡又遭人暗算,恰好九邑出事,看见那些刀兵场面,受了许多惊吓。好歹开恩让在家里多休养几日,起码过了端午。”
澹台修不语,只简略问了几句容月的情况。他心下沉重,犹豫矛盾不已,还要留意不能流于言表,以免夫人起疑,勉强笑道:“前日我托许侍郎寻得一只玳瑁狮子猫,下午即可送到,你记得拿去给容月,看她喜不喜欢。”
夫人应下,澹台修端起茶,刚饮了一口,夫人忽然道:“相公,你辞官吧。”
澹台修端茶的手一颤,放下茶盏。
夫人道:“相公,你难道想让容月嫁给太子?后宫的女子,哪有一个能安乐太平?相公你真的想做国丈?”
澹台修疾步前去合上房门,方才低声道:“此话怎可乱说。”
澹台夫人亦压低声音:“我今日就是要乱说。女儿回来后,闷闷不乐,我知道她并非因为受了惊吓。你真觉得太子是个好女婿,安顺王是个好亲家?现在朝局混乱,又出现什么乱党,什么皇族血脉遗孤。你本就是个有名无实的丞相,倒向哪一方都不好过,倒不如趁机辞官,我们全家到某个山明水秀的所在买栋宅子,安稳渡日。”
澹台修苦笑:“夫人所言我何尝没有想过,但如今,只怕我想辞官也难。”
他缓缓坐回椅上,“晋萱,你觉得世上所谓谶语是否可信?”
今日,凤慈宫中,太后问,澹台卿可还记得昔日有道人赠与太祖的谶语否?
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
凤祥帝不顾谶语,重用百里氏,到了先帝时,终因猜忌,在百里氏谋反证据未足前便灭了百里氏满门,血覆涂城。
但,这句谶语并不完整,还有最后一句,唯有历代皇帝与太子才可得知。可惜凤祥帝不是太子,皇位靠?兄得来,最后一句便从此失传。
直到太子册封大典之前,有内史官为了查询以往过继及立太子的旧制,翻阅历代典册,偶尔发现一本书上有段小字,疑似当年太宗皇帝阅读此书时随手做的批注——
(占卜之言,可信?或不可信?譬如今一道人占卜本朝吉凶,言本朝必毁于二姓,父皇决意防备。但如若只是信口胡诌,此二姓岂不无辜遭殃?所谓天命,当真有人可窥?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亡于慕,果然能应验否?也罢,留于后人评判。)
千秋业,万古城,始于龙,乱于凤,破于百里,亡于慕。
这真是谶语的全句?
此谶语是否真如典册记载,乃一道人为太祖占卜所得?
破于百里,亡于慕,究竟是谶语之言,还是其后有人故意添加?
澹台修犹豫不已,无法判断。
耳边太后的哭求声仍隐约缭绕:“慕氏如今已被立为太子,眼看谶语即将成真。望丞相为和氏江山社稷,相助皇上。”
澹台修矛盾不已,他一向秉持明哲保身恪守中庸之道。正因如此,才能坐上这个丞相。
皇帝体弱,政务无能,国师府把持朝政,和氏江山早已呈衰败之相。
太子临朝听政这段时间,急功近利,气量狭窄,手段毒辣,并非明君之选。
就算不出乱军,整个朝廷也已如风中朽木,难以支持。
究竟该当如何?下午,许侍郎派人送了玳瑁狮子猫来,澹台修信步踱到内院,只见女儿容月正和几个丫?在廊下逗那只幼猫玩耍。
容月手中提着个栀子花串成的花球,逗幼猫抬爪来够,她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裳,笑得天真烂漫,好像一枝盈盈盛开的芍药。澹台修心头的大石不由得更加沉重起来。
他走到近前,丫?们赶忙行礼,澹台容月亦拎着花球回过身:“爹爹。”
澹台修看了看那只正在她脚边扯她裙裾的幼猫,微笑道:“喜欢么?”
容月开心地笑道:“喜欢,谢谢爹爹。”她弯下腰抱起幼猫,幼猫趁机一口咬住了她手中的花球。
澹台修道:“你娘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后天你就要进宫,可不能像在家这般淘气了。我和你娘一直太娇惯你,现在总担心你在太后面前失了礼数。”
澹台容月脸上的神采渐渐暗淡,小心翼翼问:“爹爹,那我要在宫中住多久?是不是住两三天太后就让我回来了?”
澹台修无奈道:“你还没进宫,怎么就先想着回家?”
容月垂下头:“爹爹,我不想进宫。”
澹台修皱眉:“孩子气。此次是太后亲自懿旨宣你进宫,焉有抗旨的道理?”
容月头低得更深,不说话了。
澹台修叹了口气,道:“你好自为之。”转身背手走开。
容月突然又抬起头道:“爹爹。”
澹台修停步回身,听容月道:“爹,你能不能替我打听一下,若珊的伤怎么样了,现在好不好?”
澹台修道:“楚龄郡主现在国师府内,她身上牵扯的事件太多,恐怕会在国师府住许多日。”
容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爹爹,我觉得西郡的事情,仍有蹊跷。若珊之前和我说过,毒杀她父母的人是北郡,之后我遇刺,推论凶手也是北郡。那晚她从城墙上跳下后,却忽然改口,说这些都是南郡和乐越所为,很让人想不明白……”
澹台修猛得变了颜色:“乐越?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澹台容月道:“爹,女儿的命就是他救的,我们其实十几年前就认识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在杭州归云观时我遇见的那个小道士?他还给我风筝来着,他就是,乐越。乐越三月才离开师门,他怎么可能是什么乱党,策反西郡的一万兵马?”
澹台修急忙呵斥道:“住口!你可知道这些话被外人听到会招来多大祸患?你一个女孩子论什么政事!从今之后,关于西郡的一切,只说你被吓得什么都忘了,一个字也不准多提起!”
澹台容月垂下头,咬了咬嘴唇,小小声道:“可爹也曾说过,不能冤枉好人。”
澹台修寒下脸,又严厉地训斥她几句,拂袖离去。
澹台容月默默地看着父亲越走越远,沮丧地退了几步,坐到廊下。那只花球早已被幼猫扯得七零八落,她松开手臂,将幼猫轻轻放在地上,白色的栀子花瓣顿时纷纷乱乱,洒落在地。

幼猫甩甩头,打了个喷嚏,澹台容月拿下沾在它鼻子上的花瓣。数年前,乐越也曾经这样替她拿掉沾在头顶的草屑,还会数落她一句:“你真笨,草沾在头上都不知道。”
那时候他总爱挺着胸脯说,长大后我罩你哦。后来他要离开时,她哭得稀里哗啦还曾喊过他是骗子。
乐越当时很肯定的说,将来他们一定会见面,到时候他一定会罩着她。 
  
几年后,那个喜欢挥着拳头说要做大侠的乐越已经长大了,竟然真的再次让她遇见,那双又黑又亮又精神又自信的眼睛一点都没改变。他竟然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她会永远记得四月二十六那天的晚上,西郡王府一片混乱,她不知道为何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经身在九邑城外。
轿子外,有数不清的兵卒和火把。
乐越沾在高高的城墙上,一条金龙盘旋在他的身周,异常耀眼的光辉让天地间明亮胜过白昼。
澹台容月不由自主的翘起嘴角:“我知道他一定不是坏人,我知道他是光明磊落的大英雄。”她戳一戳幼猫的鼻梁,“乐乐,你说对不对?” 
  
“简直岂有此理!”
安顺王府内,太子和祯怒气满面地将一本奏折拍在案上。凤桐抬手取过,打开。
这是今日从南郡快马加鞭送来的奏章。
南郡王在奏章中道,听闻西郡有动乱之事,臣很是震惊,又听闻臣之逆子亦牵连其中,臣更震惊兼不解。西郡之事详情尚未明朗,且臣之子也在其中,故而臣理应避嫌,不敢多言擅动,唯上奏请罪,听凭朝廷调遣而已。
太子恨恨道:“定南王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什么理应避嫌,不敢擅动。分明是另有所图!论武大会时,他的儿子就与青山派厮混在一处,此次谋逆,南郡王定然是主谋之一!”
凤桐未开口。
太子来回踱了几步,甩袖道:“本宫决定,由北郡兵马攻打九邑,父……安顺王率大军直捣南郡,本宫再命师父速速替朝廷剿灭青山派。凡与乐越、南郡有直接牵连者,一概杀无赦!”
凤桐按了按额角,道:“殿下,此事不宜冲动,先交给安顺王处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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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道:“但若坐视不理,岂不给了南郡和青山派筹备或者逃窜的机会?本宫一定要趁火势刚起,迅速剿灭,以免后患!”
凤桐耐着性子向和祯解释,南郡若要谋反,不可能假手于西郡。乐越不过是青山派的小弟子,傻之有傻的一个少年,怎能在西郡囤积一万兵马造反,想想便可笑。再则,几个十多岁的莽撞少年,号令兵马谁会听?他们又怎会懂?不消几日自然一败涂地。此事只是一场无聊闹剧,不必大动干戈。

太子却不同意,反驳道:“本宫以为,正是如此才要快而干脆的斩草除根!那乐越在城墙上故弄玄虚,做什么金龙附体,又自称是和式血脉,这就是早有预谋冲着本宫来的!就算其中有诈,也要将计就计,把他们剿灭干净,宁可错杀,绝不错放!”
凤桐沉默片刻,微笑道:“那么殿下便按照自己的意思办吧。”

太子匆匆出府回宫。凤桐待他走远,折回静室内,化一道红光而去。
再转眼内,他已身在城东国师府中。
庭院里,有婢女正在修建花枝,见凤桐突然出现,并不惊讶,只微笑行礼道:“今日为何桐君亲自前来?”
凤桐走到廊下:“我来探望一个人。”
婢女了然地笑道:“正好,算一算时辰,她该要醒了,请随我来。”引着凤桐走到一侧厢房,推开房门。
悬着浅红色纱帐的床上,沉睡的女子正是楚龄郡主。
婢女走到床边,笼上一炉淡香,低声道:“大约盏茶功夫她就会醒了。”
凤桐在桌边坐下:“那我在这里等一等,给我沏一壶茶来。”
楚龄郡主醒转时,敏感地察觉到屋内有人,她微微转头,发现靠窗的桌边竟坐着一个红衣男子,正在品茶。
   楚龄郡主坐起身,微掀帐帘。她身上的伤已好转不少,做这些举动并不吃力。
   风桐听到动静,放下茶杯向她望来。
   楚龄郡主轻声问道:“阁下可是国师?”她住进国师府后,一直呆在这间房间内养伤,从未见过国师冯梧。
楚龄郡主道:“原来阁下就是辅佐太子和安顺王的凤桐先生。那么我称呼先生为国师
亦未算说错,只是少加了‘来曰’二字。”
凤桐道:“郡主果然蕙质兰心,想必也猜到我拜会的目的,关于西郡一事,我想再询
问一下郡主。”
楚龄郡主脸色苍白,她的神情虽保持平静,血色全无的双唇却在微微颤抖:“西郡王
府中……接连遭逢惨祸……我……抱歉,我心中太乱……有些失礼……请问先生要问
些什么?”
凤桐温声道;“请问郡主,如何发现孽龙及乐越一行人的身份?”
龄郡主垂下眼帘:“我……我一直以为,陷害西郡,杀我父母的,是北郡之人。所以招亲会一开始,我便怀疑前来参加的人中有北平王府的探子。之后容月遇刺,我更加肯定怀疑得没错。”
凤桐道:“据说还有刺客冒充镇西王府的暗卫。”
      楚龄郡主点头:“不错,我当时被这些细节扰乱了视线,还想着幸好那几个人误打误撞地救下了容月,揭露了刺客的真实身份……现在想来,他们出身江湖,亦与几大江湖世家有牵扯,什么表面的花样做不出来。后来,在浴堂中,有人发现那个叫乐越的少年随身带着一只龙妖,我才发觉之前的怀疑很可能不对,可惜的是,尚未来得及详查,便出了中毒事件。连我弟弟也……”
      楚龄郡主说到此处,像是极其激动,两只手抓紧了床单。凤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听她说。
楚龄郡主挣扎着下了地:“请先生将此事告知太子和安顺王爷,务必替我镇西王府报此冤仇,否则我爹娘幼弟在九泉下,曰曰不得安宁!”她想要倒身下拜,身体却支持不住般,又跌坐回床上。
凤桐悠然道:“郡主放心,本朝凡与龙有关者,一概杀无赦。”
楚龄郡主的眼中闪动出安慰的光。
她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先垂下眼,咬住嘴唇,面露犹豫,欲言又止片刻后,方才道:“先生……我还有一件事要说……”
凤桐很感兴趣地扬眉。
楚龄郡主犹豫地道:“容月她……和澹台丞相……似乎与乐越十余年前就认识……交情甚笃……容月小时候更与乐越青梅竹马相伴。容月是我的好姐妹,澹台丞相亦是个正直君子,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做出有损朝廷之事。但事关紧要,风闻容月要做太子妃,我想还是先说出此事较好。”
凤桐微笑道:“郡主说得好。”他站起身,掸一掸衣袖,“我最想问的还有一件事。
镇西王府的一万兵马如何被乐越策反,归他所用?我查过军报,那一万军本是西郡兵
马的精锐。”
楚龄郡主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神色惶惶,双眼中顿时盈满了泪水,待要开口,凤桐
抬手制止道:“ 不过郡主身体不好,这个问题就不用回答了。我知道郡主一定能有
十个以上天衣无缝的答案告诉我。”
楚龄郡主神情大变,双瞳中厉芒一闪,又迅速地消失在垂下的眼睫后,她哑声开口,
语气中尽是委屈;“凤先生此言何意?”
凤桐微眯起双眼:“与太子和安顺王府利益无关之事,我并无兴趣参与,郡主请放心
。”他回转身,向房门外行去,“而且,我对郡主究竟想做什么,能做出什么,也十
分感兴趣。”
楚龄郡主目送他出门,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见,眼中的泪水更无影无踪。
她微微扬起下巴,攥紧了床单。
两刻钟之后,又有一个人大步走进楚龄郡主的房门。
楚龄郡主不动声色地打量。
来人穿着浅金色长袍,袍服上绣着一只两根尾羽的凤凰。三根尾羽金凤是皇帝之徽,双尾羽金凤便是太子专用的纹饰。
他走到屋子中间,打量着看到他进屋便从床边站起,虚弱地低声喘息的少女,皱眉问道:“你就是镇西王府的楚龄郡主?”
她盈盈拜倒在地:“参见太子。”
太子怔了怔,笑起来:“你倒是机敏。本宫此次前来,是要问你有关西郡乱党之事,你务必一五一十,详细道来。”
方才离开安顺王府后,太子本欲径直回皇宫中下旨,但上了马车后,左思右想,又命人掉转方向,先到国师府。
所有胆敢企图夺位之人都要一一盘查出来,一个也不放过!
郡主睁大了眼:“我所知之事已尽数告诉了凤桐先生,莫非殿下还觉得有遗漏……”她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露出急切惶恐的神色,挣扎着膝行到太子脚边,扯住他的袍角,“殿下,容月她只是从小和乐越在一处玩而已,他们当时还是孩子,不可能有儿女私情。澹台丞相亦只是对乐越多有照拂,我相信他并没有帮助乐越造反啊!”
她眼眶中再次盈满了泪。
透过淡薄的泪雾,她满意地看到,太子的神色如她期待地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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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六那晚,龙、凤、麒麟和玄龟四大护脉神皆现身于九邑
   乐越这个龙神选中的皇帝人选初次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安顺王与平北王忌惮于三大护脉神,带兵后撤数里,再增调重兵,将九邑城四方团团围住。
商景洗掉了城楼上兵卒看见琳箐和昭沅化为麒麟与龙的记忆,但四大护脉神尤其是龙神归来之姿已深深烙进九邑城中和城外所有人的心中。
现在,乐越四处走动时,城中的所有人,包括仍被困在城中的南宫苓等江湖人士,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乐越初次感到,备受瞩目的压力很大。
三大护脉神护住九邑一事让城中百姓振奋不已,他们以为,九邑乃上天选中的天命之地。一代帝王,注定要在此发迹。
楚龄郡主虽在安顺王面前成功地诬陷了乐越,但因城楼上的兵卒作证,九邑城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真相。
行馆中的郡马参选们各个嗟叹,没想到竟被一个妙龄少女玩弄在手心里。西郡王府的亲兵和仆役们更是无法相信,郡主竟然就是杀掉郡王夫妇和小世子的凶手。
昭沅曾不解地问:“为什么他们会一下子就相信了我们,却不信郡主说的话,也不怀疑是我们串通城楼上的兵卒作假?”
杜如渊道:“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郡主诬陷我们纠结了一万兵马企图造反,但那一万兵马也是西郡的人,有没有造反,西郡王府和九邑城的人再清楚不过。”
琳箐笑嘻嘻地道:“而且我们现出真身,我们这边龙、麒麟、龟共三个,安顺王那边只有一只小凤凰,凤凰又不得人心。凡人当然选择相信我们喽。”
其后不久,以南宫夫人和南宫苓为首的几人便代表被困九邑城中的所有的江湖人士来见乐越,商量眼下该如何是好。
北郡和安顺王的大军将九邑团团困住,九邑城中只有参与郡主选婿的江湖人士、稍许亲兵还有满城手无寸铁的百姓。
乐越思来想去,唯有楚龄郡主预先安置在城外的一万兵马是最后的希望,他们被楚龄郡主当做最后栽赃的工具,硬生生被打成了叛军,现今亦在朝廷大军的包围之中。
想到此处,乐越道:“不然我去会会那一万兵马,看他们是否愿意帮忙。”
南宫夫人道:“乐少侠不必如此冒险,可将他们的将领请过来商谈。倘若你亲自前去,他们或者会扣下你交给朝廷,借此证明清白”
但乐越认为自己不去拜会不足以显示诚意,坚持道:“若想请他们真心与我们联手,自然要以诚换诚。如果我们先不信他们,他们又怎么会信我们?”
杜如渊很是赞同,并表示愿和乐越一起前去。
乐越摇头:“杜兄身份特殊,不去反而更好,我和琳箐一同去就行了。”
有林琳箐在,基本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倘若我有什么闪失,九邑城中就要仰仗各位出力了。”他冲在座在几人团团抱拳施礼。
他所谓的闪失,本意是自己谈不成功,但听在旁人耳中却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意味。
南宫苓充满钦佩地道:“乐少侠慷慨仁义,在下钦佩不已,请乐少侠放心,我们会尽力帮忙,有什么差遣,只管开口。”
镇西王府的亲兵首领高统领出乎乐越意料地痛快答应了替他引荐。
当天傍晚,乐越和琳箐进入九邑城的地下运兵道,顺利见到了那一万兵马的主帅李将军和钱副将和马副将。
原来高统领和李将军是世交好友,楚龄郡主跳下城墙后道出了这一万兵马在郊外藏身的所在,高统领听到消息后,立刻着人从地道前往通知李将军。李将军为求谨慎,带着手下立即隐藏进运兵道中,还有一些兵卒其实已经转进了九邑城。
李将军和一万兵卒莫名地成了楚龄郡主的弃子,皆很悲愤。但又拿不定主意,是否将错就错就此真当了叛军,与龙神护体反朝廷夺皇位的人联手。
正摇摆不定时,高统帅突然领着那位传说中,被龙神选中的皇帝前来拜会,李将军讶然发现此人不过是个年未及冠的少年。
而且,这个少年居然只带着一位少女前来,李将军越发惊诧,不由得油然生出一股钦佩。
待乐越开口说明来意时,李将军发现他言语爽朗,态度诚恳,言行举止十分实在,没有一丝浮夸和架子。
乐越最后说道:“我们如此举措,并不是造反,而是朝廷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判我们死罪,我们总不能洗干净脖子等他们来砍,如今九邑城里的所有百姓都等着李将军和诸位兄弟救命。”言至此,乐越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在下恳请诸位,不要让九邑城成为第二个ZI阳镇。”
高统领道:“不错,乐少侠的话,我字字赞同。李兄,你我追随王爷近十年,本以为北郡不是东西,没想到竟是郡主杀父杀母杀幼弟。本以为我们忠心朝廷和王府,就能得到重用,光宗耀祖,想不到平白无故变成了叛军。现在已经没了活路,坐等是死,投降也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
钱、马两位副将亦都赞同。军中兵卒人心浮动,他们早已建议过李将军不如彻底反了算了。
李将军垂首沉思,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本将与众弟兄听凭少侠差遣!”
乐越连忙道:“说到行军布阵守营突围的,李将军是内行,所以一切还要靠李将军拿主意。在下对打仗之事一窍不通,差遣二字万不敢当。”
李将军怔了一怔,高统领打个哈哈:“乐少侠真是个实在人。”
乐越成功说服李将军,回到九邑城中,众人皆欢欣鼓舞。
南宫苓道:“有兵在手,要快快筹划打退城外的朝廷军队才是。”
乐越沉吟不语。
在他心里,眼前的事儿就像一团乱麻千头万绪,根本不知该从何处下手。但现在众人都望着他,俨然以他为首,让他感觉自己如同一只穿上了衣帽的野猴子,浑身难受。
杜如渊及时开口:“如何用兵需详细筹划,务必做到万无一失,我们本为救人自救,不能有无谓的失败和牺牲。”
李将军、高统领等人都深以为然。
杜如渊便提议道:“眼下我们不妨先分好个人的司职,遭此变故,城中百姓必然不安,亦需安定民心。再则,更急需统算下城中还有多少粮食,够我们维持多少时日。还有,急需所需的药材也要备好。”
于是各人便自荐或按所长分配当下急需要做的事情。
高统领、原郡王府的内务总管负责安抚镇西王府的亲兵侍卫暗卫及各仆役。
绿萝夫人和南宫夫人负责郡王府的丫鬟女眷及全城的所有妇女。
杜如渊与镇西王府的外庭总管、马副将及万卷斋等一些江湖人士盘点计算城中尚存的粮草。
洛凌之和江湖人士中通晓医理者开始点算归集城中的药材尤其是上药,向城中各药馆医馆打好招呼,记录每家的每位大夫擅长医治的病症,尤其是治疗内伤和外伤,外加各家医馆伙计的情况。届时打起仗来,如有伤兵可及时调换人手。
待到分配点查城中还剩多少刀剑及可用马匹时,乐越跃跃欲试,刚要开口,门外突然有嘈杂声,把守的亲兵来报,有人要硬闯入内。和嘈杂声混杂在一起的,隐约是飞先锋嘎嘎吱吱的怪叫声。
乐越无奈:“是熟人,让他进来吧。”

孙奔带着飞先锋施施然入内,大剌剌站到大厅正中,环起手臂:“听说乐少侠弄到了那一万兵马,有仗可打,要人手么?”
他自荐得如斯张狂,高统领、李将军、钱马两位副将等人不由得侧目。
杜如渊却笑吟吟一拍桌子:“孙兄来得太好了!眼下正有件事急需你这种人才!盘点城中兵器马匹之事,就由孙兄和南宫兄带几个人帮助钱副将前往吧。”
乐越愕然。
杜如渊环顾一周,道:“事情差不多已分配妥当,最迟明日傍晚,所有查点清单都要做好,诸位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众人纷纷保证绝无问题,乐越半张开嘴看他们即将四处散去,连忙道:“且慢!是不是还少了什么事情?我还没事做。”
杜如渊微笑道:“越兄,我们皆以你为首,你需坐镇于此,统筹一切。具体事宜及一些细末之事,由我们执行。”
说罢,与众人各自匆匆离去,留下乐越傻坐在案几后。
林箐笑嘻嘻地道:“不要紧,我和傻龙还有应泽陪着你一起坐镇。”
乐越喃喃道:“什么统筹坐镇啊?事情都被别人做了,我干杵在这里,就是统筹坐镇?”
应泽自开会起就趴在乐越身边吃茶点,此刻淡然地往嘴里塞了一块芙蓉糕:“坐镇,就是镇定地坐着不动。统筹,就是统统交给别人去愁。”
乐越最终还是不能镇定地坐着不动看别人去愁,他四处去转,竭力想搭把手。
等到各项事宜准备就绪,大家集中起来,正式商讨是等着朝廷兵马来攻还是主动出击,由乐越做最后决定时,他却沉默了。
“打,还是不打?”
杜如渊合上手中的书册,如斯问坐在上方案几后的乐越。
乐越双臂支在案上,抱住头,手指深深地掐进头发中。
孙奔环着双臂斜靠在厅柱上:“眼下情况,这句话不必问了吧。想活命,只有一个字,打。”
乐越烦躁地刨刨头,九邑城已被困数日,城中粮食越来越少。大是一定要打,但,怎么打,如何打?
以前听说书的时候,故事里那些赫赫有名的英雄大将领兵数万,驰骋疆场,好不威风。等真的到了今天,有一万兵马和整城人的性命捏在手中,乐越只觉得手心冒汗,心里发虚,暗骂自己没有出息。
现在,整个大厅中,杜如渊、洛凌之、孙奔、琳箐、应泽统统都在看着他,等他作决定。
乐越再狠狠刨头,犹豫不已。
孙奔道:“给我五千兵马,至多耗掉两千,我能暂时开出一条路,让城里的人先走。”
杜如渊立刻反对,道:“不可取。城中之人就算逃得出去,朝廷也不会放过,现在叛军之名已然坐实,无路可退,只能以九邑为据,开出自己的局面。”
孙奔冷笑:“嘴皮子一开一合,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容易得很。请世子现在带兵出去,开个局面出来如何?”
杜如渊道:“吾只是以全局而论。”
孙奔不屑地嗤笑:“眼下都顾不得了,还全局。”
两人隐隐已生僵持之势。
乐越依然犹豫挣扎不已,不由自主将目光转向琳箐、应泽和洛凌之那方。
琳箐刚要开口,洛凌之先道:“这件事惟有越兄你自己决定,最终定下主意。”
乐越攥起拳重重敲在桌上:“打,一定要打。但怎么打,我还要想想。”
孙奔道:“乐少侠最好果断点,没时间让你慢慢想了。”带着飞先锋,大步离去。
乐越起身来回走了两步,再抓抓头:“我去外面转转。”
琳箐待要更上,洛凌之拉住她的衣袖,杜如渊头顶的商景对她摇了摇头。
乐越出了大厅,到后花园一个僻静的角落席地坐下。西郡王府现在已经变成了他们的叛军大本营,只保留了西郡王夫妇和小世子的灵堂。各处悬挂着的丧饰仍在,在闷热的天气中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凉意。
乐越深感自己无用,长长地叹了口气。
昭沅趴在乐越的怀里小声安慰道:“不要紧,慢慢学就好了,就像我现在也不太懂护脉神到底要做什么,怎样才能帮到你。应泽说过的,这些事情,要靠自己慢慢领悟。”
这话没安慰到乐越,反而让他更愁苦了。是啊,他和他的护脉龙根本连半吊子都算不上。
他坐了半晌,没想到什么办法,再回到厅内,众人都散了,只有琳箐和应泽还在。
琳箐看到他,立刻跳起来,询问他有无想到办法。
乐越摇头。
琳箐笑道:“哎呀,打仗用兵是最费脑筋的。这样,”她抬手拉住乐越的胳膊,“出去散散心吧,说不定走一走就想出办法来了。”
出了镇西王府,乐越左右四顾,思索该到何处去。琳箐向他提议:“不如我们去城楼上,看看外面的军情吧。”
站到城墙上极目远眺,九邑城外一片宁静安详,看不到安顺王和北郡大军的影子。
那天晚上的大军压城也罢,之前参加选郡马时进城出城那熙熙攘攘的景象也罢,都好像在做梦。
琳箐戳戳乐越的手臂:“喂,下面有人在看你耶。”
乐越顺着她指着的方向望去,城内城墙附近聚集着三五成堆的人,正抬头往他这里看,还在议论纷纷。
琳箐小声道:“他们在谈论咱们,猜那天晚上围在你身上的那条护体金龙在哪里,还叫你龙少君。”
乐越惊讶地向下看,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突然从脚底蔓延到了头顶。
琳箐笑道:“怎样,这种体验很新鲜吧?是不是与以前有不同的感受?”
乐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昭沅恍然道:“哦,原来刚才洛凌之是要你带乐越来城楼啊。”
琳箐顿时竖起眉毛:“我才不是听了他的话才带乐越来的。他只是说乐越如果坐不住的话让我带他四处走走,感受一下城中百姓对他的期待。带乐越来城楼是我的主意!”
昭沅晃晃脑袋,他隐约听到洛凌之说什么感受之类的,方才又听琳箐提到这两个字才反应过来。
城楼这个主意明显是受了洛凌之的启发,它这样说并没有说错。
琳箐弹了它的脑袋一记:“你!缩在乐越怀里耳朵倒是灵便啊!拜托你快点变成正常的样子行不行?只不过是现了一回像样的龙身,结果就像条蚯蚓一样只能趴在乐越怀里!你不要总让我来激励乐越,替你做你该做的事情!”
昭沅心虚地向乐越的衣襟中缩了缩。在城楼上现出金龙之形后,它便维持着一尺不到的龙形,变不成人形了。乐越只能每天把它藏在怀内,对外声称它被人暗算受了伤,在某厢房的床上被窝内塞了几个枕头冒充是它在养伤。
它蜷缩进乐越的衣襟深处,琳箐哼道:“一说就学商景扮乌龟。”
夜晚,昭沅好不容易等到乐越翻来覆去完毕,进入梦乡,方才悄悄爬出被窝,它钻到屋外僻静的角落处,鼓起白天积攒起的法力,念动驾云诀,爬到招来的小云上,拍打尾部升到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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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是阴天,无月也无星,昭沅照例飘到城外,小心地凑近围困九邑的朝廷兵马的帐营。营帐内很安静,不像要进行突袭的样子。昭沅谨慎地绕了一圈,再飘回比较靠近九邑城的上空,静静地趴在云上。
最近它每晚都这样做,琳箐曾带它来查探过朝廷兵马的情况,不过转了个圈儿就走了。但是它听说,他们可能突然在某时尤其是夜里对九邑发动袭击,会让乐越他们措手不及。
于是它便每晚这样把守。到了天即将亮时,它方才匆匆拍云回到城内。
它的法力一直恢复再用掉,总也存不多,今天尤其觉得疲倦。
刚飘到城楼附近,它浑身乏力,想停下歇一口气,谁料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盹,神智恍惚时,法力凝聚的云朵便地一散,竟然“噌”地从半天空掉落下来。
昭沅大惊,拼命想聚拢法力,已是来不及了,小小的龙身“砰”地跌落到城墙上。
耳边听见人的声音道:“是不是有个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
昭沅的脑中顿时懵懂一片,突然又到阴影从它头顶罩下。
再一瞬,它已被迅速轻轻抓起,合在一个温暖的手掌中。
而后它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没有,可能是天上落下的露水吧。”
是洛凌之的声音。
洛凌之将它藏在衣袖内,昭沅感到他带着自己走下了城楼的台阶,又走了很远的路。最终到了一处安静的所在,洛凌之将它从衣袖中取出托到手掌上。
洛凌之的声音非常温和:“原来你的法力总也养不好,是因为如此。”
昭沅的龙须动了动,轻轻点点头。
“你很担心乐越?”
昭沅再动动胡须。
洛凌之道:“但你若总也养不好法力,就总也帮不上大忙,还会徒然分散乐越的精力,令他忧心。”
昭沅耷拉着脑袋:“我怕朝廷的兵马在夜里突袭九邑。”
洛凌之微笑道:“你放心,朝廷的兵马眼下只会困住九邑,让城中的人慢慢耗尽粮食,尚且未到他们会突袭的时候。”
昭沅蠕动了一下,点点头。
它道:“那你也每夜在城楼上巡视?”
洛凌之每天起得很早,但现在好像还不到他习惯起床的时辰。
洛凌之淡淡道:“我只是今夜出来看看。”他将昭沅放回衣袖内,“不过你今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抓紧养法力。我们在街上走走,等天亮后,带点早点回去吧。”

洛凌之带着昭沅和早点回到镇西王府,让乐越琳箐杜如渊很是诧异。
乐越抓过昭沅放到身边的桌上:“怪不得起床后寻不见你,竟然是和洛兄一道出去买吃的。你还是多睡点觉,早点让我们不用往被子里不再塞枕头吧。”
昭沅嗯了一声,凑到乐越放到它面前的浅碗边喝粥。
洛凌之歉然地笑了笑,道:“今天是我突然想让昭沅帮忙,请它去查探了一下朝廷兵马的状况,好像耗掉了它不少法力。”
乐越扯扯昭沅的龙角:“唔,原来你已经能爬云了,看来是快好了。”
杜如渊欣然道:“那正好,吃完早饭后,请昭沅再帮我们重画一次形势图,看看朝廷大军的部署有无变动。”又问昭沅道,“兵营中那些帅旗上写的字,以及所在的方位,你都记得吧。”
昭沅每晚查探,早已烂熟于胸,立刻用力点头。
京城,安顺王府。
太子和祯的怒气又一次很大。
今日朝会上,他本欲责问澹台修,是否与叛军首领有故交。谁料澹台修竟称病未朝,显然是作贼心虚!
凤桐照例前来询问,今日朝会上有无大事需要商讨。
太子恨恨道:“澹台修竟然称病未朝,倘若本宫发现他的确与叛军相关,一定加倍重责!”
凤桐淡淡道:“殿下,澹台丞相称病未朝,是我知会他的。”
太子徒然变色。
凤桐道:“太子昨日是否在臣之后去了国师府,见过楚龄郡主?”
太子冷笑道:“本宫正想问先生,你昨日已知澹台修与乐越相识,其女与他更是青梅竹马,为何不告诉本宫?”
凤桐黯然的坐在椅上品茶:“依澹台修的脾性,不至于里同叛军。殿下登基之日将近,正需笼络朝中人心,澹台修还是殿下未来的岳丈,何必因区区小事坏了大计?”
太子高声道:“怎么可能是区区小事?!那澹台容月若真与乐越有染,本宫再娶她为妃岂不是大笑话!”
凤桐沉默片刻,终于还是悠然道:“凡事皆要有实证,不可随便听信一人之言。倘若殿下仅被一女子言语挑拨,就与自己岳丈反目成仇,那才是大笑话。”
太子的脸色彻底青了,他盯着凤桐半晌,一甩衣袖,案几上的茶壶哐当跌倒在地,粉身碎骨。他磨着牙道:“先生,你需明白,安顺王府虽敬你三分,但这里是太子府,本宫已是太子。”
凤桐慢悠悠的站起身:“我如此劝阻,只为了太子殿下能当好这个太子,将来更能当好皇上。但听与不听,由殿下自己决定。”
太子脸色铁青,站在一地瓷屑中,目送凤桐的身影走远。 
下午,太子又到了国师府。
他坐在桌前,脸上怒气未消,向楚龄郡主道:“你再将澹台父女与乐越可能相关之事,详详细细说一遍给本宫听,”
楚龄郡主虚弱的道:“我所知之事,已经尽数告诉殿下。殿下,容月与澹台丞相绝不可能里通叛军的。容月虽与乐越私下相会过一两次,我想她亦只是想大写乐越救命之恩而已。她即将大婚做太子妃,绝不会如此不自爱……”
太子慢慢慢慢慢慢(不是我打错,是书上就这样。)地捏紧桌布:“什么?她还曾私下与乐越相会?”
楚龄郡主立马跪倒在地:“只是在我西郡王府的厢房中呆了约一个时辰……”
一个茶杯“哐当”(今天怎么老哐当?)碎在她身侧,楚龄郡主瑟瑟发抖。她匍匐在地将碎片一片片捡起,早有女婢闻声进来,及时整理干净,再送上茶水。
太子的怒气似乎消了一些,楚龄郡主察其颜色,轻声道:“殿下,假如因我说错了话,才令殿下如此生气,请殿下尽管责罚……“
太子抬手道:“罢了,不关你的事,你起来吧。本宫只是不明白,如此女子,桐先生为何还要本宫娶她!澹台修在朝廷中不过如同一个纸做的傀儡,丞相之位纯属虚设,本宫为何还要对他有所顾忌!”
楚龄郡主站起身,替太子斟上茶水:“桐先生或是为太子登基后考虑,今日的太子妃便是来日的皇后,要统领后宫,母仪天下,定要贤良淑德的名门之女。”
太子冷笑:“与男子厢房私会,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好一个贤良淑德!”
楚龄郡主垂首不语。
太子继续道:“若说出身高贵,朝中多少大臣的女儿都不逊色于她,即便是你,身份亦比她强出许多。”
楚龄郡主讶然的睁大眼,再羞涩无措的低头。
可惜太子恰好正望向别处,自顾自继续道:“若论及美貌,更与…….无法可比。”
一个绯红色的身影浮现在太子的眼前,他一时不由得走了神。
转瞬清醒过来时,太子自觉方才微有失态,轻咳一声站起身:“也罢,本宫今日暂且问到这里。”他起身向门外去,走了两步后,又折转回身,“是了,你住在国师府,本宫想找你问话,总有些不方便,问了几次,问出了什么,绝对会一滴不漏的落尽凤桐耳中。”
他对本宫,似乎知道的太多了些。
太子在袖子中握紧拳头,面上却是一片不动声色:“这样,太后想找几个人进宫陪她说话,澹台容月明日就要过去了。不知我也送你进宫去,如何?”
唯有皇宫之中,凤桐尚且不能自由走动,亦掌控不了许多。
楚龄郡主的手在袖中微微颤抖,垂下眼帘犹豫道:“多谢殿下恩典。可,我是戴孝之身,入宫恐怕…….”
太子皱眉道:“也是,太后恐怕会忌讳。那么送你去太妃那里好了,陈太妃久居佛堂吃斋,应该不会忌讳这些,你不要四处乱走便是。”
楚龄郡主俯身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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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朝廷兵马布局图画完,杜如渊搁下笔,让开身任乐越,孙奔,琳菁和洛凌之端详。
乐越摸着下巴左右看,杜如渊道:“不用在琢磨了,两次都是吾画的,并无一点差别。”
无差别,说明什么?
琳箐道:“说明既没有增也没有减,都在原地待命,慢慢和我们耗。”
杜如渊点头:“不错,是在等我们城中粮草全部耗光。再则,可能安顺王正上书朝廷,等待朝廷示下。”
乐越道:“安顺王就快变成太上皇,现在皇上病得半死不活,根本无法过问政事,他还需向朝廷里的哪个请示?”
昭沅小声插嘴:“还有凤凰。”
乐越露出“大概被你说中了”的神情。
杜如渊道:“我记得曾听父王说起过,安顺王这个人极其谨小慎微,和我们所见到的这些毒辣果决的作风很不相符。”
乐越顿时想起,那天在树下,安顺王指点他如何某局遣兵的情形。
倘若不知身份,再次遇见此人,他依然只会当他是个普通的商贾而已,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就是那个权倾朝野的王爷。
而论武大会上的那个圆润富态的安顺王又是另一个模样。
究竟哪个才是此人的真面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这位对手实在段位太高,太叵测难辨。
对了,太子还是他和绿萝夫人的私生子。这可是天下第一大秘闻!要是把这条消息卖给万卷斋,一定能赚不少钱。
杜如渊这等熟知各路秘辛的人,也只能说出少数关于安顺王的事迹。
安顺王慕氏一族亦是从凤祥帝?君夺位后开始发迹,但第一位安顺王慕凌的出身比当年的百里氏还更微妙一些。他本是凤祥帝的兄长太子和熙的护卫,凤祥帝夺位后便改效忠于新帝。如今的安顺王在朝中一向表现得谨慎小心,待人和气,不结党不受贿,做事滴水不漏,十分对得起“安顺”两个字,即便与国师串通把持朝政,若说成他对国师以皇帝之名义所下的命令言听计从,亦说得过去。
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物会生出太子那种儿子……
杜如渊无奈地道,本以为是儿子随娘,安顺王过世的正室王妃,太子名义上的母亲,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所以太子才能顺利改姓和,过继给今上。
但,现如今得知,太子的母亲实际是绿萝夫人……
那么,只能说,太子幼年疏于教导。
杜如渊结束八卦,重新铺平布阵图,众人开始商讨,这场仗如何打。
杜如渊指着图上四方道:“毛、吴、尤、郭。这是分别镇守四方的四个主帅。其脾气用兵手法,李将军等人应该知道吧。”
孙奔道:“不用李将军,这些消息,我便知道。”
他点着纸上的姓氏一一道,毛旺福,安顺王帐下偏将,善步兵。九邑城北多山,宜用步兵。因此安顺王派他在前方,自己率大队骑兵于步兵之后驻扎。
吴之鸣,平北王帐下大将,擅布阵弓弩,九邑城西有密林,适宜弓弩埋伏,故其奉命驻扎此处。
尤长孟,平北王帐下大将,本擅长水军,九邑城东有条河,但不至于用得上水军,此人乃朝廷调派入平北王帐下,并非嫡系,这次统帅步兵与骑兵混合

的兵马驻守在城东。
郭阆,安顺王帐下大将,擅骑兵布阵,骁勇善战,名声在外,安顺王派他驻守九邑城南,一则是城南地势平坦,宜用铁甲骑兵,再则将最骁勇的一员大将放在城南,亦有提防定南王出兵之意。
四人资料大略讲尽,孙奔吊起嘴角:“依诸位看,若要主动攻击,我们先攻哪一方为上?”
乐越仔细思量:“若按孙兄提供的情报,尤长孟一方较为容易。”
孙奔露出白牙:“就知道乐少侠会如此说。”

五月初五,丞相澹台修之女澹台容月奉太后懿旨进宫。
宫中正在庆贺端午,太后住的凤慈宫内悬挂蒲艾,宫女们的身上都佩戴着各色的香囊。
澹台容月暂时被安排在凤慈宫的一处偏殿中住。
宫女先引她到了偏殿中,另有内宦送来衣服钗环,还有太后特意赏赐的五彩丝带一条,香囊一个。
在宫里,从衣裙鞋袜到钗环配饰,样样都要合乎规矩。
待沐浴更衣后,方才得以拜见太后。
皇宫之中,毕竟与别处不同,种种奢华陈设,精巧布置,澹台容月只觉得眼花缭乱,但不敢多看,不能失仪,只能目不转睛一派端庄地跟着宫娥向前。
太后正在夏景阁中听乐赏花,近得凉阁前,便闻见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她在阁外站立,宫女替她入内禀报,挑开珠帘时,香气尤甚,澹台容月悄悄细看,原来那珠帘每根上都均匀串着镂空掐花的金丝球,内中大约搁置着香料,方才能够如此香气馥郁。
太后待她很是亲切,特意让她坐在一旁,一同食粽听琴。
琴乐后,上来一群披着五彩斑衣的宦官,有意扮作怪模样,耍杂耍斗趣。
有宫女悄悄至太后身侧禀报道:“太子殿下已经进宫了,差人来向太后请安,说他有事要先往太妃那边去一趟,稍后才能过来,望太后莫怪。”
澹台容月听见太子两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只能不动声色,假装没有听到。
太后奇道:“太子有何事要去找太妃?”
那宫女悄悄向澹台容月望了一眼。
澹台容月起身,只说要去净手,告退避出,走出凉阁前,听得刚才的宫女更小声向太后道:“太子殿下带了个姑娘进宫,就是镇西王府的楚龄郡主,但因西郡变故,郡主全家皆遭不幸,太子怕有忌讳,所以先送到太妃那边,不敢惊扰太后。”
澹台容月心中又是一惊,楚龄郡主居然也进宫了,不知她的伤势好了些没有,又为什么突然被送进宫来,不知在宫中这几日能否见她一面。
凉阁之中,太后也甚是惊讶:“哀家听说此女被安置在国师府,太子为何要将她送进宫来?由太子送进宫,礼体上亦有些不合。”
宫女回说不知。太后沉吟不语。
澹台容月净手完毕,回到席中,刚坐了不久,就有通报说,太子来了。澹台容月又再起身告退回避,太后笑道:“不用了,太子年岁只比你大一两岁,
尚未及冠,都还算小孩子,不用如此拘礼。”
澹台容月只得再坐回去,少顷,珠帘挑开一个身穿浅金色长衫的人入内,向太后行礼请安。
澹台容月悄悄向太子望了一眼,只觉得他仪表堂堂,但眉眼稍嫌凌厉,看起来不是很和善。
太子早已看见了太后身边的澹台容月,亦猜出了她的身份,但只做不知,在入座时有意无意淡淡扫了几眼。但见澹台容月相貌温婉娴雅,举止端庄,与他想象的大不相同,的确像个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
他暗暗思付,要么是这女子太善伪装,要么是她的确和楚龄郡主所言有出入。
她虽然美貌,但始终不如那个穿着红色衣裳挥舞长鞭的明艳身影,因为那般明亮的双眸,那般甜美的笑容,乃是举世无双。

五月初五中午,凤桐到梧桐巷中向凤君请安。
出来迎接的小童道,商玄神君来了,正在和君上下棋,让他稍等片刻。凤桐站在廊下,凰铃从拐角处转出来,欢欢喜喜跑向他:“凤桐哥哥。”
凤桐微笑道:“出了一趟远门,玩得开心么?西郡的那件大事恰好让你赶上,看了不少热闹吧?”
凰铃撇撇嘴:“不要再提了,提起我就上火。那个麒麟族的什么公主,嘴巴刻薄的要命。还有阿黄,丢死人了,见到那条龙就扑上去。被那些家伙以为他是母的,还说我们要倒贴。”
凤桐失笑。
凰铃接着道:“不过,那条龙太傻了,又傻又小,根本不可能是凤桐哥哥你的对手。”
凤桐不语。
凰铃再道:“对了,我听说,太子把楚龄郡主送到宫里去了。他……不会看上了楚龄郡主吧,那位郡主的手段和心眼可不一般,澹台容月在她王府中的时候,她表面有说有笑,一转眼到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立刻就是另一个表情。她蛮嫉妒澹台容月能做太子妃的,说不定来日还会和她为了太子争斗呢,凤桐哥哥你要不要去和君上说,给楚龄郡主也配一只凰神算了。”
凤桐的表情却未为之所动,淡淡道:“我来找君上,是为另一件事情。”
凰铃疑惑地睁大双眼。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小童来传话,请凤桐去后园。
凤君和商玄一局刚罢,正在收拾棋盘。
凤桐上前跪下:“君上,国师之位我不想接任,我不想再管太子了。”
凤君拿起棋子的手顿了顿:“为何?”
凤桐简洁地答道:“太子太傻。”
一旁的商玄哧笑出声。
凤君神色未变,道:“那你觉得谁不傻?乐越?”
凤桐道:“乐越也傻,但与太子傻在不同之处,各有千秋。我本以为,太子能比乐越稍强,却没想到……”
凤君将棋子放入棋盒,合上盒盖:“凡人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否则何必要我们护脉神?”他微微笑道,“今日下午,九邑城外有战事,你可以过去看看情况。”
凤桐站起身:“遵命。”他本想告退,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君上,为何下任皇帝,一定要是慕祯?”
凤君道:“因为必须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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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谢谢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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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九邑城中,镇西王府内,乐越在厅中走来走去,犹豫不定。
    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开战,乐越的手心中不由得微微出汗,他突然很不确定,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昨日在房中大致商讨完敌军布局之后,他们又和李将军及各位江湖人士共同分析敌情。以城中粮草的储备情况来看,李将军、两位副将和杜如渊的意见都是在两三日内尽快打一仗,最好趁敌军损耗兵不待补时,夺得战权主动。
    孙奔道:“要是乐少侠能果断些,下得了主意,我们明日打一场最好。”
    杜如渊赞同道:“明日是端午,妖魔魍魉不敢妄动,我们明日开战,更能破朝廷污蔑龙神为龙妖的流言。且过节时,敌军深入西郡腹地,难免心浮气躁。”
    李将军提议,出战时间选在午时之后,一般这种四面被困的局面,主动出战以清晨傍晚或半夜为上,这次反其道而为之,大约能杀对方措手不及。
    孙奔道:“想杀安顺王措手不及,大概不太可能。不过午时确实是最佳时辰。只是……”他斜眼看了看乐越,“用多少兵,往哪里出,还要乐少侠给个主意。”
    乐越回想早饭后的兵力分析,四方主帅中,以平北王手下的两个将军,镇守西方的吴之鸣和东方的尤长孟稍弱。而尤长孟一方,尤其显得薄弱些。便道:“眼下唯有先攻尤长孟一方较为容易。”
    李将军,高统领等人都点头称是,乐越心中稍稍多了些主张,道:“但我不知宜用多少兵,按照线报,尤长孟帐下有五千兵…….”
    李将军道:“我们出五千或者六千兵,稍多过他,病例不占劣势,速战速决。”
    孙奔哂笑数声。
    李将军与两位副将均有些不快,钱副将道:“这位侠士,若有高见不妨直说,何必在一旁袖手嘲笑?”
    孙奔却偏不说,只拿眼睛看着乐越和洛凌之:“乐少侠,还有这位据说专门负责打仗的洛少有何看法?”
    洛凌之道:“城中只有一万兵马,一次出兵五千或六千未免太过草率,但在下未曾打过仗,不敢妄言。”
    乐越犹豫道:“也是,要么,我们出兵四千?”
    孙奔再度哂笑不已,大步走到沙盘前:“尤长孟处,不宜出兵。若要打,就打这里。”拿起一根红标,在沙盘上代表城北的方向插下。
    四周一时寂静。片刻后,乐越道:“呃…….孙兄,你这样是否太激进了一些…..”
    钱副将笑道:“孙少侠真是英雄豪杰,想来熟读兵书,深谙用兵先射将,擒贼先擒王之道。带着五千兵长驱直入,先杀毛旺福,后诛安顺王,将一万兵打个落花流水。下一步便能挥师直指京师矣。”
    孙奔不以为意的调调眉毛,“各位如果不肯听我的忠告也无所谓。不过别怪我没事先提醒,尤长孟处当真要打,以两千兵为上,至多不过三千。”
    钱副将依然挂着冷笑道:“多些费心提醒。”快步行至李将军面前单膝跪下,“属下恳请明日出战,请将军派与我三千骑兵,明日黄昏前,必定拿下尤长孟。”
    李将军转而躬身向乐越道:“乐少侠…….”
    乐越站起身:“明天我和钱副将一同出战。在下没打过仗,头一次上战场,还望钱副将军多铎担待,把我当个普通小兵就好。”
    众人都怔了怔,继而纷纷劝阻。
    杜如渊又搬出了他那套首领统筹论,李将军和两位副将则推托说,第一次只是小小出兵,没必要乐越亲自出马,以南宫夫人和南宫苓为首的江湖人士纷纷赞同杜如渊的说法,以为乐越只需坐镇规划便可。
    乐越摆手道:“各位不必替我找借口,封城这几日,最无用的就是在下,此城被困,一半原因在我,怎能再缩在后方,连个仗都不打?”既然反已经造了,怎样都得到战场上去搏一搏。
    孙奔在一旁拖长声音道:“勇气可嘉,奈何太傻。”飞先锋跟着吱吱的叫了两声,但被众人有意忽略。
    昭沅在乐越怀中用龙角轻轻顶顶他的胸口,小声道:“我支持你,我和你一起去。”
    杜如渊待要再劝,一直沉默的洛凌之向前一步道:“这次还是由我去吧。”
    乐越张张嘴:“洛兄……..”
    洛凌之拦住他话头,“越兄,我既然已主管兵力之事,这场仗便该先由我去,否则,我在此处岂不是一个无用之人?”
    琳菁也犹豫起来,她本已想支持乐越前去,可是眼下看起来,洛凌之的确是更应该去的人。
    杜如渊道:“我们贸然出兵,其他三方可能会趁机偷袭,越兄还是留在城中,由洛兄先去。”
    众人亦都赞同。
    南宫夫人道:“乐少侠,你如今既已是我们的首领,要多听听众意才好。”
    乐越只得作罢,最终决定由钱副将和洛凌之领三千兵出战。
    孙奔听完结果后,哂笑一声,带着飞先锋扬长而去。
    出兵时间定于未时初刻,此时兵卒已整装待发。
    洛凌之脱下长衫,换上铠甲,与钱副将最后商量出战事宜,乐越却有些犹豫了。
    若是由他前往,他一定只等着跳上战马,挥鞭出城,什么也不多想。但现在要出城的确是洛凌之和钱副将以及三千名兵卒,且是挺了他的最终决定才出战的,乐越心中突然七上八下起来。
    现在这些人的性命全抗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记起当初在九邑城中,应泽曾道,成大事者,要担得起无数的人命,他终于有了切切实实的感受,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错了,这场仗是否该打,是不是应该喊停。
    琳菁走到他身侧低声道:“你放心啦,等下我会跟着洛凌之,照应着他,有我在不会有事。”
    可是身为护脉神,琳菁不能直接插手战事,这仗是输是赢,最终还要靠上场的兵将本身。
    孙奔站在远远冲乐越喊:“乐少侠,你最好别犯傻,现在采纳我的办法还来得及。”
    杜如渊在另一侧道:“越兄,身在此位,请决策果断,切忌自乱阵脚。”
    乐越忐忑难安,为了强装镇定,他不由自主多喝了些茶水,加之紧张莫名,一刻钟之内,跑了两趟茅房。
    第二次从茅房出来时,乐越再回廊出遇见绿萝夫人,她像特意守在此处。从那晚就九邑城被困后,乐越一直没得机会向绿萝夫人道谢,此时上前道:“前日郡主下毒,多亏夫人用莲子羹救了在下性命,一直未来得及道谢,惭愧惭愧,望夫人莫怪。”
    绿萝夫人这几日形容憔悴了许多,神色中带着几分忧虑,此时勉强微笑道:“那日乐少侠你说肋下疼痛,我便猜你大约是中了毒。我在江湖上许久,看此还算有经验,当时也觉得王府中可能有人要毒害澹台小姐,方才用膳食做解药,却没想到,下毒的竟然是郡主。
    她轻叹一口气:“郡主虽不是我师妹亲生,但总算是她一手带大,我有时来看望师妹,她常姨母姨母叫个不住,谁知竟然…….”
    乐越只能道:“夫人节哀,所谓人心难测。
    绿萝夫人再叹道:“是,凡事都难预料,就像我亦没想到乐少侠还有这样一层身份一样。”
    她突然转了话题,乐越已知,这才是她特意在这里等候的本意。
    果然,绿萝夫人接着道:“乐少侠,我特意在这里等你,是有些不中听的话要说……”她沉默片刻,才道:“你们眼下,根本不可能是安顺王的对手,暂且不要出兵为好。”
    乐越心里一揪,勉强道:“多些夫人提醒,但,不管输赢,这场仗,我们都要打。我们已无退路,不打就是束手待毙。”
    绿萝夫人苦笑道:“我知道乐少侠一定听不进去,不过…..不满乐少侠说,我有位故人,与安顺王是旧识。对安顺王,我亦了解一二。他心机深沉,行事毒辣,绝非常人所能想象。”
    她说此话时,眼神落向别处,显然回忆起了什么痛苦的往事。
    “乐少侠此时与他硬碰,十分不明智。倘若可以和谈……”
    乐越道:“夫人,你方才已说,安顺王行事毒辣,即便我们和谈,可能成功么?夫人可记得昔日血覆涂城?”
    绿萝夫人微微变了脸色。
    乐越道:“夫人,倘若我们不抵抗,九邑的下场也只能是第二个涂城。不论如何,一定要打。”
    乐越不待绿萝夫人再次开口,道了声告辞,急步走开。却听绿萝夫人在身后忽道:“乐少侠,我看到了那日九邑城上,金龙现身。若乐少侠来日果然做了皇帝,可否看在那碗莲子羹的份上,答应我一个请求。”
    乐越默然,绿萝夫人这个请求,十有八九是为了保太子的性命,他道:“我并不想做皇帝,现在打仗亦是逼不得已,只不过是想让我自己和整城的人活下去而已。夫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无论有什么请求,都尽管开口。”
    绿萝夫人静默片刻,摇了摇头:“乐少侠这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他当时最常说的就是,他身在其位,本是情非得已,其实他只想泛舟江河,淡泊渡日……”她的视线又落到远处,再收回到乐越身上,“乐少侠,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大约就会明白,所谓不得已,很多都是自己加诸于己身。”
    乐越回到厅中时,洛凌之与钱副将即将出发。
    他转目四顾,厅中已没有了琳箐的踪影,只有她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我要和洛凌之一起出发了,我一定让他打个胜仗回来。”
    方才与绿萝夫人谈话之后,乐越心中反而坚定了许多,洛凌之和钱副将向他辞行,乐越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洛凌之微微笑了笑,轻轻点头,与钱副将前后出门,翻身上马,蓝色的披风和铠甲折出一抹耀眼的日光。
    号角响。城门开。
    凤桐向着九邑城的方向展翅而来。
    他用了凤凰本形,双翅划过流云,不消片刻,就从京城到了九邑城上空。
    他化回人身,站在云端,只见九邑城东城门打开,一骑兵马驰出城门。
    东。
    他们出兵,果然选了尤长孟,凤桐微笑起来。
    他注视着出城的兵马,微微眯起眼,恍然明白了凤君让他前来的本意。
    龙神这一局,必定满盘死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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