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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帝王妻 (完+番外) 文/ 镜中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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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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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馨姐姐。”垂帘深重的马车内,一声低唤。


坐在马车前头,走进边境地区后,便将一身普通民妇汉装换成紧腰窄袖东漠服的异族丽人无奈回首,挑开粗布垂帘,“小妖鱼,又怎么了?”


车内人,一头乌发梳成民间男子发髻,一身灰厚棉袍裹住纤薄娇躯,瓜子型的巴掌小脸上,大眼晴眨巴眨巴,竟是好不委屈,“德馨姐姐,好冷哦。”


德馨心肠当即软了一截,撩帘爬进了车厢内,将盖在她腿上的罩被拉至她颈,柔嗓道:“德兰已经到前面去打点了,今夜定能睡得暖些。”


小嘴一噘:“还要多久?”


“两刻钟……”唉,不忍见她眸湖内的失望小澜又水汪汪的聚起,改口,“或许一刻。”


四排长睫交错秋波,一排贝齿轻咬下唇,“德馨姐姐也躺过来好不好?”


“哦?”明知眼前这纤秀人儿是个女子,且是个貌美异常的女子,但听了她嘴内冒出的邀约,德馨仍是诡异地绯了双颊。


“躺过来嘛,一起偎着,可以不那么冷啊。”谌墨菱唇翘出巧笑,掀起了被角,“德馨姐姐?”


“你……”德馨告诉自己是怜她气虚体寒,不忍相拒,谁知才靠了过去,即教她双臂抱住,“你——”颊上的热气更盛,就连一颗心,也“卟卟”疾跳了一气,这条妖鱼……


“德馨姐姐好暖好香哦。”谌墨芙颊如猫儿般,在女子臂上懒懒蹭磨,秀睫垂覆,满足嘤咛。


所以,才是“妖”鱼罢?德馨无奈苦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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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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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新月如钩,是月初了。在中原,耗了也有四十几日。


赫连铭高阔的身形挺伫在房门前,望那一弯月牙,目邃如海。


重至中原,他给自己的理由是,扶持遭重创的天遣会败部复活;取道北岩,给父汉的折报中称,是为切断阿特干部落与北岩的密络通道……事实呢?


事实呢?


一张顽劣到令人恼极怒极,却美到极致的脸,在脑内,理所当然地跃现。


是,她的确是那个关键的理由!重至中原,主为掳人;取道北漠,为惑追兵。


但,除了生了一张中原女子罕见、东漠女人绝无的丽颜外,还有什么?


他素厌中原女子的娇弱,也不喜东漠女人的野悍,所以府内姬妾,无不柔婉承欢。她粗野如地痞,顽劣如混混,本以为是这种种挑起了他训服之欲。谁知半路中弱质突彰,娇贵如斯。一野一弱,明明都合该惹他厌烦,可是,为何撇不下?


事实是,他无法任那尾妖鱼逍遥快活,无法容忍恁样顽劣品质的女子却霸住自己心之一隅不去,无法……无法任她在惹了自己一腔陌生情潮之后仍属别个男人!


……


“德兰姐姐,这粥好喝喔。”


“好喝就多喝些,你这身娇贵的皮肉也受虐有些日子了。”


“德兰姐姐,谌墨厌食受虐的是肠胃,与皮肉没有关系呢。”


“那你瘦了做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墨墨镇日对着两位千娇百媚的姐姐,心猿意马,自然是要瘦了。”


“你……你还真是……你呀,嘻……”


“嘻嘻……咳、咳……呕——”


“呀,怎又吐了?德馨,快拿帕子过来!”


……


赫连铭双眉深蹙,掀足就要进到那对面的房门去,但迈了三步,终是按奈住了,并为自己那一瞬间产生的揪扯生了怒气,崩紧褐颜,大步回到室内,“砰”然大响后,将房门紧阖住,仿若如此,便能将那尾扰乱心海的妖鱼驱逐出境!


左厢房内,在两姝的关怀柔慰声中,听得那一声阖门巨响,谌墨长睫密垂,掩住了瞳底的游滑黠光。


“妖”者,惯以百态示人,“弱”,不过其中之一也,旨在败人征服之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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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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赣北河西城,交通重镇,四经八达。东到漠原,西出阳关,北至塞外,南行郴河,若不想绕远翻涉急流险滩,崇岩巉岭,它是必经不可的枢纽之点。


此时际,位于这座枢纽重镇镇北端的云安堂内,坐堂大夫正对着一位美如天人的贵公子无力翻着白眼。


“你确定他们是向北而非向东?”生平最厌多言的谌霁,再向医者求诘。


长了三绺山羊小胡的坐堂大夫摇头,真想为这位俊贵公子号号脉,看他是耳朵带疾还是脑子犯傻,竟就一个向北向东的问题问了自己五六遍之多。“没错,公子,他们一行的确是向北。”为求尽快清净,又多加了几言诠释,“按着小老儿的习性,本是向来懒惯别人闲事的。不过那位应诊的姑娘一张脸一看即知加了伪饰,小老儿就多留了一份心。”


“何以见得是伪饰?”


“这世上有腕白得像是雪捏、脸粗得像树皮的主儿么?”坐堂大夫深为自个的观察入微陶醉,拈须得意道。


“大夫可听见那患者出声说话?”绝世容貌被掩,但那玉质金盈的嗓音,极少有人雷同。


“这又是一个引得小老儿留心的地方,那姑娘的脉相,绝非聋哑,只是穴络不通,显然是受人所制。”


谌霁此下确定,那行人,十有八九是是掳了墨儿的东漠人。


“小侯爷,咱们是向北追过去么?”在扔下一锭灿灿谢金,匆匆返到落脚客栈之后,铁骑统领谌千行即问。


若对方故布疑阵,一味追着下去,与事无益;但若直去东漠守株待兔,又怕对方途中生变……“千行,你带一路人由此到取捷径到东漠,在东漠上干城里潜下等我汇合。”


“小侯爷是想兵分两路?”


“法子好是好,但属下担心小侯爷……”收声敛息,精眸向门上瞪去。


“叩叩叩”,门自外被人轻叩,客栈伙计唱声:“客官爷,有位爷找您。”


谌千行一手按住腰际敛柄,一手拉开木扃,“谁?”


一张唇白齿红的俊俏公子脸儿探进,“谌小侯爷,在么?”


谌霁微怔:“你……”


“好险好险。”来者抚胸哀叹,“还好赶上了,小侯爷,你不知,你让在下追得好苦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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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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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话说定了!你我兵分两路,小侯爷到上干城守株待兔,在下紧按令姊留下的这时有时无的信息追寻。”


“在下以为……”


“就如此说定了?啊唷,谌小侯爷真是好说话呢。”


“……在下以为……”


“救人要紧,既然你我都心急如焚,事不宜迟,在下告辞,小侯爷保重!”


“……”


“噫?小侯爷,适才你一直要对在下说什么?”


“……没有了。”


“没有?没有就没有,大家都是自家人,小侯爷应当不会对在下客气才是。如此,在下告辞?”


“……告辞。”


谌霁目送那位自说自话的爷翻身上马,三十几人卷着尘土滚滚北去。


谌千行带缰上前:“少爷,咱们……”


“你们按我说的,到东漠后潜伏下,若一月内没有任何动静,只管返行。”六皇子自说自话,谌小侯爷没准备全副配合。但这股力量的添助,足以可见傅洌对墨墨并未放弃,亦对谌家存了一念之仁。悬在心头的两事,总是放下了一桩,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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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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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韶堡


域外风光,由来不同京城的富贵华丽,及江南的细腻柔媚。北岩国与天朝交界之处,恶峰奇峦绵延百里,形成得天独俱的天然屏障,其后才是粗犷豪阔的草原风光。这得天独百的地势,使北岩与天朝的互通向来淡化,也使之成为最不惧天朝威势的外域国。


赫连铭一行,过北岩边界进山不过十里,前方已有老马识途的领路者相待。几经盘绕曲折后,脚下车下的路突变得不再崎岖。百里山脉,按北地的气候,该是酷寒难耐,但愈向前行,愈有暖氛袭来,直至到最后,已有人汗透内衫。


纵夏时也是清凉无汗的谌墨,受这热气熏染,除了红了颊,粉了唇,额上依然一片雪洁,看得同车而踞的德馨、德兰姐妹既妒且羡。


“德馨姐姐,你瞪谌墨作甚?”


“我恨老天的不公哪。”德馨闷声道。


德兰心有戚焉道:“你并不是真的妖好不好?怎将这人间的春色都给占尽了?好奇怪,你由小到大,怎没被女子的妒意给杀死?”


“女子?杀死?”谌墨一愣,“德兰姐姐好奇怪呢,女子都是香香软软、善良可爱的姐姐妹妹,就如两位姐姐一般,怎会舍得杀死谌墨?”


“你……”德家姐妹嗤道,“女子舍不得杀你,还不是都因你常年以男装示人?”若是雌雄难辩,或可有情可原,怪只怪对着那张绝色颜容时,明知是女子,亦难免心驰神往。这条鱼,妖性已浸骨髓。


“会么?”谌墨修白指尖点在嫣红樱唇,水水眸儿打个波旋,“谌墨乐穿男装,是因中原的女装太过繁琐。”


“这倒是了。”德兰颔螓首,撇丰唇,“你们中原女子的衣服讲究飘逸空灵,把袖子和裙摆做得又宽又大,穿起来,是没有咱们东漠女装这般简落利整,也与你这野性子不合。”


谌墨偏转螓首,嫣然巧笑道:“两位姐姐高挑健丽,合该有这样合体而裁的衣服来配姐姐们的好身材。”


外族女子向来大胆直辣,情绪外露,但有谌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在自己躯上巡移,德家姐妹竟给羞抹双颊,嗔道:“妖鱼,你们汉家有句话说‘非礼勿视’,你将你那双不老实的眼睛给收起来啦。”


“两位姐姐好小气。”谌墨噘嘴,“美好的东西自是给人赏心悦目的,姐姐们竟还吝啬!”


“听你歪理!”德兰轻啐,“要看,你自己穿来看就是。”


“真的?”谌墨笑靥如花,“两位姐姐愿意将衣服借给谌墨穿?”


德馨失笑,“你要穿,少主会要东漠最好的裁缝、最好的绸帛为你量体制衣,哪还有一个‘借‘字?”


“怎可能?”谌墨挑颦黛眉,“我是你们少主抓来的伤妹仇人,到了东漠说不定要拿我一只臂来偿债,他怎会浪费那个工夫和材料?难不成贵族有这样的习俗?”


“你……”德家姐妹互觑一眼,“敢情你还以为咱们少主捉你是为了寻仇?”


“不然呢?”


明明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儿不是么?德馨拧拧她那粉红嫣颊:“是真不知也好,还是装糊涂也罢,你总要明白,你这人儿,少主是不可能放手了。”


德兰连连颔首,对妹子的话给以确定:“我们姐妹从十二岁就在少主身边跟着,这眼睛可不是瞎的。怎看不出少主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比过去在其他女人身上投的总数还要多?别的不说,就说这行路,原本是打算从北岩边境直接取捷路回东漠的,就因考虑你这身子,少主顶着天大的人情,到了这天韶山,还不是为了让你用温泉祛除身上的寒气?”


谌墨听得明眸一亮:“温泉么?原来这愈来愈暖,是因有温泉么?”


这……德家姐妹啼笑皆非:她只听得到这个么?


“这地面下若是没有温泉的热脉滋延,在这北地高寒的山内,你这张小脸哪还能这样粉扑扑的招人疼爱?”忍不住,又掐了一把,“你要想想该怎么谢我家少主才行哦。”


这条妖鱼美丽可爱,虽按东漠王族正妃非本族贵族不选的规矩,无法成为少主的正室,但必能成为少主最宠爱的女人,美人配英雄,由来最得东漠神眷爱守护……


“德兰,德馨,天韶堡到了。”轩光沉哑的鸭嗓打断了德馨的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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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石彩瓦的高阔屋宇依山而建,彩石砌筑的门前,十几北岩汉子分两侧排立,中间一位少年,散一头披到腰际的深棕长发,披一件非汉非胡的紫色长袍,面如冠玉,目如澄月,鼻悬挺傲,唇抿柔情,自是风流倜傥模样。目望好友渐近,敛袖一礼,朗声道:“天韶山农夫恭候东漠少主。”


农夫?赫连铭冷哼,“北岩的三王子,战功彪炳的阔海大将军,何时成了农夫?”


北岩三王子摇头:“赫连少主太不厚道,竟来奚落一个落魄的山野闲人,想来是在下这小小农夫没有为东漠少主牵马坠蹬的罪过了?”说话间,以恭敬貌上前,“来来来,容小的扶少主下马。”


怎他身边尽这号不正常的人物?赫连铭搡开好友手臂,一迳飞身落马,“耶落云,你尽可再无形无状一点!”


唉,这位老友,什么都好,就是未免无趣了些。“铭少主,人生苦短,放松心情,快快活活过日了不好么?”


“说得有理。”有人援声同道中人,在在是其言深获己心。


“嗯?”耶落云投目过去,愣住,“这位是……”


赫连铭颌下青筋又有起萌之势,冷声道:“德兰德馨,带她回车里!”


德家姐妹诺声称是,架起谌墨塞回车内,放下厚重垂帘。


视线遭挡,耶落云目回好友英挺面上:“赫连兄,这位是……”


“一个俘虏。”赫连铭开动步伐,将“无意多谈”写在脸上。


俘虏?耶落云一笑:枉他们相交多年,赫连兄还真是不了解自己呢,他不知他愈是如此,自己愈是兴趣多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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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泉水暖洗凝脂。


纵然德家姐妹对汉文只通不精,但与谌墨共浴温泉池时,仍记起了当年汉语师傅诵过的这一句用来盛赞美人出浴的诗词。


可惜得是,按主子吩咐,仍要以一件臃肿棉袍将这身粉琢玉砌的肌肤遮挡住。


“妖鱼,这是什么材料?不像绸不是缎,有几分像丝,又不全是,是你们中原的什么稀罕布料么?”摸着她罩在棉袍内的一件淡色短衫,德兰随口问道。


谌墨系好盘扣,笑答:“是丝,产自西域。”


“哦。”浑未经意,手内将她黑缎似的长发亦束成男式发髻,再罩上东漠国男人皮帽,将一张脂粉不施的雪肤花貌掩去近半。如此大费周章,少主该会满意了罢?


回到下榻室内,两人互递过眼色之后。


“妖鱼儿,你莫要乱跑,乖乖呆在房里,知道么?”少主正与北岩三王子在前厅饮酒,说不定今夜就会宠幸小妖鱼。中原女子素重贞操名节,一旦小妖鱼成了少主的人,就非少主莫属了,届时或许少主的心就会笃定下来,不必再患得患失。


“两位姐姐不陪我么?”大眼晴眨巴眨巴,眨得两姝心窝软成一塌糊涂,也莫名有了几分愧意。


“我们……”姐妹面显窘色,“小妖鱼儿,你要知道,我们都是极喜欢你的,少主那人面冷心热,只要你乖顺了他,他定会疼爱你。”


谌墨螓首偏转,小嘴翘起:“看在两位如花姐姐的面上,我会少惹他生气。”


还是不懂?德兰偷睇妹子一眼,互送无奈。“总之,我们盼着你得到少主爷的疼爱,这份心意,你明白就好。”


明白,怎会不明白?两姝体谅中原女子本性羞涩,特双双离去,给她一方空间,做些情绪上的“准备”。感念人家这番体贴,谌墨眸浮浅淡笑意。温泉水有疗体祛寒之效,这个情形下,再来伪装娇弱,怕是行不通了。不过,如何个改弦易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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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守在门旁的两东漠汉子见启门出来的佳人,面上当即起了警意。


谌墨嫣然道:“我饿了,想去厨间找点东西吃。”依德家姐妹的精明周到,怎会漏了这项?实则,洗过温泉后,已在外间吃了一腹点心才回下榻寝室。


两汉子不约而同别开了眼,赧红了脸。“……德兰德馨呢?”


“两位姐姐也是女儿家,有自己的一堆事要忙,我不能事事依赖两位姐姐。”谌墨嘻唇一笑,“两位大哥若不放心,一起去可好?”


两汉子面面相觑,难置可否。这女子说是俘来的,少主偏似宽容优待;若说是少主的女人,又尚未宠幸,如何拿捏对待的尺度?但那一双秋波水生生射来恳求时,他们竟觉得,若不应允,会是天大罪惩。“……这样,咱们一个人替你去拿吃食,你呆在房内就好。”


“可是……”谌墨嫣唇一噘,“我也想顺便走走,这一路颠簸,骨头都要散架了呢。好不容易到了这暖融融的天韶堡,若是闷在房内,怕是又要病了。”


“……你只去厨间?”天韶堡戒备森严,这人儿又是恁样娇弱,想也该折腾不出什么意外才是。美色惑人啊,东漠汉子竟未想到:这女子初来乍到天韶堡,怎可能识得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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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遭妒


“那走罢。”那汉子言完,犹道,“咱们可是在后面跟着你呢。”


“谢谢两位大哥。”谌墨笑颜登时绽如春花。


两汉子的脸颜上,一片赧红。


谌墨施施然走了几步,又突然回眸一笑:“两位大哥,快些走哦。”


保持一丈之距趋随的两汉子脚下突然打个虚浮,饶是力持镇定,仍一手扪胸,一颗心房,还在咚咚不止呢。与此同时,刺激犹未停止—— “这位姐姐,请问哪里有茅厕?”


两位八尺男儿,猝然打个趔趄。


那被诘住的小婢,则是瞠目犯怔。


谌墨对着小婢瞠大的眸子,粲然一笑,面对这样可爱的小东西,她向来耐心十足。“丫环姐姐,可以告诉在下,这最近处的茅厕怎么走么?”


小婢指头颤颤微微,向前一指。


“谢漂亮的丫环姐姐。”谌墨恭手,在丫环的痴痴目送中继续举步,而丈外跟随的两人,因知她此行目的地,尴着两张脸,脚底慢了下去。


天韶堡内,没有中原庄园必备的回廊假山,谌墨拐几个弯径,过一片小林,一双水眸左右巡移,忽尔,瞳儿生出亮芒。


前面,以天然石材搭就的一处敞轩内,有三五异族服饰的女子围坐共话,看衣料仪态,不会是寻常婢女。


“几位姐姐,请问……”


轩内女子都转过脸来,对生客施以打量。


一面相福泰的中年妇人顶满头朱羽,掀五彩过膝百褶裙,步下石阶,“你是谁?难道是随东漠的铭少主一并来的?”


谌墨微恭身:“正是。”


“你随铭哥哥来的?”一位红衣少女跳起,在满身银饰叮当中,携风到她近前,眯起眸绕圈端量,“你不像是东漠人。”


“我的确不是东漠人。”


“你……”红衣少女蓦近,“你的脸……你是女人?”


“我的确是女人。”


“你当真是女人?!”少女声猝拔高拔尖,“你是女人?你是铭哥哥的女人?”


天可怜见,运气真是好呢。谌墨此来,旨在寻找天韶堡主人的女人或者爱慕者,哪成想到呢……“我不是赫连少主的女人,该是他的俘虏才对。”


“俘虏”一词,并不比“女人”来得顺耳。在外族中,被俘虏者,不论男女,都充作役奴,但女人,尤其稍具姿色的女人,除却为奴为婢,亦沦为俘获者的暖床工具。


而谌墨身上无枷无链,已是与被俘者身份不符,又顶一张晶莹雪颜招摇过市,这其中,传递开来的别样意味,更是彰显无余。


红衣少女妒意盈脸,美眸恶恨,“放肆!一个俘虏的奴才也敢在本小姐面前自称‘我’,你这条舌头不想要了是不是?”


中年妇人出声:“珂娜,你还没有弄清……”


“姑妈,这事您莫管!”红衣少女盯住这个除了一张脸别为长处的中原女子,咄咄叱道,“狗奴才,你刚刚冒犯了北岩的红花夫人和珂娜郡主,快给本郡主跪地道歉!”


谌墨颦眉,惑然道:“姑娘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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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奴才!”对方眉目内的一份纯真媚惑,令珂娜郡主恶意丛生,“将本郡主的鞭子拿来!”


“珂娜……”


“姑妈,珂娜要教这个奴才懂得规矩,您莫管!”掉头向石轩内娇喝,“还不拿鞭子来!”


中年妇人,即北岩王侧妃红花夫人见状,只得向旁侧跟随多年的小婢施个眼色,小婢意会,悄步溜开。


这位表小姐,是夫人一手带大,性子也是由夫人疼惯出来的,夫人降制不住,能制住她的,也只有这堡的主子三王子耶落云了。


“狗奴才!”珂娜娇骂不休,夺过丫鬟递来的马鞭,兜头甩向那中原女子,她要让这一张令人生厌的脸不复存在!


谌墨早有准备,抱头躲过一道鞭影。


“你竟敢躲!”珂娜叱声更厉。


“废话,不躲难道等着挨你的鞭子么?”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郡主顶嘴?”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敢甩人鞭子?”


“你——你找死!”


珂娜疯似地挥鞭抽下,谌墨抱头翻滚在地,看上去虽有几分狼狈,却是没有一鞭着身。


“珂娜郡主,请住手!”


“阿娜郡主……”


瞅见人来,听见人声,谌墨翻滚的身躯像是止势不住,顺着一道斜坡滚了下去。


“妖鱼儿!”两道健丽飒爽的女子形影飞身扑救,在谌墨滚至一汪水池边沿时,及时将她抄起。“……小妖鱼,你没事罢?”她功力被少主的闭脉指法封住,这番折腾,还吃得消么?


谌墨摇首娇喘道:“好在这位珂娜郡主没有武功……只是,肠胃翻得厉害……”


“别是病又犯了罢?”德馨双颦蛾眉,“汉人大夫开的药还有几付,赶紧回去熬了喝下。”


谌墨苍白着脸儿,强忍呕意,无力软在德兰肩头,由双姝搀着行动。


“唉,咱们不过刚走开一时,就出了这乱子,兆晖他们是真废物!”


“说得就是,小妖鱼,到底怎么……”


“怎么回事?”天韶堡主人耶落云飘然而至,“是珂娜她得罪贵客了么?”


“……珂娜郡主她……”德兰欲言又止,因自己口中那位刁蛮郡主,正缠在自己主子臂上,行近这厢。


“铭哥哥,你要给珂娜出气喔,都是这狗奴才,竟敢以上犯上,惹珂娜生气……”指尚停在半空,睇见了那张被黑缎发丝烘围的晶莹雪颜,“你——”适才,这张脸被皮帽挡住半边,只得见那吹可弹破的面皮已惹了妒火汹汹,时下这……“铭可哥,你一定要杀了这狗奴才,给珂娜出气,一定!”


女人的尖叫很少得男人喜欢,赫连铭也不例外。而在因忌妒扭曲了姣美五官时,更谈得上“丑陋”两字了。


“珂娜,你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郡主遭妒火攻心,听辨不出他语中的淡漠,依是尖声叱道:“铭哥哥,对奴才不能手软,杀了这贱奴,杀……”未竟的恶毒,止在耶落云长指点下时。


甩甩有些轰鸣的耳,耶落云无视表妹的气怨眸线,向谌墨歉意一笑:“姑娘,对舍妹的无理,在下非常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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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怎么回事?”东漠少主沉着一张俊挺脸,排闼而入。


正吞完一碗苦药的谌墨赏来一睇,耸肩未语。


赫连铭哪会忍受这等忽视,怒道:“你最好别自作聪明,在本少主面前再玩花样!”冷哼一声, “你对收服女子向来擅长,珂娜那种有勇无谋的女人你只需稍动手指,就能把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谌墨一手支颐,懒懒出声:“承蒙少主抬举,谌墨愧不敢当呢。


赫连铭目光攫她丽颜,“你有心惹她,目的何在?”


“若是你硬将有人在知道我是你的俘虏之后,二话不说就喊着为她的铭哥哥除害拿鞭袭来的行径,认为是我有意招惹的话,在下无话可说。”


赫连铭一时语结。他出身宫廷,怎不知女子因妒失常是寻常中事。而珂娜有心于他,见着较刀子出色十倍的女子现身他身侧之时,以其骄纵刁蛮,挥鞭相向更是稀属平常。其实来之前他已向红花夫人求诘详情,红花夫人所说,与谌墨相去不远……不过,这妖鱼当真没有玩弄玄虚?


他所不知的是,红花夫人最善察颜观色,自他眉目间悉知漂亮的中原娃儿在东漠少主眼内应当不止一个俘虏那样简单时,才对自家侄女的刁蛮行止有了一番抱愧。


“总之,若要本少主察出你有什么不轨心思,本少主不介意废去你一身武功。”赫连铭寒声道。


谌墨没有说话。


“怎么?”她如此静声乖巧,他反觉诧异了,“对本少主的话有怀疑?”


谌墨摇首。


“那你……”赫连铭近她一步,一脉幽香沁腑,男人眸光一黝,欲望蠢蠢欲动,“怎不说话了?”


谌墨举眸,幽幽望他一眼。


他心头巨震,“你……”


黛眉轻颦……


“你……”


素手掩口……


“你——”满脑绮思倏去,不祥预感突来,急切撤步!


“哇——”刚进了腹的药汤,先前吃下的点心果食,俱倾出体外,东漠少主纵是反应得当,也使靴面遭了殃及,惨不忍睹。


纵是美人绝色如斯,呕吐物亦不会免俗失了酸腐,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迅速打消一个男人的欲火?赫连铭拧眉恨盯她辛苦模样,高喝:“德兰、德馨!”


伺在门外的双婢闻声齐齐现身,“少主。”


“给她打扫干净!”


“是。”


“再煮一碗药来!”


“是。”


“你们今日的失责之过,回东漠后再惩!”


“是。那个,少主……”


“还有事?”


自睫下偷觑着主子神色,德馨呐道:“适才耶三王子派人来,邀主子前院叙话,说是要一夜共话。您若不去,三王子就要亲自过来请了。”


赫连铭浓眉深蹙,深目内一瞥利芒骤闪。


还是如此了。


不该一时心软的,明知谌墨之美,足以激起任何以掠夺为本性的外域男人血液中的兽性,仍带她到此以温泉疗身,确是失策。


与耶落云相交数载,对他了解不可谓不深。他此举或有心,或有意,都因不想他今夜得享艳质,占亲香泽。


他自信有能力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耶落云不是旁人,也不是常人,他该如何使这位好友明白,妖鱼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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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救命恩人


外室,德家双姝的眠息声轻稳盈耳。


谌墨翻着空空如也的暗袋,惋惜叹息哦。


早在德兰、德馨搜身时,被赫连铭叱为下九流的迷魂粉,已给收了去。就连雪魔女母亲塞在袖囊暗袋内用来养身补气防毒的一干丹丸,也惨遭灭顶。


这番境遇若是给雪魔女母亲知了,还不知是怎样的一通幸灾乐祸兼加冷讥热讽呢。


窗外,云掩新月,夜如浓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谌墨纵气提身,纤影掠过阒寂幽空,如一抹轻烟,逃往自由之境。


功力遭封?


“被封”是真,“封住”是假。


行动失灵?


“失”是假,“灵”是真。


难不成是妖鱼“妖”性发作?自然是……假的。


莫说以谌墨的懒散个性,武功永难练成自由行气通穴的境界,矧赫连铭锁脉闭穴的指法袭自东漠武学,怕是她的魔女母亲也难窥个中真谛,她又哪里做得到?


一切谜底,皆押在曾引发德兰好奇的淡色“短衫”上,由西域天蚕、冰蚕、云蚕三丝织成名曰“云中裳”的护体软甲,曾为西域王宫内的三宝之一,后赏了战功赫赫的左贤王一支,传至子孙乾若翰手中时,拿它讨好了心上人,又为心上人女儿所觊觎,并最终遂其所愿。


除非上古宝器,否则刀枪莫入,且对突如其来的外力抨击,亦有化解弥散功用。话说当年,若没有它的化抵,缘凤山上的坠崖之旅,谌家阿墨怕不只是断臂呕血的下场。也因有了它的护持,昔日被沧浪怪客封穴附石坠入玉庭湖底时,方安然逃脱生天,及至后来如法炮制回敬对方,成就“妖鱼”传说,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傅洌失手,赫连铭失察,而她,失踪。


“失踪”者,逃也,谌墨向来不陌生。雪魔女百般施压摧残,也不能这个懒骨天生的女儿学成其母的一半武功,唯独轻功,甚有青出于蓝之势。


趁夜遁逃,须上佳目力,谌墨做不到夜视如昼,应付夜路尚绰绰有余。依照那日在车内记下的转弯回折的次数,沿着来路飞展腾跃,在地面传递出的热度趋弱、而周身所感的寒意惭重时,她知,天韶山的山口近了。


天光透曦时,谌墨坐在一枝树桠上调息,从怀内取了偷渡出的点心和水袋补充体力,忖着下步打算。出了山,需设法弄一匹马才行呢。真是可惜喔,天韶堡内的胡马健壮漂亮,不能偷一匹来代步……


“嗒嗒嗒嗒……”


只所以没有设法偷马,就是因马蹄击在石路上的声音,在山内回响起时,太过惊人,就像那盈耳来的……啊?!


谌墨一惊:马蹄声?从天韶堡方向传来的马蹄声?飞身跃上一颗树顶,远眺过去。还好还好,只闻声,未见人……扯乎!


她足不沾地又将飘行,有一位因她的小停而恰恰追至的仁兄,闪来身形,抖着一袭似胡非胡似汉非汉的紫色服裳,咧嘴笑道:“天山上的小雪莲,你若想避开赫连铭,我可以助你喔。”


噫,这又是从哪里飞来的一只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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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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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虎窝,进狼群么?也不尽然。


这位笨蛋仁兄一不封她穴,二不限她行,只是亦步亦趋,形影相随。


“听说阁下是北岩的三王子?”


“见笑见笑。”


“你的汉语说得不错。”


“好说好说。”


“赫连铭不是你的朋友么?”


“还好还好。”


“你是个笨蛋。”


“还好还……哪里哪里。”


嗯,或者还不算是个笨蛋?


“这条路,是身为地头蛇的我才找得到呢,赫连兄是定然追不到此处了。”得意洋洋啊得意洋洋。


她难得无语,换他开启话端:“你是赫连铭的俘虏?”


“就算是。”


“你喜欢他么?”


谌墨美眯浅眯,同情地对他施以打量。


“做什么?”耶落云抱肩,“不要残害我哦。”


谌墨颔首,恍然悟道:“原来,笨蛋是长这个样子。”


“对,就是这样!”耶落云笑咧了嘴,起脚大跳,“哈哈,我终于找到啦!”


什么?谌墨雾水沼沼袭脑来:“耶姓笨蛋,你变成耶姓疯子了不成?”


耶落云更是欢欣鼓舞,跳脚拍掌直追三岁小童去:“就是你,就是你,我找到你了!”


找到?“难不成你此前已认得我?”


耶落云扬颌撇嘴:“那是当然。”澄月似的眸光光闪闪,“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不喜欢赫连铭?”


谌墨斜眉冷呿:“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倒是你,在何处见过我?”


耶落云眉目神态又换成神秘兮兮,探进胸袋摸索出一黑绒囊包,将出口倾向手心,滚出个红光灼灼的环状物。


这是……谌墨黛眉浅颦。


“不认得它了么?”耶落云宝贝地将手中物什晃过她眼底。


“红玉手镯?”谌墨明眸陡亮,“你是缘凤山下……”她以为永远无缘得见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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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2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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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耶落云挺胸扬颈,“你们汉人说得好,救命之恩大于天,你该如何报答本公子?”


不听自己不想听的,是谌家阿墨处世原则之一。“笨蛋,你怎么认得出我?那一日,我全身血污,和你连一个字也没说,你竟认出了我?”


“啊呀,你骗人?”耶落云哇呜大叫,顿足不依,“你怎会一个字都没和我说?那个拖着一身血衣,骂本公子笨蛋,拿一双眼睛冻死我的人是鬼不成?”


“耶?”谌墨一愣:何时的事?


“你们汉人说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合该是大海了不是?说说说,你想如何报答我?”


“……那天,我当真你骂过你?”


“骂过骂过,且是恁样理所当然的骂,理所当然到连本少爷都以为自己欠骂。”好不委屈喔。


“哦?”谌墨蹙眉。


她记得,她坠崖醒来,她臂断血流,她挣扎前行,似乎未感觉到疼痛的挣扎着走路,脚下不停……


“这位兄台,敢问你可是跳崖自杀者?”


……


“兄台好勇敢,再问兄台,兄台的寻短是为情还是为民族大义?”


……


“又问兄台,胳膊断了为何不包扎一下?还是兄台不满意寻死不成,欲利用它就此将血流光?”


……


恍惚中,有人在耳边喋喋不休,她抬了半边染血的脸颜,死盯住声音来源处:“你是哪来的痴瓜烂瓜木头瓜笨蛋混蛋王八蛋滚出本少爷的视线十万八千里以外!”


……


所以,她的确骂人了?骂得就是这位耶姓笨蛋?真好呢。


“想起来了么?”


谌墨点头。


“想起来了?”白牙全呲,笑容大咧,“那是不是要对救命恩人说报歉?说呀说呀,我倾着耳朵听。”


谌墨捧场一笑。


月亮般的眸光闪啊闪:“要说了?感谢还是抱歉?”


“……你真的很欠骂,笨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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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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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午时,天韶山出口在望。


谌墨对耶落云何以助她脱困的因由不无好奇,但这厮不打算坦诚,她也没必要一定追根究底,毕竟,逃得出去才是真章。


不过,她显然高估了这厮的智慧。


出口处,德家姐妹率十数东漠汉子俏立。


耶落云眨巴眨巴,可怜兮兮道:“我明白了,赫连兄虽不知这条出山的路,但他将几个出山口尽给堵住了,只等着我们来就好。”


谌墨也明白了:自己一味信了笨蛋的捷径之说,竟没有想到,人家以马代步后发先至,而后只管以逸待劳……事实佐证,笨蛋的确会传染……


“两位姐姐好。”笑吟吟上前。


双姝面色不善:“小妖鱼,你骗了我们!”


谌墨苦脸叹气:“两位姐姐也捉了我啊。”


“你……”双姝气窒,“这一回,我们不会再放你走!”


谌墨挠挠精致下颌,奇道:“请问两位姐姐何时放过我走呢?是墨墨自己逃出来的呢。”


双姝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如少主说过的,你的确顽劣!”右臂齐扬,两道鞭影,携着劲厉风声,袭向那辜负了她们两膛信任的妖女!


“两位两位,有话好好说哦……”有人身挡谌墨之前,两手胡乱抓弄下,竟生生把两道凌厉鞭梢给握住,“生气伤身又伤心,对美人可是大忌呢。”


“三王子,您……”姐妹两个这才记起这位难缠主儿在此,忙回首向身后吩咐了一句,闻言者当即撤身疾去。


听得懂东漠语的耶落云摇头:“赫连兄来了也只能生气,何苦来哉?”


笑犹在,两手突然发力,气流藉由软鞭发作,将对面两姝生震了出去。两把长鞭随即倒行逆施,抽在各家东漠汉子身上,不闻痛呼,不见血光,已将十数人定在原地!


谌墨对这厮的武功稍有愕异,但时不容缓,喝采声暂且保留,相准了一匹高头大马,跃身其上,叱马开蹄。但自由仅是须臾,背后一沉,有人粘了上来。


“笨蛋!”谌墨臂肘向后狠力一捣。“那么多匹马,你只看得见这一匹?”


耶落云五官紧皱,揉着吃痛的肚腹,“可是……可是其他的马上没有我的小莲花啊!”


谌墨的应答则又是一记准狠肘击。


耶落云是有防来着,无奈袭者换了另边一肘,只得再度受吞下这记闷痛。“你……你的左臂恢复得很好喔,很有力哦……”


“笨蛋!”


“嘿嘿……”闻者甘之如饴,“你要知,我又是天南地北,又是祈神拜佛,好不容易才找得到你,哪会那么轻易任你溜掉了,哈哈……”


哈哈……春风得意马疾蹄。这次第,春风是否得意,不得而知,但北岩三王子,甚是得意,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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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3-19 16: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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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纠缠


北岩三王子的得意,终止在北岩与天昱皇朝的边境相接处。


两国的边境,绵长千里或许有之。偏偏北岩地形仿似一个尖嘴葫芦,那尖嘴所向,正是天昱方向。致使两国相接不过百里长幅。而这百里,险峰林立,唯一稍平坦处,不足十里,且以密林作蔽,如果不是识途老马,很难确知入口。若是人倒霉误闯,说不得便会失足万丈悬崖。


赫连铭来时即由此进境。而此时,他亦在此凝颜相待。


谌墨与耶落云共乘一骑,穿林过径,远远,即见东漠少主魁岸形影。


“笨蛋,你的朋友讨伐你的背叛来了。”幸灾乐祸,谌墨向来不遗余力。


对她的狼心狗肺不予置评,耶落云摸摸鼻子,乖乖下马面对好友的怒气:“赫连,别来无恙乎?”


赫连铭深刻面容上压着怒浆滚滚。“耶落云,我等你的解释。”


解释喔……耶落云甩甩满头未加任何羁绊的长发,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笑容:“没有。”


没有?“这么说,不是我误会你。”


“没有误会。”


“原因?”


“可以不说么?”


赫连铭邃目内,遭人背叛的怒意丝丝崩现:自己这眼前这人,曾共经生死,竟抵不过一点绝色?


耶落云迎他目光,心起愧意,咂咂唇,道:“赫连,我可以告诉你,我以前即识得她。当年辞了大将军的职务,搬离王都,也是为了方便寻她……”


赫连铭遽然愣住。


耶落云收起眉间玩世不恭之色,苦笑:“赫连,若我以多年的友情请你放她,是否行得通呢?”


赫连铭方唇紧阖,褐颜凝沉。


耶落云叹气:“我明白了。”己所不欲,勿施与人,他未免天真了。


赫连铭缓缓道:“耶落云,这世上,若说有我不愿为敌的人,你必在其中。”


不愿为敌,却已为敌,是么?耶落云颔首:“赫连,请相信,若你是她的真心选择,我……”仰起月眸,坦诚相对,“不会插手。”


赫连铭面容更沉,“我会要她真心相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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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墨抿唇,一抹淡哂还未成形,已听--“不行!”耶落云摇首,“她这样的姑娘,这样即使骨断血崩亦傲立得像一株天山雪莲的姑娘,不能被错待。”


噫?谌墨好笑:原来自己那个由生最狼狈最落魄的当下,竟会让人与神洁的天山雪莲联想一气么?


错待?赫连铭面色一变,“我可以让她成为东漠第一个汉人王后!”


耶落云意外:“赫连……”竟已用情如此之深?不是暖床,不是侍姬,是王后的大位?


不妙哦。谌墨在马上微微恭首一礼:“赫连少主,承蒙错爱,谌墨不胜感激。”细想下来,这怕是这只怪鸟自她嘴内听到的最雅致的用辞……“可是,我们汉人最重女子名节,所谓一女不嫁二夫,谌墨已然有夫家了,对少主的错爱只能心领。”


夫家?耶落云稍怔,赫连铭方唇已讥讽勾起:“你那个所谓‘夫家’,真是你的夫家么?”


不然呢?谌墨挑眉。


邪气熏染眼角眉梢:“为人妻多时仍是处子之身,是你们汉人女子的习俗,或是你们汉人男子已不济事到无法满足妻子了呢?”


“你--”谌墨颊飞薄红,眸转水澜,本是魅不可挡桃花样貌,却把修长皓颈一挺,恶霸小侯爷张扬出场,“下流胚子王八蛋,人家夫妻间的事干你底事?你尽管凭你丰富的床史就能断定本少爷是否处子之身,本少爷和我家相公的夜夜春宵又何须向你交待?”


她一串破口大骂,脆生生,响叮叮,明明是彰显粗野,音质却非同一般的好听。耶落云听得笑断肝肠,赫连铭却是怒不可遏,想到她已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事实,嗓内嘶出戾音,玄衣化作墨光,眼底阴暗,右掌迅烈,向那段该死的皓颈锁过去。


没有意外,被耶落云出身格下,一对好友,在空中拆了十几招,且大有乐此不疲之势。


如此情形,谌墨乐见其成,并有意成全,双腿向马腹上猛力一夹,“驾!”善良地将这方天地留给怪鸟和笨蛋对决。


“妖鱼!”赫连铭牙根咬碎,反身便追。


耶落云又一掌袭来,将他拦下:“赫连,我不会任你摧残我的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她?赫连铭怀疑他脑子可是坏掉?“你没看到,她已然逃了!”


“只要你就此放手,我不会让她逃!”


“耶落云!”怒吼!


“赫连铭!”同样怒吼!


玄衣,紫裳,两条九尺男儿,一路缠斗,追向那只奔逃的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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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儿要休息,渔夫也要休息。


谌墨倚在树下,一边大嚼点心大吞清水,一边因几丈外也窝身树下的两人向老天递送白眼:那两人是铁打的不成?直到她在马上累得要休息了,那两个方借机休战调憩,还真是不讨人欣赏哩。


“少主!”风尘仆仆,马声嘶嘶,轩光终是赶上了主子。


赫连铭眄见属下有异的面色,泼墨浓眉拧起。


“属下才接到汗主的飞鸽传书。”轩光单腿跪地,将鹿皮函奉过头顶。


赫连铭只扫几眼,狠色已起。


“右海、阿特干部落又闹事了不是?”斜对面的树下,耶落云单手支颊,以事不关己的优闲口吻,“早对你说了,你把他们两家的女儿都娶了,保管有几年太平日子过。了不起奸诈一点只娶一个,让他们打个头破血流去。哼,这正妃的位子,我的雪莲不稀罕,你那东漠之花可是喜欢得不得了喔。”


赫连铭峭棱眉骨下的深邃双目撩起,死死盯住这个相交数载、撕破脸皮仅一日的“朋友”。生平首次,他对他生了忌妒,忌妒同出王族,他竟可以如此无所顾忌,为己所欲为。能将肩头的责任、王室的尊荣、大将军的荣耀弃若敝履,或者,是因他头顶上已有了两个积极表现的兄长?但是,不管是易地而处,还是将心比心,他由不得都要怀疑,耶落云当真可以看得开放得下么?要知道,男人是要站在顶峰俯瞰众山小时,才能得偿万丈雄心。


“喂,赫连,你如此瞧着我作甚?”耶落云堆起满面娇羞,“本少爷没有龙阳之好喔?”


赫连铭眯眸。


耶落云抱肩瑟瑟:“不得了不得了,赫连,你千万不要爱上我,明知是悲剧,何苦执迷不回?”


“轩光。”忍住额上青筋,赫连铭平声道。


“是,少主。”


“派德兰德馨赶回东漠,转本少主请求,请汗主代我立刻向阿特干的女儿阿云珍求婚。”


“东漠之花阿云珍?”耶落云白牙闪闪,“恭喜恭喜,艳福不浅。”


轩光知主爷必有下文,恭首问:“那少主……”


“本少主在中原尚有事未完。”赫连少主方唇翕动,无情地粉碎了某厮的以为。“待事了,必亲自回国迎娶东漠之花。”


“你不回东漠?”耶落云大叫。


赫连铭颇有扳回一城的快感:“你听到了。”


“你你你……”耶落云鼻孔嗤出声来,“就算如此,哼,本少爷绝不会让你染指我的莲花!”


话说得掷地有声,可惜还没落到地上,已听那厢马蹄又响。


“妖鱼,哪里跑!”


“小莲花,等等我!”


两道声,两条影,追,继续;打,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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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马铃摘了,这马蹄还在,不然或能逃开一大段。看来,要设法将这马儿的四蹄裹住才行。


谌墨噘唇懊恼。耳聆着后面两个男人中气十足的对讽对打,更是气从胆边生:老天爷造物不公啊,就算自己这公子哥儿做得再像,终究是男女有别,体力上输人一大截,不想服气都不行喔。


望望天色,需尽快觅落脚处了。若记得没错,转过这道山梁,前方便是来时投宿过的小镇,希望在暮色四合前可达。


谌墨回首,再对两位仁兄的精力致以敬意之后,一掌击在马臀:“马儿,你跑得卖力些,本少爷逃出生天后,给你寻一位如玉似玉的牝马完成你的终身大事如何?”


也不知是马儿果真听懂了背上人不负责任的甜蜜承诺,还是那一掌委实击得太痛,嘶溜扬颈长鸣一声,四只腿迈得当真是更快了。


而此一来,两个男人哪会高兴?


“小莲花,你不能扔……”


趁他掉头大喊的当儿,赫连铭自地上拈起一粒石子屈指弹飞,正中马股。


“嘶--”疾行中的马突然受此利痛,前蹄惊扬,整个马身直倾而起!马上谌墨猝然不防,身子被甩飞了去。


两个男人,一如闪电,一似流星,俱想将那道纤影抄进臂弯。不过,因石子是赫连铭掷出,自然先一步有备,眼看着,就要在耶落云之前一近芳泽……


“三嫂?”


“噫?”谌墨当下,不比遇见妖怪更意外。


傅澈何尝不意外?只不过站在这镇前的山梁顶,眺眺明日将行的路径,就见一马三人以奇特的方式在视线内愈来愈近。先好奇,后迷惑,正看得津津有味时,前方俯在马上的那位突然弃马向大地奔去。做惯了援手的六皇子,第一反应还未起,人已如离弦之箭,将人横揽臂上,再后……


“三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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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费尽思量


怎么会?谌墨将秀长睫毛飞眨几回,确定悬在头顶的这张脸,是天家六皇子没错。而且她记得,以这个角度、这样的方式观察六皇子的俊俏形貌,也不是头遭。但为防是无耻之徒冒充天家贵胄,她仍小防谨慎地问:“你确定你是傅家阿澈?那个喜欢扮可爱装成熟的六皇子?”


确定无疑,是三嫂。“如果你是那个喜欢替在下消财免灾的三嫂,在下便是三嫂口中可爱成熟的六皇子。”


谌墨友好地嫣然一笑:“既不可爱又不成熟的六皇子,你是否可以放我下来呢?”


耶?傅津这才恍觉,两人的姿势未免……“对不住,三嫂。”俊脸赧然,轻置她莲足着地。


“快!”谌墨确扯其臂,“你轻功最好,快走!”


“耶?”六皇子犹在云里雾里,但足尖已轻点地面,姿态翩若惊鸿,速度也惊人,仅两三个起纵,已把两个男人抛下。


谌墨不需费力即能御风而行,好不得意。早知了,这六皇子在傅家兄弟三人中,轻功最佳,甚至较她更好,否则也不会每一次都能先人一步,想来这便是江南碧门独步天下的“梯云纵”,名不虚传呐。


“三嫂,到了。”


到了?到哪里?谌墨举目四顾,是农家院落,松一口气出来,“还好,你不是到了京城。不然我仍然会以为自己遇见了妖怪。”


傅洌啼笑皆非,“三嫂,您想太多了。”


“这是哪里?”


俊俏眉眼全教笑意爬满,“小弟投宿的民居,虽简陋了些,倒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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