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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篇重生,跌宕起伏到没有盆友--第一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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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书梅嘴角一抽,转首时,看到一群的大魏官员都在摇首暗笑。 戴向荣见田敏丽行至高台之下,依然挺胸昂首,对两国帝王毫无敬畏之意,浓眉一拧,手举惊堂木一落,怒斥,“大胆妖妇,圣驾面前,还不下跪!” 田敏丽淡淡一笑,杏眸先落在顾城风的脸上,声音谩然,“此地乃两国交界,苍月皇上既不是客也不算是主,我田敏丽不知应如何参拜!而对于大魏的皇帝……”田敏丽眸光转至秦邵臻身上,先行虚礼一委身,见秦邵臻毫无所动,嘴角的笑意加深,“多年前,皇上身为质子应皇太后懿旨前去苍月时,曾来过我府上,尊我一声为师娘,并敬了一杯茶于我,怎么,如今身居帝位,就忘了当初十年相护之恩情了?” “大胆妖妇,竟敢对皇上不敬,罪加一等!” “伍大人,大魏乃礼仪之邦,上论君臣,下论尊师重道。先不论今日我田敏丽有没有罪,我申氏一族确实对当今的皇上有救命之恩,若没有我女儿申钥儿多年以命相护,只怕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是皇上了,难道皇上就不应该以礼相待我田敏丽?” “罪臣申剑国何以为师,罪臣之妇又有何脸提及当年?”伍书梅亦一举惊堂木,当即喝令两旁的侍卫,“落膝!” 侍卫应声,“是!”便举起腿粗的长棍,一举敲向田敏丽的膝骨,只听“喀嚓”骨折响起之声,双膝霎时落地。 田敏丽遽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裙裾,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细碎的汗,沿着太阳穴蜿蜒流下,腿膝关节处的裂痛几愈令她昏死过去,冷汗侵袭周身,疼得胸口处一阵阵的急缩,她生生咬紧牙关,笑着咧了咧唇,嘶哑酷笑之声响起,“秦邵臻,我田敏丽就算有罪,也是申钥儿的生生之母,你曾与我那女儿有私下定情,算也,也是我半个女女婿,这天底下,有如此对待丈母娘的女婿么?”语毕,神气怪异,狰狞中透着一股矛盾的悲壮。 秦邵臻原本寂廖的心间一瞬仿佛被一股什么激烈汹涌的情绪填满,横冲直撞中直捣得整颗心都要烂了,他冷冷而笑,“丈母娘?十年相护之恩?申夫人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理由,是想告诉朕,钥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么?”带着声讨之声响彻所有人的耳膜,秦邵臻缓缓站起身,眸中的恨足以焚烧一切,质声中带着剥皮削骨,一句一句地扎向田敏丽,“那朕倒想问问,当年又是谁把钥儿独自囚在申家老宅之中?是谁——立下世间最恶毒的咒术,让她活着不能睁眼,死了入不了轮回!田敏丽,如果申钥儿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敢当着她的面自称一句:母亲?” 帝王震怒,两边的侍卫同时执起手中的刑棍,狠狠地朝着田敏丽的后背一击。 “哇——”一股腥甜瞬时冲喉而出,田敏丽疼得全身乱颤,原本三天的站笼,早已强弩之末,能撑着一口气挺直腰已是不易,如今一棍下来,她便象被卸了骨般趴在了青草地上。 秦邵臻眼角控不住地扫向贺锦年,只见少年脸上毫无动静,漠然之神色,仿佛在听着一切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 秦邵臻心中骤痛,看向田敏丽的双眼愈发的憎恶,提及当年,就算是将眼前的妇人大卸八块也不足于平复下他心中的恨。 当年,若不是有申家的阴谋算计,她和申钥儿此时早已成了夫妻,何苦沦落到相逢对面无法相认的地步。 高台下,颜墨璃脸上刹时惨白,她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原本今日一案可让田敏丽百口莫辩,但怎么会突然牵扯起申钥儿的案情。 这案子已过四年,当年燕京城门后,已无人再提及此案,而四年时间,田敏丽也不曾深究下去。 若今日追究起来,以章永威的断案手段,只要申皓儿一语不慎,把她给供了出来,那今日她很难全身而退。 “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一旁的申皓儿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乞求,见田敏丽受了如此的苦还在顶撞,忍不住抽搐着低声哀求,“娘亲,您别说了……” 田敏丽蓦地转首瞪向申皓儿,因为疼痛引起急燥,声音显得拨尖又狂燥,“闭上嘴!” 申皓儿猛然想起那日田敏丽暗中提醒她不要多言,忙伏了首不再言语。 田敏丽转首再次瞪向秦邵臻,眼里是明晃晃赤裸裸的挑衅,“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可不能人云亦云,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钥儿昏迷不醒,确实与我无关,倒是真正的凶徒此时尚萧遥法外,皇上若对钥儿有情有义,当缉拿真正的凶手!拿我一个妇人顶罪,算什么本事?” 贺锦年脸色微异,转眸探向章永威,两人眸光一交错,皆心神领会,感到这一幕着实令人纳闷。 原本她和秦邵臻联手推波助澜让田敏丽和颜墨璃斗上,本想坐山观虎斗。但知道东阁暗中筹谋后,贺锦年便把所有一切联系起来,前世中,颜墨璃在秦邵臻身上下了蛊毒,以此来威逼她在冷宫中坐以待毙。 如今时光回溯,有着前世记忆的东阁又会有什么行动呢? 东阁如此忠主,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颜墨璃。颜墨璃也确实难对付,梧晴雪奉命给颜墨璃下灼魂,几次密函传来,都声称颜墨璃极为机警,几次被她躲过。 而大魏皇宫也已几年前不同,桃园谷安插弟子已被秦邵臻逐一清除,她已经无法来去自如。 贺锦年直觉,颜墨璃不除,她始终觉得寝食难安。所以,她和顾城风商量,既然避无可避,倒不如搅乱这一潭水,看看东阁会不会有所行动。 顾城风下旨,提出了两国公审此案,前世今生,所有的局中人,除了申剑国外,此时云聚一堂。 果然,田敏丽的行为,让她闻到了一丝异样的信息。 从四年前燕京城门初会开始,章永威便觉得田敏丽是个聪明人,今日如此自讨苦吃,有些不合情理,但显然又不象是苦肉计。 何况,提及申钥儿的旧案,无疑是给在坐的所有官员更添加对申氏一族的畏惧之心,一个妇人狠毒至此,因为恨孪生妹妹夺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结果害的是亲身女儿,这一次若不将她查办处决,那将来,都有可能被田敏丽报复。 只是今日案子程序定好,先审理大魏皇太后之案,所以,章永威不便插嘴。 田敏丽说完,躬下身子,半趴在青草地上,或是因为疼痛,她既便是用是强硬的态度,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所有的人以为她是因为疼痛难忍,只有她知道,她从小养蛊,与蛊为伴时,初时忍受蛊虫时,什么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 此时,她的心如空旷的废墟,无从着落,那颤抖根本不是疼痛引起,而是空落! 莫说是亲口提起申钥儿,就算是平常听到申钥儿的名字她也觉得生不如死。 可现在,她要当着全天下人,宣称自已无罪,这让她更无法自持。她从不是个良善之人,她并不在乎留下恶名,但她自认,她是一个好母亲,她爱她的孩子,她可以为了孩子去死! 命运让她走到这一天,如丧家之犬,她一点也不恨秦邵臻,反而,看到秦邵臻眼里的痛苦,她感到欣慰,她想,今日她走这一棋局,就算轮为一个弃子,只要能借东阁的手唤醒申钥儿,成全她和秦邵臻,她落得一身的骂名又如何? “凶手?既然申夫人口口声声地提起凶徒另有其人,朕倒愿闻其详!”秦邵臻若无前世的记忆,肯定是嗤然一笑,但他知道,害申钥儿的确实还有一人萧遥法外。 若是大魏皇太后在世,他还真拿颜墨璃无辙,这一次,颜墨璃要怪,就怪自已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田敏丽哈哈一笑,蓦然转身,直指人群中的颜墨璃,“颜墨璃,不用藏,你就是化为灰,我田敏丽也认得你!” “颜墨璃?”贺锦年适时一笑,略带提醒的口吻问,“申夫人,谁是颜墨璃?” 田敏丽转首冷冷瞄了贺锦年一眼,冷声道,“她就是冒名顶替的郭家小姐,大魏皇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而且,害死皇太后的凶手才是她,与我田敏丽一点干系也无!” 颜墨璃的心突突而跳,但眼前纵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当即,挺胸站出,双膝一跪,言辞中带了声凌厉,气势凛然,“胡说,我为什么要害皇太后,皇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些年,岚凤的嫡姐不容于我,我四年居于深宫,也亏得有太后一直多加照顾于我,莫说是这段恩情,就算是单从利而言,在宫中、甚至是在大魏,有了太后的萌护,方有我郭岚凤的立足之地,我如何会去害太后!” 此话确实有理,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时间,饶是田敏丽也不懂如何反驳。 颜墨璃冷冷一笑,脑子里的凌乱霎时变得清明,好猛然掀开手臂,露出胎记,“当年,我被郭家领回,这过程,我的父兄最清楚不过。申夫人,你说我冒充郭家小姐,我倒想问,我若心存冒充官家小姐,何不找个好人家,何苦要做人家不受重视庶女,就算是进了府门,也被所谓的嫡姐不容!” “我何时不容于你,妹妹你莫要妄言,这四年,每逢节日,姐姐我皆进宫让你回府过节,是你以太后身子为由,次次拒绝。”郭岚冰哪能承受这样的骂名,花容变色,神情绷紧,言辞间,眸光时不时的掠向高台上的秦邵臻。 大魏皇太后一直对她感到满意,这些日子,她亦时常进宫进孝道,与秦邵臻多次撞见,她感到秦邵臻似乎对她印象不错,本想借着太后的恩宠一举拿下皇后之尊位,谁想太后突然驾崩。好在父亲提醒,帝王年岁不小,定会在热孝之内迎娶皇后,否则,就得等三年,这不舍常理。父亲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警慎行事,若不出大的意外,皇后之位,应落在他们的郭家。 郭晋方位居上首,他下颌绷紧,看着颜墨璃不语,眸里隐隐跳动火焰,他今晨按着颜墨璃的要求给了田敏丽一碗粥,颜墨璃答应他,必让郭府出现一个皇后,可他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颜墨璃会说出这样对郭岚冰不利的话。 颜墨璃见大魏这方的众臣中有不少轻轻颔首,极是认同她的话,颜墨璃缓缓注目于郭晋方,神情渐渐清冷,如一泓死水,唇角微微挑起一些冷嘲,“被兄长认出前,我一个孤女,为了生计,独自行乞半年。我如果心存冒充,我何不早半年?何苦到了现在,我一身的耻辱,到现在还洗不清。而郭家,这么多年,又可曾护我半分?” 贺锦年淡淡一笑,思忖:哀兵之计,不错,确实是个优秀的心理导师。接着,就看田敏丽如何取信两国的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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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公审,狼与狈的交锋 “颜墨璃,你这个叫不打自招,就因为郭家不曾护你,在大魏皇后人选上,你郭家亦是推选出你的嫡姐。你原指望着皇太后为你作主,可惜皇太后却极为重视血脉和嫡庶之分,亦视你的嫡姐郭岚冰为皇后的人选,这才引起你的杀心!” 这话如一针见血刺进了颜墨璃的心脏,她纵是再冷静自若,亦不知不觉眉带锁纹,语声带着谩意,失了惯常的谨持,“田敏丽,这只是你的一番猜测,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赖我?” “颜墨璃,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藏得深,可今日,我偏要揭出你的真面目。”田敏丽是一个越是大风大浪,愈是冷静之人,此时,思路一开,所有的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她转身看向伍书梅,谨声道,“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伍书梅循眼看向帝王秦邵臻,见他脸上震怒未散,便轻咳一声,冷然道,“田敏丽,按律,犯人无权发问!” 田敏丽脸色凝重,缓缓落在侍卫手上腿腕粗的长棍上,秀眉拧起,忍住背心传来的裂痛,狠狠地直起腰身,拨高声线,“我田敏丽怎不知大魏的刑律,伍大人,若是田敏丽愿身受滚钉之痛呢?”按大魏的刑律,犯人若能挨过滚钉之痛,则有权对案子提出质疑,并盘问所有的证人。 “这——”伍书梅尚未开口,秦邵臻已然启声,“赐刑!” 当一丈长三尺宽的钉板被两个侍卫抬上来时,申皓儿泪眼看着田敏丽,全身瑟抖,她屡次启唇,想告诉众人,五年前,申钥儿从苍月回大魏时,她和颜墨璃两人曾共同联手对付申钥儿,致申钥儿陷入昏迷。 可她又畏极了,一旦真相揭开,她会有什么下场,先不论秦邵臻和顾城风会不会放过她,就单从田敏丽而言,只怕她好不容易修复的母女感情会再次陷入死地,如今,她一切的希望都依托在田敏丽的身上,失去了田敏丽,她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可她也知道,这是最好替田敏丽摆脱困境的办法,不仅可以撇开杀死大魏皇太后的嫌疑,还可以将广阳三千百姓的死,泼到颜墨璃的身上。 “娘——”她呜咽地喊了一声,声音脆弱中带着犹豫,“娘,女儿,女儿……”吞咽在喉中的话始终吐不出来,她心里近乎崩溃地打着一个赌,只要田敏丽看她一眼,她就把一切实情说出来。 可给她犹豫的时间并不多,当田敏丽连眼也不眨地四肢俯下,以飞快之速横着滚向钉板时,申皓儿惨叫一声转过背,泪狂漱而下,伏地紧紧躬起了身子,掩住了自已的双耳—— 满堂之上的人看着田敏丽象个血人般从钉板下滚下来时,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妇人因为忍住疼痛,唇瓣被咬得个稀烂,粘粘呼呼的血挂满整个口腔。 贺锦年脸色微微苍白,眼眶竟生出几丝涩疼的紧绷感,她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觉,多年来,若说是恨,早在四年前,燕京城门,她就断开了自已与申氏一族所有的联系,从肉身至灵魂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四年来,从不曾关心田敏丽和申剑国的踪影。 若非是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她想,这一生,她都不会和田敏丽再有所交集。 可今日她的第六感隐隐地告诉她,田敏丽做这些的目的,似乎是为了申钥儿。 “锦来,来我身边!”耳膜悄然灌入一丝细不可闻之声,象一脉梵音注入她的心田,她本能地看向高台之上,但见顾城风眸如秋水,带着一泓温润的珠光注目于她! 心——瞬时被温柔熨平,她轻轻启唇,无声地用唇形朝他开口,“我没事,在看好戏呢!” “请问伍大人,民妇可不可以盘问?”一张口,黏稠的血丝从嘴角直挂到胸口的衣襟上,看到伍书梅半张着口点点头,田敏丽艰涩地伸出手拭去嘴角的血,她压下咽中的腥甜,吃力地挤出一丝胜利开怀的笑,因为抑住疼痛,她神情可怖如女鬼,阴沥而笑,“民妇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申夫人所方的是否是四年前的春季,差点将整个祠堂烧毁,后来,传闻府上的六公子失了踪影?”伍书梅心悸颔首,这妇人果然非同凡响,也难怪连皇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了半生受制于田敏丽的淫威之下。 “不错,伍大人好记性!”田敏丽又吞了一口血,脸上泛着一层诡异青白的死色。 伍书梅轻咳一声,正襟坐好,朝着高台上的两个帝王双手一揖,朗声道,“当年汴城上下都认为是申护卫失了踪,所以,朝庭还是很关注此事,当时下官已任职刑检司,还奉旨去申府调查取证!” “不错,此事大魏上下皆知。可有一件事诸位肯定不知,民妇那儿子,后来还是颜墨璃把他送了回来,当时她向申剑国提了一个条件!”田敏丽迅速地捕捉到颜墨璃眸中一跳而过的羞愤之色,周身的痛竟自行消痛了三分,嘴角亦溢出了畅意,“她让申剑国为她出面,让她成为郭府的嫡女。郭大人,想必此事你也稍有印象吧!” 郭晋方脸色早已铁青,怒瞥了一眼颜墨璃,冷然道,“不错,当时申剑国确实有此意,但后来皇太后不同意,此事方不了了之!” 颜墨璃的心狠狠一抖,拧出来的全然是恨,一直以为是当年申剑国言而无信,想不到原来是大魏皇太后的阻拦,想起四年来,她的尽心尽力地为大魏皇太后调养身子,仿佛就象吃了一只苍蝇般,心中抑不住地狂骂,若她早知这个结果,她根本不会去费尽心思去治皇太后的病,到如今,还惹得今日一生的麻烦! 贺锦年小脸盈上冷嘲,这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弃是什么感觉,现在,也轮到颜墨璃来体会了。 田敏丽看着颜墨璃时隐时现地狰狞之色,她知道,这艘迎风破浪之船行到了这,她已然是掌舵之人,她蓦然笑开,眸光直直地定在颜墨璃的身上,声音阴刺寒骨,“申苏锦失踪,申家的护卫全部出动,加上朝庭的刑检司,两方人马尚找不到申苏锦的下落,她一个太后身边小小的医女,又有何德何能能将我儿子平安送回?” 这话合情合理,便是连章永威亦颔首表示赞成! “因此,我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我派了人暗中盯着她,只是她做事太过谨慎,几乎找不到一丝的可疑之处!所幸上天不负有心人,我派出的人查到了申苏锦失踪那日颜墨璃有出宫记录!虽然无法查出她出宫除了回郭府就寝一夜外,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但所幸查到了,在颜墨璃回宫之前,曾去过一趟城东广华药庄,找一个叫严子华的年轻人,她是代她身边的丫环严宝枫转交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而那个严子华是负责采购药材,他对哪一种土壤生长出来的药材是上品有所研究,所以,对泥土尤其了解,他注意到颜墨璃进他铺子时,脚底下沾的泥并不是汴城附近的土质,而是一种稀有的红土,很不幸,这红土只有申氏的老宅才有。” 颜墨璃全身发抖,当日她暂时将申苏锦搁在枫桥行苑,她急着回宫,怕离开久了,引起别人的怀疑。 匆匆回时,路过城东广华药庄,猛地忆起受了严宝枫的委托,便进去找严子华,转交了银票便离去。 想不到,田敏丽无法查到枫桥行苑,却查到了广华药庄之上。 一旁的伍书梅禁不住问,“田敏丽,你凭什么认为那红土只有你申家的老宅才有?” “众位,恐怕不知道这红土的作用吧!”田敏丽张口一笑,露出的唇齿间全是未净的鲜血,那神情狰狞如地狱冤灵,“这红土来自川西沼泽,是沼泽中一种红蚁死后沉积了百年甚至千年,最后成为一种红色的泥土,它对人体有百般滋养的作用。”田敏丽当年弄这些红土是来滋养蛊虫,自然不便放在申府里养,所以,多数是将蛊虫养到了申家老宅的地窖之中,所以,地窖下辅了厚厚的红土。 田敏丽见众人脸上仍有疑惑,显然是不相信她能够进入川西沼泽,她晒笑一声,声音不无傲慢,“川西沼泽是什么地方,只怕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敢轻易跨入。但是,我田敏丽却懂得用蛊虫来搬运这种土,就象愚公移山,只要一个月,我的虫儿就能为我运出一担的红土。当年——”田敏丽声线一缓,声音带了些镇痛的嘶哑,“钥儿……昏迷,身体很快就开始破败,我担心……长此下去,她便是醒来,也成了……废人,便将她带到老宅,让她吸收红土地的天地精华。”余音未尽,田敏丽突然就落了泪,神情恹恹,仿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所有的战斗力被清洗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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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永威定了定声,声音肃穆,“申夫人之意,也就是说,当年的申护卫确实是在申家老宅中?” “不错,我让一个老奴才照看钥儿!”田敏丽缓缓抬首,沉沉地点了一下头,苦笑一声后,眸光再次落下颜墨璃,象是强行给自已重鼓力气般,“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老人对那日钥儿失踪居然一点记忆也没有,据老人的回忆,她醒来时,是坐在地窖的门边,不记得谁曾来过,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地窖的门是开着的,而我的女儿也失了踪影。” 章永威沉吟片刻,一语指出要害,“田敏丽,你证词只能证明颜墨璃去过你的申府老宅,却不能证明她与申钥儿有关!” 田敏丽诡异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章大人,我的意思是,当年那些些巫蛊并不是我田敏丽下的咒,而是颜墨璃!” “章大人,原本我还想在众人面前求个清白,所以,舍了身断与一个毒妇对质公堂,可现在,岚凤倒觉到不必了,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颜墨璃瞬时笑开,想不到田敏丽兜了一大圈,明明是站稳了决胜一方,却突然犯下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章永威对颜墨璃的话置若罔闻,他摇摇首,神情不悦道,“田敏丽,当年燕京城门,老夫亲审,你的女儿申皓儿可是当场指证你亲下的巫蛊!” 田敏丽回以一笑,不徐不急,神情镇定,“当时的申皓儿早已神智不清,她的供词如何能作数?请问章大人,颜墨璃既曾到过申家老宅,又有谁能证明申家老宅下的巫蛊法阵不是她摆下的?而大魏皇太后的死,她也是近身之人,谁又能证明,与她无关呢?最后,田敏丽斗胆问一声苍月皇上,当年您千里寻得申钥儿时,是不是颜墨璃之功呢?” 顾城风从始自终冷静地坐在高台的正中央,他一身便服,以上对下俯瞰众臣,以高对低睨着田敏丽,中间虽只隔着几层台阶,近身又坐着一身龙袍的秦邵臻,可他偏偏给田敏丽一种君临天下的味道。 在顾城风的眸光下,田敏丽不由自主地朝着他深深一拜后,高台之上方响起帝王略带戏谑之声,“不错,确实是颜墨璃为朕找到了申钥儿。且,申苏锦亦是她从申府之中盗得,那一场火,应也是颜墨璃之功!”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饶是颜墨璃也没想到,顾城风会过河拆桥。 田敏丽深感东阁之判断,马上紧追一句,“皇上,那民妇是不是可以猜测,颜墨璃实则是听从于当年的景王殿下呢?” “请便!”顾城风言简意赅,但所有的人亦明白,这就是肯定的意思。 “想不到,这郭医女竟是个细作!”愤怒之声盖不住地从人群中咆哮而起。 “看来,她在皇太后的身边,是另有目的!”呼合之声接二连三嗡嗡不绝。 “我早就说了,她的身份肯定有问题,都没了十几年,凭白无故出来一个妹妹,哼!”郭岚冰带着耻笑之声,故意放开了喉咙,让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申夫人不是称她为颜墨璃么?显然,她不是郭家的小姐!”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但还是不乏有质疑之声。 “可既然她是听从于景王殿下之令,她又为何要害申钥儿,这说不通呀!”众所周知,景王顾城风当年接申钥儿回苍月,令百官行跪拜之礼,给了一个女子最高的荣誉。 此时,连贺锦年也不得不俩服田敏丽的裁赃陷害之本事,连古灵巫术也能赖到颜墨璃的身上。看来,今日颜墨璃如何不使出全身的解术,很难全身而退。 田敏丽嘴角的笑意更深,“多谢皇上肯据实以告,当年在燕京城门上,景王殿年曾拿出一套的古灵巫术的鬼面、桃钉,说是我田敏丽下的咒,可我现在倒想问一问众位,为什么众位没想过,是颜墨璃事先拿了这些邪灵之物,她先找到的钥儿,为防止让众人查出钥儿昏迷的理由,便用那些桃木钉、鬼面等邪灵之物污陷我田敏丽,她方得以全身而退!” 申皓儿此时已完全缓过了劲,她突然拨高显得尤其兴奋,“大人,大人,那不是一切水落石出了?对,全是这妖女做的!” 颜墨璃怒极反笑,恨这个时空没有测谎仪,“田敏丽,先不论我有没有这等本事,但凡杀人害一个人都有动机,你说,我为什么要害钥儿?” 田敏丽早已忘却了一身的疼痛,她依然呈于众人面前一副挺胸收腹的高贵模样,仿若是当家主母般带着训斥的神情看着颜墨璃,“当年钥儿从苍月回到大魏,颜墨璃便成日出现在我的府上,与钥儿形影不离,她有的是机会对钥儿下手,这中间是为了什么原因呢?大家不妨大胆地猜测,是不是为了当今大魏皇上呢?”田敏丽一笑,眸光看向众人,条条是道地解着众人心中的疑惑,“而太后的死,我田敏丽很肯定地说一句,定是皇太后过于注重血脉和嫡庶到成了颜墨璃最大的障碍,所以,她才丧心病狂地对太后下手。你们试想,太后每夜就寝前,颜墨璃是不是为太后做过按摩和针炙,要是颜墨璃在此动了些手脚,让皇太后夜寐不安,比起我百里之外通过所谓的术法杀人,是不是又可信得多。最后,我想请问在座所有的大人,我申氏一族早已退出朝堂之外,而大魏也不曾再追究我申氏一族的握持朝政之过,我田敏丽为何要无缘无故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自然是心有不甘,谁都知道,原这大魏的天下,就是你申家的天下,你田敏丽入宫,说是给大魏皇太后请安,但谁不知,全是皇太后在看你的脸色!”颜墨璃象被人掐住了七寸的一般,急得口不择言,惹得大魏的命官个个神情剧变,纷纷怒目相向,这下,大魏的皇家颜面何存。 空气瞬时变得如死水一般的沉默,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黄太妃额上青筋浮涨,咬牙质声向郭晋方,“郭大人,你当真是捡的一个好女儿!” 颜墨璃心头被重重一锤,血气猛地冲向大脑,神智瞬时清明,她竟在重怒之下,说出此等伤及国体的话。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永难覆收,便是她今日难全身而退,只怕,在大魏的后宫也不会有她容身之地。 想不到,她一生攻心,在最关健的一役,居然一败涂地。 她有些失怔的抬首,望着天边那一层厚厚的云层,白云的边缘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仿似佛光普照,此时,她多想身添双翼,就这样从人群中惊艳地飞腾而起,如九天仙女般直入云宵,一指俯瞰众生,带着傲气,嘲笑地撇下这万千世界。 可她脚前却是地狱张大的大口,她举步难艰,只要一步踏错,从此万劫不复。 她心中无声而叹,脸上泛起酸楚,几步至帝王身前,重重跪下,磕首道,“皇上请降奴婢死罪,奴婢失言,罪该万死!” 秦邵臻冷冷一笑,“郭医女,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朕的护卫如可冲撞了你,要引得你下如此毒手!” “皇上,奴婢——”颜墨璃心头诡异一跳,有一瞬间,她甚至读出了秦邵臻话里透出的切骨的恨,可这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多去思忖这个问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着一种近乎催眠地方式提醒自已,要冷静,不要再犯这种白痴的错误。 颜墨璃转身,眸光平静地看向田敏丽,语峰略为一变,“田敏丽你一番自导自演的话能取信得了谁?你说我为了皇上害申钥儿,这当真是齐天下之最大的笑话,我郭岚凤在宫中多年,一直谨守礼节,请问在座的大人,你们可曾听过说过我郭岚凤半分逾越了本份?” 众人颔首,颜墨璃的这些年为人处事的口碑倒是不错,倒是郭岚冰做了不少邀宠的事。 “颜墨璃,你向来是个聪明人,你的心事,你自然藏得好,如何会弄得人尽比知,你这话问这些大臣问了也是白问!”田敏丽眸光缓缓落向秦邵臻,她深记得在梦中东阁向她提示,秦邵臻比谁都想颜墨璃死,提醒她适时可以利用。 贺锦年瞧出田敏丽问话中略显出迟疑,此时,她不上前烧一把火更待何时,她微微倾身,朝着秦邵臻地方向做了一个虚礼,朗声笑道,“申夫人此话倒在礼,这男女私情的事,要问,自然也是问当事人,请问大魏皇上,颜墨璃欲问鼎后位之野心,皇上可是知情?” 颜墨璃眸光倏地探向秦邵臻,眸中满是期望,只要他肯为自已言一句,也胜过她百句千句的解释,她秉息而待,眼神如溺在汪洋中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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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催眠,幻境杀机 听到贺锦年如此寻常口吻问出这样的话题,一字一字如锋利的刀片刮过秦邵臻的胸口。 他一抬首,正好对上贺锦年两粒黑甸甸的瞳眸,衬着白皙如玉皮肤,愈发显得深深幽幽。 记忆好象一瞬间回到昨日,她红着脸告诉他,她有一个八妹,她想把八妹许配于他。 那时,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偶尔抬首,脸红至耳梢,如今回忆,那全然是女儿家的巧笑嫣然,为什么,他竟胡涂至此,还呆头鹅地回了一句:你八妹的性情象不象你? 因为他不懂得从细枝未节处去感受幸福,于是,他丢掉了幸福! 看到秦邵臻完全没了鲜活的样子,贺锦年垂下首,她一生极少主动避开一个人的眼眸,既便是在重生前,最难最难的那一次大魏皇宫对质,她也不曾避开秦邵臻厌憎的眸光。 秦邵臻略略低下了首,眸光仿如透过身前那重实的黑檀木,声音低哑,“当年,朕曾答应过钥儿,朕的皇后,一定是她所挑的人选……”嘴角缓缓漫起一丝的苦笑,那是一种从心中流淌而上的苦,苦过世间的一切,他轻轻地闭了闭眼,声音如死水无声、无波地在岁月中干涸,“而前些日子,钥儿曾在朕面前提起郭医女端行举止皆适合为大魏皇后,朕也答应了,只可惜,皇太后认为郭医女的身份太低,且行过乞,担不得大魏皇后之位!” 贺锦年的瞳孔猛然放大,心里开始史无前例的剧烈挣扎,尤其是看到他嘴角漫开的苦涩时,刺得她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此刻,她清楚地感应到秦邵臻全身的血液冲出血管,在体内泛滥,那一种痛,一点也不逊于当年她灵魂飘于空中,亲耳听到田敏丽对着她昏迷的身体一句一句的发下咒怨时的心情。 当时的她,没有形体,只能用灵魂的悲泣还以诅咒! 前世中,从她被申剑国送到苍月开始,多年相护,从一开始的家族使命,到了倾命的相护,少女最初的情窦初开,到最后,甚至为了能让他活,她受制于颜墨璃和顾宝嵌,至死也诉不出心里的委屈。 她今日这一局,其中之一的谋算,就是秦邵臻对她余情未了,他成了她手中一把刺向颜墨璃的利剑。 而于秦邵臻,只能悉数忍下!她知道那种忍耐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她的伤害,今日,她还给了他! 可她没想到的是,秦邵臻看向她时,他的眸光仿佛在她身上戳了几个窟窿,原来,她还是会痛! 这样的情或许能放下! 但却不代表能忘记! 章永威是提刑司,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入微,这里所有的人关注都落在了田敏丽和颜墨璃的争锋相对中,他却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气流在上下乱窜。 敏锐的嗅觉让他望向顾城风,见帝王的眼睛好象不看任何人,但凭直觉那瞳孔里的焦聚是凝在了他这个方向,眼神依然似水留情,一张脸却矛盾地罩了一层薄霜,他似乎查觉到什么,眸光瞟了过来,稍一定,章永威尚来不及捕捉其中的意味,便跳开了眼线。 章永威向来无俱皇权,但他却最怕顾城风一双眼睛,别看顾城风至始自终那一双桃花眼总是含情带笑,可被这样一双眼默不作声地双眸看上一小会儿,即便是无一丝的行差蹈错,也会无端感到心里发毛,以为被帝王抓住了什么痛角,不由自主地,周身冷汗涔涔,沾湿后背。 虽然他并不知道帝王的情绪出自何因,但反应让他挪了一下案下的脚,不轻不重地碰了贺锦年的腿。 贺锦年瞬时从情绪中清醒过来,一转首,却触上了顾城风的双眸,他的脸色很平静,一双眼睛却一直盯着她。贺锦年对上他视线的一瞬间,陡然升起一种仿如隔世错觉……她在干什么? 今日一役,甚至决定了下一步的筹谋,关乎她和顾城风的一生一切,她在这节骨眼上,还记挂着伤春悲秋,将顾城风置于何位? 她抬首,眸光探前高台,对着他展颜一笑,笑容清朗而开涤。 顾城风情不自禁地暗嘘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看了贺锦年,直到眼角眉梢都开始渗出温柔。 “果然是舔不知耻!”黄太妃稍带沉闷的声音在平静的空气中划开一道冷冷的笑,“两国的皇上都指证了,郭岚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颜墨璃对黄太妃的话置若罔离,耳中始终萦萦盘旋是秦邵臻男子带着低低哀恸之声,仿若一道道晴天霹雳,如万道惊雷,争先恐后地劈向颜墨璃的心口—— 或是刹时的击劈太过凌厉,颜墨璃除了麻木外没有感到一丝的异样,她先是晃了晃神,眸光略带惊诈地从众臣的脸上掠过,看到一张张鄙夷之色时,定了定睛,确定自已没有看错后,瞬时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会这样? 她仿佛听到时间缓缓向她走来,跨越了百年,象看那昨初的镜象后,胸口好象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了一下,然后如旋转的利器,所过之处,血肉翻飞,这样的疼痛是如此纯粹,甚至来不及品味是否渗杂了别的情绪,除了痛就是痛! 她对顾城风没有期待,所以,被将了一军,她并不难过! 可秦邵臻不同,她有期待,她等了三世,就期望着有一天,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灵魂深处褪开属于顾奕琛的的感情包袱后,恢复了两人初识的记忆时,他就会懂得她所有的委屈。 每一次累时,她都会提醒自已,他不过是被别一副的灵魂占据了思想,总有一天,他会想起她。 想起百年前,她与他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初情! 想起,她为了追寻他的脚步,三世不离不弃! 更想起,他委屈了她,给了她三世的离弃! 可再坚强,人亦会累,她不是水中的鱼,只有七秒的记忆。 悲伤一寸一寸地从眸中褪去,她冷漠地从秦邵臻的脸上移开视线,探向田敏丽,目光居高临下,话音冰冷又倨傲,“欲加之罪,何况无辞!田敏丽,你又如何能解释你的杀人嫌疑呢,你在大魏强悍了二十年之久,别说,你就心甘情愿从此流落异乡。” 田敏丽额角青筋跳了跳,冷漠之声响,不紧不缓,带着刺耳的挑剔,“好,就算我田敏丽不甘,也得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千里杀人于无形!”话音一落,声线一转,谨然道,“请问伍大人,太后的薨于何时?” 伍书梅回道,“十月二十八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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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敏丽回以一礼,眸光闪烁在章永威和伍书梅之间,“十月二十八,我田敏丽尚在汴城外徘徊,就算我田敏丽有本事于睡梦中杀人于无形,可相隔如此之远,这世间有哪一种术法可以隔着百里距离潜入人的梦中?田敏丽是人,不是神!” “这个——” “伍大人若不清楚,田敏丽倒可以向伍大人推举一个人,此人就是东阁先生,说来,此人在苍月的声名算不上什么,但他的弟子诸位想来并不陌生,她就是灵碎子。”田敏丽的眸光落向章永威,“章大人是否肯坦言一句,东阁的术法是不是远远高于灵碎子,他对术法的认定是不是足够权威?” “不错,若东阁先生肯作证,远距离无法施术,而田敏丽你又拿出证明,证实你当时未进汴城,本官倒是要公道一句,大魏皇太后之死,可能要另查真凶!” 颜墨璃听闻到东阁的之名,眼皮簌簌动了一下,沉静道,“何必求证于他国,皇上,奴婢倒有一方法可以取证,那就是催眠!” 田敏丽心头怦然而跳,“倒要请教,何谓催眠?” 颜墨璃转身走近高台,朝着伍书梅一跪,“郭岚凤不才,这些年,诊过不少心理受创的病例,为此,特研究出一套方案,给病人催眠时,问诊病人,让病人将沉涸于心的压力说出来,然后,郭岚凤方能对症下药。这套诊疗方案,岚凤也曾著有一书,如今苍月大陆上的一些医倌也有出售这些书籍。” 伍书梅尚听得一头雾水,他审视着颜墨璃话中之意时,只觉得她的眼神诡异得厉害,那厢章永威已开口询问,“郭医女之意,你可通过催眠一个人,让此人说出真话!” “不错!” 章永威眉锋蹙得更深,开口问,“郭医女是想用此方法亲自盘问田敏丽,以证实自已的清白?”依例,他不是这件案子的主审,但他直觉此案与苍月的广阳镇惨案有着必要的联系,又看着伍书梅定格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发急,就开始越殂代疱。 “是,此案,原本岚凤是一个证人,可现在,却被有心人拉入泥潭,为证明清白之身,岚凤不得不请旨请大人恩准!”颜墨璃朝着他微一颔首后,朝着伍书梅缓缓地跪了下去。 章永威本想盘问:可又谁能证明,郭医女不是通过催眠控制一个人,如提线木偶般,想让田敏丽说什么,田敏丽就说什么。 可转念一想,再问下去,自已倒真的擅越权限了! 他倒好奇,颜墨璃通过自已的方式,能从田敏丽的嘴里撬出些什么。 申皓儿跪得佝偻,肩膀连着脖子缩在一处,剩了一半的上排牙齿把下嘴唇咬成一条泛白的线,唯有一双不错的烟水瞳眸泛着水意,内中的惶恐和不安意味越来越浓。 她是见识过颜墨璃催眠的厉害,当年她亲眼看过颜墨璃催眠申钥儿。 颜墨璃神色很平静,象独傲冰雪之中的寒梅,然而贺锦年却清晰地感应到她此时真实的情绪,恐慌,绝望,又带着脆弱,分明是濒临崩溃。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从颜墨璃吩咐郭晋方给田敏丽一碗粥开始,她就知道,今日颜墨璃为了防止田敏丽逃脱罪名,她做了好了用催眠的方式去盘问。 盘问的方式可以由颜墨璃自行作主,先是从苍月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打开缺口,只要田敏丽一招供,她便暗中使田敏丽清醒过来,那大魏皇太后的死就可以不用深入调查了。 所有的人,都会认定田敏丽的罪。 这也是贺锦年一开始就期待的,狗咬狗的结局,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的第六感觉清晰地感应到田敏丽亢奋的情绪,好象她从一开始和颜墨璃的针锋相对,就瞄准了这一个结果,这让她心生诡异。 “准!”伍书梅虽不曾拜读过颜墨璃的医书,但对颜墨璃在医术领域方面的权威还是非常敬仰。 “大人,因为催眠要求的环境要绝对的安静,所以,岚凤要求清场,不必要留下来的,请退出百丈外!”颜墨璃的眼线转到了高台下一堆的证人和一些旁坐的朝庭命官。 伍书梅与章永威两人相视一眼,又抬眼看向高台,见两国帝王皆默许,便道,“准!” 很快,针炙,躺椅,安神香摆到了高台之下。 田敏丽没有任何的推辞,一脸凛然模样躺了下去,当颜墨璃璃燃起安神香时,饶是章永威的脸上都充满好奇。 颜墨璃缓缓地在田敏丽的身边坐下,在余香袅袅中,她轻轻地道,“深呼吸,试想一下,你此时正站在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春天的暖风轻轻地、轻轻地撩起你耳鬓的发丝……”颜墨璃的声音既轻且带着呵护,让禀气倾听的众人不由主动放松了肩膀的肌肉。 因为,颜墨璃的声音很小,而田敏丽的回答几近接于呓语,章永威和伍书梅与文书三人便环到了田敏丽的身侧,为了不惊动进入梦中的田敏丽,文书甚至连翻一张纸都小心翼翼。 半盏茶时,盘问开始,果然,颜墨璃的第一句是,“你几岁开始接触古灵巫术……” 一问,一答,田敏丽象个傀儡一般,声音平板无波地告诉众人,从她五岁开始第一次修习巫术,几岁入申府,提及诞下的五个女儿,个个体弱夭折,而现在的申苏锦身体已近破败,已被她用冰蚕封住周身血脉,存进了冰窖之中,最后,提及了申钥儿,田敏丽的情绪出现了微微的波动,眼角滚下两行热泪,眼珠开始左右滚动不停,这通常是梦中的人情绪开始出现负挣扎时,本能想摆脱困境的一种状况,如果不控制住,田敏丽便会突然转醒。 “认识广阳镇这个地方么?”颜墨璃纤手习惯地搭上了田敏丽的脉搏,听诊她心跳的频率,又转换了话题,问起了广阳镇之事! “认得……” 贺锦年广袖交叉垂下,所有的人都秉息听着田敏丽娓娓道来广阳镇之事的来龙去脉,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手轻轻搭上了田敏丽的脚踝。 在人的踝关节内侧,有一处静脉,她想从那里传达的信息,由此潜入到田敏丽的大脑皮层下,探出,为什么,田敏丽对颜墨璃的盘问是期待,而不是心存畏惧。 她身量不算矮,所幸,站在她身边的是顾城风,她微微侧身,无意般地将小脸靠侧在顾城风的肩膀上,鼻间传来他那舒缓人心的冰魄之息,她悄然闭上了双眼,神情恬淡,就算她的行为引起别人的注意,也只道是两人暧昧了些。 顾城风唇角弯出丝丝纹理,那一双桃花眼带着纯净的笑意,旁若无人地搂住了贺锦年的腰。 田敏丽有节奏的脉动在贺锦年的指间跳跃,贺锦年的思绪仿佛化为一道真气随着田敏丽的血流先涌向她的心脏,最后,在心脏的跳动下,输送到田敏丽左脑,五光十色的画面瞬间携着一张张熟悉的脸随着光影扑面而来—— 有申剑国、申老夫人、申皓儿…… 时光飞快地倒流着,直到定阁在一个绿草成荫的地方——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穿着普通的兰布裙,坐在花园中的草地上,捡着地上的石子玩着游戏,娇娇软软地“姐妹”互称,偶见抬首,两人的笑容皆天真而浪漫。 转瞬,一个一身浅蓝色的锦缎宫装,梳着精致的灵蛇髻,成群丫环地小心侍候,桌前一叠叠的形状各异糕点和各种艳色的糖果。 另一个悄然站在圆柱后,湿蒙的双眼带着羡慕扎在那各色的糕点上,一口一口狠狠咬着手中的苹果。 画面又是一转,一个素装的女童,大约七八岁的年纪,鬼鬼祟祟地隐进一间少女的闺房,眉宇间全然是惶然将一只绿色的毒蛇放在了一张床上,悄然离开。 不久,一个虽然容貌与先前一样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红的罗裙步入了寝房,在丫环的侍候下梳洗更衣,又在丫环的服侍下上榻休息。 息了火烛不久,便是惊叫一声,侍夜的丫环执着宫灯奔进时,只见那少女脸色惨白,手臂上,赫然出现一个黑色的伤口。 那少女虽年幼,反应却极快,忍痛从床枕下拿出一个盒子,捏着一只莹白的小虫,放到了自已的伤口之上。 因为被绿蛇咬中,第二天,一个妇人声称,她的血液有所变化,已不适合修习古灵巫术,准备选择让另一个少女修习。 那少女四肢伏地,朝着妇人深深嗑了几个响头,抬起时,额上泌出了血丝,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渍,偏偏那眼神浸满了冷得能把人冻成一把冰棱的寒霜,她把目光定在妇人身后的少女身上,斩钉截铁地声称,她愿意将蛊虫放在体内滋养,希望妇人成全,不要放弃她。 妇人眉目深锁,带着无法置信地告诉她,如果用体腹养蛊,意味着,她将来很难有子息…… 蓦地,贺锦年只觉一道光影劈过,画面猛然一晃—— 暮春的阳光不温不火,春风吹得桃花林中的枝叶沙沙作响,桃花粉飞中,片片如彩蝶在空中漫舞。 贺锦年嘴角不觉漫开一丝笑意,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香味,沁人肺腑……视觉仿仿移动,在桃园中,一张百花编织而成的长藤椅,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坐着,那背影极为熟悉…… 贺锦年不由自主地想贴近视觉的角度,一探究竟,却感觉那男子怀中似乎影影绰绰中动了一下,如蝶翼般的紫色广袖落地,衬着一地的桃红,煞是美丽! 恍然中,贺锦年仿佛看到白衣男子怀中的人在拽着他的衣襟,似乎在睡,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从那精美的紫荆花刺绣中,看出那是个女子的服饰。 她看到,那白衣男子微微俯身,仿佛在那紫衣女子的耳畔轻轻哄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从他轻拍那紫衣人的后背的动作中,感受到那男子的温柔…… 也不知为何,贺锦年的心象被鸿毛撩动般,丝丝痒痒地想看清究竟是谁在前方,甚至,已经忘记了,她此时身在别人的记忆中。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甚至,连一片片的桃红袅袅依依地离开枝头,随风而飘动,直到落地,缓仿都变得一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她等到了那女子转醒那一瞬,只见,她在白衣男子的轻扶下,腰缓缓直起,象是初醒后的无力,她如孩童般的将下巴抵在了那白衣男子的肩头,贺锦年终于如愿地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是自已! 竟是女子模样的贺锦年! 她一惊,只见那紫衣女子皓眸一眯,明明隔了十丈之完的距离,她却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眸中杀气,她甚至来不及分析究竟发生何事时,那紫衣女子手中已扬起一把短刀,在白衣男子的颈项处轻轻一割,瞬时,血喷出几米开外,男子倾身倒下,她终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一张熟悉到刻苦入灵魂的脸——顾城风! “啊——”惊叫声中,气血上涌,一口血瞬时喷了出来,染艳了一地的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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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为爱,青丝染霜 顾城风突然感到怀中的人似乎轻轻晃了一下,他侧低着首,想看着依在他胸口上的贺锦年是否回过魂,却见他依旧阖上双眼,如蝶翼的羽睫半垂覆在那一双美眸上,嘴角含笑,脸上非常平静。 他清楚地知道贺锦年此时在做什么,此时她最怠的是有人刻意唤醒她,唯恐她遭到反噬。 她以这种极为诡异的方式去读取一个人的记忆,相当耗费心力,所以,他一手含在贺锦年腰身,稳住她的身体平衡,一手很自然地覆在她的后脑勺上。 他温柔地看着怀中的人,见她呼吸均匀,气息沉沉,象是这些年来,在御书房陪伴他批阅奏折到深夜,感到困倦之时,就很随意地将脸枕在他的膝上闭眼小憩。 那时,他便搁了手中的御笔,想抱她回寝殿,她却睁开眼,摇首拒绝,双臂缠上他的腰,将脸埋得更深,告诉他,她喜欢就这样靠在他的身边,似睡非睡。 回忆让他心中柔软了一片,他托着她的腰,稍挪了几寸,让她的脸更舒服靠在他的胸口上。 这里的人虽少,但两个男子相互公然依偎,引得帝王身后的戴向荣用袖口掩了嘴,神色极为不知然地退开几步。 顾城风并不在乎这一举在别人的眼中有多么惊世骇俗,他已经做好决定,一回到燕京,就公开贺锦年的女儿身,并下旨封后。 纵是前路东阁设下层层狙杀,他与她也要携手同行! “那你说说广阳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颜墨璃的手缓缓地脱离田敏丽的脉向,纤指收回到广袖之下,象是极疲备般地蜷了蜷腰身。 “他们……全是我杀的!”田敏丽的声音突然不似之前那般平静,象是带着一种挣扎的情绪,近乎咬着牙齿从唇瓣中吐出。 颜墨璃迅速接着问一句,眉宇间缭上几分戾气,“大魏皇太后呢,是不是你杀的!” 申皓儿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不觉以四肢着地,跪行的动作靠近扶椅,透过一个角度,清楚地看到了田敏丽极为不寻常的表情,屏息倾听,但胸口处某种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 田敏丽的情绪更是挣扎得厉害,甚至靠在软枕后的脑袋开始左右挣扎,似乎醒过来,却有心无力,她的唇启启阖阖,似乎想张时,又用力地咬紧,章永威狐疑心顿起,这分明象是他审讯犯人时,有些犯人被严刑逼供时出现地情绪。 “是我……杀的!”田敏丽说完,脑袋往左边一晃,似乎昏阙了过去。 “不是,不是的,皇太后不是我娘亲杀——”申皓儿疾起奔到伍书梅身前,神情惊惶失措,指着颜墨璃,“大人,是她,是她用梦控制了我娘亲,我娘亲没杀过皇太后,她没做过的事,她是不会认的。大人,大人,民女以前亲眼看过郭岚凤用这个妖术来害申钥儿的,后来申钥儿就昏迷了。” “把话说清楚!”一道凌厉之声劈进所有人的耳膜,引得顾城风眸中寒芒如冰霜凝聚,本能的轻轻拍抚着贺锦年的后背,广袖掩上了她的耳朵,“不许大声喧哗!” 秦邵臻余音未落,罔顾顾城风的警告,几个阔步至申皓儿的身前,俯身,十指象铁钳一样捏住了申皓儿的下颔,脸色沉得象要挤出乌云,声音阴冷噬骨,“说!钥儿究竟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无论是前世或是重生后,他都费了很多的心思、人力和物力去调查申钥儿回大魏后突然昏迷不醒的原因,可最终都查不出任何的蛛丝蚂迹。 申皓儿痛得连连倒吸几口冷气,原本就不利索的唇齿,越发显得结巴,尚好神智还有一分清醒,遥指着颜墨璃,恨不得把今日所有的灾难一股脑儿地倒向颜墨璃,“是她害的,皇上,是民女亲眼看她给申钥儿催眠!” “皓儿,噤声,把嘴巴给闭上!”颜墨璃眉眼急跳,秀眉笼起,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申皓儿反而站出来为举证。 “郭岚凤,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究竟给我娘亲下了什么巫术,为什么我娘亲醒不来?”申皓儿急怒攻心,忍得牙齿差点被咬陷在了牙龈之中,“你若敢让我娘亲昏迷,我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 田敏丽就算是身负牢狱之灾,她也想信田敏丽终有办法全身而退。 但若是田敏丽从此象申钥儿一样一睡多年或是永远不再醒来,那她怎么办,她还想着,有一天,田敏丽为她换魂,让她不再受病痛折磨。 颜墨璃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之气上涌,忍得几乎背过气,瞄到申皓儿好象还想说什么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直冲过去,挥起拳头,以极为刁钻的动伤,狠狠地向着申皓儿的左脸痛击过去。 所有的人都不曾想到,颜墨璃居然会动手打人,而站在申皓儿最近的秦邵臻显然无一丝相助之意,不仅不阻拦,反而退开一步,嘴角凝出丝丝冷笑。 申皓儿连日被囚禁,身体虚弱,明知颜墨璃气势汹汹地愈煽她的巴掌,竟是一时避不开,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后,感到脸上周边延至太阳穴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后,本能地触手一摸,却发现填在脸上窟窿位置的假充积物竟被打塌了下去。 那一刹那,剩的的半张完好的脸瞬时被激得赤红,想张口,那塌陷的填充物适巧卡在上下假牙之间,便再也无法开口,已经无法正常发出声音,唯独一双眼睛象蓄满了成千上万的怨灵一般,带着阴冷渗骨直直地喷向颜墨璃。 申皓儿这些年最怕的就是被人当众破了脸上的易容,这下,新仇旧恨一起滚上心头,象是一头失了母亲癖护后,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肯被猎人再次射杀的幼熊,狠狠地扑了过去—— 仇恨会激化人的无限潜能,申皓儿在扑倒颜墨璃的那一瞬间,五指成钩便狠狠插向颜墨璃的脸,这个动作,是多年来,她做梦都想伸向那些嘲笑她毁颜的人的动作,而此刻,身由心动,手下的动作竟快得令颜墨璃也反应不不过来,申皓儿右手的拇指已狠狠地插进了颜墨璃的左眼之中。 随着一身凄厉的惨叫声,申皓儿已咧着半边的破脸,带着一脸狰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捏着手中的一颗眼珠,张着嘴,怪笑着—— 活脱脱从地狱里爬出来觅食的恶鬼! “来人,来人,把这疯婆子拿下!”伍书梅惊蜇得连唇边的胡子都竖起,一时间也不曾请旨,便大声嚷着百丈外的侍卫,“快来护驾!” 因为颜墨璃提出催眠需要安静,所以,侍卫都被撤出百丈外,此时弄出如此惊心动魄的伤人事件。 申皓儿置若罔闻,手中抓着颜墨璃的眼珠,象个年幼的孩童找到了心仪之物般,冲到田敏丽的面前,突突然发力将顶在假牙间的填充物吐出,咿咿吖吖几声后,口齿不清地兴奋地直嚷,“娘亲,我替您报了仇了,您快醒来,您醒来呀,女儿替您报了仇了……” 申皓儿怪腔怪调,一声情挚一声的呼唤,惹得四周的大臣全身毛骨悚然,加上申皓儿从嘴里吐出之物,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上面还粘了一块假牙,着实让人作呕。 申皓儿混然不觉此时的自已与疯子无异,她完全陷进自已营造的氛围中,她想伪装的情绪,欺骗自已,这样田敏丽就会象年幼时因生了她的气,不理她而装睡的模样,可偏偏她已不是孩童,更不是神智不清,她清楚地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从一开始的轻推,到后面扑到田敏丽的怀中疯狂地哭喊,身下的田敏丽始终一动不动。 申皓儿苍白带着骨节的手指抚过田敏丽唇间泛着青紫,呜咽着,“娘亲,您是生女儿的气了,您一定怪女儿……和那坏女人合谋害钥儿,可女儿……知错了呀,女儿全招了,没敢再瞒您了,您为什么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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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秦邵臻那些少初情怀,随着毁颜后,她早已不敢奢望。 何况,她对秦邵臻从来都是她独自编织的一场梦,对方的眼睛从不曾在她身上多留驻一眼。 可她与田敏丽的母女情份,从记忆开始,田敏丽对她点点滴滴的呵护,一直凝固在她的记忆中,尤其是成长后知道自已年幼体弱,几次熬不过去时,田敏丽是如何将她从生死边缘拉过来。 借用她祖母的一句话,就算她生在帝王家,也不过是夭折的命。 “把田敏丽、申皓儿带走!”顾城风横抱起贺锦年,急急离开,他心里突然感到不妙,按理,场中惊变,而田敏丽似乎昏迷了过去,贺锦年却迟迟不醒。 大庭广众下,顾城风的行为直直让苍月大臣张着嘴,足以吞下一个鸭蛋。而大魏的朝臣却看得极为愉悦,连苍月的皇帝都重起男色,那大魏的男风盛行,终可以被正名了! 秦邵臻见顾城风那样平稳的一个人,此时远去的的步伐都带出错乱,心头簇生不安。 影卫如鬼魅般先侍卫一步出现,一手将田敏丽从扶椅上捞起,离去。 “快去传个太医,给郭医女治伤!”伍书梅感到头疼,这案子说来,田敏丽已认下了一切,那颜墨璃就算是清白之身,可申皓儿此举,分明又将她带进一波的泥潭,且看秦邵臻反应如此之大,看来,此案还得重审颜墨璃,所以,得马上让人处理她眼睛的伤口。 郭岚冰久候在百丈之外,前方好象出了些乱时,她随着侍卫前去查看,她自是好奇,她的所谓庶妹究竟能不能摆脱嫌疑。 谁料,一眼就看到颜墨璃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挣扎,瞧她双手掩脸,鲜血沿着指间缝隙不停地留下,心中又喜又惊。 在大宅门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不用深思熟虑也知道这一刻,她所要做的是什么。 她惊叫一声,“妹妹,你怎么啦!”便扑了过去,双膝下跪,扶着颜墨璃,满脸惊惧地问,“是谁伤了你,啊?来,让姐姐瞧瞧!”说着,一手用力掰开颜墨璃的左手,直到看见那血肉磨糊的左眼时,心跳骤然加快,快意间,一时管不住自已雀跃之心,俯下身,在颜墨璃的耳畔轻轻柔柔地一笑,“小贱人,这合该是你的报应,成了瞎子了!也好,下次行乞可以多讨要一碗饭吃……” 颜墨璃在吃痛间,猛然双手绕上郭岚冰的脖子,将她死死捆在胸口,抽气间,话音带着冷飕飕,“郭大小姐,多谢成全!” 众人只见颜墨璃和郭岚冰两人搂成一团,只道是颜墨璃痛得厉害,而郭岚冰在安慰她,也没在意。 郭晋方虽被今日的女儿狠狠地撕了面子,但也没料到她竟会被人挖去了眼睛。 以颜墨璃的容貌和才情,虽无法问鼎后位,但要嫁得一个好门楣的大宅门并不难,倒可惜了。 “爹,妹妹昏过去了,女儿抱不动妹妹,还是您来吧!”郭岚冰缓缓起身,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眉锋的戾气渐渐地褪却,她抚着怦怦而跳的胸口,退开一步。 通州城的一场两国审问,就这样,在鲜血中落下了帷幕。 顾城风抱着贺锦年疾疾回到西海神木打造的马车之上,上官凝、燕凝霜、陌夏和西灵春亦随之潜在了马车的周围。 “西灵春、燕凝霜,你二人进来!”顾城风有些沉不住气的声音从轿内传出。 两人进来后,帝王抱着怀中的人,眸光也不抬,“查,是中毒,还是邪术!” 西灵春和燕凝霜见顾城风毫无放下怀中人,稍稍腾开地方的意思,也顾不得避嫌,就半蹲在顾城风的脚上,为贺锦年诊断。 燕凝霜擅毒,查毒时除了要确定中的是哪一种毒,要费些心思,但光是验一下人中否中毒,只需从脉向及瞳孔就能判断出来,不过是片刻,便站起身,眉峰紧拧,“回皇上,五公子身上不曾被人落毒!” 这个结果,其实也不出顾城风所料,从进入通州开始,两人同寝同食,贺锦年原本对危险的第六感又是超乎正常人之外,又如何可能被人下了毒? 西灵春的查验就难度相对高,她先是查验了贺锦年身上、袖袋里是否被放一些奇形怪状之物外,又取出罗盘,仔细的寻找马车内的是否有异样存在的邪灵之物。 但西灵春自知,此法是探不出任何异状的,顾城风是个帝王,身上有九五之尊的灵气,普通的邪灵、巫蛊很难侵身,而贺锦年也是异于常人,念力极强,邪灵意思侵入她的大脑,驾驭宿体,只怕这苍月大陆,没人能做到。 “下去!”顾城风亦知自已是病急乱投医,“传戴少铭!” 戴少铭很快前来见驾,半小时后,方一脸凝重地从帝王銮驾中退出。 深秋的夜,月光疏冷,从马车菱形的镂空雕花孔中漏几丝进来,洒在他白衣缎袍上,氲出一层淡淡的银光,此刻,他眉心凝簇,那一双桃花眸弥缠着血丝,静静地凝视着倾天大红的床榻上那张精致的小脸。 突然,怀中的人猛地一挺身,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锦儿,锦儿,锦儿……”顾城风带着前所未有的耐性,一点一点地拭去她嘴角的血迹,亲吻着她簌簌颤抖的眼睫,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直到她的呼吸开始平缓下来,虚弱地仰躺在他掌心里。 就这样,她一直在他的掌心中深眠不醒,已有五日之久。 一身医术的云泪、擅毒的燕凝霜、自幼修习法阵巫蛊的西灵春皆诊不出任何的异常。 她仿似陷入了一场异梦中,从一开始安静的沉睡,到了第三日,开始吐血。 第一次吐血时,他以为她会醒来,他甚至看到她的眼睑微微地撑开,可那轻振不停的羽睫让他感觉到她的不安,他安哄了许久,以为会让她平静下来,谁知道,她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第四日,吐血的次数开始增多,就算他身边有神医,有西海神木锻造的马车,可以保持一个常年昏睡的人的健康,但也经不起她这样一天几次的吐血。 他知道,问题出在东阁身上,可东阁却一夜之间失踪。他马上放出所有的消息寻找东阁,并放出话,七天之内,如果东阁不出现,他会踏平整个大魏,秦邵臻的人头将会被他挂在通州城上! 云泪俯首一旁,眸中蓄着泪,她永远也忘不了,她接到飞鹰传信时,赶到通州见到帝王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心在那一瞬间被碾裂,眼前年轻的帝王如此憔悴不堪。 桃花眸赤红,血丝可怖,更甚至,鬓角的青丝不知何时已染霜白。 刹那间,她从未有过的悔和恨席卷全身,原来,当年她对颜墨璃的一念同情之心,最终造成了今日的恶果,她跪着向帝王交代了当年颜墨璃曾在申钥儿身上下了蛊虫之事,以戴罪之身为贺锦年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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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幻境,绝地反击 云泪默默垂泪悔恨之际,顾城风突然轻轻叹了一声,“今日初几?” 云泪抬首,见顾城风已走至窗边,透过镂空的雕花,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云泪看不清帝王的脸,唯见月色下,那发间的霜白尤为刺心,梗得她连回话都带了哽咽,“十月初十!” “还有十天!”顾城风突然一笑,那笑容如破开的冰面,冷霜更甚,前世的记忆,他驾崩于十月二十,虽说时间已被延了几年,但他心中,自是对这个日子牢记于心。 这一次他不能输,否则,贺锦年这一次便是逃过,也会迟他两个月后,死去。 这是前世中,东阁记忆恢复后,他和她都逃不过去的算计。 “皇上,十天?这是……何意?”云泪心无端揪紧,重重一磕,哑声恳求,“请皇上赐告!” 顾城风突然咳嗽不停,腥甜之液淌出他的嘴角,他用白色的锦帕轻轻拭去。 “皇上,奴婢恳请皇上,让奴婢为皇上诊脉!”她隐隐从顾城风方才的语气里感受到些什么,却深知,顾城风不想开口说的,问了,也是无用。 顾城风转首,依旧静静伫立,卷卷眼睫后的瞳眸无波无澜,身后扇形的窗外是一轮明月,顾城风宛如嵌在月色中静美俊逸的天外谪仙——仿佛不沾一丝的人气! 她随侍顾城风身边多年,与梧晴雪和叶明飞、戴少铭等人,对顾城风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猜测出大体的意思。 此时,顾城风的冷漠是在告诉她,她已失去为他诊脉的资格。 她心思越急,又逼出了压抑的泪意。 顾城风的母亲是她自小服侍的小姐,当年顾城风的母妃在桃园谷身过时,曾细细吩咐于她,道她自小随她行医,悲天悯人有余,却不擅识人心,往往这样的性情易闯下大祸,累及他人。可她的医术又承她的衣钵,若有她护着顾城风,自是免了顾城风被人毒害的机会。 所以,她临终再三吩咐,并让她发下毒誓,让她一生不得违背顾城风的意思,无论对错,唯有遵从。 可她终是因为惜才,放过了颜墨璃一条生路,就象是当年的小姐,明知道她有着弱点,却因为她的医术,还是将她留在了桃园谷中,让她掌管医术。 第五日! 天空放晴,天气并没有因为阳光变得暖和,反而因为冬天脚步的愈来愈临近,显得寒气愈发逼人。 帝王的临时营帐设在帝王的行銮五丈开外,从今晨开始,帝王便不间断地往返于营帐和行銮之间。 后天,就是七日之限,东阁尚未有音讯,今日,他已调兵谴将,第七日晚的子时一过,两国的战争就会打响。 帝王营帐内,数十盏的宫灯摇晃着满室的人影。 宽大的案桌上,横摊着一幅两国边界地地茂图,左案上,文房四宝皆备,画筒中竖搁着一幅幅的卷轴,右案角边一只傲立的仙鹤嘴里衔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照得地图上的每一条纹线都清清楚楚。 缜远大将军肖龙华站在帝王的对面,他的手指正顺着通州以南的山川脉络,蜿蜒而行至,离汴城三百里处,低声道,“这条周山岭天险,要过只需两天一夜,只是地势极为艰险,微臣即刻派五千名西北最精锐骑兵蜇伏至大魏的后方,七日期满之时,微臣亲率明州郡十万大军负责攻打开通州城门,届时,骑兵已至大魏的腹地,截断汴城到通州的后援,与微臣双面夹击,此战便能在一个月内结束!”接到帝王飞鹰急召后,肖龙华从西北马不停蹄地赶到通州城,随行的是最精税的西北骑兵。 而大军开拨不同于骑兵,三十万人的行军,至少要一个月后方能到通州城。所以,眼下,可以调遣的只有明州郡原有的十万驻军。 以苍月的国力打下大魏只是时间的问题,但时值深秋,临冬打战,无论从战术上,还是从后援上看,都是不利远涉的苍月。 可刚肖妥尘一提出明天开春是最佳开战时间时,便被帝王一记冷眼打断,所以,擅察言观色的肖龙华便适时提出短期作战的方针。 在西北历练了四年,如今已身边副将的肖妥尘一直垂手恭立在父亲的身后,时不时地偷窥帝王脸色,怎奈顾城风始终是听,不发一言,且面若冬雪,神情而冷淡,让他看不出一丝情感的波澜。 尽管他反驳父亲的计策,但想想自已人微言轻,顾城风未必肯听得进去,也只能噤声。 韦铭志听完后,抬头看了一眼肖远华,笑容从容冷淡,“不妥,万一有消息传到大魏,后果不堪设想,微臣还是坚持认为,明日微臣亲率明州郡大军,直接攻打通州城。虽说眼下的兵力,在人数上,大魏暂时占优势,但大魏的弱兵又怎么能等同于我苍月的强兵,微臣有信心,打赢这场战!” 两国帝王会晤时,秦邵臻做了最高的防患,早已派肖宴臣率领二十万的大军悄悄驻扎在通州城一百里外,以防顾城风突然变卦扣下秦邵臻。 秦邵臻有此应对,也是有所考据,因为前世的顾城风,就是突然撕毁两国立下的和约,发动了统一战争,让大魏措手不及,若非是申钥儿及时奔赴战场,大魏早已被苍月裹入腹中。 在秦邵臻的眼里,顾城风就是个言而无信,野心勃勃的小人。 肖远华脸色暗了暗,从他的长子成了大魏的大将开始,他内心的阴影越来越大,总觉得肖家在苍月将不会被重用,想不到,在这节骨眼,帝王第一个传唤的还是他们父子俩,这一次,他自然不想错失表达忠心的机会,当下一跪,“微臣愿立军令状!” “准!”顾城风颔首,步出营帐之时,回身道,“半个时辰后,西北精锐骑兵开拨周山岭,后日,肖将军率明州郡十万兵马临通州城下,子时一过,万箭齐发通州!” 顾城风刚步出帝王营帐,身后突然传来肖妥尘斩钉截铁之声,“皇上,末将反对!”音未落,肖妥尘已快速至帝王身前,下跪,神情凛然,“皇上,末将反对肖大将军提出的这种作战计划,末将认为,此计划的风险过大,一旦大魏有所察觉,若以封山的方式堵截,甚至不惜以火烧山林的战术,眼下时节秋干物燥,这几千的苍月最精锐的西北骑军,将会无一可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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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随行而出的一众官员闻之,半数人跪下,“皇上,末将与肖副将同感,请皇上收回圣命!” 另一个副官沉吟片刻,睨了一眼肖远华,谨慎道,“启禀皇上,大魏的领兵的大将军正是肖宴臣,肖宴臣在西北军中述职近五年,亦曾在精锐骑兵营任过参将。”此话算是含蓄,但谁也知道其话中含义,若是西北骑兵中有一个给肖宴臣透露苍月欲图穿越周山岭至大魏后内腹,只怕,这五千名的骑兵无一能生还。 韦铭志抚了一下长须,挨近肖远华的耳侧,带着微微的羡慕,“真是虎父无犬子,肖将军,贺喜了!” “启禀皇上,微臣曾精算过时辰,骑兵开拨,就算有细作将微臣的速战之法偷传至大魏,但以北西最精锐的骑兵的行军速度,微臣可以肯定,大魏收到消息时,我方的骑兵已成功穿越周山岭天险。骑兵深入到大魏腹地后,其地茂以山岭为多,条条小路四通,适合骑兵作战。”肖远华一张脸早气成酱青,哪有儿子当场否定老子的战术,韦铭志这话分明是笑他肖远华教子无方,一个去了大魏,鞍前马后地成了大魏将军,嫡子肖妥尘这些年倒没少给他长脸,在西北军中立了不少战功,年纪轻轻就成了副将,可没想到,今日竟如此造次。 “肖将军,立好军令状贴在骑兵营的主率营帐上,肖妥尘,朕念你一片忠心,暂不予追究,再敢多言,战前乱军心,朕必不轻饶!” 顾城风回到銮驾,掀开层层的明黄绡纱帷帐,借着顶上夜明珠发出的朦胧光晕,床榻上一身白色襟衣的贺锦年昏睡未醒,乌黑如墨的长发一丝丝散开,五官精致,眉目姣妍,可脸色惊无一丝的血色。 在挽月小筑下,他曾亲眼见到她陷入幻境时,会随着看到的境象而情绪剧烈波动,可这一次,六天了,她象极了凤凰寝宫中沉睡的申钥儿,有呼吸、有心跳,眉目舒朗。 唯一不同的是她会吐血,因为连日来,身体血液的流失,此时的贺锦年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似不过是一个幻影,只要轻轻一吹,就会消失。 顾城风俯身给她掖好薄被,将其脸上青丝抚开,指腹一阵冰凉如水的触感,吃了一惊,忙将掌心搁至她的前额,只觉她的脸冷得如刚从冰水里泡出来的。 “云泪!”声音里透出了凌厉的怒气。 “奴婢在!”云泪应了一声,也不需顾城风多问,便答道,“奴婢想借寒意,让五公子的身体催发本能,清醒过来!” “多久?”顾城风强抑下气血,冷冷开口,他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安静的銮驾中仍然显得清晰。 “贺五公子现在的体质,最大限度可以忍三个时辰!” 幻境中,贺锦年从吐出第一口血开始,就知道自已被深缠于幻境之中,她想醒来,所以,她盘膝而坐,意图利用念力让自已从幻境中强行打开一丝缝隙,逃生! 可意念却一次次被弹回,她冲不出那种无形的空间,她知道,是东阁竟在田敏丽的记忆中设下结界,将她困住。 她开始在幻境寻找破障,她不停地找,却重复不停地看到一株桃花树下,白衣男子哄着紫衣女子入睡的境像,所不同的,每一次看到的角度都不同! 每一次她感到紫衣女子欲转醒的一刹那,她便本能地闭上眼睛,可发现,那样的幻境,是心生的,无需借用双眼,她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女子的短刀挥向了顾城风的颈项,血溅当场。 明知是假,可看到顾城风倒下的那一刹那,她还是心血激荡,一口气血喷了出来! 她的身体愈来愈虚弱,如游魂般在桃园中艰难跋涉,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开始飘雪,不过是眨眼之间,四周林立桃花树皆被覆上了一层冰雪。 她寒意顿生,却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感到震憾。 “东阁,算你有点良心,给本公子弄了这个独特地风景,比沙漠强多了……”她自言自语的自娱一句,双手放到嘴边呵了一口气后,用力摩擦片刻,用掌心温暖着冰凉的小脸,“小阁子呀,你果然想象力非同一般,构思奇妙呀!冰天雪地开出的不是寒梅,却是一株株桃花。” 她一边自娱自乐地开导自已,一边始终坚定地寻找着突破口。 时间象是放慢了百倍般,这里没有日初日落,更没有春夏秋冬。 缓慢移动的时间象是要将她所有的意志力全部地消磨干净! 她几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的力气想醒过来,甚至期间,她找到一颗石头,狠狠地砸向自已的脚踝,希望借用疼痛让自已清醒。 可那石头却眨眼之间成了一朵桃花。 她在幻境中奔跑苦苦挣扎,偏生,因为一直被顾城风抱在怀中,她能通过两人身体的接触,感应到顾城风的心跳之际,略为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 连着几日几夜,她可以如此清晰地听见耳畔低低的声声呼唤,眉目间密密麻麻的吻啄,温暖沁人的拥抱和抚触从未曾离过身。 甚至从肢体的接触中,感应到他下一步的计划,她为此极为不安,因为既然东阁能将她困在幻境里,她想,她此时所有的思想都会被东阁窥探,那么,她感应到了顾城风的计划,想来,东阁也能通过她窥出几分。 如果东阁就此应策,以念力神速将顾城风的计划透露给大魏,只怕,顾城风的奇袭计划,苍月会以惨败告终。 可苦就苦在,她无法开口向顾城风示警! 倏地,一股残酷的计划浮上心头,境象中的一切既然全是由意念所生,那她就可以用自已的意念创造另一种境像,让施阵者感应到境像后,意识被冲垮。 心思一定,贺锦年马上闭上双眼,气定丹田,直感到周身的气血运行缓慢了下来,心跳和呼吸接近平静时,方不停地开始催眠,口中喃喃自语,“秦邵臻,秦邵臻出来,出来,快出来……” 微一睁眼,缝隙中,一身黑缎龙袍的秦邵臻果然站在了自已一丈开外,笑得温润如玉。 贺锦年嘴角微微一挑,神情并没有过多的变化,右手一伸,掌中便多出一把弓箭,眼睛甚至连眨也不眨,一股作气地拉开弓弦,直指秦邵臻的胸口—— 一箭穿心! 贺锦年马上感应到,幻境的桃花瞬时被一股冷风卷起,她知道,她的这一举动确实能够成功地干扰到施阵者的心。 如薄雾般的虚弱之笑浮起,唯眸中带着慑人的寒光,一点也不隐藏她眸中的利刃看着眼前的秦邵臻一点一点的消失,扔下弓箭,走到一株的桃花树下,盘膝而坐。 苍月皇宫四年的光阴于她从不是随意从指间流走,自从她知道自已很可能是姚迭衣转世后,她便翻遍了先祖皇帝顾奕琛留下的典册,但她并没有去关注顾奕琛和姚迭衣的往事,而是第六感觉让她将注意力落在了东阁的身上。 东阁一生中最勘不破的就是他被净身的那一瞬。 世间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帝王顾奕琛为了让东阁六根清静,方能全心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贺锦年却从百年前的记事中,用第六感觉窥探出一些不为人知的真相。 东阁被擒后,一次次暗杀顾奕琛,却被顾奕琛反擒,最后一次行动时,东阁不慎伤了根本,顾奕琛为了保住他的性命,命宫中的老太监为他净了身。 一个男子被子净了身,伤的不仅是身体,更致命的是自尊。 东阁几次自尽,被顾奕琛救活,最后,还赐给了他上古遗族札记,让东阁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这也是东阁百年来不惜一切守护顾奕琛的原因,可惜,道行不够,反被禁坛所迷惑! 当贺锦年睁开双眼时,冰雪桃园不见,她仿如站在一间宽敞的屋里,扶椅,八仙桌,御制的香炉,四周的窗雕刻着代表帝王的图腾。 贺锦年唇角咧开一丝诡异的笑:成功了! 隔壁房中隐隐传来人声,贺锦年信步走过去,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药味,略为尖细的说话声,看到里面有四五个太监围着一张长案正忙着,其中一个太监手里正拿着一把小巧的弯刀。 贺锦年罔若无人的步进,她象一抹幽灵,站在了五个太监的中央,那五个太监依然忙着手中的活,当她不存在似的,唯有那案上的年轻男子的双眸对上了贺锦年。 他呈大字被绑缚在案桌的四角,嘴里塞了一根木棍,额间布满细细密的汗,他瞪着她,象个濒临死亡的小兽般,赤红的双眸,悲怆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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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逆袭,喜极而泣 “小阁子,净身不疼,忍一忍就过了!”贺锦年朝着他顽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缓至案首,贺锦年俯下身,双肘抵住案台,盈盈地笑脸对上东阁惨白的脸,浩如烟海的眸光里全然是兴灾乐祸,“我听宫中的老人说过,那东西,要高高挂在悬梁之上,在要进棺材前,通常会赎回来,否则,来世还会是一个太监。小阁子,我想问问,你准备将它藏哪儿保管呢?” 东阁狠狠地咬着棍子,不予回答,便鼻翼间的一阔一张可看出,他的气息渐渐开始紊乱。 “原来小阁子年轻时,也是这般帅呀,啧啧啧!”贺锦年眸光在他的脸上下左右地审视着,接着,贺锦年视线悄悄地下移,一路从胸口延下,盯了片刻后,幽然一笑,“小阁子,要不,我去找顾奕琛,帮你求求情?” “谁求情也没用!”男子冷洌之声响起,“朕只有净了他的身,他方能静心地为朕效力!”贺锦年闻言缓缓转首,以她的身高,视线正好落在明黄的衣襟上,她一点一点地抬高下巴,视线便落进一双桃花眸中,那眸光透着帝王与天俱来的兵刃之气! 与四年前,挂在顾城风的御书房里的先祖皇帝如出一辙! 东阁的脸上惊怒更甚,赤眸几乎要泌出血来,呼吸开始变得不平,贺锦年马上感到四周空间的压力开始增加。 这时,执刀的太监一声尖细地嗓门响起,“忍着!”音未落,手起刀落,鲜红的血成直线朝上喷去,直喷在从屋顶上挂下的一盏白色的宫灯,引起一阵阵地摇晃,浓稠的血开始往下滴,溅落在东阁白色的肚皮之上,与汗渍一起渐渐晕开,诡异得让人全身的血液皆往脑门上冲。 “唔……唔……”从牙缝隙里挣扎出来的痛叫充斥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接着,执刀的太监将一块血淋淋的肉提到东阁的面前,尖细地声音带着慢幽幽的姿态,“看准了,这是你的,百年后,别忘了来赎回!” 贺锦年明显看到眼前的墙体开始出现扭曲的弯曲,甚至她能清晰地感应到,因为空间的扭曲发生的一些张力致幻境里出现了一条条网状的裂缝。 她知道她制造出的境像里的年轻时的东阁、百年前的顾奕琛、敬事房的太监,被阉割下来的身体…… 正一点一点催残着境像外东阁的心智。 “哎,好端端的一个人残了!顾奕琛,你无情了……”她深深一叹,眸光从顾奕琛的脸上移开,看着东阁,带着怜悯的眼光,语声充满为东阁不值的口气,“太狠心了,东阁,我劝你醒醒吧,你对顾奕琛如此忠心耿耿,他却要断你子孙,这是典型的恩将仇报!” 顾奕琛冷然一笑,睨向东阁的眼眸挥洒的尽是冷漠和无情,“朕只有断了他所有的念想,才能让他为朕所用!” “唔——”东阁猛地一倾身,倏地挣开身上的束缚,一手拿开嘴里的木棍,恶狠狠地指向贺锦年,“你……不,不许你污蔑先祖皇帝!不是的,不是先祖爷要阉小阁子……” 语未落,顾奕琛、五个太监连同四周的境象一晃皆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空旷无一物,贺锦年马上腾身跃起,阴冷的视线就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天网般,“东阁,你终于进入幻境了!” 东阁一凛,这才发现,自已一时气血攻心,竟灵魂脱体进入幻境,瞬时惊醒,想退时,却发现四周的境像一变,一根根的灵幡从地面上如春笋般立起,接着耳畔中响起西方的梵唱—— 灵魂脱体进入幻境后,远比意念被锁进幻境更难离开,想不到贺锦年如此聪明,赤眸圆睁,看着眼前的人一点一点的虚幻开,直至透明时,耳畔响起一声女子欢快的脆笑之声,“在你想到办法离开前,你就乖乖呆着吧,恕不奉陪了!” 贺锦年的眼睛蓦然睁开,落日昏黄,透过窗绫打了进来,她眯起眼睛环视打量着四周,过眼处,所有的一饰一物,正是自已所熟悉的帝王鸾驾,眼里瞬时泛起一丝火红的涟漪,渐渐地,生出一汪泓水,沿着两颊,一滴,两滴地落下。 她两世极少哭泣,尤其是重生后! 而这一次,她却是劫后余生的喜极而泣。 她想起身,却发现全身冰冷得连动一下手指都难,马车内的空气冷得几乎象要把一个人的魂魄都要冻住,也不知是太激动还是太寒冷,她全身控不住地颤抖着。 可她无比庆兴,就是因为这寒气,让她在幻境之内感受到入骨的冷,所以,在幻境中,境由心生,她看到了雪花飞扬。 她本以为幻境中的那一场浪漫雪花东阁营造出来的,后来,感觉以东阁不可能无端会造出如此不合常理的幻境,这一场雪,或许是自已的意念产生。 因为她的意念会受自已身体影响,身体受到寒气时,意念便不由自主地催发了一些境像的改变。 这也是启发了她用自已的意念建立新的幻境,摧残东阁的精神,导致东阁急怒之下,闯进去与她对质。 她颤微微地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量喊,“城风……”可发出来的声音却如蚊蚁! 顾城风正伫立窗前,怔怔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进对面的山头,突听得身后极细的呼唤,心跳骤然加速,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他慢慢地屏住呼吸,转身,小心翼翼靠近那床帐,心中唯愿,这一次但愿不是他的幻觉—— 触到那一双皓亮带着晶莹泪花的双眸时,他对着她漾起温柔到极致的微笑,象是盼了许久一般,带着千年呼唤的眷恋,“锦儿,你醒了……” 贺锦年无力发出声音,她眨了眨眼,倏地又从眼角滚落两行热泪,纵是胸口处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却使不出一丝的力量投进他的怀抱。 “别哭,别哭!”他既慌且乱地将她抱进怀中,想用力将她牢牢地捆在怀中,给予她全身的力量,让她不再颤抖,又担心她身子极弱受不住他的力道。 冰冷的指尖轻划过她的眼角,如对待一颗珍珠般地掬起她的泪,启了启口,却依然只会安慰一句,“别哭,别哭呀……”她极少落泪,而他却不擅于用言辞去安慰,四年相处,两人在一起时,多是她在说话,而他含笑看着她,静静在听,需要做什么时,总是他在动手,而她,眼角眉梢尽是满足地指挥着。 他温柔的话语沁满心田,泪却掉得更欢灿,她不知道顾城风是如何对待自已,不过是几天的时日,除了一双漂亮的眼眸,那张脸,已瘦得看不出原先的轮廓。 “城风!”嘴角却努力绽开一丝笑颜,但此时她亦顾不得你侬我侬,启了启口,虚弱道,“千万别渡周山岭,东阁他……他会报信!” 他摇了摇首,桃花眸依然扎在她的苍白的小脸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后,突然托了她的脑勺,略微急切又凌乱地吻上她的眉心,婉延而下,“锦儿,是你,真的是你,我真怕了,醒来的是别人!”田敏丽会换魂,当日公审如此混乱,他一直反复思忖着那日田敏丽、颜墨璃、申皓儿神情的细微变化,始终感到有什么东西被他错过,最后,猛地想起,四年前,申皓儿意图借用田敏丽之后,让田敏丽给她换魂。 “是我……”贺锦年的唇瓣被他轻微的力道含住,她很冷,而他的体温也不比她暖,想来,他一直在这冰冷的寝房里陪伴着她。 她太过虚弱,他不敢太过渲泻自已的情绪,浅偿辄止,便缓缓移开唇。 情动让她的身体变得柔软下来,身体也开始回温,她轻轻喘了一口气,又道,“城风,你的计划,东阁他知道。我把他的魂魄困在了幻境中,但以他的修为,不出一日必能脱困,周山岭的计划太冒险!” “别担心,你醒了便好!”他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轻轻将她从床榻上抱起,低头望着她,眼中尽是浮现着她熟悉的宠溺之意。他将她抱至一边的贵妃椅上后,拉过柔软的水貂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转身火速撤去散在她床榻四周的冰魄珠子,返身后,又将她拢进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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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火盆进来!”顾城风吩咐一句,外面马上响起珠帘晃动之声,流红领着几个宫女进来,一个个动作流利,井井有条的撤去所的的冰魄珠子,撤去床榻上天蚕丝被,两个宫女又端来一个小巧的火炉,上面熨着盅汤,药香瞬时盈满整个寝房。 銮驾虽然很宽敞,但毕竟是马车,空间还是有限,冰魄被撤后,碳火的热气很快就驱走了寝室的冰冷。 贺锦年止住了微微的颤抖后,哑声问,“我昏迷了几日?” “今日是第六天!”宫人撤出后,他将她抱回到床榻上,两人的身子落入漫暖丝滑的天蚕丝被中,睡意瞬时侵袭四肢百骸。 她虽然睡了六天,但意念哪有片刻的空闲,在幻境中,她唯恐自已一放松就从此沉睡不醒,纵是再累,也不敢闭眼。 而他,从她昏迷开始,他就不曾合过眼。 可他和她都不想就此睡去,尤其是她,心中有太多的忧虑未彻底解决。 “你担心的事,我猜到了!”顾城风言简意赅地安慰,轻吻便落在她的眉心,“你现在别想这么多,好好养身子!” 贺锦年昏迷,他便猜到是东阁用意念困住了她,而贺锦年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可以通过与他的身体接触,多多少少知道他的心思。 而他又无法控制住自已不去抱她,所以,东阁对他的计划知情,并不出他的意外。 所以,在布下奇袭周山岭后,他又制定下了另一套计划,让他的影卫倾巢而出,在第五日当夜便潜入通州城,准备生擒秦邵臻。 计划一落实,他便不曾离开过她一步,陪着她呆在冰冷的寝房内,却不敢再触碰一下她的身体,生生熬着,等待着她自行清醒。 尽管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始终相信,他的锦儿,决不是个坐以待毙的女子,她一定能在幻境中战胜东阁,醒过来,与他携手对抗。 “我困住了东阁,我想,至少能困他一夜!”血液流失,让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胡,“你的头发怎么白了,是不是我看错了……”她努力集中精神看着面前落在自已肩口上的一缕白发,她想伸出手抓住看看,无奈手一点劲也没有。 “没事,别想太多,先喝点盐水,你刚醒过来,不宜马上进食!”顾城风半托起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已的胸口上, 贺锦年闭了闭眼,心道,或许是在幻境中看久了一片白茫茫雪地,伤了眼睛,出现幻觉了。 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口,倾听着从他胸腔中传来一声声有力的心跳声,心中异常宁静。 “田敏丽和颜墨璃呢,别让她们俩任何一个逃开!”进入幻境后,她开始明白,在她之间侵入田敏丽的记忆时,看到的那一对孪生姐妹,确实是属于田敏丽的记忆。 但在桃花林的那些记忆就不是! 但她想,那一片的境像应不完全是东阁凭空所营造,因为那园中的每一株桃花都各异形态,每一处亭台飞檐都彰显着不同的气派,甚至那花藤的长椅,显示着曾被人精心设计打造的样子。 她怀疑,这个场景应是曾经存在过,甚至,那紫衣少女盘蜷在白衣男子怀中时,她看到的俩人细微的互动,不象是东阁能够营造得出,一定是某些人记忆中真实的片段。 就是因为当时的场景太逼真,所以,进入这一片记忆的她才一时被迷惑,没有产生戒心。 最后,紫衣女子抬首,对着幻境中的贺锦年诡异一笑,接着一刀挥向白衣男子,那一片段才是真正的虚假。 贺锦年从紫衣女子繁复的蝶袖出辩出,这是百年前姚迭衣穿过的服饰,所以,她断定,幻境中最开始出现的那个紫衣女子睡在白衣男子怀中小憩的片段是属于顾奕琛和姚迭衣的。 而当时的东阁不过是丹东的一个国师,肯定是不能进入姚族圣地,这一段记忆应不属于东阁拥有。 她推断,这应是数于纳兰莉的记忆,也就是现在的颜墨璃。 为什么她明明她的意念是蜇伏在田敏丽的左下脑的皮层下,却看到了属于颜墨璃的记忆,那只有一种解释——颜墨璃和田敏丽换了魂。 古灵巫术里有记载换魂,但以田敏丽的修为,在不借助于任何道具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换魂,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答案,就是田敏丽与东阁产生了某种协议,东阁助田敏丽换魂逃脱罪责,同时将颜墨璃推进绝地,代她受一切的罪责,以大魏的刑律,将会被处于车裂。 而田敏丽让东阁利用她的困住贺锦年。 “田敏丽、颜墨璃、申皓儿三人都已被制住!”顾城风将颜墨璃开始催眠田敏丽后,接下来发生的事,一边详细地说着,一边喂她喝着少许的盐水。 “按你的说法,颜墨璃最终是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苍月不追究,大魏肯定会接着追究。”贺锦年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好象在脑中拼力在想象着那日混乱的过程,虽然因为身体太过虚弱,脑子的反应没有素日灵敏,甚至一时还无法全然消化所听到的事,但一想到颜墨璃的身体竟被毁坏,她不由自主地扯扯嘴角,鄙夷一笑,“还被挖了眼,那就是说,田敏丽就算是换了魂,也是身陷囹圄,甚至……还更惨!” 是,没比这更惨了,挖开她眼睛的竟是她疼了半生的女儿! “锦儿,别费神,你现在需要休息!”顾城风见她小脸时而泌出笑意,时而皱成一团,一脸深思,却理不清的表情,将一小杯的盐水喂完后,便开始揉按着她的四肢,让她活血。 贺锦年安静片刻,突然半撑起身子,望向顾城风,一脸极为庄重的神情,“有没有仔细盘问过这两人?” “都不曾醒过来!”顾城风模糊地应了一句后,又倒了半杯的蜜水,缓缓地喂她喝下! 贺锦年昏迷,顾城风自然想撬开这两人的嘴,获得一些有利的线索。 可惜,影卫想尽了办法,却一直无法唤醒颜墨璃和田敏丽! “显然,是东阁不想让她们醒来,以免让我们知道田敏丽逃脱!”贺锦年先是自语一句,深锁眉头,脸上忽地闪过一丝狐疑之色,迅速抬首“城风,马上派影卫去盘问,东阁现在被我困在幻境之内,这两个人肯定就能醒!”随又转念一想,皓眸中微微泻出浓浓的凌厉之色,眸中侵略和强势若隐若现,猛地一个挺身,“还是我来,我得知道,东阁还有什么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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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颜墨璃,捉的就是你 贺锦年想动动身子下榻,却发现全身依然无力,脸上不觉浮起一股措败的情绪,她贺锦年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 “锦儿——”顾城风桃花眸中浮上一层薄薄的无奈,婉叹将她搂进怀里,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语声里带了微微的斥责之意,“你好生休息,明日盘问自是来得及,别让我太担心你!” 贺锦年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心想,这会自已连视物都不清,站都站不住,倒真不适合去盘问。 她回以一叹,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地轻笑一声,“好吧,明天就明天,反正东阁最快出来,恐怕也是明天午后的事!”突然,福至心灵般,贺锦年眼睛一亮,抻出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袖襟,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指头,一脸的讨好样,“城风,最后一个问题,颜墨璃被申皓儿挖了双眼后,说了些什么?” 顾城风有些失笑地轻拧一下她的脸,轻叹一声,又用手背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近乎用妥协的口气,“颜墨璃被挖眼后,倒是能忍,不曾多言,倒是郭晋方本想将女儿抱走,被章永威拦了下来,最后,由两个侍卫抬走!” 贺锦年神色一凛,再无半分方才女子娇柔的媚色,声音依然显得虚弱,“想不到田敏丽最终会落得这个下场!” “锦儿,现在能听话了?”顾城风端起案桌上的云泪亲手熬制的补血粥,细细啜了一口,似乎感觉微烫,用勺子搅了半响,便半小口半小口极有耐性地喂着,“有些苦,忍一忍,慢慢吞,别呛着!” 这一次,她不再多问,乖巧地一口一口喝着,她也想尽早恢复体力,好多事,她得早点弄出个头绪。 东阁兜了这个大个圈,利用田敏丽来困住自已,接下来,肯定有大的动作。 喂她喝完一碗后,顾城风也陪着她吃了一碗,他也不敢让她多吃,担心她的胃一时吃不消。 贺锦年恢复些体力后,便开始运行身体的气血,毕竟她的身体在床榻上躺了几天。 至戌时,贺锦年周身的血脉畅行,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这时候,她已确定自已的视力已恢复原状。 顾城风白缎绸衣,纤尘不染,长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乌黑中渗杂着一缕缕的银白,几乎刺痛了她的心肺。 他整个人靠在枕上,含着笑看着她,虽消瘦憔悴,但极好的五官依然让他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她心疼他,真的心疼……他不过是二十四的年华! 她与他脉脉相对,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盈盈之笑,但终是掩不住那眸光后的苦涩和心疼,想开口,搜尽枯肠,却找不到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轻斥他为什么如此不爱惜自已的话,也道不出! “别担心,会好的!”他伸出掌心覆于她的发顶,顺着那柔丝抚触而下,到了她的腰际,轻轻一带,便将她带到怀中,轻蹭之间,呢喃间着他少有的撒娇的口吻,“好锦儿,陪我睡一觉!” 他在她调息时,他本想好好地眯一眼,刚闭上双眸,撑了七十多个时辰的神经好象瞬时松开,象是一把弓经过长时间的扩张后,一旦松开,反而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他抚着头,从两边的太阳穴至至眉心处,半个头都开始裂痛起来,从广阳镇三千百性死亡开始,他已经没有好好地,连续睡上两个时辰。那时候的贺锦年正在闭关,他也无所顾忌,睡不着时,便独自坐在她的密室门外守着,有时一坐就是到天亮。 到了极为疲倦时,他也会在她的榻上躺下,但他的睡眠还是短暂得可怕。他清楚的知道,要是一个人连睡都无法正常入睡时,如果不好好调息回来,那他的生命就离终止不远了。 后来,她远赴大魏,他更是寝食难安,最终也是抵不过思念,连夜疾驰去寻找她。 幸运的是,两人相遇在途中。 在广阳镇的密林小居中,他与她成为夫妻,冲破禁忌的枷锁,敞开欲望,他与她抵死交缠,纵情之后,每一次都是睡得天昏地暗,生命好象在激情中复活,头疾更不再侵扰他! 可没想到,又遇到了贺锦年昏迷。 这一次六天六夜的不曾合眼,最终导致的是所有的旧患袭卷而来。 他看着她不过调息一个多时辰时间,原本灰败的小脸看上去又生龙活虎起来,心中不无羡慕,究竟比他小了七年,恢复如此快。 略带冰冷的指腹反复抚摸着她的长发,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却道,“你刚来苍月时,只有十一岁,那时我看到你和那杀手缠斗,就想,这世间怎么会有打架这么拼命的孩子。那时候我就断定,这世间肯定任何事都难不住你。这一次,我也一样,一直坚信,你会醒来……”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如果不是你,我一定抗不住!”贺锦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惧,敏感得脸色微微发白,“在幻境中,我象是渡过了十年的岁月,若是以前,任凭我求生意识有多强,我也不可能挨得过。我最终熬下来,是因为我始终坚信,你需要我!” “是,我们彼此需要!”顾城风神情依然平静,太阳穴两边的神经却一段一段地抽痛着,几日几夜的担心和长时间的失眠让他此刻觉得连说话都没力气。 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微微笑着,语音依然温柔,“锦儿,我很困,陪我睡一睡!” 不知是因他的一夜白发,还是他话语中带着那生死离别的意味,让她感到心头一阵一阵的悸动不安,没来由地,落了泪,“城风,我们家乡有一句话,女人好命死夫前!所以,我此生最大的愿望,我们不仅要白头偕老,还要幸福地死在你的怀中。你答应我,行不行?” “好,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他的头裂痛得厉害,甚至有一瞬间近乎什么也听不清,只感到胸口处传来震荡感,好象她是在说话,他本能地搂紧她的腰,闭上眼,耳膜处一直轰鸣不绝,他知道自已再这样下去,就算东阁的计谋没有得惩,他的身体却可能会过早地破败。 两人相拥而眠,至清晨卯时,贺锦年便醒了过来。 象是一种永远改不了的习惯,卯时,贺锦年便睁开了双眸,这个生物钟,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时带来的确良习惯,因为每天的清晨五点,她得准时到操场集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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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依旧是昨夜相拥的姿势,想来是过于疲倦,两人皆不曾翻过身。贺锦年细细聆听着他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眷恋难舍! 可她知道,必需尽早从田敏丽的嘴里套出东阁的下一步计划,幻境中顾城风倒下的那一幕象是鱼刺在梗,容不得她多加喘一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他拢在她腰间的手,一点一点地从他的胸口上抬起头,唯恐将他吵醒。 下了榻,她轻轻地将丝被掖好,拿起一块丝巾蒙上床榻上的两颗夜明珠,只留案桌上的一颗夜明珠,让寝房的光线显得更加昏暗。 本来在他的眉间落上一个清晨光的早安吻,却又担心他浅眠。 更不敢在寝房内更衣,唯恐惊了他,抱着衣袍,轻轻挑开帘子,欲离开时,转身看了床榻上的顾城风一眼,细微的月明珠辉下,他精致的轮廓被镀上一层微弱的光晕,呼吸依然均匀。 她唇角不自觉地展开一丝满足的笑,轻轻的祝福一句,“好好睡,等我回来!” 苍月明州郡郊牢营。 “莉儿,你为什么哭呢?” “我想父皇和母后,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都不可以大声说话,也没有人陪我玩……” “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你只是块石头,你怎么能陪人家玩?”小女孩语气里微微不满,“人家在哭,你还要逗人家!” “我没逗你,你转身看看,我是不是在你身后?” 小女孩转身,“咦”地一声,小脸满是惊喜,“你会变戏法呀……”可喜悦仅在一瞬间,小脸就垮了下来,“我不喜欢你变成圣女的模样,都是她,我才被父皇送到这里……” “那我再变……” …… 不知过了多久,颜墨璃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疲倦如千斤巨石反反复复辗压着她,自四肢百骸中泛起浓重的酸苦,一波一波地刺痛席卷着她全身的各个感官,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有人在一旁压低着声音说话。 心下激动,想睁开眼,看一看,她强压痛苦的低吟泄出唇际,眉心绞的扭曲,细密的睫毛努力撑开了眼帘。 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幻化成了几个模糊的身影,耳边传来了冷漠的声音,“该醒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想说话,可是她的胸口疼得历害,连吞口气身体都象被撕裂般地疼痛! 终于撑开了眼皮,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清晰,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人,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人似乎又陌生又熟悉,看到她睁开双眼时,那人问,“山水有相缝,颜墨璃,不会到现在还认不出我吧!” 她的神智混顿得厉害,并不曾听清少年略显苍白的唇瓣张合之间说了些什么,她复闭上眼,脑子开始一点一点回放着最后的记忆,当她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似乎是顾城风身边的一个美貌少年。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叫贺锦年的少年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因为身体的疼痛几乎把她所有的心力全部抽离,恍惚了半晌,方问,“我……在哪?”一张口,吐出来的全然不是自已熟悉的声音,哑得象破布撕开。 她不适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却发现整个口腔干得连唾液都蒸发了。 空气中迷漫着浓浓的药味,她吃力的扭转一下头,缓缓地看了看四周,很陌生的一个地方,象一个蒙古包式的帐篷,壁上除了挂了一条毛巾外,就放了一个矮小的桌子,上方放着洗浴用的盆子。 她记得她明明在盘问着田敏丽,田敏丽对自已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她应是无罪之身了!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身体如此疼痛,全身象被针扎过一样。 究竟,究竟发生的了什么事? 她的眸光带了微微的求助看向贺锦年,心里虽然塞满了恐惧和不安,但尚能保持着神色的宁静,“公子,请问一下,大魏的伍大人他们,他们现在在何处,我又是在哪?”稍稍一动弹,一波波的疼痛向四肢百骸渗去,而胃腹处亦传来难忍的绞痛,她是行医之人,自是知道那是长时间饥饿所致。 贺锦年静静地俯视着她,这是一场心理战,要打赢颜墨璃,首先是要在精神上击垮她。 “公子,您能告诉我么?”颜墨璃从贺锦年的眸光里查觉出敌意,内心里如海翻腾。在一段眸光对峙中,颜墨璃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涩苦一笑,启声问,“你们囚禁了我?” 贺锦年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冷笑霎时浮现,贺锦年低俯下身,轻问,“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两人呼吸交错,颜墨璃眼神有些飘渺,“你想干什么?”如此暧昧之姿态,有一瞬,她甚至感觉眼前的美少年会轻薄于她,耳际浮上一抹暗红,她从不曾被一个少年如此靠近,近得可以看到少年皓亮的眸倒微晃幢幢的水光,清澈得几乎象被洗涤过一般。 贺锦年又是一笑,笑得典雅而优美,嘴角弧度向外轻抿,并不露齿,少顷,一语探破颜墨璃心中的担忧,“放心,我对年长的妇人不感兴趣!” 颜墨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意,她算来也有二十一,在这个时空也算是个老姑娘了,但怎么也挨不上“年长妇女”这个词!尤其让她感到尴尬的是,眼前的少年竟一眼瞧破她的心思,这让她有一种被人当众脱光衣服的感觉。 “那就好!”可她的神情却反其道地做出舒缓地吐出一口气。 贺锦年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泽,“对,先深呼吸,要让你的脑子有足够的痒气,否则,刺激过头,昏过去就不好了。” 颜墨璃秀眉一颦,“你什么意思,广阳镇三千的百姓死亡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苍月没有理由囚禁我!”她心头不安,甚至没有听出贺锦年语中带的并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字眼——氧气! 贺锦年斜睨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镜,她脸上的诡异的笑,一股反常的感觉就涌上了颜墨璃的喉头,让她突然想起了《红楼梦》中那个风月宝鉴。 心头一阵阵的悚然,莫不是象申皓儿一样给她毁容了?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接过时,费了一些劲方照到自已,那一刹,她的眼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灼了一下—— 黄澄澄的铜镜中,一个削瘦苍白的脸,高高的颧骨,尖细的下巴,她是——田敏丽! 是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她抚摸着自已的脸,细细的从眉毛开始,到一双杏眼,沿着鼻梁最后到了惨白的唇瓣,所有的触觉和视觉都紧紧融为一体,不是幻觉—— 气息先是一梗,而后,渐渐加快,突然象被蜂蜇了般,迅速扔掉手中的铜镜,“我,我不是田敏丽,你们弄错了,我是大魏太医院的郭岚凤,我……我不知怎么回事……会成这样,我要见章大人!” 贺锦年挑了一下眉,看着她,慢慢地笑开来,最后,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是颜墨璃,捉的就是你。” “什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颜墨璃?呵呵……呵呵!真有意思!”她盯着贺锦年,眸中满是诧异,“可是,我想不出,我与你,究竟有何过节!或是……因为桃园谷?”她轻轻吞了一下口水,突然间不敢死撑着拒不承认的态度,眼下不同于两国公审,贺锦年是什么身份,身后站的是什么人,她心中有数,她敢在伍书梅面前狡辩自已就是郭岚凤,但少主子……一想到这个人,周身的寒意让她禁不住地连连打了几个寒噤。 心思飞快盘算间,启了启口,艰难开口,尽量用着委婉的口吻,“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有遵从桃园谷的指令,那也是因为怕暴露身份,可我从来没有背后叛过少主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表现不错,很冷静,不愧是大魏的首席医女,那我再赏你一个恩典!”贺锦年没有勿略颜墨璃眼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那一刹那,她从她手中拿过镜子,语气变得森寒,“我让你见一个人!” 说完,地朝外喊了一句,“把人抬进来!”她没有那么时间与颜墨璃周旋,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已的目的。 上官凝和燕凝霜两人抬着一个女子步进,贺锦年指了指颜墨璃躺的地方,笑道,“位置够宽敞,让她们俩躺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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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酷刑,遗族札记下落 “贺锦年,你——”颜墨璃一瞧就认出抬出来的那个昏迷不醒的身体就是自已,便是一时没看到脸,但那身衣服一眼就辩了出来,“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给我一个痛快!”话未说完,上官凝便将手中的人一抛,如扔破布娃娃般将颜墨璃的身体扔了上去。 位置精准得不仅令两人的脑袋挨在了一块,甚至一张脸都向着颜墨璃的方向歪着,那左眼紫黄交错,高肿着,伤口似乎有太医处理过,伤患处并没有出现黑坏的肌肤,但是,因为没有眼球撑住,上眼皮和下眼皮往里陷了进去,且随着伤口愈合,上下眼皮已呈明显的粘合之状。 “为什么……为什么要挖眼,我要见少主子,我要见……我要见我师父!”颜墨璃急促地呼吸着,象失水的鱼,绝望地,大口大口地吞吐着。 颜墨璃是个医生,岂有不知这是什么样的伤。 灵魂被囚禁在田敏丽身上并不是最可怕,只要她不死,只要她原有的身体是完整的,她都有办法回去。 可眼前残酷的事实告诉她,既便是她回去,她的人生也被完全毁灭! 甚至多年的耐心守望,静待秦邵臻神识回归,也成了一场空,谁会……要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做皇后! “呜……呜……”这样的视觉冲击和毁灭性的精神摧残致颜墨璃再也控不住地哭泣起来,因为虚弱,发出来的哭声都带着有气无力,象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发出的最后的脆弱。 “认得这个么?”贺锦年两指捏着一个圆型环状的东西,打造的切面极薄,内环如踞齿。 颜墨璃费劲一看,脑子里混浊一片,傻傻地辩认片刻后,竟觉得那个东西是个雪茄剪,她突然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一片电影,有一个妇女,就是用雪茄剪干脆利落地裁去一个人的指头。 这个时空怎么会有这个?难……道? 颜墨璃容颜遽变,心生一种不敢触摸的预感,但恐惧让她本能地不愿直接下结论,两眼呆滞地凝视眼前的美少年,搜尽枯肠,却依然想不出与贺锦年有任何的交集。 但这少年的声音于她却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终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颤着声问,“你究竟是谁?” 贺锦年晃了晃手中的象雪茄钳的东西,根本不给她多余思考的机会,冷漠地撩动唇角,“颜墨璃,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这个机会也只有十秒!记住,你只要说一句谎,我就用这个玩意儿招呼你!” 她翻阅了挽月小筑留下的百年典册,除了字里行间隐透出上古遗族札记有可能最终落到姚九落手上外,对上册的下落一字不提。 但她通过对这些典册的触摸产生的感应知道,上册被顾奕琛亲手交到了纳兰莉的手中。 她知道,这个顾奕琛应是被祭坛附了身的顾奕琛。 若是平常,颜墨璃早就从贺年锦语里摸索出不同寻常之处,比如“十秒”这两个字眼,就是典型的二十一世纪的词汇,可接二连三的打压已把她的智慧榨干。 贺锦年对她的质问一点也没有反应,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牧师给一个死去的人做着最后的祷告,因为早已习惯生死,眼神没什么烫热温度,“我现在开始问,上古遗族札记在哪?” “我不知道什么是上古遗族札记!”颜墨璃硬气地咬住牙,剪吧!剪吧!反正不是她的身体,随她们破坏!她死死地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 “一!”贺锦年眼皮不动,两指一捏便扣住了颜墨璃的手腕,颜墨璃一口气尚未吸完,拇指传来撕心裂肺一痛,一抹浓稠的血便溅到她的脸上。 “啊——”颜墨璃倏地蜷缩起身子,大声嘶吼,“我真的不知道,你逼死我也没用!”声音中带着强烈的颤抖! 她紧紧咬着下唇,冷汗涔涔,极力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知道十指连心,她知道痛,可没想到这么痛! 贺锦年神情淡淡地拿着一条白色的绸带缓缓地缠上颜墨璃的断指上,动作优雅,语声谩然,“说,上古遗族札记在哪?我劝你,想清楚点再回答!”接着,贺锦年的双指不紧不缓地移向颜墨璃的食指,轻捏着,手上轻捏慢捻的玩转动作显得漫不经心,“这可不是指甲,剪了还能再长!” “贺五公子,上古遗族札记是百年前的瑰宝,一直保管在苍月皇家的手里,你为什么不去问少主子!”颜墨璃上排的牙齿已经生生扎进下唇瓣中,这样的等待甚至比第一次干脆利落的剪去更让人难以忍受。 “二!”贺锦年简单的声音冰冷落地,伴随着一声“咯嚓”! “啊……疼!我说了,我真的……”十指连心的痛生生剐着她心脏,其痛无比,痛得她想把自已的心脏都掏出来丢掉,她全身抽蓄,手脚渐渐错乱,饶是苦苦支撑,偏生又无法昏死过去。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余下想否定的话她已没有勇气说出,她确定自已挨两下已是极限,与其没完没了地被她一次一次夹下指节,还不如早些认了! “现在想起来了么?”温柔带着诱哄之声后,这一次,钳子并非落在她的指尖,而是轻轻地搭在了她的鼻尖这上,浓烈的血腥之味灌入她的肺腑之中,随着她紧张的呼呼,鼻头一掀一掀之际,引得冰凉锯齿轻轻地刮动着—— 不是疼痛的开始,却让她有一种崩溃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全身细胞都在寻找生路的感觉,随着“咚咚咚”的心脏勃跳挤压着周血的热血争先恐后在人的体内流走,急促的呼吸、肾上腺急剧上升,甚至连膀胱都开始出现压迫感,压力象要把她整个人撕成碎片。 “我,我说……我说,上古遗族札记放在……A城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崩溃的情绪化为泪水倾泄而出,眼泪、鼻涕、唾液齐齐流出—— “寰宇银行,是不是孔氏名下的外资银行?”贺锦年一挑眉,指尖微微用力,冰凉的锯齿刺进颜墨璃的鼻尖时,引得颜墨璃近乎神经质地狂叫起来,“是南大路的那一家,就在华茂广场的对面!” “A城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贺锦年并没有收回手,低低地阵述一句。 她是个路痴,并不知道环寰银行在哪,唯记得车上的导航仪常常提醒马上到了南大路的寰寰银行,那一幢百层高的大楼,是A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 得到的答案让她很意外,可从颜墨璃指尖传来的信息读出,这一句不是谎言。 而孔邵寰这个人,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世界各大媒体从不曾介绍过这个人。若非贺锦年的特殊职业,也不可能会知道他个人的资料。 孔邵寰是个医生,他建了世界上最大的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他筹建孔氏专用基金,给中国各地他所建的血库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五年间,他成为医坛的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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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已经说了实话了,你要守诺……”颜墨璃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两颗眼珠如斗鸡般惊惧盯着鼻尖上的利齿,唯恐贺锦年一个不慎,将她的鼻尖整个削掉,“我说的是真话,东西确实放在那……”反反复复的哀求声中盖不住压抑的呜咽,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孔氏?”她呆滞地移开视线,对上贺锦年精美脸盘,而后,残存的理智象是切割线般一点一点地划过贺锦年的小脸。 这一张脸,如果是申钥儿易容的,几乎不可能。因为眼前的少年是典型的瓜子小脸,尤其是下巴非常精巧,而申钥儿的脸稍显得丰满,下颌稍圆,易容的话,不可能会易容成眼前少年的模样,毕竟这个时空只有易容之术,而非是削骨整容。 这也是她之前就算是怀疑也不曾断出答案的原因。 反之,如果是眼前的少年易容成申钥儿,那就容易多了。 她眸光凌乱地扫在贺锦年脸上,茫然后,眸光突如箭矢般射出,厉声喝,“之前回到大魏的申钥儿就是你!”恐惧和痛苦仿如潮汐般地从脸上褪去,那一双眼睛瞬时如爬行动物的眼睛变得阴沉狠毒,“你和申钥儿究竟是什么关系?或是……”她本能地看向身侧依然不醒的人,那个身体如今多数装的是田敏丽的灵魂! 或是……此时宿在贺锦年身上的灵魂就是申钥儿! 已无需贺锦年回答与否,颜墨璃心头盘踞的答案已经跃然而出! 颜墨璃唇瓣颤得厉害,这一次,并不是恐惧引起,而是——恨! 一切不合理处全明白了,甚至包括四年前,顾城风大张旗鼓地将申钥儿接回苍月后,突然之间转了性,专宠一个美少年,原来如此。 而四年后,她会身陷如此境地,显然,是申钥儿和秦邵臻联手,共同将她埋进地狱! 贺锦年是顾城风的人,秦邵臻凭什么会这样做,原因无它,只因为她就是申钥儿! 颜墨璃凄然而笑,哀切之声如失了群的悲鸿,一声一声的由泣转笑,最后,声至凌厉,“申钥儿,你易容成以前的模样,处心积虑地把我弄到这里,算你……狠!不过,我颜墨璃可以告诉你,你既使知道了上古遗族札记在哪又能如何,你能跨越时空么?哈哈哈,申钥儿,你一直把指头按在我的血管之上,是想读出我脑子里关于你所遗失的记忆究竟有哪些,是不是?可惜,那一段记忆我已全部封印,你现在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点的消息!”她来到这个时空前,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与姚迭衣的转世相遇,她严防着姚氏后人与天俱来的读心之术,所以,她封印了很多的记忆,除了保留她与路郁也的记忆。 不共戴天的仇恨超越了她心中的恐惧,这一刻,便是贺锦年对着她高举着屠刀,她也会无畏着睁大眼睛迎刃而上,“我不会输给你的,就算今日我死,我也会在地狱中等你!”胸口处的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涌出,如果早知道是申钥儿,她便是死,也不会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想起百年前,眼前的女子也曾将她的灵魂囚在一只老鼠上,以蟑螂为食! 如今,竟是殊途同归,她的灵魂竟换到了田敏丽的身上,以田敏丽所获的罪,便是不死,也足以困在牢狱中一生。 这一世,她又输了! 眼前的申钥儿为什么总是这么好运,她明明已将世间最阴毒的蛊虫植入了她的体内,可少主子却千里迢迢来寻找她,将她带回苍月。 那时,景王殿下令苍月百官跪迎的盛举,传到她耳里时,她就猜到申钥儿的灵魂已不在躯体上,否则不可能长期昏迷。 她还偷偷窃喜,便是有一天申钥儿醒来,没了灵魂,成了一个痴傻之人,看那顾城风能爱她多久。 可没想到,申钥儿竟摇身一变,成了苍月神童贺锦年。 不仅是秦邵臻依然对她无法忘情,便是顾城风,亦为了她背着四年专宠于一个luan童的骂名! 为什么?为什么! 贺锦年嘴角处略一勾,看不出喜怒,“许莉,多年前在你的课上,你曾说过,疼痛有分等级,一旦疼痛达到身体抗压的级极限时,会刺激人体的肾上腺的分泌错乱,最后,会干扰到大脑的判断。今天,用你的身体验证了你的理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理论只适合大众,在人群中,总有一小簇的人,对疼痛的忍耐远高过正常人,比如,你身旁的田敏丽!她在身受钉板的情况下,还可以成功地与你换魂,这一点,显然,你是做不到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霎时的惧眼,抽得她太阳穴突突而跳。 贺锦年俯下身,眸光带着顽劣看着她,轻轻一笑,指了指她身边昏迷不醒的人,“我的意思是,有个东西,你吃比她吃更适合,因为她比较能抗,发挥不出最好的药效!”贺锦年仍然盯住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眸光几乎凝成冰棱,“这个是灼魂,桃园谷只成功配出一颗,你曾是云泪的高徒,对灼魂应不会陌生,想……偿偿么?” 灼魂?灼魂!猛然忆起,四年前,在枫桥林苑时,师父轻声提醒,桃园谷已配置出灼魂,让她千万不要行差蹈错。 颜墨璃尚未消化掉雪茄剪给她带来的惊魂感,一听到灼魂,生生地连打了几个寒噤,她是桃园谷的弟子,又是修习医术,岂不知灼魂的厉害。 过了好半晌颜墨璃才勉强恢复理智,死死盯着贺锦年,那眼神几乎是要将贺锦年的脸穿破,发出的声音沙哑如粗糠,偏生,她吐不出一个字!此时,她的面色已不能用濒临死亡的人来形容。 灼魂——灼魂! 这个药方正是来自上古遗族札记,是如何传入桃园谷,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中了灼魂,若没有解药,每次毒发,身上的肉就要掉下一块,疼入骨、入髓! 你想求死,抹脖子也好、上吊也罢、断了首、断了气、却依然如行尸走肉。 就算是想自焚,火遇而灭! 想溺水,却遇水而浮! 毒由三月发一次、变成二个月、再接下去是一个月、半个月,由此速度更频繁更密集地疼痛。 最后,是分分秒秒地毒发! 受足百年后,魂飞魄散! 这是上古遗族用来惩罚用术法危害天下苍生的最高的刑罚! 她知道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无人能救她!甚至连地狱判官也无权在生死薄上记刻下她名字! 不!一瞬而至的恨意,刺得她眼睑急收!若一开始,秦邵臻若肯护她半分,她也不会落到苍月人的手里,两国公审结束后,他一定连想都不曾想过她,就把她扔在这虎狼之窝! 否则,颜墨璃的身体不会残缺至此,更不会落到苍月的手上! “杀了我好么,给我一个痛快!看在我们也曾经做过一段朋友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我答应你,过奈河桥时,我一定会喝下孟婆汤!我们的恩恩怨怨从此烟消云散!”一种缥缈的幻灭性的悲哀,在远处凌厉而至,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脏,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绞着柔肠寸寸千千结,结结痛断肠——她想死! 这一次,往生之路上,一定会记得在奈河桥上的孟婆多要一碗汤,把三世的记忆悉数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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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戒备,天色将变 “我不是圣母,颜墨璃,别把你的心理战术用在我身上!”贺锦年撇了一下嘴,她自是知道颜墨璃的本事,她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以,她可以带着记忆转生! 颜墨璃的话就算是真,她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何况,这么一个擅长抓住机会的女子,蜇伏了三世之久,输得个精光后,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放下一切仇恨? 她不想,生生世世有一个敌人永远潜伏在你的身旁,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原谅?宽荣?那是美德,但要看什么对象!否则,那就叫愚蠢! “你,你居然言而无信,你——”颜墨璃眉间凝聚的悲伤尚未来得及褪却,杏眸却已被一种狼狈的慌乱代替,她顾不得指尖的疼痛,一把拽住贺锦年的袖口,疾声求着,“我已经如实地交出答案,申钥儿,你拿不到上古遗族札记这不能归咎于我!” 贺锦年冷嘲一笑,广袖轻轻一扫,象是扫尽污垢一般,“不好意思,那是因为你的答案没让我满意,至于诚信,我向来就是主张做个小人好办事。” 申钥儿是什么人,颜墨璃跟她打了几世的交道,岂会不明白,她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 “既是此,那你也去死吧——”明知是徒然,却再也无法控制地渲泄,颜墨璃尖叫一声,猛地支身双手狠力伸出,欲拼死掐住贺锦年的脖子,疯狂嘶喊着,“我要让你下地狱,你只配呆在地狱之中!申钥儿,我发誓,总有一天,你会死得比我更惨!” 可惜那血淋淋的手指未触及贺锦年半分,眼前的人便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而颜墨璃却因为扑了个空,从案榻上翻身跌了下来,被无数颗钢钉扎过的身子留下的细小却密集创口,突然受到碰撞,创面瞬时裂开,血水很快就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许莉,你在课上曾经教过你的学生们,中国古代一言九鼎不适合放合我们这种国家机器性质的行为上,我们的行为方式应以追求最终目的为准!许莉,你是个好老师,而我,一直是个优秀学生!”贺锦年冷冷地俯视着地上如蜉蚁挣扎的颜墨璃,“而且,你应觉得庆兴,你不但不会死,你还会长命百岁!” 贺锦年亦失望透顶,上古遗族札记居然在另一个时空。 她原本想拿到上古遗族札记后,亲自修习,这样,知已知彼,就不用处处肘制于东阁。 千年来,修习上古遗族术法的人极少,主要是上古遗族札记本身具有神秘力量,你可以修习,却无法将学到的传授于他人。 所以,既便是颜墨璃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于她也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其实恢复她百年前的术法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六月施术,从申钥儿身上拿回她的灵魂慧,让她恢复百年记忆,可当她知道,这需要六月还血方能达成时,她放弃了。 百年前,她以自已的血来喂养弟弟,只是仅仅希望他能活下去,而不是百年后,要用她弟弟还她的一身的血,来换回自已封印的灵慧穴。 “说起来,看到我,你也应喊我一声娘亲!”颜墨璃恨得如芒针在体内尖锐奔走,她恨,恨得想化为利器直接钻进贺锦年的骨髓——肆意毁坏! “来,看看你娘的手,还有八根没剪掉,来,剪吧,乖女儿……怪不得田敏丽会给你下巫蛊,这是你的报应,我告诉你……报应!报应!哈哈哈……”她用尽气力地笑着,恨不得搜出世间最狠毒的话永远梗在贺锦年的心头之上,她放纵着讽刺着,便是此刻自已的身子如是刀挖的疼痛,肺部仿佛被刺穿,一张嘴便疼,她也要笑着不服输,举起鲜血淋淋的左手,“这个田敏丽,可是不折不扣地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人!看看,你会不会不遭到天打雷劈,看看,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受尽诅咒……”咽喉处突然一梗,她尚来不及吐出,梗在咽喉处的东西便如水滴般消融。 瞬时,冰冷!切骨的冰冷,象寒冻,冰水化刃刺进骨中。 她很难受,甚至觉得如置身于北极的冰川,她身陷冰窖,冷的水从她的鼻腔冲进她的内腑,浸湿她的五脏,剐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下呼吸都那么艰难。 她苦苦挣挣着,想抓住任何一个可借以生存下去的东西……却如抓了一手和荆刺,仿佛连空气都带了刺。 转瞬,烈焰袭来,她仿如身在焚尸炉中,从皮肤到骨骼,逐一被烤熟! 那一刹那,她突然有一种感悟,能在生死边缘还有力气挣扎的人,是因为还不够痛! 真正的痛是渗入呼吸、嵌进你的每一个细胞,让你连呼吸都困难! 贺锦年无动于衷地看着颜墨璃,直到颜墨璃一声声扭曲的喘气之声象撕破般拉出难听的哑音时,带着冷嘲的眸光渐渐沉寂了下来,“来人!”贺锦年唤了一声,上官凝率先进来,轻问,“五公子,请吩咐!” 贺锦年冷漠地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颜墨璃,“把她悄悄扔到通州城下,让大魏的人领走!” “五公子,这种人留着太危险!不如杀了,以绝后患。”上官凝随贺锦年进入大魏,对颜墨璃的手段甚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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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锦年摇首漠然一笑,吩咐道,“今夜,你潜入通州城散发传言,说苍月牢营走丢了一个女犯,当夜值守的侍卫表示无人知道女犯是如何走出铁囚,苍月怀疑此女犯是借用巫术离开。” 上官凝心中不解,却也不多问,只应声,“是,五公子!” “她中了灼魂,以后想作祟也不行,死了才便宜了她!”贺锦年低下身,白袖轻卷,一指轻挑颜墨璃的下颌,皓眸如冰雪缭绕,不含一丝感情,“回到大魏,你以田敏丽之身而受杀大魏皇太后之罪名,以大魏刑律,诛九族,但如今申氏一族已无人可诛,所以,大魏定会判你车裂之极刑!” 颜墨璃额间红丝浮动,汗湿鬓角,因为焰热,全身象烤红了似的,甚至那一对眼睛都象浸在血水中一样,唇瓣已撕磨得血肉磨糊,她疼到无法回应,连急喘的气息亦象喷出的岩浆带着白白的热气。 上官凝明显松了一口气,“原来,五公子是想借刀杀人!” 贺锦年淡笑不语,其实她将颜墨璃交给大魏不是这个目的,颜墨璃已中了灼魂,这种毒不是巫蛊之毒可以相比,百年会受这些冤死之灵困身,与活死人无异。 她的目的是让大魏要拿颜墨璃问刑,车裂也好、火刑,浸猪笼也罢,当用尽方法也无法杀死时,各种诡异现象将会传遍整个大魏,届时必会引起百姓恐慌,这对顾城风的下一步计划更有利! “五公子,那我先带她出去。”上官凝几步至颜墨璃的身边,捉了她的左脚腕,象提个木偶般将她倒拖着出了营帐。 贺锦年转眸看向那案桌上昏迷不醒的人,木无表情的小脸像是蒙上光晕的璞玉,喃喃自语中带着微见的挣扎,“田敏丽,轮到你来开口了!”田敏丽和颜墨璃被东阁施了法一直昏睡,东阁被她囚困在幻境中后,田敏丽和颜墨璃两人身上的术法自然解除,但毕竟昏睡了五日之久,如果不催醒,有可能就这样昏昏然死去。 对于颜墨璃,贺锦年没什么怜惜,直接命人用参汤强灌,这种方式显效快,其实对身体却是有伤。 但对田敏丽,终是有些不忍,便令西灵春先温和的办法慢慢将她唤醒。 如今,只需要稍一疼痛,就能令她转醒。 要让田敏丽把一切实情说出来并不难,只要她告诉田敏丽她就是真正的申钥儿,她相信,田敏丽会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盘倒出。 她有这个自信,是因为,在两国公审上,田敏丽每次提及申钥儿这个名字时,她的第六感已无数次感应到田敏丽从骨髓深处延伸出来的悔恨! 可她不愿说,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心中意难平,还是因为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此复杂的母女重逢。 她更怕,当田敏丽知道她是申钥儿时,做出让她感到无法应对的动作,比如声泪俱下地跪下怅悔,甚至以死谢罪也要与她相认,她不知道自已究竟是以何种心情去面对? 这不是一个公式,或是一道难题,血缘从来就是千古以来最难理得清、斩得断的情感。 在心底深处,她认可颜墨璃一句话,田敏丽毕竟是十月怀胎生育她的母亲! 但那些痛苦的回忆太过惨烈,如冬眠的毒莽蜇伏于心,她不想唤醒,那样的撕裂肺的疼痛她不想再回忆。她好不容摆脱了申钥儿肉体的桎梏,她期盼,这一生,她与田敏丽的缘份都尽了。 此生此世,申钥儿永远是挽月小筑那一具活尸! 但让她象对待颜墨璃那般撕狠,她又做不到,毕竟,眼前的妇人如此待她,仅仅是因为错把她当成仇人之女。 所以,她请了太医给她治眼,甚至吩咐一个宫女去照看她。 心思浮动时,贺锦年都不曾察觉自已已经将手里的一根细针刺进了田敏丽的指尖,案榻上的人微微不适地拧起眉,直到若有若无的呻吟方将贺锦年的神智拉回,她本能地退开几步,站在一米开外冷眼旁观。 田敏丽痛苦是摆了摆头,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历害,但模糊也辩得出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适地眨一眨眼,感到左眶传来一阵异样的裂痛,她的大脑混钝得厉害,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艰难地张了张口,“来……人,来人哪!” 四下一片安静。 田敏丽有些恼怒地撑起身子,刚想骂,却猛然发现一个白衣的少年站在离她的三尺外,冷冷地看着她,那眸光象是被雪水浸过一般,了无温度,激得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强撑起大家闺秀的端庄之态,“请问公子,本小姐这是在哪!” 这口吻,自称“本小姐”这眼神?没一丝的气场! 贺锦年倏地一挑眉,一步跨到案桌边,双指如电地搭上她的脉息,神色一凌,厉声问,“你是谁?” “我……我姓郭!”那女子脸色一红,本能地想收回自已的手,眉间闪过不悦,刚想张口斥责,可对着如此犀利的皮眸,她没有勇气反抗,刚鼓起的气焰瞬时被浇灭。 “姓郭?”贺锦年倏地一把拿起边上的铜镜,对准她的脸,“看清楚了再回答!” “啊——”郭岚冰单眸霎时圆睁,却因为力道过大,原本已闭合的左上下眼皮,一下子被撑裂开,露出里面粉红新生的肉芽,她猛地扔开手中的铜镜,象见鬼般地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榻,直直扑向帐营的一角,双手抱头就疯嚷着,“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根本不需多看一眼,这张脸困扰了她整整十年之久,自郭岚凤回到大魏后,一身的医术和才情将她这个郭大小姐光芒完全盖住,若非是她嫡女的身份,只怕整个大魏的仕家都不会再记得郭家还有她这个郭岚冰。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变成了这样……”郭岚冰喃喃自语,时而狠狠地抓着自已的头发,时而如疯魔般地咬着自已的手背,嘴里含糊不清是呜咽着,“我要醒来,我不要做这贱人……”突然,记忆中最后的一语撩上心头,在她和颜墨璃撕缠中,对她的嘲笑,颜墨璃置之不理,却在最后一刻,紧搂住她时,还向她道了声身。 当时她也没听出话外之音,只道是她不肯服输,还强行撑着面子,现在想起,那语气中分明带了兴奋! 是的,是兴奋,象是一个沙漠迷途之人,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处绿州一样的兴奋! “说你的名字!”贺锦年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她冷冷看着脚下魔障似的女子,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必不是田敏丽,听她自称姓“郭”她已猜出几分,但她必需得到确定答案,然后,派出影卫活捉田敏丽真正的宿体。 “我是……我是郭岚冰!我是郭岚冰!”郭岚冰狠狠地摇着首,恨不得将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感觉悉数甩开,她不停地催眠自已,她在梦中,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状! “郭岚冰!”贺锦年秀眉狠狠一拧,眉目间布满戾气,怒斥一声,“见鬼!”声未尽,人已在帐营之外,冷风夹着细微的雪片扑面而来,贺锦年打了个冷颤,西灵春已将手中的暖裘给她披上,贺锦年眸光阴鸷地盯着上方,只见天空笼着一层淡淡飘渺的青雾,却给人一种昏天暗地的感觉! 这天气,不妙!便是风雨无常,但云聚也有个时间,不可能早晨尚是晴空万里,现在却是乌云密布。 何况,天空中的不象云,但象是一种雾障。 “皇上呢?” “皇上尚在安寝,遵从五公子的吩咐,影卫已挡住所有大臣,让皇上好好休息!凝霜已在皇上的銮驾四周洒了药,请五公子放心!” “嗯,这事我来处理,不必惊扰皇上!”贺锦年秉息片刻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闭上眸,似乎在感受吸入腹内的气息,少顷,方问,“灵春,这雾障是否有毒?” 西灵春谨声道,“五公子放心,这雾障与川西沼泽之雾气相类似,毒性不大,是半个时辰前升起,凝霜已经开始给各营分派解药!” 贺锦年闻言,神情像是打碎了浮冰,“果然是雾障!灵春,你有何应策?” “能蔽日,现在只能以静制动。奴婢近期观测过天相,近期内皆是晴天,这雾障是人为施放,最多也只能持久到明日辰时,所以——” “所以,夜里是重点防患,你担心的是巫蛊,是不是?”贺锦年的脸色阴沉如古井,这让她不由自主忆起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 “不错!”西灵春淡淡一笑,脸上并无过分的担忧。 贺锦年拢紧暖裘,转首对西灵春道,“好,我明白了,你和燕凝霜和陌夏三人,马上在营外布阵,以防异物袭击!”说完,又吩咐不远处的侍卫,“传个消息给戴少铭,让他把营中所有的柴火分配到营中!”天降雨雪,只能在营内升火。 但凡生物,都惧火。 贺锦年聪明绝顶,不过是片息之间,她已把思路悉数理清。 东阁借助田敏丽之身成功把她因在幻境后,还不溃余力地帮助田敏丽摆脱颜墨璃躯体,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田敏丽还有用。 物为其用,自然是发挥其擅长之处,所以,她断定,东阁会用巫蛊之术来对付苍月的驻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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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临近,三千腐尸 贺锦年目视西灵春离去后,扬手唤出赤焰。 “五公子!”赤焰单膝跪下! “赤焰,营中有多少影卫曾经随叶明飞赴过川西沼泽!” 赤焰稍一思忖,很快回道,“不足五十个!” “马上召集随他们,备好穿越雾障所需助辅器械,一盏茶时后,来见我!”她心算,她今晨是卯时起,盘问颜墨璃花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现在差不多是巳时,而东阁最快也会在午时从幻境脱困。 在东阁脱困前,她得想办法让整个营的士兵渡过今晚,否则,东阁与田敏丽联手,就有可能让营中的数万个士兵象广阳镇的三千百姓一般,死于睡眠之中。 所以,她想到了一策,让影卫进城购进大批的爆竹,一是可以避邪,二则可以借声音让士兵保持警醒。 只要士兵不进入睡眠,东阁的计策就无法施行。 影卫很快就召集,贺锦年把计划告知他们后,并下令,所有的影卫必须在两个时辰内回营。 贺锦年返回行至帝王銮驾,远见云泪一身素袍低着首,双手虔城般捧着一盅的药守在外,旁边的丫环明明打着伞,云泪却自虐般地站在三尺之距任雪雨浇打在身上。 直至丫环轻声提示五公子来了,方猛地抬首,急急地捧着药迎上,往贺锦年身前重生一跪,“五公子,这是奴婢为皇上熬制的药,请五公子让皇上服下!”言未尽,泪已滂沱,哽咽不成声,“云泪自知不配,可皇上的龙体要紧,请五公子答应!” “云泪请起!”贺锦年接过药盅,低头看着云泪,眼神十分认真,“你不必难受,好生想办法帮皇上的身体调回来,皇上那,我自会多加劝导。”她知道顾城风责怪云泪私自瞒下颜墨璃的罪,导致今日贺锦年再受其累,可于贺锦年的思维来看,她倒不愿怪罪云泪。 大千世界,各司其职,云泪擅长的是医术,她并不懂得这其中利害,在主子和心爱的弟子之间,一时恻隐之心选择了隐瞒,从古代的主仆恩义而言,云泪有罪,但从司法角度,对错没有一个界定,所不同的只是立场而已。 于顾城风,颜墨璃自是罪该万死,而于颜墨璃,贺锦年何尝又是良善之辈! 放在二十一世纪,两个人手上都沾了血腥,谁也不比谁清白,这一点,贺锦年比谁都清楚! “谢五公子成全,奴婢一定竭力调配出药方!”云泪依言起身,用袖襟拭泪,似是喜极而泣,眼泪不停地落下,“这药只能温服,一次喝三成,余下的午后和晚膳后各服一次,饮前先让皇上吃些东西,别空腹。” “我记下了,你去帮燕凝霜的忙,别在这淋雨!”贺锦年见她的发髻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水珠,想来这里候了有些时辰。 “是,谢五公子,奴婢遵命!”云泪终于定下神,福身离去。 贺锦年端着药返回銮驾,掀开帘,便放慢脚步,先端着盘子缓至案台上,将暖炉上热水移开,将火调小后,将药盅搁了上去熨着。 转身自行净了手,又换了一件干净的袍子后,便轻轻往内寝走去。 隔着珠帘,只见顾城风依旧是今晨她离去时的姿势沉睡着,脸上露出欣慰之笑。 贺锦年极小心地掀开珠帘,珠子还是在碰撞交错中发出轻声的脆脆之响,贺锦年吐了吐舌头,待走得近时,停下脚步,眸中兴味顿浓,那人,脸颊如玉,漆黑眼睫丝丝卷翘,神情静宓,睡得如孩童般安静而温和。 贺锦年象是顽皮的孩童较上了劲般,伫立不动,却见那人呼吸盈畅,不见一丝的微澜,嘴唇不带甘愿地撅起,猛地扑向顾城风的怀中,一手钳住他那修长脖颈,一手朝着他的腋下挠痒,“我让你假睡,我让你假睡!” 顾城风连忙伸手抱住她,轻笑不已,却不避开,任她搔他的痒。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别饿着!”贺锦年想拉他起身,却被他牢牢固住腰身,推了两下,见挣脱不得,索性就这样趴在他的胸口之上,鼻息间全是他微凉的薄荷气息。 他伸出手,将缚在她脑后的丝纶轻轻一拉,一头丝绸般的黑色发丝便散在他的胸前,与他的白发相缠,轻叹中,她从中掬起几丝,语气中带了轻嗔,“云泪熬了药,一会你乖乖喝了,不许闹小性子!” “小性子”三字听在顾城风耳里虽极别扭,但他心里甜滋滋地,搂着她的腰轻轻一带,便将她覆于身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庞,指尖细细描画着她略带飞扬的秀眉,如星辰般的盈盈皓眸,坚韧挺立而又小巧精致的鼻子,又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到达她一边的耳廓,两指细细的摩挲着那敏感的耳垂,将她散落的丝般的柔发捋之耳后,似在赏鉴着一件艺术品般,神情专注认真。 最后,指腹轻轻盘旋在柔嫩的唇瓣,两人的气息瞬时变得紧张。 顾城风感受着指尖的温暖滑嫩,不由自主地,食指轻轻柔柔地旋进,便触到了她那娇软湿润的舌尖,霎时,两人都象触了电似地抑住呼吸。 别样的淫靡如催情,让两人的荷尔蒙急剧向上窜升,让他心生别样的幻想,曾经看过的春宫图的那些诱人画面,这一刻,争先恐后地在他记忆深处复活。 贺锦年看着那一双醉眼蒙胧的桃花眸,从滴滴情愫中,她读出他的欲望。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欢娱的好时候,她刚想开口拒绝,他已飞快地落下了吻,将她的话悉数堵住。 他含着她的唇瓣,他的动作极为温柔,也不急着噬啃,极为耐心地沿着她的唇弧一遍一遍地细细摩挲,吻了好一阵后,方浅浅下行,细细地落在她白玉如瓷的颈间。 广阳镇小居二人相处多日,他已摸出几分她身体敏感之处,不到片刻,便在她的肌肤上种下一朵朵娇艳各异的桃花,贺锦年的身子逐渐升温,软软地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由细雨绵绵转为狂风骤雨。 阻隔一件一件的被慢慢褪去,芙蓉帐暖,氤氲在二人唇舌激烈的纠缠里,春光绮丽,动情的喘息声溢满一室—— “五公子,灵春有急事,请五公子借步!”帝王銮驾外传来西灵春异常急蹙之声,突然有人侵近,将二人从颠峰的感官边缘猛拉警醒! 贺锦年一个激灵,蓦然睁开双眸,却见以极致的娇娆姿势缠在顾城风的身上,脸色煞时粉至全身,咬了一下唇瓣,深吸一口气,高挺的纤腰一沉,迅速拉过裘衿将两人身子稍稍遮掩,哑着声线喊道,“灵春,三丈外候着!” 同时,顾城风感到身下的人一紧张,那处急急收缩,刺激得他差点缴了械,一股气血直冲向大脑,激得桃花眸缀满血丝,勃然大怒间,已是咆哮出声,“西灵春,你活够了——” 莫说是西灵春,便是隐在四周的影卫也惊得退开至十丈外,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帝王如此失态的怒吼。 西灵春虽是女儿身,但已有些年岁,自是知道在帝王銮驾之内发生何事,她脸色红白交错,咬咬牙,气沉丹田,不管死活地再禀报,“五公子,有活尸群向军营靠近,不出一柱香时便会到这里,时间紧迫,奴婢请五公子早点拿主意!” “我出去瞧瞧!”贺锦年已冷静下来,她轻轻一旋身,身子已灵敏地退开,正欲披衣下地,却被顾城风一把捞回到怀中。 此刻,顾城风只觉身体空空荡荡,腾升起一股热流无处奔走,但他亦知事情定是紧急,只得俯下身,抹去她额间欢爱尚留的细密汗渍,捧了她的脸,亲吻在她的额际,柔声道,“你躺着,留了些汗,别起身,我去看看!” 顾城风飞快松开她,顾不得一身汗湿粘腻的感觉,披衣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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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锦年待他出了銮驾,亦起身穿上袍子,本也想出去问清情况,可一看到铜镜中的自已,瞬时就断了念头。 铜镜中,哪里平常的自已,分明是一个腮透霞红的妖艳少年。 任谁见了她这一脸的粉意,也猜得出她方才做了些什么,她身边的四个贴身侍婢和帝王的近身影卫还好,若是被营中的将士见了,也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毕竟,她现在顶的还是贺五公子的身份。 她急忙出外寝,洗了把脸后,又喝了整整半壶有冷水,回到内寝再照镜子时,虽然比之前好了几分,但耳珠那鲜红的咬痕依然触目惊心。 她烦躁地拉拉衣襟领口,将颈处那显明的桃红遮住,咬了咬唇,神情犹如被虐待十足的孱孱幼兽。 她打开窗,隔着青纱看向外面,迟迟不见顾城风的身影,她心中焦虑,在内寝中来回踱着,等待让时间仿佛慢了下来,贺锦年几次瞧着壁上,感到那上面挂的沙漏都开始停滞不滴。 最后,贺锦年只好恨恨地坐到贵妃椅中,死心踏地地待候消息。 幸好,在贺锦年最后失去耐性之前,顾城风总算回来。 “怎么样!”她疾身迎上,帮忙脱去他身上的披风,又动手拍去他发上的碎雪。 他握住她的手,牵了她便往内寝中走去,见她依旧披着发,便拿去案台上的梳子,一边梳理,一边道,“广阳镇死亡的百姓被人控制,如今成了活尸朝着军营靠近,事情有些复杂,我们先离开这里!” “大军开拨?”贺锦年直觉不可能,这里有十万的驻军。 顾城风拿了丝纶熟练地将她的头发缚紧,搂着她的腰将她一带,两人面对着面,眸色寒冷,肃然道,“不,我们往北撤,引开那些活尸,田敏丽和东阁的目标在我,活尸会追随我的气味跟踪。” 看来,顾城风也知道了田敏丽借着郭岚冰的身体离开。 “把申皓儿带上,我就不信田敏丽会不管她死活!”贺锦年极聪慧,顾城风道一句,她便听出十分。 活尸如果在这里出现,必会引起军营混乱,这个后果将会不堪设想,先不说会引起军心混乱,最可怕的将会发生十万人马各自逃生,在天气能见度如此低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发生踩踏伤亡事件。 所以,顾城风当机立断,引开活尸。 贺锦年刚想下马车,顾城风抱住她,将她拖到双膝上坐好,伸手关了窗,脸上转瞬温暖如春,他指腹轻轻抚了抚她脸颊,“这马车是由西海神木锻造,有净化雾障之功效,我们坐马车走!” “城风......”贺锦年面色一窘,心头怦怦乱跳,想起方才两人行了一半的欢好,他一脸的不餍足地离去,此刻两人又如此亲密,她知道禁欲太久的年轻男子根本经不起稍一挑拨,唯恐他又窜起心思,便连番推拒,“我自已能坐!” “嗯?”将脸贴在她的胸口处,听着如小鹿般乱窜的心跳之声,周身又开始翻起热浪,好象那心房挤压的全身自已的血流! 可贺锦年此时耳畔全然是车辕的滚动声及车外行军的步履。 贺锦年感受到胸口中的人气息强弱不定,夹杂着鼻息间越来越重的湿重声,她有些委屈地提醒,“城风,外面很多人.....” 并不是她矫情,而是马车四周全是影卫,这些人的耳力个个非同凡响,马车内稍有异动,哪会瞒得过他们。 平常倒好,可在这生死一刻还......那不是十足的荒淫无度么? 以后,她都不好意思再差谴这些影卫。 “嗯......”顾城风抬起头,吻了吻她脸颊,象是不曾发觉她的窘态,眸光直直盯着她眼睛,正了正声,“你调动了五十个影卫出营却不曾跟我说,我真担心你自已单独行动,一个人面对危险,什么也不肯跟我说!” “我只是让他们出去买些烟花爆竹,不算什么大事,怕打扰你休息罢了!”贺锦年顽皮一笑,精致的容颜稍稍破开紧张的神色,两手伸出,突然分别包抄顾城风的双手,扣住他的手腕,巧妙翻转,而后,一跃而起,迅速掀了帘便步出外寝,顾城风刚想站起身,便听得贺锦年带着命令的口吻,“乖乖坐着!” 贺锦年进来时,端着一个盘子,“吃些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马车这时已缓缓开动,随行的除了她的四个贴身侍婢和顾城风的影卫外,还带了五百个禁军,团团将帝王的銮驾护在中央,从军营里的侧门出发。 因为路面能见度低,马车走得并不快,而方向全是由西灵春把握。 走了差不多两刻时,突然一声马啸,马车便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来西灵春平静的声音,“五公子,前方已是怪石林立,枯树横生的,马车已无法过去。” 贺锦年感到一阵阵阴森森的寒气从窗外袭进,而后,从发肤毛孔侵蚀而入,让人不自觉感到全身发冷。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一看,只见原先两旁植满苍树的林萌大路已变成一条怪石嶙峋的弯曲小径,远处枯木林中,飘渺的浓雾里若隐若现的浮动着绿幽幽的光茫,她知道,那是死灵的眼睛。 顾城风取了一件厚厚的裘衣披在贺锦年的身上,牵了她的手,不放心地交代一句,“无论发生何事,不得离开我半尺之距!” “你也要顾住自已,我能自保!”贺锦年连连点头。 西灵春环视着四周浓黑的雾障,“大家不用怕,你们已服过解毒丸,这些障气伤不到你们。现在在,大家集中些,别散开!” 上官凝一把抓过被她从牢时提出直接劈昏的申皓儿,将她扛在肩头。环视了周围浓浓郁郁郁的雾气,耳边传来阵阵的鬼哭狼嚎。 纤眉一蹙,机警地和影卫一起护在了贺锦年的周围。 燕凝霜和西灵春、陌夏三人紧紧相护开路。 当杀戮开始时,外围的禁军虽是禁军中最精锐的士兵,可谁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只见浓雾中,一张张半塌陷的脸,身子挂满白色蛆虫的活尸执着明晃晃的刀向他们狠狠的砍来。 贺锦年见状,长身暴起抢先发难,影月弓满满张开,一声箭翎破空之声,一具腐败的尸体被直直射出三丈开外,钉在了一棵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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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卸骨,引蛇出洞 “五公子威武!”陌夏清朗之声响起,从腰后抽出两把薄如蝉翼的弯刀,浓雾中璀璨胜光,“来,我先跟他们过过招!”陌夏是川西白族人,自小就看过川西名闻天下的赶尸,这些术法在她的眼中,实不足为惧。 “陌夏,不要过去,大家不要散开!”贺锦年眼疾手快,一把将陌夏拦住,“拖延时辰就行了,这些腐尸不过是为人所利用!而且,时辰一到,浓雾散开,这些腐尸是见不得阳光。” “五公子说得对,以静制动!”西灵春注意到手中的罗盘指针飞快地旋转着,已经无法辩明方向。 贺锦年感觉到身边西灵春的犹豫,她察看着四面,不仅无路,且雾太浓,光影透不进,无法让人判断方向,正欲闭上眼,用第六感去感觉时,耳畔忽地响起笛声,霎时,浓雾滚滚,那些腐尸眼中绿光更盛,象听了号令般,齐齐阔步,一步一步朝着顾城风等人包抄过来。 “天,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在最外层的禁军一阵隐隐的骚乱,有些耐不住的已开始向圈内缩去。 “不要乱!”西灵春眸光紧紧盯在前方腐尸的移动的脚步上,虽然井然有序,但瞧得出,这些人行动并不算快,尤其是那些四肢腐烂层度较高的,很快就脱了队伍,甚至引发身后的腐尸被绊倒。 她很快就判断出,此阵虽看上去气势汹汹,实则杀伤力不大。如果不是恐惧,外围的禁军完全能够应付那些活尸的攻击。 “大家听着——”西灵春先是清啸一声,然后,扬声告诉众人,此阵是古灵巫术中将死去的人控制成死灵。死灵的力量决定于生前的力量,所以生前越强大的人,被制成死灵后便愈加大。 而这些活尸,除了几个生前是广阳镇的捕快,其余的几乎都是布衣百姓,只是死的时间不短,身体已重度腐烂,看似恐怖,其实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一群腐肉而已。 西灵春的话刚说完,最前端的腐尸死灵已至第一排的禁军身前,恶臭袭来,破开浓雾看到眼前一张张腐败的脸,土灰色的肌肤,狰狞的脸,直直让刚鼓气勇气的禁军连刀也提不起来,全身颤抖中,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直没自已的胸口。 人在恐惧面前,往往失了先机,已吓得心率失齐,有几个胆小的早就夺荒而逃,更有几个直接两眼一直,头一歪,晕死过去。 惨叫,惊叫,层出不穷,而这些腐尸象是受到指令,攻击时,全是一刀直刺心脏。 不到两个时辰,禁军已损失了过半。 耳畔,那凄惨的哭声,伴随着凌历的撕叫,凶狠的咆哮,让所有人觉得这是没有往生的地狱之路。 终有有几个胆大的士兵,见兄弟们一个个倒下,悲愤盖过恐惧,朝天怒吼,恶从胆边生,见到腐尸袭来,一声怒骂,“他奶奶的,老子人都不怕,还惧你娘的一堆腐肉!”便是操手就是一刀,拦腰截断,那腐尸瞬时分身,前后各一边地倒下。 禁军反击成功,瞬时信心百倍,朝着另一具腐尸砍去时,高声呼喝,“弟兄们,这些个腐尸的动作很僵硬,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来,大家不要怕,上呀!” 众人一听,象打了鸡血般斗志昂扬起来,便开始主动攻向腐尸,便是横着一刀劈了过去。 可没料到,撕杀中,一刀穿心也好,砍去半边的脑袋也罢,这些活尸依然战斗力十足,便是将这些活尸拦腰砍断,上半身也会迅速爬行,象提线木偶般直冲着顾城风的方向进攻。 贺锦年心中滚过一个闪亮的念头,突然大喝一声,“不必攻击它们的内腑,拆它们的膝盖骨限制它们移动。大家尽量不要散开,保存体力!”手中十箭连发,将一只只的腐尸钉在树桩之上,她瞧明白了,这些腐尸根本是杀不死,与它们缠斗,只是徒然消耗体力。 影卫便马上自动缩回到帝王的身侧。 外围的禁军耳力不足,加上好不容易有了还手的机会,一时兴起,便象一盘散沙一样四处冲撞。 众人依然原地徘徊,那雾气愈来愈浓,空气中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 “真,真他娘邪门,撞,撞鬼了……”不知是谁的声音在抖,因为过于恐惧而变得模糊不清。 众人抬眼一看,皆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方的深浓的雾气中,几个提着刀的士兵,笔直站立着,堵住了他们的去路。那些士兵分明就是刚刚那些阵亡的皇城禁军。 在毫无表情的脸上一双晶红色的血眸却盯着众人,象盯着食物一般。 这些噬红眼的士兵,都是战场出来的男儿,个个生死好勇好杀,如今成了死灵,没有恐惧,在诡异的笛声响起后,便开始一味地攻击且并不防守,比之前的腐尸死灵杀伤力更甚。 又撕杀了一个时辰后,两方阵营人数差距愈来愈大,随着影卫的牺牲,活人死后既转成死灵。死灵的力量愈来愈强盛,防守愈来愈难。 顾城风右手执剑,紧紧护在贺锦年的身侧,此时,贺锦年的箭已悉数射尽,她从一个死去的影卫手中夺了把短刀,她擅长近身攻击,所以,死灵接近时,她多数采用直接卸了它们的膝盖骨头。 西灵春、陌夏、燕凝霜皆受了伤,尤其是陌夏,伤势不轻,燕凝霜背着她,西灵春死死护着,这时候已无法再顾着贺锦年。 贺锦年知道,此时不过是申时,离明日太阳初生还有七个时辰,如果她们还想不出破阵的方法,根本连两个时辰都难以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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