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窄而陡，昂流小心地下来，试图不让他的书包或他的外衣被扶手上的钉子挂祝他焦
躁不安，他有一千个地方可以去，但他只想去一个特殊的地方。他试图抑
制这种感觉，把它抑制在自己的手中。那楼下大厅地板上的苍白的闪烁的日光，就像十
二月里从云背后偷偷地探出头来的光芒。为了等待神威，他并不急着下
来。他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也不知道星史郎是否参与了……他应该打电话给星史郎吗
？但如果他拨通了穿越岚的结界的电话，岚绝不会原谅他。
这就是楼下小间中的电话不被使用的原因……显而易见的对任何电控设备的怀疑。去年
夏天的灾难后，他们有一种对天龙的不详的预感。就算是给昂流自己打
电话，也要找屋外一处安全的付费电话去打。 从那时起，昂流开始有种想对自己笑的欲
望。“对不起，我去给地龙打个电话……”不，不能这样对岚说。
内心的隐秘带来的疼痛、他无法承认的关系，和他生命中的各一半的所持的紧张的平衡
，构成了他内心的苦痛。在内心的苦痛的触动下，想笑的欲望渐渐褪色
了；就算打电话是可以的，就算不会给天龙带来危险，他仍觉得很难去打这个电话……
而且当然有危险。他不想欺骗自己。作为地龙，七御使会利用任何所拥有
的优势。对于他自己，昂流一点也不害怕……他能够完全地放弃自己，自绝于人手……
但其他人的生命不是他自己的，他也不能够背叛他们他们。他将不得不极
度小心，不要被樱冢星史郎诱惑；他将不得不小心去避免在不必要的时候引起七封印的
注意。 但当确实来到了这一天……当地龙确实与天龙对抗最终不可避免时，他们会……

他那时该怎么做？ 昂流无奈地对自己叹了口气。 作为天龙之一，他深深埋藏的心是--
去爱星史郎
用爱和久远的历史的绳索，和他的心的最独一无二的痛苦，去捆绑那个人〈岚，我不知
道，是否你通过手上的环在看我……〉〈……你能看到他给我的印记
吗？〉昂流心不在焉地把他的书包晃到一边，让自己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脚所站的地方他
开始走下一阶台阶，然后一阶一阶地走下去一阵战栗，他下楼的速度突然
变快了。多年来多少的工作霎时间付诸东流。 ****** 一声低低的呻吟消逝在雷声的混
杂的回声中，穿透了他的心，就像什么东西“落
下了”……一片灰尘组成的云，从那幻灭中升起，随风飘去……--风--昂流蹒跚着抓住
了楼梯的栏杆。他靠着栏杆，直到那阴影穿过他的视线，开始褪色.
他的心为胸中的双翼猛烈的撞击,一只鸟试着将自己带到更宽阔的栖息之地。他的腿在发
抖,紧握着栏杆却没有任何安全的感觉.反抗着这身体上的记忆带来的暴
动，仍然可以体会到那跌落的感觉，结界在脚下崩溃的感觉。他锁住那体验，试图找到
一幅图像来解释它。站在那里,俯视着一小块木制地板,那侵蚀的风的触感
消失了.一切依旧.昏昏沉沉之中他听到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没事吧?""没事."等到他
能筛清那记忆时,他会试着去了解它.但是现在...昂流轻轻地摇头,发
现他已恢复了平静。心情渐渐好转,他使自己安心于现有的平衡....门发出巨大的响声,
昂流地心达到了冰点。他听着.片刻的安静，然后是某人脱鞋的声音,明亮
的熟悉的声音响起,不耐烦的半走半跑的脚步声愈加的切近,到了楼下大厅.神威跃入视线
的一角,低着头，漫不经心的想着什么.他扶住楼梯栏杆的底部，摇晃着
走上楼梯。抬起头...他停在那里,猛的看见昂流。他睁大眼睛,眼里满是惊奇。随后他的
脸变得生动，灿烂的笑着，明亮得足以趋走整个狭窄的楼梯间的阴影。
"昂流!"他叫道. 接着他看到昂流背的包,以及那件他总是带着的衣服。那罕见的笑容在
神威的嘴
角消失。他意识到昂流将再次的离开他们.他凝视昂流的脸,极力否认着这明摆着的事实
,他的视线锁定在一个方向,那紫罗兰色的眼睛变得空虚而荒凉....昂流转
开他的头，向下走了几步."昂流！"尽管这叫声完全的撕裂了他的心,他却并没有回答.他
把手从栏杆上拿开,走近神威，用手臂扶住这位年轻的封印.神威轻轻的
挣扎着。昂流拉着他走下楼梯，使两个人可以站在同一水平线上，而不是在楼梯之间一
上一下的站着。他隐约感觉到岚从身边擦过,走向大厅的尽头。
昂流放开神威，把包仍在地上,然后再次的紧紧抓住男孩的肩。他感到神威的抗拒，忿怒
,失望,他感到的手掌下面绷紧的肌肉...也许让神威厌恶他亦是自己的命
运。省外的表情是封闭的，如那寺庙的大门：对于某人无限的信任几次的被玷污；然后
愈加的认为生活之中的背叛是理所当然的。他害怕神威会推开他逃走，
甚至更糟的，轻易的崩溃...神威会丢失他热情的心，而这，是他的错误.神威将如他一
般的感到空虚....闭上眼睛,他向那伤痛和罪孽深深的鞠躬.他抓住背对着
他的神威,小心的拥抱那另一位天龙."神威,"对那惊愕的男孩清清的耳语,他试着用这不
寻常的切近的距离来使神威，他所爱亦是想见的男孩，不被伤害."神
威....""司狼君.你准备走了么?"阳光倾泻在巨大的窗户上,在年轻的天龙身边投下阴影
。他转向昂流，手抓住那丝制的带流苏的窗帘。浅浅的金色光线洒在他的
脸上，将他包围在金色的光晕之下。 看清他的位置费了一会功夫，在这IMONMYAMA巨大
的房间之中。昂流
近乎病态的等待着。毕竟一点点的拖延不会有任何影响."为什么这样叫我?"神威问道,简
洁而带了防卫的声音.“以前你从未如此。”
昂流困惑的从男孩身上移开视线，望向地板。他还不太肯定是哪里做错了。这几年来他
对于处理他人的事情已相当的迟钝:他一直是盲目的，亦不关心这些事情.
虽然如此,他仍是努力的为自己解释,当他终于明白年轻的天龙"生气"的理由...为什么神
威会注意这些，如此细小之事……"因为当我遇见你时,我仅仅知道你的
姓,"昂流低低的说."现在知道了你的名字,所以偶然地那样叫你...那是很无礼的.""为什
么?"神威轻笑。"每个人都是这样叫的，不是吗？ 代理神之威严的人
狩猎神之威严的人 --不该这样叫么?"昂流没有忽略这些猛烈的字眼之中所带的挖苦之
意。他抬起头来，看到神威猛的放开窗帘，维持着进攻的姿势。
"那是我的名字,"神威啐道。 昂流看不见这年轻封印的脸,但是他能想象它的样子--他惊
奇的发现自己可以
清晰的描绘出那种瞪大了眼睛的愤怒的表情.他再一次的弓下身去,闭上他的眼睛。男孩
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声音变得柔和。他紧紧拉住身边的窗帘，那力量足
以使脆弱的东西破裂：“我开始恨这个名字。” 昂流又一次的行礼. 他知道面对那样的
期待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多年以来,已经知道--扮演着第十三
代的皇家掌门--是一种负担而已.在别人眼里仅是一个名字,或是一个符号...而从未被作
为一个独立的人提起过，而只是，一种客观的存在...."但是,"神威用几
乎听不见声音说道,然而昂流的注意力立即被他收回--"但是...我不介意..."...
如果是你的话."命名与被命名.被一个特别的人，叫一个特殊的名字....他明白这代表什
么.神威背过脸去.背着光,他的瘦瘦的背影伴着脆弱的黑暗.外面,在窗户顶
端,黑暗摆动着它的双翼，像一双鸟儿在屋檐之中寻找栖息之地，然后生长，扩大."神威
,"昂流说.他看见年轻的天龙的微微抬起头。他听到,在寂静的房间中,呼
吸的声音.再次的叫出那名字,小心地,深思过的,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产生了些微的回声:那
很久没有一丝声音的沉寂的心底的轻轻的回应."神威...."然后他走过宽
阔的地板,走到年轻的封印身边.刺眼的光线弱了一些，使他能看清神威的脸。 这只是一
种幻觉--光线并没有变，只是他和神威的位置变了--但是结果，昂
流想,是相同的.他凝视着那紫罗兰色的眼睛，那眼中映出他严肃的面容:忧虑的而又渴求
的眼睛,特别的样子,熟悉的痛....他把一只手放在神威的肩上."并且请
你,"他对神威说,"叫我 昂流 。”

他仍能感到神威的颤栗，不过，这自他们拥抱而始的战栗，现在开始减弱了。放松地呼
了口气，昂流把神威抱得更近，庇护着天龙直到他再次恢复自我控制。神
威也许会尴尬，因为他显露了他的哀伤，而他是如此努力地表现出无畏与强大……尽管
几乎所有的七封印都曾在他最伤心的时候与他为伴，尽管他们都曾目
睹他陷入极端的悲痛，他依然不喜欢表现出任何的脆弱。终究他不喜欢别人看见他哭泣
…… 正是如此，昂流想道，即使他现在没有哭泣——只是轻轻地颤抖，竭力忍住那些
泪水。神威细长的身体绷得笔直，他的手拉着昂流的外衣，既象是要把他拉得更近，又
象是把他推开。头埋在昂流的胸口，神威充满痛苦地吞咽了一声。他的呼
吸打着颤，然后安静下来。 当神威稍稍平静时，昂流放松了他的紧拥。他退后，从神威
的脸上拂起一缕头
发，然后单腿跪下，将年轻人的双手握起。纵然冷漠依然，神威那紫罗兰色的眼睛还是
睁大了些。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姿态，但是昂流觉得无法正视神威……不是
因为自己太高了，而是他现在意识到神威拥有一种足以左右他的确凿无疑的力量，神威
能够使他留下来，如果天龙这样做的话。一种发自内心的守护他的渴
望，混杂了责任及不断增强的把自己看作这里的一员的感觉，站在保护诸如爱与人类幸
福一边的感觉……它是如此强烈。但是对他而言，还有更大的需要，而神
威则还有其他那些伙伴。 而星史郎，他没有。 “神威，”他说，诚挚地凝视着他，“
你已经知道，为什么我必须现在下决心的
理由——在你自己内心深处。”痛苦再次扭曲了少年的脸，他迅速地背过脸去。昂流想
用指间碰触那悲伤的愁容，去试着拂去那些痛楚……不过他只是牢牢抓住
神威的双手，泪水在神威的睫毛处流连，却未曾落下。好久好久神威都没有说话。 “你
会拒绝吗？”最后，昂流轻轻地催促。
“不。”尽管有些哽咽，但话语很坦白。虽然有时他显得顽固地可怕，但这才是神威真
实的本性：一颗宽宏的心，一颗仁爱之心，一颗不仅仅是勇于牺牲的心。
神威将给他自由……这一意识飞向他，和着每一次的呼吸，每一次的心跳，此时此刻，
他凝视神威的脸，发现对于他，代价实在太高昂了。
他摇着神威的手，等待着神威再一次看他。 “我发誓，”然后他说道，尽其所能地庄严
，因为他想尽力回报神威，说出了他
所最愿意给予的约定——“我发誓，我将在末日决战之时回到你身边。” “无论发生什
么，我绝不背弃你。”
这些话几乎未经思考，是他天性的自然闪现，然后，一旦话语出口，承诺许下，就好象
一道曾经坚实的围墙开始崩塌。他能看到……周旋于两个需要间寂静的平
衡，想要首尾兼顾，他突然抓住了那个始终困扰他的难题：对于他，被分成两半的他，
这是最有希望获得的和平，生活在两个世界之间，在那些紧张焦虑中，去
找出他自己的方式来调和两者，随着潮起潮落而进退……透过一个单纯而眩目的视角，
他看清了自己一直的所在以及自己前进的方向，看清了他整个人生的轮廓
和模式。他看到，他看到了为了和解他所能做的，以及不该他去做的，然后他看到了代
价—— 但是在代价之前，却是得到如此大的幸福的机缘。
他能做到吗？他足够强大去如此生活，并且承担后果？他可以感到答案以其充沛的力量
淹没了他……一个简明而坚决的是，反应的力量有些惊人，然而无论怎样
这也是他完整的一部分：一个朦胧流动而又明了的保证，关于他是谁及其未来前景的无
限可能性。他使自己上升至此，又使自己坠落好象他早已落下——只是现
在才引人注目，带着对那个最特别愿望的希望——在放弃的那一刻，他找到了追寻已久
的答案。也许有个地方，一个短暂的宝石般的瞬间，只属于他，与那些冲
突的需要相离，而这便已足够……／足够／，与这个念头相伴的，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如此快乐的感受…… “昂流……？”
慢慢地，他回过神来，不过那个决定依然跟随着他，那种适意而宽旷的飞翔感，也有些
伤感——现在乃至永远，理所当然的感伤——但是不知怎么这只是使他所
感到的幸福愈加甜蜜，并使他所感受到的更清晰，也更亲切。注视着神威，他发现年轻
人的表情出现了些变化，那些许的忧郁被一种奇特的惊异所点亮，“怎么
了，”昂流问道，而神威跳了起来，脸红红的，他看上去十分尴尬。 “没——没什么。
”天龙答道，“只是……我想我从未看见你笑，至少……不象现在这样，一点也不。”

他真得从未真正向神威微笑？昂流思索着，然后迎着天龙的目光，他再一次全身心地微
笑，这一次仅仅是为了神威，因为这也许是……真是令人黯然神伤，在如
此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付出如此微小而轻易的东西，却又是如此有帮助。 他站了起来，
仍然抓着神威的双手。
“你并不孤单，”昂流轻声细语，“你有朋友们，一些非常关心你的朋友——”／那些
愿意为你献身的人，／他几乎加上了这一句，但这些话并不会使神威安
心，“——那些永远不会离去的人，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的过去有所不同，那么我也
会留下……但是我不能，我必须离去。”哀伤飘落在他身上，轻柔地坠
落，如花瓣般柔嫩，如雪花般纤细。他短短地闭上眼，张开，肃然地看着天龙：“我所
必须付出的都属于你，所有的一切除了这个……神威，我只能是我——即
使是为了你，我所爱的你。我很抱歉。” 神威低下头，他的头发坠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昂流可以看见年轻人的嘴紧闭
着，但是——通过紧紧相连的手指他能觉察到那种紧张。“怎么？”他耐心地诱哄着。
天龙没有答腔，他继续说道：“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是在为我悲伤吗？
思索我将去往何方？”俯视着少年低垂的头的顶部，那黑发象平常一样蓬乱无章，随风
摇摆，他轻声道：“你是在为自己而悲伤吧？”神威突然抬起头，那一
瞬间闪现的严厉而负罪的目光认可了话语的真实。而昂流则抱以柔和的微笑。 “你为你
自己伤感是很自然的。”他说，“不必羞愧……因为理所当然人们只能
猜测你所经历过的波折，在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指责你，为了你心中的哀伤与愤怒。至于
为我，你没有什么可伤心的。”天龙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的脸庞，而昂
流回应着他的注视毫不退缩。“即使我确知我将死去，我还是不得不这样做，”他说，
“既然并不如此确定，至少我还可以抱有期望……我真的坚信我会回到你
身边，神威，如果我不是如此确信的话我不会作出承诺。” “但是如果你被杀……！”
“这就是我们每天所面对的事，作为‘七封印’。”昂流耸耸肩，“因为我们的
身份，我们没有一个能绝对安全……但是即使这样，我还是认为我会有所不同……”他
发现自己再次微笑。“我很快乐。我真的不再需要更多。”然后昂流
停顿了一下，回味着最后的几句，琢磨着它会否被误解，会造成怎样的伤害……“神威
，我很抱歉。在所有这一切发生后——你是否认为在这点上我很自私？”

“不。”天龙的答复比他期望的更坚决，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没有丝毫的
迟疑，紫水晶般眼眸中无穷的悲伤和飘浮的阴霾变得不知怎么明亮起来，
似乎有光从那里射出，从中他看不到任何怨怼的阴影。“那时在我的梦中，在我心的底
层——我说你的选择很对，记得吗？所以坦白地说我永远不会责怪你，如
果你说你必须走。”神威吞下了那显而易见的苦痛，继续说道，“如果你必须离去，我
不希望仅仅因为我而使你不快活，仅仅因为我认为你做得不对……因此即
使那是真的，发生于你我之间的并不相同，仍然——我理解，我理解，就是那样……就
是……”神威窄窄的肩膀沉了下去，他再次背过脸，一道银光闪闪的水
线顺着他的脸颊而下，自他隐匿的双眼开始慢慢地划出一条轨迹，然后自由地散落于空
中——那纯净而明亮的光。
“这不公平。”神威喃喃道，这充满痛苦的字句轻声道来，好象一声哭泣。 不是昂流选
择离开他。而仅仅是那个选择的必要性……而更重要的是，在他身边
所发生的那么多悲剧，几乎每一次他都无能为力，他被认为手中掌握着地球的未来，但
是一桩又一桩的事早已被决定，决定于那些设定这运转的法轮的先辈，或
者决定于他自身命运不可思议的变幻。自孩提时代即被告知他的存在是必需的，他对于
世界的未来极其重要，然而尽管如此，他的力量却无用武之地。当他要拯
救他身边的人时，他却是如此的无助……这便是神威愤怒的泉源，也是他痛苦的泉源。
昂流将一只手从神威的掌握中抽出，他用手指抚摩着男孩湿漉漉的脸颊，而神威
顺着这触摸缓缓地转动着脸庞。“不，”昂流轻轻地说，几乎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话，
他全部的注意力投注于神威的苦痛之中。天龙就象昂流曾目睹的那样不设
防而易受伤，甚至是他心灵的最深处。“不，根本就没有公平，不是吗……在这个世界
上没有什么是公平的，而这就是法则。并且，我们继续生存下去。”昂流
看着神威苍白的脸，看着那双眼睛，那双只要不闭上，便如绚烂晚霞般生动与变化莫测
的眼睛。“我们去爱，即使明白爱已终结，明白我们所爱的人某一天会死
去，”他说，“我们依然寻觅爱与幸福，每天如此直到我们的生命终结。” “那就是我
们人类所拥有的最美好的东西……爱与希望的能力，不顾一切地去
爱，去期望。尽管我们是如此弱小而容易畏惧，但是正因为这我们才能够生活下去。”
不知从何方那飘渺的欣喜再一次飘回，清澈的丝一般的浪花温柔地包围着他心灵
的岸滩，使他微笑……然后，当这一感觉再次消退时，昂流开始不安。他猛得回到现实
，为他所做过的局促起来，他并不习惯说这么多，而且肯定他说了不少错
话——当然这便是为什么神威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回应的原因……昂流尴尬地垂下眼帘
，他放开了一直紧紧相握的手。
“我的……我的姐姐会说我是个失败主义者。”他赧然地说道，试图为自己解释，“她
过去总是说我想得太少。神威，依靠你的力量也许你能创造出一个没有
任何不公的世界。我想……我想我乐于看到那个世界，有朝一日。” “不过无论如何，
无论最后会发生什么……依然，我对你将做的一切有信心。”
令人窘迫的沉默在大厅蔓延，昂流环顾四周试着找一个可以引开注意的话题，最后发现
了搁在地板上的两个口袋。“我该走了，”他嘟囔着，“我必须——”当
他转过身时，神威用手拉住他，昂流吃惊地朝后望向天龙；他见到神威抬起头，双眼映
着光，那来自于强烈情感的绚烂的光……
“你／会／回来。”神威如此断言，带着强烈的野性，以一种使昂流震惊的力量一下子
燃烧起来。“你会的——因为我从未怀疑过你。因此如果你的愿望如此，
那么我也是。”接着，没有任何的征兆，他笑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灿烂笑容，然而也同
样的凶猛。“如果你不，”他严肃地许诺，不过一种近乎笑容的神色也从
话语中掠过，“我会跟从你，否则就下地狱！”这就是神威向他展现的单纯的立场，那
一道昂流曾瞥见过的火光——那沉淀于天龙心灵的最底层的如梦似幻的光
芒。这就是神威，全部的完整的神威：勇气，悲伤和忠诚的奇怪组合，并混杂着一颗敏
感，强硬而又顽固的少年之心。神威的笑容在他的面前摇曳，象一颗新星
照亮了整个门厅，而昂流发现自己也不自禁地回以笑容。 突然间神威冲向了昂流，手钩
住昂流的脖子，“我相信，”他在昂流的耳边低
语，半是断言，半是卤莽的要求，“你，不要，死……”神威的气息停在了最后的那几
个字，突然爆发出一阵痛苦的抽泣，正如适才的微笑那样全心全意。昂流
低声回应：“不……” “我想我不敢这么做，神威……” 埋首于神威蓬乱的黑发，昂
流在无助的微笑中，把哭泣的男孩搂紧——他现在真
的在哭，泪水不可抑制地喷涌而出。神威的哭泣并不是歇斯底里的感触，而可能是他需
要这一发泄。他忍耐了这么久，如此艰难地试图不表现出关切……他抗争
着，不让其他的封印进入他的世界，似乎在这所有的日子里他都害怕去爱他们与被他们
所爱，害怕再一次失去，或者害怕敞开心扉会使他远离那个他如此挂念的
人……拼命害怕付出，或者害怕放手。 （但是神威，毕竟你还是非常勇敢，勇于去爱，
勇于去痛。） （你有一颗善良的心……一颗完全属于人类的心。） （我很高兴。）
（即使作为“为神立威的人”，“狩猎神之威权的人”……一个必须决定人类命运的人
。） （最终，整件事与“力量”无关，无论如何）
过了好一会，神威大力吸着气，然后退后以擦拭自己的脸。昂流让他离去。他们对视着
彼此的眼睛，然后神威再次笑起来，他向昂流点着头，但什么也没说，已
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所以昂流简单而直接地回应了一眼，转过身，捡起他的包，把一
个搭在肩头——就在这时他发现两个封印正等在大厅的尽头，就在门厅
的另一边，尽管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似乎是听到了他与神威之间全部的对话，昂
流有些尴尬地慢慢地走过去，神威跟在后面。当他走近他们时他微微地欠
了欠身。靠在墙上的岚抬头看着他，她黑色的眼眸不同寻常地明亮。空汰的神色也有些
特别，不过嘴边依然挂着昂流与神威所熟悉的那种笑意。他紧挨着岚，一
只手臂撑在墙上，这样巫女就能靠在他的臂弯，而岚似乎并没有留意。 “好吧，你为自
己操心地够多了，”空汰教诲道，一边向昂流摇晃着食指，还加
上一个向着老天方向充满苦痛的吁求：“（这家伙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不要忘
了”，修士禁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因为你不回来，就会错过快乐之日！”
昂流惊谔于这冲口而出的话，“快乐之日？” “是的！我的那个为期不远的婚礼，与…
…／噢！／”
“啊，”昂流说，而修士矮身躲过了位置极佳的一击，“／那个／快乐之日……我明白
了。” 从倒地的空汰那儿转过身，岚向昂流投以深深惊诧的目光。“皇先生，请不要迎

合他！”她强调着，同时试图无视修士在脚下痛苦的扭动，悲叹着什么关于爱的苦痛。
“你只会使他变得更糟。”
“不，”空汰轻轻地打断她，“这不可能，我已是无可救药。除了，小姐，我所想要的
只是这样看着你。”岚瞪着他，嘴角抽动着，看来很想再给他一下。但是
她显然改变了主意，最后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哦，你们有完没完！”神威插
嘴道，他的手臂交叠在胸前，昂流惊奇地瞥了少
年人一眼，不知怎么他觉得那个讥讽有些特别，也许因为他看到了太多伤心时的神威…
…如今他意识到，尖刻也是神威的一部分。“老是重复同样的把戏……看
你们两个纠缠的方式，人们会以为你们／已经／成婚。不要再闹了！”被这一轮新的攻
击震住了的岚眼光从神威转到修士，又转回来，留意到她显而易见的迷
茫，昂流发现自己正竭力忍住不笑出来。如果他也加入揶揄的行列，岚会伤心的…… 他
只是抽了抽鼻子。
空汰坐了起来，正向上用充满梦幻的目光看着巫女，注意到这一神情的岚怒目回视，“
想也别想。”她警告道，语调冰冷地与门外的冰雪相仿。
“为什么不？”神威淘气地插了进来，一种恶作剧的，明显是抬杠的笑容浮上了他的脸
，“你不见得毫无兴趣吧……况且上星期我在楼上听见的不正是你吗？”
十指交叉在一起，他用令人吃惊的假声颤着音道，“哦，空汰！”岚用惊恐的眼神盯着
神威，拼命地摇着头。
“那绝对不是我！”她坚持道，音调提到极点，“这是火炼，在开玩笑。” “当然是你
。”神威得意地叽咕着。 “是火炼！”
“哦，空汰！”神威毫无顾忌地大声叫嚷，“哦……空汰！——哇！”当岚向他逼去的
时候，那位天龙假意害怕地向后跳了一大步，开始逃跑，逃下了楼梯。有
好一会似乎巫女打算去追，但是空汰拦住她，使她停了下来。 “小姐，好好想想。”无
视她脸上的神态，修士喜形于色地说道，“只要你同意
的话，你就能使我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啊！／” “你看，”昂流道，向下看着沮
丧的空汰，“也许世界末日尽快到来是件好事，我想你不会留有太多的‘幸福’。”
“哇！”空汰坐起来，他们两人目送岚沿着走廊退去，消失在楼上。昂流真希望神威那
时能通情达理地悄悄离去。
“好呀！那可真令人吃惊，”空汰愉快地说，“神威消沉了这么久，我想我快忘了他平
常的活生生的模样了……当然，他做得有些过火。另外，我也真的希望他
的脾气不会回来——我可不想再被夹在当中，被他们两个一起眼巴巴地看着。特别是当
／她／已经对我气疯了的时候！”
“唔。”昂流含混地回应了一下。“空汰君，你为什么那样做？” “我的朋友，你只是
没有看清更大的图景。”空汰的眼中闪着光，那是昂流曾无
数次见过的。他盘起双腿，把手显眼地放在膝头。“总是这样开始：只要你看过卡通片
的话，你就会了解那些女孩子最初无法忍受的家伙最后总会与她一起有快
乐的结局。另外，”空汰把拳击入手掌，“困难越大，阻碍越大，最后的感情越深！啊
哈哈！”他突然停下大笑起来，用手指若有所思地轻击着脸颊：“虽然是
这样按部就班地发展，但是，也有可能，最后我不会再有那样的激情，唔——”闭上眼
睛，空汰对自己严肃地点了点头，“这是一个问题……” 默然地，昂流叹了口气。
昂流从他身后带上了前门，在又一次祈祷幸运后，空汰上楼去向岚道歉；正如他表明的
，“这样到处被取笑，特别是被神威，那个据我们所知毫无幽默感的人，
如果她哭得话……我不会原谅自己。”昂流思忖着岚不象是真的会哭，无论她的感情受
到何种伤害，另外，似乎她的怒气超过了其所受的冒犯——不过当然，他
不可能知道她的内心。他确实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为什么空
汰那样做……真实的原因超越了修士最多半心半
意的回答，这是他们每个人所需要的，包括岚自己，空汰所提供的娱悦，通过大笑或发
泄怒气，从紧张中放松，这便是修士给他们每个人的礼物，如果不是这样
的话，七封印早就分崩离析了。 昂流偷偷笑着，希望岚最终会原谅他，她通常象是……
或至少是会忘记，直到下一次。
当他转身并沿着铲就的小路走向大门时，昂流在阳光之下眨着眼，一念即生，一念即灭
，艰难的陈说已经完成。苍轨正从事他的辅导工作，不会在日落前回来，
火炼不用说更在他之后。而猫依……他甚至不确定这个下午她会在那里，这个少年人这
些日子老是出去：与犬鬼一起侦察，她这样说。虽然这样，他还是不自禁
地为她担心……不过他并不真得需要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回来，因为空汰，岚，神威会
告诉他们应知的一切。他已完成了，他已偿还了他的债务，而未来在他面
前敞开。在这一时刻，至少，他达到了那个脆弱的平衡…… 他已为自己找到了一种他可
以生活的方式。
（那个选择……它根本不是我曾想象的那样，非此即彼……以那种方式思考，好象什么
东西从外面逼迫着我，这是一个决定，对于我之为我而言没有意义的决
定。我知道我必须回答它，但是我不能由内心感受到它的“为什么”……我根本无从理
解。但最后，我所选择的是去爱，只是去爱，并接受我的所爱。去感受相
偎相依的渴望……我的欲望……我的一个希望……） （这全属于我） 雪花纷飞，自薄
而晶亮的幔幕中越过道路，随风四散，当昂流走过时，它们在他
的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而通过坦诚面对一切，面对那个我——无须恐惧或猜疑
，而只是成为一个爱着的人——答案，已经明确，立场，已经决定。）
（因为我爱，我是天龙。因为我关心“其他人”，我不可能走另外一条路。） 他把手放
在了门闩上。 （而在“其他人”之上，还有你……）
（星史郎君，如果人类毁灭了，那你也会死去。而且你绝不会知晓……你甚至不会发现
你所追寻的究竟是什么。你或许还未意识到那是什么……）
（因此，为了爱你，我必须与你对抗，通过使我再一次能够爱。） （……同时，你使我
能够离去。）
昂流发现他停了下来，凝视着路口侧面飘浮中的小小的雪珠。现在他抖擞精神，推向古
老的大门，在考究的门闩上花了写工夫。尽管戴着手套的手指有些笨拙，
最后他还是打开了门，他跨步而出，进入人行道，同时将身后的门又一次推起，并牢牢
地锁上。转过身，他望向窄窄的街道尽头。此时没有汽车或徒步者，他所
见的只是沿路那一排苍白的墙——那些墙，比邻而建，形态各异，不过无一例外地为积
雪所覆盖。墙之上耸立着第二层楼以及房屋的屋顶，而屋顶之上的，便是
清纯而透明的冬日的蓝天。 昂流再一次微笑。 （我猜那也是它的一部分：我们的未来
，那些发生于我们的事，都植根于我们是
谁以及我们做了些什么。我们的未来正象那样发展，每一次花朵的绽放，全由每一次的
行动与每一次心灵的感悟而来。我们自身的命运——最终，它们并不是被
随意地决定，或者受制于外力，或者甚至被束缚于星辰。） （我们的命运根植于我们的
天性，而那是我们无从逃避的东西。） 将脸抬向蓝色的拱形天空，昂流的笑容扩大了。

（所以我无须恐惧将至的末日，相反……我接受它。那是我从未找到的自由。在放弃中
，在放弃战斗中，我最终自由了。）
（我不畏惧。） （我很快乐。） （并且，我自由了……） 从大门处转身，昂流开始沿
着人行道前行，这时他将手臂大大地展开，冲动地一
挥，好象要拥抱天空，白雪以及所有那些寂静的房屋。他感受到帆布袋在他的肩头摇晃
，感受到他的心灵正在快乐地翱翔……
（直到最终之日，星史郎君……） （我回家了，我终于回家了……） （去找你。） *
*************************

风再次刮起，而那些巨大的、滚动的尘云，刚才还在庙街的上空翻腾，而如今正在愈加
迅速地消退，变弱变平，而横梁，石柱，与粗砺的外墙的构架则忽明忽暗
地渐次出现。首先只是黑黑的，参差不齐的轮廓，在离散的暮霭中朦胧显现；然后V形线
的尖顶脱颖而出，直指天空；接着，当尘云逐渐平复，只剩下明亮的
碎片离散地悬浮于半空，又出现了一片由碎木与碎石堆成的小丘陵，就在刚才，那里还
矗立着一间古老的神祠。尽管建筑物倒塌时发出了巨响，然而街道上依然
空无一人，城市好象屏住了气息。没有一个住在附近的人走出家门张望一下这个小小的
灾难。 也没有一个人过来，估价一下损失，或者发出几声悲叹。
不过，在附近屋顶的顶端，有一个人正站在那里，悠然地保持着平衡。他的手臂随意地
交叠在胸口，风吹拂着他黑色外套的下摆，将挂落到前额的黑发掀起一阵
阵波浪；泛着光的太阳镜随便地在手中晃来晃去，一丝极微弱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他
俯看着新近造就的废墟——当他注目于消散的尘云时，既未留意旋舞的尘
埃，也未留意它们的散落，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关注着远方的某处…… ……关注着远方的
某个人。 当尘云消散时，星史郎看着闪亮的意象在其中心归于无形，同时松开用以观察
远
处的最后一点念力，让它们也消失无踪。他合上眼，简短地考虑了一下他刚才所见情景
可能的寓意，分析着它的意义。 昂流似乎显得不同寻常地高兴，他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远方警车的汽笛声迫近了；一定是当地的某人鼓起勇气招来了救护队，星史郎的眼睛猛
得张开，他戴上太阳镜，转身，轻松地跃过分隔在他与另一间房子间的缺
口，刹那间地掠过，错觉中仿佛蓝天是他的披肩。他是否被发现并没什么关系——这些
人不可能对他做什么——但是他有他坚守的准则。 他在那里逗留了一会，再一次跳开。

看着昂流象那样跨出大门，观察到那短短的闪亮的笑容，那属于昔日昔地，属于另一个
人的笑容……有些意料之外的小麻烦，当然，可能并没有什么值得关心的
原由。事实上，他也许应该再次确信昂流很高兴回来。显然昂流搬来和他同住的愿望是
真诚的，就是这样。
星史郎停在一个位于街角的商店的顶上，离他刚才呆过的地方隔开了好几栋房子。迷惑
中，他思索着他们之间不可思议的情势——思考着将来会怎样，与另一
个阴阳师一起生活，让他一直在身边，白天与黑夜……这似乎是一个有趣的挑战，星史
郎想着，同时他笑了。 但是首先，在迎接挑战之前，他还有些事要做。
他打算去找一间可以吸烟并享用咖啡的咖啡屋，说不定还有好吃的面点，或者炸面圈。
他还要悠闲地拿份报纸看看。没有必要特别着急；事实上，他宁愿等昂流
整理好一切后再回去。 一旦做了决定，下午剩余的时光显得很诱人。 星史郎短短地扫
向肩后，远方，他隐隐瞥见他工作的残迹。紧急灯在建筑物的墙
上与屋顶上闪烁，而他可以看到那一排房子中内部的结界破裂了。 通向未来的又一步，
星史郎思忖着。 他笑了。**************************
整理包裹的工作进行得既快又顺利。星史郎一定已为他在壁橱与抽屉中清出了位置——
那里有着充足的空间，所有的东西都被细心地安排过，昂流很容易找到地
方来放置他极少的衣物……虽然这很奇怪，也有点尴尬，把自己的衣服与别人的放在一
起，看起来彼此紧挨着，他的和星史郎的——
昂流一边想着，一边结束了手头的工作，紧紧地关上抽屉。 现在只剩下他临时放在镜台
上的墨盒，当然，还有帆布袋。把袋子扎在一起，昂
流发现壁橱顶端的架子上有一处空地，这对于他有点／太／高了，他不得不跳起来把袋
子推送到了里面。从壁橱处转过身，他突然看见星史郎正斜倚在门框上，似乎又是从天
而降。
他当即停了下来——对于这个未期的存在除了吃惊之外没法做任何事。他也试图控制住
狂乱的心跳，但并不怎么成功，他是如此彻底的震惊，他甚至未听到星史
郎进来……但是并不仅仅如此，好象他的理智从他身上四散而去，他的意志力随风而逝
……好象他是处于鹰隼逼视之下的一个孱弱的小生灵，为那翼影的光辉压
制在草地上，动弹不得…… 以前也是一样，他现在意识到，在他们共度的那一年中，他
已品尝过这一感觉很多，很多次…… 每一次当他们靠近时，这种感觉便会袭来。
星史郎起身，开始向他走来，在一步步接近中，昂流试着呼吸，用缓慢的，平稳的气息
来对抗那种惊慌失措地想逃的冲动，这起了点作用，一点点。但是依然他
觉得他好象还是那个男孩，无助地围困在星史郎的和蔼可亲中，所有那些过去的惊叹与
忧惧都向他袭来，威胁着使他难以思考。敏锐地意识到自己，意识到星史
郎，他在沉寂中摸索着，那些他早先所感受到的清晰与实在的东西……而当他挣扎时，
星史郎走到了镜台前，斜靠在那里，手随意地搁在上面，他用一种极其冷
静的表情注视着昂流，无论怎样努力，昂流都无法把脸转开。 “那么，”星史郎说，“
你已整理好了，昂流老弟？” “是——是的。”
星史郎的视线短短地从他身上滑过，昂流捕捉到了一瞬间的漠然，如此的短暂以至于几
乎觉察不到，而他猜测星史郎肯定已发现了：他的法衣的幽暗的白色光
芒，可以从打开的壁橱中清晰地看见，他的心悬荡在半空，然后星史郎再一次注视他，
亲切地笑着，“没有问题吧？”星史郎问。 “不……” “那很好。”
短短的，有些尴尬的沉默降临在他俩之间，它缓慢地延伸，而昂流不知该说什么去打破
它……不知道他／可以／说什么，依然无助而又神魂颠倒地凝视星史郎，
他发现那人的视线不安分地回到了壁橱，回到了镜台的顶端，而最后停在了墨盒上。星
史郎懒洋洋地伸出手，似乎心不在焉，手指则沿着盒子的边移动。当他开
始打开盖子时，狼狈，烦闷，以及眼瞅着星史郎越过界限好象自己并不在场，这一切的
压力突然之间爆发出来，昂流跨步走到镜台前，啪地一声把手径直按在了盒盖上。
／“星史郎君！”／ ——从镜台那里，星史郎呆视着他，十分震惊。他确实被这突发事
件所震惊，然后那双不对称的眼睛扩大了，笑盈盈的，自负的面具上出现了裂痕——
在那一刻，世界都为昂流而再次凝结。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屏住呼吸，他看着星史
郎迅速地做着调整，把手从墨盒上移开，脸庞再次浮起千
篇一律的笑容，但是那些都不重要。相反，他望入星史郎的双眼就象一个人在沉思中凝
神于香气中的烟雾，完全了解那儿有什么，那是什么……右眼呈单调的牛
奶色，如一颗失去光泽的猫眼石，而另一只眼睛，当星史郎再次前倾时，映着午后的阳
光的斜射，成为火焰的中心，那琥珀色的棕褐眼眸被阳光镀上了一层金黄……
（我将完全放弃自己，我将把自己献祭于你……，）昂流想道。 （我不应该这样。）
然后昂流向星史郎微笑，而那个男人的前额皱了起来，几乎称得上是皱眉蹙额，
接着他控制住自己，立刻回复了充满幽默感的神情：“对不起，昂流老弟，”他道歉道
——并不是真的道歉，当然，但是这无关紧要。相反，在极短暂的瞬间，
昂流看到——那个人在那里，就在甜蜜的，公式化的面具之后。这就是他所要去发掘的
，一次又一次。去给予星史郎或许那个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也去回应他自己的愿望，他必须突破那张面具。 他甚至认为他发现了这样做的方法。
昂流放开了墨盒，对于他所认识到的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心，最终他已能够在星史
郎面前放松，排除了那时时刻刻的恐惧……然后记起他所计划的另一些事，他解下了他
的ＢＰ机，把它放在了镜台上墨盒边。他注意到星史郎对这一设备充满冷
淡的飞快的一瞥。很快这一神情又被另一个笑容掩饰起来。“好吧，”星史郎沉思着，
“你仍然带着那个“口袋闹钟”，我很惊讶。虽然皇家始终崇拜科技，但
是依然，就各方面而言……“星史郎停了下来，而昂流点着头，理解他的意思。

“这不是用我的名字登记的。“ “啊，那么你那些有权势的朋友一定已做好了安排。
”昂流惊奇地向上看，而星
史郎笑容可掬。“我知道她犯了错，给了你们警方记录……山川君，不是吗——你的老
朋友，那个侦探？”
昂流张口结舌地呆视着星史郎，无从理解他怎样能记住那些别人以为早该忘记的东西，
或者在电光火石间把所有的片段缀成整体。踌躇着，昂流再一次点头，
“是，”他说，然后看到星史郎眼中短暂而明亮的快乐的光芒：一个胜利的微笑，因为
说中而心满意足的标志。这使昂流少许有些不快，但同时也感到有趣。
他稍稍埋下脑袋，掩饰着自己的笑容。 “那么，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星史郎问。 手
指拨弄着自己的圆翻领，昂流有些心不在焉，“我想洗个淋浴并换身衣服，”
他说，这样做会感觉舒服些，他已穿着这套衣服进进出出好些日子……他可不想当星史
郎的手从后面环绕着他，紧紧拥抱他时穿着这个。
“淋浴是个好主意！”星史郎大声宣布，将身子向昂流凑去，他低声道，暖洋洋的气息
灌进了昂流的耳中，“你会为我搓背吗？”
“呃——！那——那个——”昂流结结巴巴，完全被惊呆了。星史郎朗声大笑，然后，
简短地抱紧了一下，他松开昂流，“我只是说着玩，”他说时昂流快速地转过身看着他
。
“昂流老弟，今晚你想吃什么？” “晚——晚饭？唔，不，不知道。……无论你做什么
都可以。” “O
K！我会做些特别的来庆祝我们同居的第一晚。”星史郎说着，向门口走去。然后转过头
——停下来，查看着他的肩头，他的右手倚在门框上：“在你淋浴的
时候，”他说道，加上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保证不会偷看。”说着，星史郎得
意地哼着小调消失在另一间房中。很快传来了碗橱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昂流注视着那个人消失在过道，然后，他眨了眨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眨了下眼。 （
星史郎君，你没有给我机会来回答你），昂流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了一丝疑虑的
微笑，（因为或许……我本该说的……） （……“是吗”？） 昂流再一次眩晕。双肘
支着在镜台，他把双手紧捂在嘴上，而他的脸颊因突如其
来的热力燃烧起来。一起淋浴——真得在一起，不象陌生人在旅途中分享房间的浴室或
共用一个浴盆，某种程度上星史郎的语调与体态向他揭示了这一切—— 人们那样／做／
吗？
垂下脑袋，使自己从尴尬以及伴随这一想法的狂野而莫明的欣喜中恢复过来，还有那么
多事是他所不知的，甚至是他从未留意过的……对这类事他极端无知，他
现在意识到，连一个普通人也不如．但是他可以学……而且说不定，在某一天，他真的
会使星史郎吃惊。 考虑到这个，一个小小的惊奇也许会有帮助……
昂流的视线再次回到墨盒，他轻轻地把手放在丝一般的精木上，回想起星史郎眼中被震
惊的警觉，回想起星史郎从镜台那儿望着他时那真实无伪的瞬间——真的
注视着他，而且无意中也让他窥见了星史郎的内心——昂流微笑着，他已知道这不会轻
而易举，但是就是现在，凝视着墨盒，他仍然沉浸在完全的，无尽的喜悦
中，希望在他心中坚定地闪耀。 一个人必须从某地开始，他想。然后另一个主意接踵而
至，那一刻他的笑容扩大了。
过了一会，昂流进入了浴室。 ************************** 一切准备就绪，壶正安静
地在炉子上徐徐沸腾。而现在星史郎正站在卧室中，侧
耳聆听。穿过浴室大门他可以听到莲蓬那轻微的咝咝啪啪的响声，间或传来的水花四溅
的声音则使他确知昂流在那儿，但是除此以外便没有了其他的声响。显
然，即使在淋浴时，昂流也不歌唱。 感到有些不安，星史郎踱到了壁橱前，轻轻打开门
。他碰到了昂流法衣的平整而
笔挺的面料，抚弄着它，他感到那种熟悉的特质，某种他在许多年之后仍记忆犹新的东
西。提起一只袖子贴在脸上，他小心地用脸颊擦拭着，长袍上传来含糊的
香气，甚至还有更含混的药草味，它们一定分布在长袍的某些地方。气味有点像昂流，
但是并不强烈，他可能并不常穿它。
星史郎让袖子掉下，他小心翼翼地摆弄着让长袍在其他衣物间显得平整；确信那里没有
被动过的痕迹后，他关上门，转过身，他的眼光落在昂流放置于镜台顶端
的盒子上。立刻他想知道那里会有什么昂流不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星史郎耸起耳朵，从
浴室传来的声音继续着，没有减弱，他走到盒子前，仔细地
端详着。那里没有他可觉察到的魔法禁制或者符咒，也没有用以发出警示，向昂流报告
他的意图的漂浮的魔法念力。星史郎把食指小心地放在盖子上，去感受任何咒语的存在
。
什么也没有。 最后一次把手放在盒子上，星史郎打开了它，向里看。他笑了。显然这是
昂流的墨盒，那里有墨水，砚台与毛笔，以及一堆排放整齐的昂流用来书写护符的仪式

用纸笺。星史郎自己也有一个，在幻象的伪装下藏在了厨房的抽屉里。昂流不想让星史
郎接触其魔法用具，这并不使人惊讶。皇家始终过分关切外部“效应”。

（既然这样，昂流，你还是太轻信了，把这些东西随随便便放在外面。） 书写材料都
放在一个托盘上，星史郎把它拿开，好奇地想看看下面是什么，他吃
惊地发现了一张昂流昔日的书法，修饰着做作可笑的花押字“S.S.”，丝纸已有些变黄
，褶痕则深深地变皱；它好像已被收藏了很久很久。
星史郎拿起这张书法，一件小小的东西几乎跌了出来，在它掉下并咔嗒落在镜台上之前
，他在衣服上抓住了它。他发现，共有两件东西卷在书法纸中，又花了些
时间聆听，以魔法感试探着，留神不被发觉，然后星史郎在手中轻轻地摇动起那两件东
西。鱼……它们是一对双身鱼的耳环，亮丽的红色与粉红色。无疑这是北
都的——事实上，回想起来，星史郎几乎可以记起她戴过它们，或至少是与之相像的一
对，他疑虑着为什么昂流从他姐姐那些奇怪的饰品中选择保存这对耳
环……它们可能有的含义，既然他把它们保留下来作为对她的记念。 这是个非常微不足
道的谜团……但是它依然困扰他去探知。
重新把耳环包起来，他小心地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再一次凝视盒子。那里有一把白色的
折扇，一副古旧的手套——昂流还是男孩时曾戴过的许多副中的一副——
而在它们之间是一张小小的纸片。不，是张照片，星史郎确定，一张被对折成两半的照
片。不知为什么照片被沿着折痕撕成两半，然后又煞费苦心地粘在了一
起。星史郎拿起照片，把它打开。 他马上记了起来。 照片上他站在北都旁边，是在兽
医诊所外的人行道。那是北都得到新相机的第一
天，而她便缠着昂流做她的摄影师——并不是个太令人困扰的要求，因为昂流更喜欢呆
在照相机的镜头之后而不是前面。在照片上，北都身向前倾，当她向摄影
者致意时，情感之光在她的眼中闪动。星史郎，站在她后面，稍靠右，正在微笑，不过
镜片的反光藏起了他的眼眸，那时正是春天，起着风：他的白色的实验
服被吹向一边，头发在脸上猎猎作响，而北都则用手紧紧抓住裙摆。裂口正沿着照片的
中央，在他们之间。
曾有关于这些照片的一整本照相簿，北都带到诊所给他看过。然而，不久之后，照相簿
发生了意外，当一个人是魔法师时，让人拍下照片是件危险的事……这些
事会被用来对付他，通过符咒。 但是，他未曾料到，还有这张照片幸存了下来。 星史
郎盯着这张相片。好多年前，有这么一次，当他晚上醒来时，捕捉到一道从
远方传来的目光，马上，它便如鬼魅般消失了。他一直醒着呆到天亮，倾听着，观察着
，在他的四周用魔法感受着，试着去确定谁能够穿越他精心布置的藩篱来
观察他。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发现……而那转瞬即逝的接触没有再出现。有段日子他特
别谨慎——比平日更勤勉地掩盖自己的行踪，并且还实行了离开日本的计
划，仅在那次邂逅后几天便离开了本国——不过许多日子过去后，并没有发生进一步事
件，他便渐渐淡忘了那事，最后开始相信那次接触并没有什么意图，也许
是某个梦见或不安分的小精灵，从旁路过……但是那真的是昂流在观察他吗？那么多年
以前？ 昂流曾与他如此接近，而他毫无察觉。
心潮起伏，星史郎重新折起照片，他把它放回原位，并发现盒底还有件东西。取出手套
和折扇，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四方形的纸片，拾起来，上面是一个单
字，用汉字写着／希望／。 希望？无法理解，星史郎翻过纸片，他读着背后的文字：
／你好，星史郎君。／
星史郎长久地，仔细地审视着这张纸，然后他意识到沐浴的声音停了下来，他迅速地把
所有的东西放回盒子，同时小心地使每一样东西归回原位。合上盒子，星
史郎退回厨房，在那儿他专心地听着阴阳师离开浴室，开始穿衣服。至少没有意料外的
声响。 搅动着罐子，星史郎尝了尝味道，他无意中加多了香料。不过，他始终在估量他

的发现，他思索着那些事可能的含义……他并不真地确定它们的意义，他意识到，但是
他确信一件事。 他必须比自己设想地更小心。 ＿＿＿＿＿＿＿
呃，这次作家手记没什么要说的……除了说明一下那个山川侦探是出自《东京巴比伦》
的第一部 OVA。我想当然地认为那时星史郎说侦探会没事时说的是实话。 附注：
由于《东京巴比伦》那张碟片一去不复返，因此“山川”这个名字是根据音译还原为日
文，再翻译的，不知是否正确，如果有哪位确知其名的话，还请更正。
星史郎靠着枕头躺在床上看书。（我不确定是否可以这样说），他对自己的工作是很负
责的，阅读的目的之一就是收集一些对他有用的信息，一些关于使术者的
能力有所提高的文章。但今晚，是否因为很多认真的作者在这世界上消失了，也许是因
为他没怎么注意，他并未发现多少对他有益的文章。他也许应该放弃读书去休息了。
如果不是他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的话，他的阅读应该很顺利。他一方面在看一篇关于宇宙
的文章，另一部分注意力则留在了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的身上。
昂流显然一直没有睡，虽然他绿色的眼睛是闭着的。过了一会儿，这双绿色的眼睛睁开
了。默默看着星史郎。当星史郎偶尔回头望他一眼时，昂流露出了羞涩的
笑容。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念头，那就是看着星史郎。似乎昂流已经完
全忘记了他们之间的紧迫的气息…… 星史郎很奇怪：是否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容易遗忘…
…
这时，似乎是为了回应星史郎的这个想法，昂流握住了他的手，星史郎没有吃惊，因为
他一直都清楚的了解昂流的动作，同时他也十分期盼昂流这样的手势，
他控制着本能的反应，有些怀疑的看看昂流，然后当昂流把手环绕着他时，星史郎带着
平静、深思熟虑的笑容轻轻移动手指抚弄弄着他的手。这是对昂流的一个
回应，并且他需要在接触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进行这样的接触不是很糟。事实上，有些
事情他们做得更好。的确，星史郎应该
为自己的热情而感到骄傲，为了他扮演一个专心的情人的角色的技巧。昂流也一样，他
似乎完全忘记了前几次的冲突。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他如同
对过去没有任何回忆，也忘记了他们的将来，他们在世界末日到来之际的无法回避的命
运。相反，他是这样的温顺、被动。与星史郎和谐的分享同一间公寓同一
张床。一切都如此的家庭化…… 放开昂流的手，星史郎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他把杂志
倾斜的拿在灯下看着。和
昂流同居的经历是十分愉快的，……如果没有随时都必须保持着的警惕……如果他只是
一个普通的人……星史郎意识到这只是一种天真的愿望，昂流不是一个普
通的人，这正是他们的不幸。而星史郎自己也不会笨到忘记一切。为此，他时常会对整
件事情产生怀疑。
星史郎看到了这页书的末尾，叹了口气又翻开了下一页。很快，他的困绕就会出现了。
如果昂流继续如往常一样的举动……现在昂流的健康已经完全恢复了，如
果在最后的几个夜晚他有任何行动的话，三至四小时的睡眠对星史郎来说就将意味着死
亡。他不能确定昂流的想法，几天来，昂流每晚都要起来徘徊一阵，这
时，星史郎就不得不保持着警惕。昨晚在黑暗中，他一直追逐着昂流发出的每一声轻微
的响动，他很好奇，昂流到底在另一间屋子里做什么！……这样的事情已
经成为一种干扰。星史郎是不愿让它再继续的…… 昂流移到他的旁边，离星史郎很近。
他的手滑到星史郎的腿上，这是一种羞怯的
抚摸，星史郎看着他，带着一半的关注和一半严肃的、不以为然的的表情。似乎昂流没
有被他允许这样做。但昂流显然觉得这样是正确的，并且更加靠近的偎依
在他身旁。星史郎有些无可奈何、自嘲的笑了笑……也许应该有这样一个小动物陪着：
一个安静的、驯服的小动物，为了获得关心而轻轻的呜呜叫着，而不会为
了自我满足硬要靠近他…… 星史郎一面捉摸着昂流，一面接着继续他的阅读。 也许是
解决事情的时候了。虽然对昂流来说是星史郎仍这样难懂，但昂流对他的
才干倾倒，而且知道他要找寻的是什么。不过魔力是一个微妙的力量，并且会出现反复
无常的逆风，星史郎不愿把它用在这样一个不确定情形下。他得清楚的知
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治疗书的经历后，他比平时更加注意这一点。眼前的情形摇摆不定
，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发展。
过了一会儿，他把思路拉回到文章上，转回阅读最后一段。他发现了哪个与众不同的灰
色论调：被损坏的是地球的重大城市外壳。但是Pleiadia兄弟可以创
造一个精神上的领袖来代替这些被破坏的城市，这是叫做“星际时代的冥想者”的力量
，……星史郎轻轻哼了一声，被这些歪曲的事实弄笑了，他是否该做点实
际行动？世界变得如此混乱，每个人都感觉到危险，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人对未知的将来充满恐惧。他们的翻译是如此的强
烈，带着失望、悲伤，并且有一点相信“pleialia……”乞求着这能保护他们。人们似
乎落入了对未来的各种希望的思考中。所有的未来都被关闭了，就象
地球上最后一道门，希望破灭了。世界的末日逼近了，自然正常的规律被抛到一旁……
。 而这时，昂流躺在床上，手温柔的抚在星史郎腿上，这举动唤起了某种渴求的火
花。星史郎有些奇怪，事实上他认为那个渴求在这晚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什么？
还做吗？”他问，看了昂流一眼：“昂流，使你的爱人觉得烦可不
好。”他温柔的笑笑，昂流羞怯着，立即移开了手。昂流是如此的容易应付，只要使他
觉得内疚和自责，或是困窘，这样做是非常简单的。
星史郎重新放好他的枕头。他确定没有情绪和昂流纠缠。他拿回杂志，但他找不到刚才
看的地方。星史郎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愤怒，然后把注意力更多的用在文章里。为
了
安全思考是必要的：“……城市在精神的保护下越过了空间，……其他的事使他停止了
思想，也使他自己走向结束，那儿只有一些更多的路在走，并……” “你在看什么？”

星史郎没有回答，只是把杂志举过去给昂流看，带着一个别有深意的沉默。他呆呆看着
杂志的封底，仔细而专注，没有去理会昂流，他把手抬高一些，使昂流看
不见自己，投入全部注意力读完了那篇文章的结尾。然后又翻开了下一页。这次的内容
他并不喜欢，讲的是要求提高妇女地位的女人，和一些照片。星史郎有些
好奇，想知道他这样全神贯注豪无防备的延长阅读是否是一个致命的愚蠢。但是这世界
上可能不会再有新的《时代周刊》了。这想法使这本刊物格外吸引人。被
这种想法所鼓动，星史郎打算开始看编辑的导言。但他发现自己两手空空、杂志已经被
拿走了。警惕的电流滑过每一个神经末梢，但星史郎没做什么反应。他听
见杂志轻轻的落在右边的地板上及自己平静的呼吸声，他转过头，注视着昂流。

昂流坐了起来，双眼牢牢的盯着星史郎。这眼里充满着少有的怒气，他在瞪着星史郎。
星史郎无动于衷的回望着他，虽然这时他意识到一种明显的兴奋在自己内心升
起：这也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冲突。那条放置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是如此的深，如此
的宽。相信它会简单的消失掉只是在相信一个谎言。他望着昂流笑了
--一个没有任何爱情在里面的笑容。 “不”他非常平静的说，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线。
昂流顿时僵住了。而星史郎则用一种关心的表情注视着他。他从前是十分害羞
的。现在这个全新的昂流，他改变了很多，并且带着明显的危险。他们之间应该会有一
场战斗，一场长久期望的、决定性的战斗。……这是一个极有可能发生的
情况，虽然还是未知数，但星史郎已做好了行动的准备。 ‘真是讽刺啊，昂流君，这么
一点小事就令你动容。你可以很快忘了的。就象忘
了你失去的姐姐，被控制的世界。你象普通人一般如此愤怒，当我伤害了你的感情。’
‘在某个时间，我确定认为你对这个问题应该有不同的想法’
‘好，一个人毕竟能期待什么呢？’ 那双翡翠似的碧绿双眸默默地注视着星史郎，正面
折射出内心的动荡和一些几乎
是恳求的东西。星史郎不明白那个事什么，虽然昂流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
。但也许事情的进一步发展是必要的。星史郎将他的视线转移到右边，那
本杂志落在了他没有设防的一边。他没有转身去看昂流。这也应该是一种尝试，作为一
种意向性的测试。他开始从床上起来。当他把一只脚放在地板上时他感到
昂流靠近了他的身边。（也是可以预料的）他想，藏起了笑容，假装没有看见昂流想抓
住他的企图。星史郎闪到一边，好奇的看着昂流的举动。昂流抓住他的
手，拉到他的脸上，出人意料的猛的打了他一个耳光。 “喔！”星史郎吃惊多于疼痛，
他急忙推开昂流的手。但却期待着昂流大声抱怨
的话语。争吵或咒骂，总之一个明确的态度，或者撕开面具露出他真实的一直隐藏着的
憎恨。他更慎重的观察着昂流。昂流把脸背开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触电
似的颤抖。这善变的情绪，是最让人搞不明白的地方，星史郎有些迷惑了，他试探性的
再次转过身去，昂流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以此为支点缠住了他，星史郎握
住昂流的肩膀把他推开，并且扭住了他的手臂，昂流发出了微弱的仿佛灵魂破碎般的声
音，不一会儿，他无声的倒在了床上。
“不！”星史郎坚定的重复道，他使昂流不再缠着他，然后放开他并重新坐了回去，昂
流蜷缩着身体，双手缠绕着放在胸前，他的呼吸急促而压抑。星史郎看着
他，等待着他下一步的举动，但是昂流只是更紧的蜷缩起来，把脸埋进臂弯里。这就是
事情的结局吗？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是有一点令人失望的。星史郎注视着
昂流，看着他的喘息慢慢减弱，渐渐平息下来，没有别的更多的争吵迹象。“嗤！”星
史郎又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耸耸肩，再次站了起来；而昂流第三次靠
近了他，星史郎转过身，对昂流无可预测的固执、天真毫不惊奇。 <你确定自己今晚在
做什么了吗？昂流，你仍然没有学会吗？我宁愿你现在知
道，如果你走的太近，如果你要对我进行威胁，我将会伤害你。> <而且我不会在意我的
所作所为。> 星史郎笑了。 <就像这样……>
他猛地一挥手抓向昂流，准备制服他以结束这最后的游戏。但昂流以惊人的速度闪开那
个抓夺，他猛地冲向星史郎，一只手一拳打向星史郎的胸膛，另一只手用
一种特别的方式夹住星史郎的肩膀，随即扭住了他的手，星史郎觉得一股破坏之力流过
他的身体，整条手臂顿时失去了知觉。“SHIRT！”他暗暗咒骂自己
愚蠢，他忘记了一个事实--昂流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他向前猛地一冲，利用身体的优
势压倒了昂流，两人滚到了床上，星史郎处在上方，企图摆脱昂流的控
制。但尽管他们跌到并挣扎过，昂流的攻击仍无懈可击，星史郎的那只手在混乱中依然
被紧紧控制着，当星史郎企图爬起来时，昂流用两条腿缠住了他，两人纠缠在一起。
昂流反扭着星史郎被抓住的手。星史郎咧开嘴笑了，如果他能移动他被抓住的手臂一寸
的话，他就可以直接攻击昂流毫无防备的背部……也许有着同样的想法，
昂流另一只空着的手抓住他的脖子，星史郎一阵疼痛，他闪开一些，做了一个术的力量
波来阻碍昂流的进一步的行动并削弱昂流控制的手臂的力量。但是昂流没
有试图继续抓他的脖子，相反，昂流抓住了他的头发，并且出人意料的吻了他，星史郎
一愣，在他不及反应时昂流轻轻的用牙咬他，然后再一次的亲吻他。所有
的一切都是这样意外，星史郎回过神很快做出反应，他回吻着昂流，将唇叠上他的唇：
一个有灵感的，完完全全放弃自我的吻。他可以感到昂流的反应--首先
是惊奇，然后是慢慢增长的激情，同时其他的一切都在这激情的冲击下缓缓融化了。 昂
流的手指一个个逐渐滑开，力量回到了星史郎的手臂上，他开始小心翼翼的移
动它，他轻轻把手移到昂流的大腿上，温柔暧昧的抚摸他。他的手、唇、舌头破坏着昂
流的平静，他深深吻着昂流，比刚才更强烈更热情，而昂流完全屈服在他
的温存下，他的手滑绕着星史郎的身体，他的心则狂乱的跳动着，星史郎在心里暗自笑
了，把手放在昂流肩膀上，熟练的击中了骨窝的关节。
昂流在突如其来的巨痛刺激下猛的弹起了身子。他喘着气，却被星史郎的吻堵住嘴，窒
息着发不出声音。星史郎很满意的结束了他的吻，然后猛地将身子弹一
挺，轻易的打破了昂流的控制。一个成功的动作。他很快抓住了昂流另一只没有受伤的
手，扭了回来。当昂流翻倒在床上时，他把咒术注入手里，燃烧的力量汇
集成一道白色的光，星史郎绷紧了他的手指，为了最后的一击。 “你卑鄙！”昂流嚷道
，他的声音是嘶哑的，充满着巨大的痛楚。星史郎盯着他
的战利品，昂流倒在一边，他看着星史郎，那个痛苦的注视模糊在星史郎咒语闪烁的光
下。昂流终止了挣扎，微微喘息着，静静的躺着，不止是被击败后的静
止，还有内心汹涌的情感的平静。 “你在意吗？”昂流低声说道：“我是特别的人吗？
” 星史郎眼睛眨了眨，他注视着昂流，这个他打算要杀掉的人。昂流平静的回望着
他，这双眼睛充满着无可言喻的悲伤。昂流是这样的无助，然而星史郎从他那儿感觉不
到任何的软弱，没有丝毫的害怕或绝望，甚至没有后悔自责的冲负，昂流
总是擅长这样。渐渐的，这些印象也模糊了，无法说明的悲伤，刚才一瞬间燃烧的愤怒
，也在这双翠绿的眼睛里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迹，似乎他是属于另一个世
界的，像一个灵魂被送回了他应去的地方。 真的是这样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无
论何时，无论星史郎做了什么，都不
会使他的平静改变吗？昂流有着怎样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和思维里，给了星史郎一个怎
样的标准，使得他如此包容他而不会远远的避开他，这一点是星史郎无法
预见和估计的……如果他这次运用力量对付昂流是完全错误的，那今晚的争吵会怎样演
变呢？…… 他看着昂流平静的目光，星史郎觉出里面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闪烁不定，他
如同
踏进了黑暗的表面，但那还不是他渴望了解的全部。星史郎的心扰乱了，他怀疑是否他
们两个都在玩着同样的游戏，只不过有各自不同的游戏规则罢了。
无论怎样，至少有一件事变得很明了了。 现在结束昂流的生命就像在水面一击一样毫无
意义，他应该更深入的给他一个创
伤，而不是只在他的表面形成一个变化的反射。一瞬间的破坏如同水花简单、不令人满
意的飞溅。对于他的一击，昂流不会反抗，杀掉昂流是容易的，但是染的
灵魂在暗处远远的躲开了他。 星史郎放低他的手，从昂流的胸膛上移开，他的手指松开
了，聚集的力量压破了
昂流的皮肤，昂流退缩了一点。虽然疼痛侵入了他的身体，但他仍是坚强的。星史郎没
有撤回他的咒语。一股细细的能量之流从他的手上流了出来，并且散布在
昂流的身体里，形成一个无形的蛛网模式控制着昂流。在周围的环境退色之时，如一盏
灯从新点亮了。他凝视着昂流的脸，他看到了一个伤者在那里苦苦支撑
着。也许痛苦减轻了些，悲伤也减轻了些，但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他仍感到迷惑。 看
着这双绿色的、深邃的眼眸，星史郎慢慢的笑了，他怀疑自己看上去是否很彷
徨。他再次放弃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关于今晚，有太多让人迷惑的地方。昂流自己的想
法他是不会明白的，但是象这样杀死昂流，在不知不觉中就结束了整个游
戏，可能是一个可怕的失败。而星史郎是决不允许失败的。 他对于自己用来控制昂流的
术很放心。他让昂流移动了一点以减轻他的不适。昂
流艰难的转了转身，嘶嘶的呼吸声伴随着胳膊咯咯作响。星史郎帮助他躺了回去，然后
抬起昂流受伤的手臂，很温柔的握住他脱臼的胳膊把它重新接了回去。
昂流全身发抖。星史郎看着他的脸，他注意到这张脸因疼痛而变得煞白。 “现在一切都
过去了。”星史郎低声说道“一切都会好的，昂流君”他充满同情
的凝视着昂流，一种关怀的神情轻易的从他脸上滑过。他用手指温柔的轻抚昂流的头发
，为他擦去前额的汗水，顺势轻轻触过他紧闭的双眼。昂流吃惊的发现自
己还好好的活着。他怀疑这不是真的--星史郎残忍的行为或是挚爱的抚摸。 而星史郎却
意识到自己今晚是愚蠢的。他过多流露出了许多不该流露出
的情绪。他不得不警告自己要比以前更小心。不过他玩这游戏已经好久了，只要他象一
前一样继续保持着与昂流的距离和警惕，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这是非常有趣的……
　
星史郎靠近昂流。昂流的下嘴唇上有一道血迹。星史郎怀着极大的关怀用手擦去了那些
痕迹。“不用担心”他轻轻说道，他靠近昂流的耳边，嘴角再次浮起以一
丝难以控制的微笑。现在昂流可能看不见这个笑容“昂流，我可从来没有给过你承诺”
他更靠近一些，他的话语轻轻传进昂流耳内，他渐渐压在昂流上面，嘴唇
在昂流的柔软的脖颈上游移。然后一直滑向昂流的锁骨处……

昂流发出一丝低低的拒绝声，而星史郎却假装没有听见。相反，他继续进行着他温柔而
无情的温存…… 这似乎就是这个晚上的结局。 　
星史郎深深打了个呵欠，然后注视着咖啡壶，看着那黑色的液体稳稳流入了杯子。 　
他觉得他讨厌这个凌乱的夜晚。 　
喔！他假设只要结局是正确的，那确实不是什么讨厌的事，他从昂流身上得到了他的快
乐。最终，当昂流完全崩溃，受了伤，筋疲力尽的倒下落入昏迷中后，他
冒险唤回了他的力量。并处理了他受伤的胳膊。昂流应该觉得自己很幸运。当他发现最
后的游戏所留下的显著的痕迹后，是否会怀疑自己只是作了个梦……然
而，这一点是他所不能肯定的。 　 抽完了最后一口香烟，星史郎把烟头 灭在烟灰缸里
。他看着最后一缕烟飘起，如一根线一般绕在他的手指上，然后渐
渐消失了。星史郎觉得自己的体力一向很好，但现在却似乎有些疲倦。那是因为他没有
平常一样睡好，昂流躺在他身边，他必须小心的做好自我保护。尽管他应
该不必担心……包括来自咒术的反弹，他也没有大意。尤其是现在，当昂流为了他的所
作所为很可能被激怒时，事情就变得有些难了…… 　
愤怒的火花再次打扰了星史郎的思路，这个讨厌的夜晚很顽固的占据了他脑海的一角。
星史郎停顿下来注视这那支抽完的香烟。他迷起眼睛。虽然他想到自己或
多或少在最后一轮较量中赢了，但是这不能代表他胜利。挫败的事实使他不能清楚的决
定自己的道路。对于昂流以后的作为他无法预测。昂流很可能打算完成自
己的愿望。昨天晚上昂流的行为似乎是完全与他对立的，但是星史郎仍不明白他真正的
想法。现在想到这些，使星史郎对他的热情瞬间过去了。 　 星史郎开始怀疑了。 　
浴室的门打开着，星史郎听见一阵蹒跚的脚步从卧室里传来。星史郎本能的匆匆扫了一
眼，他看到昂流从卧室朝着浴室走去。星史郎闪在一边，站在昂流的视线之外。 　
是否还要再继续这样的游戏？他沉思着，带着一丝犹豫。昂流是否值得他去冒险，这个
冒险对吗？总之这是有些愚蠢的。不知为了什么，星史郎的满足感被扰
乱了，而且达到了他所能容忍的极限。快乐与危险之间的关系不再平衡。如果昂流的状
况变得更加恶化，他应该迫使自己迅速结束游戏--当他的不满意达到极限的时候…… 　

总之，星史郎一向以为自己是一个乐观派。他总希望每一件事都会有更好的结局。幸运
的话，他们有可能回复原来的和谐，并且装扮成一对亲密的恋人，也许
他们可以试着使他们之间损坏的关系得到缓和。这样他们的游戏就能继续下去。星史郎
沉思着，虽然耐性从来不是他最大的美德，但他脑海中仍持续保留着一个
快乐的希望。因此，今天早晨他给昂流一个甜蜜的吻，当昂流起床时，他甜蜜的问候传
如了昂流的耳内。在倒咖啡时，在昂流一个人单独的地方换上衣服时，星
史郎准备好表现出他最和蔼的一面。 　 在所有事情中，只有真爱的方式是无可指责的
。因此没有太多的不愉快会持续在
恋人之间。虽然一个粉碎的幻想通常不会被修复的太完美，但只要有正确的合作。星史
郎想，只要双方都愿意合作的话，修复是可以做到的。也许昂流还继续
隐藏着一些不为星史郎所知的想法，但可以确定的是，昂流对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抱着美
好的愿望和幻想的。 　 既然是这样，缓和是绝对有可能的。 　
咖啡已经煮好了，星史郎从他头顶上方的食厨里找出了杯子。 　 如果昂流变得麻木和
叛逆又如何呢？那么星史郎知道，游戏就必须结束了。为什
么还在为无法预测的结果和风险担心呢？星史郎暗自笑了。这游戏的发展趋势是很快就
能确定的，无论是好是坏。当昂流在卧室收拾好，准备出来时，星史郎已
经准备好了一些张快乐的脸。他吹了一声口哨，同时在碗厨了找东西，然后打开冰箱，
找到白糖和奶油，又从水壶了倒了一些热水…… 　
“早上好！”当昂流出现在门口时，星史郎高兴的招呼他：“咖啡准备好了，再过一会
儿早餐也快好了。”他把昂流的杯子放在吧台边上，那儿可以接近任何一
个椅子。然后他自己则斜靠在台子上，微笑的看着昂流：“需要其他特别的东西吗？”
昂流停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星史郎回应着那个凝视。他不明白这
个人脑子了在想什么……最后昂流摇了摇头，接着走向厨房，脸上的表情非同一般的严
肃，这是一天中最不幸运的开始。 　
<你过去是很干脆的顺从，而不是象现在这样。>星史郎想。<我将会做一个更好的努力来
打消你的疑虑。> <一些普通的事，一些平凡的事……也许是一些小小的谈话。> 　
那么，他应该谈些什么呢？他决定进行一些中性的话题。 　 “今天早上又是乌云密布
。”星史郎开始抱怨天气，一边观察到昂流逐渐靠近
了。“我不怀疑会下更大的雪。”昂流没有回答，也没有表示惊讶，他从来就不是一个
健谈的人。星史郎四下寻视了一会儿，看看还可找些什么可谈论的话题，
以便试着继续他们的谈话，可是昂流没有坐在他平时坐的座位上，也无视放杂那儿冒着
热气的咖啡。昂流走到台子的一角，然后转进星史郎的小厨房，直直的走
到星史郎的右手边，如此的靠近，使星史郎本能的后退了半步：“要什么？”星史郎问
。有些困惑的看着昂流。昂流看了他一眼，从他身边擦身而过，来到碗厨边去拿早餐的
碗。
　 “昂流君，我可以帮你拿……” 　 “谢谢，但是，我自己可以。”昂流的声音没有
丝毫缓和。他踮起脚，手指刚好
碰到碗的边缘。星史郎暗自怀疑接下来的画面是否是被打碎的瓷器。但是昂流安全的拿
到了架上的碗。“对不起。”他说。他转过身，企图绕过星史郎。他的眼
睛看着地下，没有向星史郎瞟过一眼。“嗯，当然……”星史郎靠在一旁。留出空间让
昂流通过。台子后面没有多大的地方，他们有一点挤在一起。昂流走进去
一些，然后在电饭煲了盛了一些米饭。星史郎注视着他，完全充满了迷惑。 　 这究竟
是什么意思？ 　
正当星史郎不解的时候，水壶发出了水开了的“呜呜”声。他从炉子上把它拿下来。昂
流的行为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但他仍本能的提高警惕。通过水壶光滑的
表面反射出的模糊的光，他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勺子在移动。 　 也许根本就没什么异
常，只是他的反应太过紧张了；或者昂流事实上是在试着激
起他的反应。任何一种事实都是有可能的。无论如何，他应该没有什么错误的举动……
那么，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呢？他盯着手里的水壶，直到他重新回过神
来。对了，早餐，他要去盛一些汤，他在汤里加了一些调味料，又盛了一碗汤，然后在
他转身时他几乎撞到了昂流。昂流在这窄窄的厨房里正准备擦他背后挤过
去。星史郎立刻站住了。

昂流君，”他说话时带着极大的耐性，一直保持着微笑：“你挡住了我的路，你何不…
…”他打住了话语，他发现昂流在瞪着他，那是一个闪动着激烈情绪的
瞪视，昂流的眉头锁了起来，然后-- 　 “应该是你挡了我的路！”昂流大声说道。把
装着米饭的碗重重的摔在地上，低
着头，从星史郎旁边冲过，闪进了卧室。星史郎愣住了，看着空荡的厨房，又回头看看
那碗被猛烈摔在地上的米饭，饭粒撒了一地。 　 很显然，他们平静的早餐结束了。 　

星史郎作出决定时扭断了抽屉的手柄，虽然他的手没有湿，但他还是用毛巾擦了擦手，
然后他走到卧室门口站住了。把手交叉抱在胸前，在到达昂流旁边之前想
着该做什么。昂流站在窗前，注视着街道，那阴暗的天色使房间变得很昏暗。昂流的表
情是忧郁而严肃的，黑色的衬衫和灰色的牛仔裤在阴暗的光线下形成了一
个影子。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头斜靠在一边，每一方面都宣告着他的不满、愤怒和忧愁
。 　 但他看起来仍然很有魅力，尽管有些严肃。 　
星史郎默默地看着那个人，带着一些愠怒看着他的对手，他的情人。对过去的怀念之情
突然划过星史郎的脑海。回忆是他极少有的，能带来一些感觉的情感，但
是这个感情中所有可爱、快乐的片断很快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那些美丽的死亡和消逝
……他知道昂流的结局不可能有改变，这是一个摆在面前的事实。也许这
个优美的结局很快就会来临，现在就是一个完美的机会：结束昂流的生命。迅速的、永
远的解决这个麻烦，处置他，也就结束了怀疑和讨厌、不安宁、及一直围
绕着他的疑问……然而这些天是十分快乐的，离最后的约定日夜没有太久的日子了，星
史郎仍盼望着最后的完美的结局，他有些犹豫了。 　
也许仍有一次机会可以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可能昂流仅仅只是感到沮丧。过去他常常
看到昂流沮丧，一般情况下他又很快恢复到快乐的状态，只要给他足够的
关心、呵护和安慰。星史郎知道他这次确实需要做一些努力。 　 那儿有一些形状奇怪
的云靠在窗子旁边…… 　
星史郎轻轻打开了灯，驱走房间的黑暗。屋内的变化引起窗子边的一些反应。昂流伸展
了一下身体，窗子上反射出来的影子也伸展了一下，当星史郎走进他时，昂流没有转身
。 　
星史郎走过去停在他的身后，默默注视了他一会儿，最后，他吸了一口气准备开口打破
沉默。 　 “我不是一个物体。”但是昂流先他一步开了口：“可以让你象处理东西一
样随
心所欲的处理我。” 　 “我不是……” 　 星史郎再次闭上了他的嘴，昂流抬起头，
但没有去看星史郎，而是继续凝视窗外，凝视远处的屋顶笼罩在灰色的天空下……
　 他该不会是想出去吧？这可真是麻烦…… 　 “昂流君，”星史郎喊道，声音出奇的
温柔：“你是在说我虐待你？”他朝昂流迈进了一步。 　
“不。”昂流平静的声音和星史郎的形成完美的对比：“你不能对我做任何事情，除非
我让你做。” 　
<什么意思？>昂流很短暂的回了一下头，再转过去之前，他的眼睛闪动的影子就象是从
天慢慢落下的雪花：“我只是不懂……为什么你从不认真的看着我……除非我们在战斗
？”
　 星史郎的脸上划过一个熟悉的笑容，巧妙的掩盖住一丝愤怒。他更加靠近那个健忘的
昂流：“你是什么意思？”星史郎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昂流的背脊，并滑到他
的脖子后面，然后回转到他的肩膀中间，他可以感到昂流在这个触摸下的颤抖。“我们
现在不是在战斗。”他说：“可是我正认真的看着你。”星史浪慢慢移动
着手指，把手滑到昂流的肩膀周围，渐渐把他拉近……昂流确实没有反抗。“认真的…
…”星史郎咕哝着，把他的脸靠在昂流的头上，嗅着昂流微妙的，令人愉
快的香气。“像这样……”我不想让你再次从我身边溜走，昂流君，不要让阴影和魔法
走进我们之间。他用嘴唇触摸昂流的头发。 　
“请不要这样……”昂流没有动，但是星史郎可以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星史郎更靠近
了一些，让他的呼吸，然后是他的嘴唇搅动着昂流脖子后面的头发。“请
不要……”昂流轻轻地说。星史郎用手臂环抱着昂流微微颤抖的身体。昂流瑟缩了一下
，踮起脚，同时星史郎的手划到了他的脖颈上，他微微向后仰起头，星史
郎吻上了他的喉咙，嘴唇轻柔得触碰着这个生命鲜活的表面，然后移到他的下颚…… 　
“星史郎……” 　
星史郎移动着他的手指，轻轻抚弄着昂流嘴唇弧形的边缘。<安静>他觉得他的手靠近了
昂流呼吸的入口处，昂流吹在他手上的气息就象是风轻柔的呜呜声。昂
流把头转到一边，星史郎继续着他的动作，他用手紧紧握住昂流的下颚，吻着昂流的肩
部，他的嘴唇熟练的向上移动，最后轻轻咬住昂流的耳垂，他温柔的轻拉
它，开始轻抚昂流耳朵的边缘。 　 “星……星史郎……” 　 他的手自如的滑进昂流
细腻的胸膛上，又抚弄到昂流的腹部，他可以感觉昂流的
肌肉紧绷了起来，他深深的呼吸了一下，“昂流君，”星史郎轻声叫道，注入所有的柔
情蜜意在这句话里，“昂流君，我……” 　
“不，住手！”昂流扭住他的手，猛地一个反扳把他的手扯开了。他转过脸，侧身站在
窗前，抬起手形成一个防护罩遮住脸和身体。“不要这样！”他喘息着
说。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臂，用阴暗、愤怒的目光注视着星史郎。 　 星史郎恢复了
它的平静和冷淡。“那么，”他回应道：“我猜你是对的，我不该
来看你，昂流君。”他让他的声音暴露出一丝冷淡，他开始怀疑昂流是否有期待遭受虐
待的倾向。 　
“我想在这时那是你所想要的，我看我是错了。”星史郎对昂流笑了，那时个冷漠、冰
冷的笑容，象是对从昂流脸上看到愤怒和恐惧的反应。“有一些东西是具
有双重标准的，不是吗？”他大声说道：“昂流君，我想你要求我安慰你，象昨天晚上
那样，但是当我决定要给你爱时，你却突然不欢迎了，我不确信什么是你所期望的。”

　 “我……” 　 星史郎强有力的声音轻易的呀过了那个脆弱的昂流，昂流从不能在压
力下很好的表达自己。“一直以来，我才这就是这个世界运行的方式。”他耸耸肩，“
矛
盾。随着每一个人走到最后。只是，你和我这样的人竟会为了性而争论，所有的一切…
…” 　 “不是的，这与性无关。”昂流狂怒的打断了他，再次把手插进口袋里，他转
过
身瞪视着地板，他的谦逊与笨拙是不相协调的。心痛使他闷闷不乐，对痛苦的反应与他
孩童时代比较已有所转变……星史浪仔细的观察这个变化，这确实提供了他一个冷漠的
消遣。
　 <你确实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昂流君。你会怎样呢？在第一个赌约结束，当我想
杀死你的那一天，我发现我竟不能爱最和蔼、最美丽的人，当你还清白和纯
洁的时候，我不能爱你，那么现在我要怎么做？在你变化如此之大的时候。不，是一个
真实的，被破坏了的愿望，现在你可以这样看着我，用这样的，带着明显
的愤怒和指责的目光……> 　 <我从没象爱你一样的爱过别人。> 　 “星史郎，”昂流
低声说道，他的声音比平时更脆弱：“昨晚，我没有离开
你……我仅只是想要你知道我在那儿，没有别的。”他叹了口气，那个声音几乎听不见
，“我错了吗？” 　
“你告诉我。”星史郎一平常的口气说道，昂流抬起了他的目光，那深邃的目光里有一
些光亮闪烁在其中，星史郎满满的接近那目光，他很奇特那时什么。 　
“我有权利。”昂流说道，话语慢慢呈现出一丝力量：“我有权利为我自己的希望争取
一些东西……虽然我不可能要求你为我而改变。星史郎，我一直希望而且
也有权利讲出这些事情，同时也希望你能听见，即使没有得到回答。”他看着星史郎的
眼睛：“如果我不是希望为我自己要求一些东西，我不可能和你在一
起。”星史郎感到眉头皱了起来。他把不快隐藏起来。确实，昂流的话有他的道理，但
…… 　 <昂流君，你的愿望是什么？你需要什么？> <……这确实是我没有关心到
的……>

愤怒似乎都不见了，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刚才还如此强烈的愤怒都起哪儿了？似乎只留
下一点点的痕迹，如同一股青烟，随着其他的感情和思绪带走他们的阴
影，看起来可怕的对峙已经不见了，但星史郎怀疑，这平静仅只是表面上的，危险一定
还在某处，而且有可能再次爆发出来，因为被捆在一块儿的是两个个性如
此不同的人，这才是星史郎考虑的重点。 　 因此，当昂流的抱怨声提高了一些时，“
但……我想要的仅仅是……”当昂流那
双包含着深深不安的绿色的眼睛望着他时，星史郎没有动摇，相反，他沉思了一会儿，
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让表情从可怕的冷酷变为柔和的，且有歉意的，他
可能还可以扮出更深切的感情。想到他所知道的，平时观察到或间接听来的表达感情的
方式，他很好奇，是否开始用些闪烁的泪水可以帮助他更好的转达他的同
情。不过，他还不想表演的太过分。 　 “我做了一件错事，不是吗？”他谦逊的说；
“昂流君，我根本没有很好的对
你……但我甚至不知道用什么来补偿我的过错，一直以来……”星史郎抬起头，同情的
看着昂流，“昂流君……” 　
“不要这样……用不着……”昂流的声音充满痛苦的矛盾伴随着他急促的喘息。星史郎
立刻停止了说话。“你用不着说别的，你对我已经知道的足够多了。”星
史郎放弃了演习，简洁而单纯的看着昂流。他看到他出奇的不安。这代表着什么呢？昂
流是故意被这不安所纠缠，是什么使他如此的严肃？当星史郎正准备给他
所想要的，但是他的眼里却充满了严肃、低沉、一些愤怒及一些奇怪的，星史郎所无法
理解的东西……如果昂流不想和他决战，也不想让他做一些顺从他，讨他
喜欢的事情，那么昂流所想得到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他不屈服？为什么总是拗着不
肯转变？星史郎给与他的相同的机会，他一
次又一次的放弃。昂流君，你不懂吗？你真的不懂吗？你放弃的甚至可能是你自己的生
命…… 　 一个被憎厌的眼神闭猜想他更容易对付。 　
昂流向他靠近了半步，而星史郎在昂流移动时也有所动。他注视着昂流，微笑着，后悔
的表情已从他的脸上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漠的谴责。在这危险
的接近中，昂流看着他的脸，而星史郎却保持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方手上。昂流是否会再
次作出让他吃惊的举动…… 　
“我不想听你说谎。”昂流的声音急剧起来：“而且我不要幻想，不要对我说抱歉或告
诉我你在看着我，除非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因为我不想你欺骗我……我从
不愿你掩饰任何事情，即使我是愤怒、悲伤或是快乐，不管怎样我都不想要你的谎言。
”他的眼睛盯着星史郎，他的呼吸开始急剧的颤抖。“我只想知道你是
谁。”他突然说道：“我想知道你是什么人，真实的……” 　 星史郎在他们之间大大
的走上前一步，这一步逼的昂流后退，直到碰到了玻璃
窗。星史郎用手抬起昂流的下颚，迫使他抬起头，直靠着窗子。“你确定这是你要的吗
？你肯定？”星史郎低声问道。他猎人似的目光冷冷的盯着昂流，震住了
那双绿色的眼睛。昂流的喉咙绷紧了，透过窗子，不远处灰色建筑的屋顶直冲云霄。 　
星史郎靠近昂流，看着他逐渐爆发出愤怒的火花。黑暗中，他细细的眉毛拧紧
了……昂流抬手把星史郎的手拂向一旁。星史郎让开了他，然后在他想要走开时猛地抓
住了昂流的手腕。爆发出的力量关闭了皮肤下的神经。短促、尖锐而有力
的脉搏的跳动伴随着昂流的手破裂的声音。星史郎扭着他的手指，是他已经痊愈了的皮
肤又流出了血，是他露出即将死亡般的苍白面孔。昂流试着挣脱自己的
手，但星史郎牢牢的抓住他，并加强了力度。昂流喘着气，颤抖着，他拚命控制自己，
他伸直了手臂，反抗着星史郎的控制。他的手猛地推向星史郎的手。没有
咒语，只是单纯的抵抗，一种放弃自我的拒绝。星史郎慢慢加强了力度，使他的疼痛一
点点的增加。昂流看着他，即不战斗也不放弃，仿佛有一个遥远的光明在
支持他。星史郎望着他，手有些犹豫了。昂流挑战似的盯着他，他的手臂在发抖，他的
目光愤怒河悲伤，但却仍然充满了坚定的光芒……
　 有些地方确是他们所不能到达的……星史郎突然决定…… 　 够了！ 　 星史郎猛地
把昂流推开了,再次站到一边，昂流很快的咽了口气，把手缩到胸
前。他似乎在过一会儿就要崩溃了，他的肩膀蜷了起来，他的头垂下了。但是，难以置
信的，他仍直直的站着，他再一次看着星史郎的脸。不知何故，那是什么
也无法破坏和亵渎的凝望。愤怒、悲伤、痛苦，还有苦苦的失望写在他的脸上，但在这
些情感的背后还有其他的东西，那时出奇的镇静、沉寂和深沉……在昂流
深绿眼眸的最深处，星史郎看到的是那种他时时看到的，一直想要去了解却又无法了解
的东西。 　 在窗子的那一边，一片淡淡的雪花飘过。 　
“我要出去走一会儿。”昂流说。他绕过星史郎走开了。从玻璃窗的反光，星史郎观察
着他的举动，嘴角便浮起一个不一察觉的微笑。 　 <你想要做什么……> 　
过了一会儿，星史郎自己也走出了公寓，他走在空空的街道上，看着开始飘落的雪花。
如果没有足够的降落地，这些片片雪花将会在空中无力的忽左忽右，忽上
忽下的漫无目的的永远盘旋不定。他继续走在雪中，享受着雪花触碰着皮肤的欢欣。看
着雪花毫无方向的飞舞，他让它们领他穿过街道。雪花随着突如其来的风
飞旋着一片片扑到他的脸上，然后落下去，在还没有堆积起来就消失了。星史郎继续走
着，直到灰色的天空更加深邃，逐渐接近黄昏的昏暗。现在他站在他公寓
对面的屋顶上，看着它……白昼最后的薄光几乎快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冲破了底处的云
，一个微弱的光从他的窗子映照出来。昂流，就站在窗前等待着。
　 <愚蠢。> 　 星史郎向空中弹起。 　 那么昂流又回来了……而且是单独回来了。星
史郎在打开结界前十分细心的观察
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的封印或御使在附近。最后，仅只是他自己和昂流。 　 毕竟，
结局很快就要到来了。 　
仿佛一只鸟在黄昏来到这里休息，星史郎轻轻地落在住处的屋顶上，他跳出大约一米，
屋顶上的雪受到碰撞，顺着顶楼的楼梯口落下。星史郎仔细听着从下面传
来的有魔力的记号所发出的动静。 　 没有什么…… 　 打开顶楼的门，星史郎穿过几
段楼梯回到他的公寓。他有足够的时间，没有匆忙
回公寓，他放出他的式神并耐心的等待式神探查的消息。他似乎在期盼着一些拒绝术的
反应。长期的搜索结束了，没有更多术的线索和迹象，没有更多的反击，
没有更多他的对手的混乱状况，唯一保留的东西是最后的十字路口。 　 这是最后的行
动了…… 　
星史郎下到了楼梯最后一段，开门进了过道。在走进走廊时，他轻轻跺了跺脚，把雪花
从鞋子和裤子上抖了下来，但尽管如此，在他走向客厅时，走到的地毯上
还是留下了少许潮湿的痕迹。

在狩猎的追逐中有一个关键的时刻：当猎物停下来，把脸转向猎人的时候，在那紧迫的
时刻，猎人将碰到惊怒或挑战的目光。这一瞬间，时间静止了。在这延缓
的时候，猎人必须变得更敏锐，意识到每个手势的重要，清楚的指导自己下一步将要作
什么。他所面对的只有两条路：被杀或是杀死对方。 　 当然，樱冢护会做得很好的。
　
现在是行动前的危急时刻，接着是完全确定，不可避免的打斗……那将是樱冢护最大的
乐趣。 　 他将在看着昂流，看看他到底在寻找什么，他的选择是什么。他已让时间达
到了
极限，所有的一切将朝着他们命运的最高点上升。可是他让愿意看到一些让他吃惊的事
情出现。有些事实是他无法否认的，昂流的确在他公寓住的太久了。他不
愿一想到这些。这次机会的出现总比等昂流变得完全令人讨厌好得多。 　 或者还有别
的方法，但他已经决定在今晚结束一切了。 　
星史郎在公寓门外站住了，一切都十分平静，他毫不怀疑昂流在哪儿是等他回来。的确
，昂流猜到这是个结束一切的夜晚也不足为奇。此时他也许默默地等待
着，看着窗外已经完全笼罩在夜幕之下的东京。也许他在回忆过去那些流逝的岁月，记
忆的卡片已经碎掉了，困在他周围温柔的摆动着，悲惨的结局……
　 星史郎打开门，走进了客厅，他停了下来。 　 “嗨，星史郎。”卧室和厨房都亮着
灯，昂流站在厨房的台子后面，他穿着星史
郎的围裙，有一条龙虾半围在他腰上。他一只手拿着一把勺，慢慢的搅动着他面前锅里
的东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条面包，他正看着包装后面印着的说明。
　 “那是什么？”星史郎问道。 　 “是晚餐。”昂流轻轻瞟了一眼，绿色的眼睛里带
着询问的目光：“你要来一些吗？”星史郎正注视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哦，不。”星史郎顿了一下，笑着说：“谢谢你。” 　 他脱下外套和围巾，把他
们挂好，他脱掉鞋子，走向厨房。昂流好奇的看着他靠
近，但他没有搭理昂流，直径走过起打开冰箱。对，就是这个，那儿确实有一罐啤酒。
<有一点苦，不好的味道。>他想着<这是和一个戏剧性时刻的突然收尾。>
　 星史郎拿着他的啤酒回到了卧室。 　 “开着灯可以吗？” 　 星史郎没有回答，他
继续凝望着窗外，他躺在床上，头安逸的靠在床头，脚随意
的伸在一旁，他看着门投在墙上成矩形的影子。门的高度看上去就像没有设在那儿，里
面留下了一个人长长的侧影。有一些安静，那个认正等着他的回答。然后
在门旁的灯关掉了。黑暗中，昂流小心谨慎的穿过房间走进了浴室。当门被关上时，浴
室的门上留下了一圈光的轮廓。 　
窗子形成一个灰暗的入口，苍白的靠在黑色的墙上，云散的更早，它们的碎片无声的冲
刷着天空，有一点点月光照了进来。

信　 星史郎打开门，走进了客厅，他停了下来。 　 “嗨，星史郎。”卧室和厨房都
亮着灯，昂流站在厨房的台子后面，他穿着星史
郎的围裙，有一条龙虾半围在他腰上。他一只手拿着一把勺，慢慢的搅动着他面前锅里
的东西，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条面包，他正看着包装后面印着的说明。
　 “那是什么？”星史郎问道。 　 “是晚餐。”昂流轻轻瞟了一眼，绿色的眼睛里带
着询问的目光：“你要来一些吗？”星史郎正注视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哦，不。”星史郎顿了一下，笑着说：“谢谢你。” 　 他脱下外套和围巾，把他
们挂好，他脱掉鞋子，走向厨房。昂流好奇的看着他靠
近，但他没有搭理昂流，直径走过起打开冰箱。对，就是这个，那儿确实有一罐啤酒。
<有一点苦，不好的味道。>他想着<这是和一个戏剧性时刻的突然收尾。>
　 星史郎拿着他的啤酒回到了卧室。 　 “开着灯可以吗？” 　 星史郎没有回答，他
继续凝望着窗外，他躺在床上，头安逸的靠在床头，脚随意
的伸在一旁，他看着门投在墙上成矩形的影子。门的高度看上去就像没有设在那儿，里
面留下了一个人长长的侧影。有一些安静，那个认正等着他的回答。然后
在门旁的灯关掉了。黑暗中，昂流小心谨慎的穿过房间走进了浴室。当门被关上时，浴
室的门上留下了一圈光的轮廓。 　
窗子形成一个灰暗的入口，苍白的靠在黑色的墙上，云散的更早，它们的碎片无声的冲
刷着天空，有一点点月光照了进来。 　
星史郎靠在床上，一直没有动过，他坐了几个小时了，甚至他的目光也没有变过。昂流
从浴室出来时，他没有动，昂流在黑暗中脱衣服时他也没有动，他一直
定定的看着前方。不过当昂流走到床边的时候，星史郎感到有一片白色的光在闪动着，
象是有些许苍白的云掠过。星史郎在那时稍稍移动了一下，那优美的丝缎
从他身边走过，象柔和的月光从云层和积雪中反射进来。昂流轻轻移到他的右边。他只
觉被子被拉向一边。昂流静静的讲了几句话，他出了声音，作为给昂流
的回答，然后昂流躺到他身旁，牵动了一下床单和被子。他意识到昂流轻轻转过身背对
他躺好。 　 云朵走远了一部分，月亮变得更明亮了。 　
星史郎慢慢的转过头，凝视着昂流裹在被子下的身体的轮廓。昂流躺在他身旁，窄窄的
身体，瘦削的背部和修长的腿，他蜷着身体，被对着星史郎，星史郎看着
他那柔软的黑色头发。 　 “昂流君。” 　 “什么？”昂流转过身来，星史郎用手抚
过他的脸。 　 “睡吧……” 　
昂流觉得魔力逐渐控制了他，但他没有反抗，。他的眼睛闭上了，他的手垂到一边，他
没有做任何挣扎。星史郎看着他平静的屈从，不由得有些惊异，这是怎么
了？没有争斗，昂流怎么可能这样顺从他，特别在今天和更早一点的时候才发生了那样
的事情…… 　 但这也不再重要了。 　
星史郎掌握着魔力，施以咒语困住了他们，一个美丽的仿佛梦境般的幻术。星史郎在术
场里站起身来，双手毫不费力的举起沉睡中的昂流。没有亮光，床和四面
的墙壁不见了，连月光也突然消失了，只留下无穷的黑暗。昂流在他的抚摸下轻轻飘动
。当他后退了几步，离开昂流时，昂流整个的漂浮在半空中。一股股柔和
的光线在黑暗中以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拍打着昂流的身体，轻柔的把他一点点抬高，
一直举到了那棵熟悉的樱树前。樱树发出的光伸展到昂流的身上，抚动着
他白色的丝绸睡衣，逐渐形成长长的柔软的带子。它深红的颜色就像是人的鲜血，像一
个人轻柔的呼吸。星史郎发出了仿佛叹息般的咒语。风再次吹过，这些
深红的带子包着他的战利品，一股股缠绕住昂流的身体、手臂、腿……甚至还有一条游
移到他的颈部，拴住他纤细的脖子。这些带子把昂流抓住，放在一个苍银
色的魔法的网上，银色的阴影打破了周围的黑暗。 　 昂流呈十字架型的被捆在空中，
捆在这没有叶子的樱花树前。 　
微风吹动着这张精美的网，它把昂流昏睡中的头发抚了起来，使昂流在那网子里轻轻摇
动，白色的睡衣在他身上柔和的鼓翻着。星史郎看着这个画面，内心充满了愉悦。
　 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昂流若是向他挑战那是最好不过的。有
一些愿望将支撑着昂流直到最后一天，最
后一刻，不过每一朵花都会枯萎，虽然它是最纯洁，最清白，毫无污点的花。美丽的回
忆将陪着他直到最后的死亡，没有人可以将他夺走。
　 没有人。 　 他只能是属于他的。 　 这个时候，星史郎注意到，昂流的眼睛睁开了
。现在昂流回望着他，这双绿色眼
睛的颜色就象是被雨水冲刷过的松树一样，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洁净……这个凝望使人
迷惑使人惊奇。星史郎摸不透昂流，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是一个非常
熟悉的目光，这样看着他…… 　 “星……史……郎……” 　 星史郎伸出手，“安静
，昂流君。”他低声道。用手势止住了昂流继续讲话。他
不想被声音破坏他长期等待的快乐，他充分享受着一时刻。在昂流的生命还未烟灭之前
，他想要更久的欣赏他。他的眼睛翻滚着昂流被吊住的景象，十分完美的
画面，而且这完美让他觉得真实，他回到了属于他的地方，他应该自始至终都在那儿的
。 　 “你现在要杀掉我吗？”昂流问。 　
现在星史郎开始感受这个温柔的声音，而没有去注意它的内容。他觉得这声音就象是突
然间放大的音乐生或是远处传来的轰鸣声，象是胸腔的一个震动。昂流毫
不反抗的被吊在空中，他唯一的动静就是被风吹动的头发。他的眼睛牢牢的、稳稳的、
静静的看着星史郎，他没有企图破除咒语，他没有任何应该是战斗的反
应，他唯一做的就是望着星史郎，还有那句柔柔的问话。 　 星史郎微笑着回望着他：
“是的，昂流君。我想我是要杀掉你。” 　
昂流的头轻轻靠在捆绑他的带子上，他的脖子被缠住了，根本没有力气，只有一点细微
的动作是他可以做的。这完全是个优美、安逸的时候。 　
星史郎靠近昂流，用手轻抚着他顺从的脸。他很感谢他意识到投降是如此的明智。他用
手指扳起昂流的脸，昂流迎着那个抚摸，用嘴唇温柔的吻着星史郎的手
掌……星史郎惊奇而又满意的叹了一口气，让这个吻更久的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他把
手移开了，再次退开一点，想看看昂流还会做什么。昂流抬起头，目光
追随着星史郎的动作，象一朵葵花向着太阳转动。 　 “这样悲伤的眼睛，就像你以前
一样。”星史郎高声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笑？”
　 <因为这时，我的眼睛是睁着的，看着事实的真相，看着最后的结果。> 　 <但是我
没有后悔。> 　 “一点也没有？昂流君？” 　
<没有。>片刻，昂流难以捉摸的笑容更深邃了。<我没有失败。> 　 <我爱你。> 　 “
这是一种好听的声音，不是吗？”星史郎随意的把手插进口袋里。 　
“我想你讲的话有一点迟了。”的确，如果昂流在这之前显露出这张柔顺的脸，他应该
可以让游戏进行的更久些。现在，无论如何，没有太多撤回的可能了。昂
流不能完全的移动他的肩膀，他向前微微倾斜着头。<我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他说道，
声音就象从他身体最深处发出的一样低沉。<我从不是……我也会发怒
和害怕，向普通人一样。我想要诚实的面对你，因此我从不隐藏我的感情。我原本可以
做得更好更让你喜欢的。很久以来，我总是认为你可以读懂我的心。我等
了很久，想着你能明白我，所以有些事情用不着说明。我只说你让我说的话，我为了你
这样安排。我很抱歉。>星史郎无法理解的看着昂流。昂流脸上再次露出
了微笑。<你不知道吗？><甚至当我生气时，我也是在爱着你的。>“爱……”这个字又
一次出现了，星史郎注意到，这是今天晚上昂流第二次用
它。但是在这情况下，它又能做什么呢？“爱”只是一个游戏，长期以来他的乐趣，很
久以前他的一个想象，他和一个甜蜜的、健忘的男孩的游戏。那么现在，
它也不能使他感动，它仅仅是一个借口，虽然它挺有趣的，但是，它是难以相信的。昂
流却直到失败才明白这些。

“昂流君。”星史郎说道。微笑着注视着昂流，他确信自己感觉到了昂流的一个希望。
可惜，这是个残缺的希望。“昂流君，我不爱你。” 　 <那……不要紧。> 　
微笑仍留在星史郎脸上，但他的心里愣住了。怎么可能不要紧呢？“昂流君……？” 　
<我爱了你很久。>昂流的声音这样令人意外，但又是这样的温柔<我从没有意
识到我一直都在爱着你，后来，我……是的，尽管那样，尽管我试图否认那个情感，但
是最后回避不能改变什么，你知道么？> 　
星史郎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是他根本不会明白的。他本身所缺少的是……他只知道那不
是谎言。在过去的岁月里，他所看到的、追逐的、获得的昂流，他从不知
道昂流是会骗人的。他确信的是昂流仍隐藏着什么，这一切都是昂流为了伤害他而假装
的吗？ 　 <昂流君，>他意识到<毕竟，你又对了。> 　 <我确实不明白你。> 　
<我唯一知道的，是看着你，令我认识到我自己。>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最后仍
只剩下我自己……> 　
也许他是错的，他抛开所有他对昂流的理解，他的意图所左右的理解。他看到，他想象
的昂流没有在那儿，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建筑物，最合理的一块就是他所
理解的昂流。但是那个建筑本身是一个谎言。这个建筑的边缘尖锐而透明，每一件事都
失去了它的本质，让他看到一个破坏的、错误的世界。它的判断错了。在
他用清晰的眼光看到昂流的本性和行为时，他发现，所有的一切都错了。他应该怎么做
？ 　 <你知道吗？星史郎。>昂流低声道。打断了星史郎的思绪。他低沉的声音像是
一个寂静的回音。<在这些日子，我是任性的。> 　 “你，昂流君？”星史郎的回答带
着一点喘息，努力保持他明白一切的脸。“这似乎有一点难以理解。” 　
<不，是真的。>昂流微笑着，眼睛垂了下来，带着一丝羞涩。大概吧，星史郎想，但是
什么呢？<当我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时，你没有说“不”。虽然你也没
有告诉我“愿意”。你似乎不把这当一回事儿。我想，那是否就是你同意的意思……但
是，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这样爱着你，时时刻刻都想着你。我害
怕，害怕发现我的想法是错的。我害怕问你，害怕你会回答想要我走，但是现在我真的
想问你……>昂流再一次抬起头，他的黑发被风牵动着，他的睡衣柔柔的
飘动着，在他身上想流淌的小溪。<星史郎，你会让我留下吗？直到最后一天>　 <你会
让我留下吗？> 　
直到最后一天……这是昂流的一个小要求，一个在世界末日之前的小小要求，小的用一
只手就能完全掌握住，一个尺寸合适的小索求，容易给予而不会给的太多……
　 不是吗？ 　 星史郎长时间的徘徊在崖边，在边沿看着决心的抛出划过一条漂亮的弧
线。最后，他移动了它的肩膀，像一个抽搐一样的毫无理由的耸耸肩。“留下，那
么……”他低声道：“你留下……”他觉得一点小小的清晰的激动在他体内，一个声音
或感觉的闪过，象一条拉紧的带子突然抽在窗子上发出的响声，或者说一
片水晶被击破了……似乎是不自然的紧张使他在小路的岔口上做出了选择，然后他自由
了，整个身心都松弛下来…… 　
星史郎把自己拉回现实，他看着昂流，看着他脸上的反应：一个有点古怪、吃惊的表情
。昂流似乎在下决心压抑着自己不去看星史郎，甚至不让自己相信这个回
答是真的……直到他听见那句话。他慢慢抬起头，脸上生动的、灿烂得数展开来，象一
盏逐渐燃烧的灯。一个动人的仿佛鲜花一般的笑容在昂流的眼睛里明亮的绽开。 　
昂流的整个身子微微发抖，象琴弦微妙的振颤，他出人意料的把手抬高过头……那些缠
住他的柔软带子松开了，慢慢从昂流腰上、手上不断的旋绕着松开，象一
圈圈粉红色的涟漪散在黑色的水里。星史郎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眼睛牢牢的盯着昂流
，看着他从一道道逐渐消失的光环中落下来。他的脚尖慢慢和星史郎处在
同一水平面上，触碰着无形的地面。当最后一条禁锢消失时，所有的幻象瞬间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他们两任何他们长长的、银色的伸展的影子。
　 只有如此而已，只有柔和的风轻轻抚过两人的黑发。 　 星史郎默默地看着昂流，越
过他们之间空远的距离把目光投向他。昂流也郑重的
回望着他。然后，昂流的嘴角再次浮起一丝笑容。他无力的向前迈进了一步，这个步子
不经意间竟成了跨越彼此间距离的桥梁。在星史郎还未有行动之前，他又
向前靠近了一些,慢慢倚在星史郎身上。昂流缓缓的抬起手臂，温柔的把手围住星史郎的
脖子。募然间，星史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臂，他紧紧地把昂流楼向自
己，一个有力的，超越寻常的拥抱。 　 真实的……在黑暗里这是唯一真实的东西，有
一些东西在黑暗里留在了他们身边，至少在这一刻……
　 “愚蠢。”他低声说道，注视着昂流的黑发，“愚蠢。” 　 “我宁愿是个愚蠢的人
，而不愿做一个聪明的人。”昂流也低声回答。 　
那不信任的世界开始在他们之间破碎了，碎成一片片的随着风消逝在无尽的黑暗中，就
像被吹散的沙粒，直到最后一粒也完全烟灭…… 　
在没有点灯的卧室里，星史郎睁开了眼睛。他呆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片刻，他很快的翻
了身，半坐起来，伸手越过昂流打开了床头的灯。在窄窄的光环下榻继续
靠在昂流身旁，看着昂流轻轻眨动的眼帘，他又长又密的睫毛牵动一片淡淡的阴影一动
一动的……昂流带着柔软的呼吸，眼睛缓缓的睁开了。这双眼睛注视着星
史郎的脸，没有吃惊或恐惧，仿佛两谭一波未皱的水池一般的平静。他向上看着星史郎
，轻轻把手放在星史郎的脸上。 　
“晚餐在哪里？”星史郎平静的问。他的话语使得他们之间所有的隔阂都倒下了，如同
触碰到一个使了催眠术的吻。 　
“你饿了？”昂流望着星史郎，带着一丝愉悦，一丝抱歉的羞涩，在这些表情的后面是
他一直闪烁着的无法言喻的光彩……<还有如此多需要我去寻找的东西。
>星史郎想着。他无法明白的昂流的世界里，还有很多需要去探测，去了解……

现在他十分十分确信的是昂流不足威胁。直到最后一天，最后从痛苦中得到自由，从那
熟悉的感情中…… 　 从那个寂寞的痛苦中…… 　
星史郎从感情的漩涡中挣脱出来，看着昂流的眼睛。然后，他笑了。 　 “我饿极了。
”他回答说。 　 昂流又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奶奶为什么没有在这篇古文里附上些注释。 当然书里有原作的秘图，星相图及
手绘的护符。所有这些都只为了对原文作进一
步的阐述，从而引导读者进入那未知的世界中去。 但原文本身却是谜一般的不可捉摸，
充满了令人费解的隐语。有时候眼看着谜底
就要揭晓，又会忽然变成一个道家故事，或是对日常琐事不厌其烦而又口语化的描述。
读者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作者的用意------比起轻易地给出答案,他显然更乐
于遗下一大堆迷题。 这确实是本引人入胜的书，可以使昂流连续几小时沉迷于其不断变
化，错综复杂的内容中。
只不过有几次，一时想不起那些晦涩难懂的汉字的释义，或是原以为看明白的句子到头
来却变成了一堆废话，那就不是沉迷，而是变得迷失了。
出于某种原因，昂流总是觉得这片古汉文令人迷惑不解，大概是因为包含了那么多一语
双关的符号，与他所熟知的那些意思截然不同。
因此，尽管他并不是第一次看这本书，对书中的部分内容依然记忆犹新，他发觉自己还
是得苦苦挣扎，费力领会每一行中的细节，以紧跟作者的思路。
昂流依旧耐心翻阅着，毕竟他看这本书只是为消遣罢了：为了确知自己在揭开某些迷题
方面确有进展，同时也期盼着组成这个世界的字符图象能够触及他内心的某种感受。
它的形态，它的触感正是他所追寻的，然而那一切仿佛藏匿于一道墙的后面，一道由细
小的印刷体字符所构筑的墙，一道他总是无法逾越的屏障。
比方说这，这又是什么？本来他是绝对应该知道的。 昂流换个姿势，蜷起腿，对着书又
一次皱起双眉。
"破坏地面"是指建造神社的某种准备工作吗？不，完全不对。要不或许是类似于"地震"
的意思？ 空气中弥漫着不为人所察的气息，某个正在走近的人的气息，阴影落在书页
上…… 星史郎靠在昂流上方，两手由沙发椅背按向昂流的双肩。 /地之龙/ "在看什么
？"他问道，语气愉快而又好奇。
"Kanroku，讲泥土占卜的。"昂流正乐于从书里放松一下，况且是这位对自己最别具意义
的人……他的出现只会使他感到快乐。 昂流的头向后靠在星史郎手上。
"Kanroku？"星史郎似乎对此印象深刻，"于公元602年把《阿弥陀》经卷带给推古女皇的
那位僧人吗？"
"任何一家书店都搞不到那种书。"他进一步地向前弯下腰，审视书页，一只手心不在焉
地抚弄着昂流的头发。 "我还不知道出过印刷本。"
"大战期间，奶奶不相信美国人会依照他们所说的那样而不轰炸京都。"昂流解释道。要
集中注意力讲话并不简单，此时他更想做的是全神贯注于那份触感上，那
份如此新鲜的触感，他要把每时每刻都深印在脑海中，尽全力紧扣每个片断，使其融为
自己的一部分，这样便永远不会遗忘。
"即使是作为文化遗产保留下来，奶奶还是不放心。那时她已成为了皇一门之主，因此有
权处理那些古老文书的初版，它们被散布到乡村以及所有她认为安全
的地方。她所要确信的是：某些事物是永远不会逝去的。" "奶奶还小心收藏了某些其他
物品：皇一门的古老珍宝。此外，她也竭尽全力确
保整个家族的安全，让成员们分散到全国各地。她尽心维护所有关系到将皇一门保留下
去的事物，所有的……除了她自己。事实上，只有她，面临了真正的危机。"
昂流知道，战争的部分时间她是在东京渡过的，亲身经历了战火的蹂躏。 有时在她沉默
，冷静，顽强的意志背后，他会瞥见那段日子留下的痕迹。
多年以前，当她刚开始就昂流的前途给予他指导的时候，他看见了她清澈的目光中被那
残相所投下的阴影，那些记忆：令人伤心断肠的灾难性损失，一个被困于熊熊烈火中的
城市。
轻轻叹口气，昂流继续说道，"之后，其中一部分书不见了。人们并不总能意识到自己所
拥有的一切。就这样，到了最后，一些书严重破损，一些以被卖到旧书
店或是被置于他人的图书馆里而告终。 奶奶成功地找到了大部分，尽管这仅仅是家中收
藏的一部分，被她保存起来或后来重又找回的那部分。"
星史郎轻柔地笑道，"你祖母就是那样过来的，对吗？永远关注如何凭借现有的作品来保
留历史的遗迹……她从不会遗漏任何细节，不论它们多么微乎其微。"
"对她来说历史是重要的，至少在那时是，"昂流回答道。"后来，她似乎转而寄希望于未
来……但我想，一旦有办法，她还是想把那些保留下来。"
他能感到星史郎对这本书，及与它密切有关的历史线索的兴趣。 从座位上转过身，他举
起书，递给地之龙。 "想看吗？"
有那么一会儿，星史郎的表情象是大吃一惊，昂流不明白为什么。 他是否想象过星史郎
会拒绝接受，仅仅因为这本书属于皇一门？
可这终究只不过是本书罢了，只不过是版本中的一本，即使它包含了皇一门如何延续数
世纪的奥秘。 那……现在又有什么关系？虽然奶奶永远不会赞成这种事，但这取决于他
的选
择。 考虑周全后，昂流看不出能有什么损害。 "谢了，昂流君。"终于，星史郎答道，
语气中带着一丝近乎自嘲的讽刺。
"不过，或许以后吧。为什么你不先把它看完，此外……"他补充道，直起身，把手从椅
子上抽回，"今天下午我得去采购些日用品。"
"嗯……，我陪你一起去。"昂流立刻咬紧下唇，怀疑自己是否犯了个错误。 或许星史郎
只不过想单独走开一会儿，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留出点时间……
可是，当昂流急切地抬头向他看去时，只见男人的目光低垂了一阵子，一种犹豫不决，
几乎是若有所思的目光，随即，浮现出表示赞同的苦笑，一个看似发自内
心的微笑，一个仿佛是真实的笑容。 那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昂流君！" 昂流跳起来，转向声音响起的方向。 "唔------来了！"他已经差不多要在
这个人流熙攘的后街市场上迷路了。
在混杂着购物者和他们的孩子的纠缠中择路而行，避开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垃圾箱和桌子
，昂流快速穿越过种种影像，声音和气味，紧跟在星史郎身后,这一切的
一切都令他感到是那么快乐。 各种花卉，果蔬那缤纷流动的色彩，鱼鳞闪烁出的微光，
注入稻米称量的一连串动作所发出的干爽的声音…… 大声说话，争论，叫喊，谈笑……

挂着如此丰富表情的脸庞，给予，拿走，作着手势的人潮…… 最后他终于从遮蔽着市场
的帆布蓬下脱身而出，来到前面的街上，站在阳光下。
现在就在那儿，就在那个地方,就在那一刻，看到眼前正在人行道的那端等待着他的修长
身影，臂上挂着一包日用品，昂流因为无法抑制的快乐微笑着，向前迈步赶上……
"昂流桑……" 昂流猛地止步。急转向发出欢叫的脸庞，他看着那个精灵一般的人影转瞬
朝他飞舞过来，纤细紧致的双腿，蹦蹦跳跳的短裙和张来的双臂。女孩的身后，一条没

有影子的大狗默默跟随着。 身后拖着条至少一码长色彩鲜艳的围巾，猫依让刃跃向昂流
，又一顿，双手交叉
在一起，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出于单纯的快乐而挥舞双臂抱紧他的脖子。她的脑
袋上戴着副可爱的绒毛护耳，双眼因为欢乐而闪闪发亮。
"昂流桑，我就知道是你！"她嚷到。"这阵子犬鬼和我一直想方设法找到你！尽管空汰君
和阿岚都说没事，大家还是很担心……"
她的声音一弱，目光掠过昂流的肩膀，同时注意力被分散了。 "谁……？" 昂流看见她
的眼神正变得朦胧，萤火般的微光逐渐淡去，似乎意识从她体内被抽
走。让刃开始朝一边倾斜。昂流冲向她身后，就在她快倒下的瞬间伸手支撑住她的身体
。但这样抱着她没法保持平衡。昂流踉跄几步，掉下购物袋，跪倒在地，
另一只手环住让刃,让她倒在自己怀中。 他注视着她的面容，刚才那种受惊的表情现在
似乎已经因为昏睡而消失不见，圆
睁的双眼慢慢闭上，魔术一般失去知觉，完美的空白取代了原来的讶异。 有什么巨大的
物体猛烈飞速扫过他们身边，伴随着爆裂的力量而发出巨响。
紧抱着熟睡的天之龙，昂流转过身。他看见一个无形的模模糊糊的物体猛冲向星史郎，
被结界的曲面反弹回来。犬鬼弹入空中，落在人行道上，重又变回犬的形状。
它再次咆哮着，一种嗡嗡的深沉的金属声，并非真正的响声，只有昂流才能感到的声音
，如同冲击他全身又一次的震动。
犬鬼低伏在地，苍白的眼睛燃烧着，准备再一次扑向星史郎，男人举起手，发出致命的
符咒…… 昂流从让刃身上放开一只手，伸进袖口，从指间触到纸符发脆的薄边，投射出

去…… ……一张快速掷出…… ……随着纸符的掷出,他透过它们灵巧地运用力，快捷而
又熟练。四张掷出的纸
符在半空投下印记：结界的四个支点。他封锁住护壁，咒语立刻显现成形：一个长方形
的结界把犬鬼包围在四面旋动，闪烁的力所构成的护壁中。
被困的犬神狂怒着，化成一股咆哮的力，冲击护壁，搜寻任何薄弱之处。 但结界纹丝不
动。 昂流的目光离开犬鬼，却仍能感到它因受挫和一心一意找寻突破口时发出的怒吼。

他把让刃拉近，小心翼翼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闭上双眼，他的脸颊靠在她柔软的
发上。 有那么一刻，一切恢复了平静，只有犬鬼在结界的角落里狂暴着。然后：
"为什么……"远处传来星史郎的呢喃，仿佛在对自己低语着。 又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后
，昂流听见他转身，开始走进过来。
另人惊奇的是，越过人群的嘈杂，星史郎微弱的脚步声依然清晰可闻。背景中人们交谈
走动的嗡嗡声显得模糊不清，如同被抑制住一般，如同并不存在的事物。
但是，难道那些人中没有谁注意到吗？ 难道他们对于这个倒在年轻男子怀中的女孩不感
到奇怪吗？ 难道他们没有觉察到什么东西不对头，异乎寻常吗？ 不。
当星史郎笔直向他走来，随后在他身边停下脚步时，昂流意识到：那些匆匆而过的路人
根本什么也看不到。 /幻觉/
他们三人已被拖离人流，进入一个与日常生活毫无关系的世界中。在四周活动的人群中
,只有他们置身于一个完全静默的空间。
只有他们。 昂流把头撇向一边，再次抱紧怀中没有生气的躯体。 "求你……"他悄声说
道，"放过她……" "求你了……" "那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昂流君？"
昂流猛地睁开双眼。星史郎说话的语气，那熟悉的愉快的声调…… 那种属于一个控制了
全局，并只愿按照自己的抉择去做的人的声调。
那个正在考验昂流，正在"玩弄"他，孩子似的拨弄一只蟋蟀，看它蹦起，或是一位科学
家，观察一只动物样本在迷宫中苦苦挣扎，找寻出路。
他该怎样回答星史郎，才能让他们都得以解脱？ "因为是我在请求，"他低语道，"因为
是我在请求你去……"
向星史郎祈求怜悯及人类的情感是毫无意义的，但昂流无法给出更符合逻辑的答案。 他
该如何向星史郎请求放过让刃,而对于地之龙来说,消灭天之龙不正是完全合理
正确的行为吗？ 让刃的生命完全取决于星史郎对他的顾虑，事实上，这也是介于星史郎
及地之龙之间矛盾的自己所能给出的唯一答案了。
求你了……我知道向你提出这些的我，就这样利用你对我的期盼的我是自私的，但无论
发生什么，我不能让她死，而留下我自己。 留下这个深爱你的人…… 求你了……
"昂流君……"星史郎说道，语调中存在着一种正逐渐增强的兴趣，一种好奇使昂流的心
因恐惧而瞬间冻结成易碎的薄冰。
"如果我要你现在就作出选择呢？如果我要你选择我们两中的一个呢？你会选择谁-----
你那位犬神的小主人吗？"昂流甚至可以听见随着那些话扭曲的掠
夺性的微笑。"或者你会选择我吗？" 不………… 星史郎把他的回答又掷还给了他，迫
使他面对自己的结论。如果他过于寄希望于
星史郎对自己的"兴趣"，他怎么会选择让刃？但如果他并在乎她，如果她对自己来说终
究不是那么重要，那他又何必恳求星史郎放过她？
对直接看待事物，选择一者或另一者，不带丝毫含糊其词或妥协性的人来说这是完全合
乎情理的。 封印，还是御使。 爱，还是不爱。 但昂流不是那种人。
尽管不该如此，尽管他知道星史郎对此津津乐道。但当他不得不在自相矛盾中活下去，
痛苦翻滚之时，星史郎却正以他俩令人无法置信，岌岌可危的处境冒险，
正是这一点才最令他受伤。驱赶他去面对自己已经挣扎到现在而不愿作出的决定……或
许只是因为星史郎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或许星史郎想知道他是否还是原来那个昂流，那个软心肠的昂流，那个多年以前被樱冢
护标识为自己猎物的的昂流。
愚蠢的，/愚蠢的/游戏。 "我不能作出这样的选择，"昂流喃喃道。 他把一条手臂保护
性地环绕住让刃的头，再次闭上双眼，紧紧搂住昏迷不醒的天龙。
那就是他所能做的一切，使自己成为他俩之间的一道屏障，既无法战斗也不能离开。正
如他一直所做的那样，但这次不是因为放弃,而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形下,无
论他做出任何其他举动,都会令事情朝向那个他一直竭力避免的结果发展。 令人无法忍
受的长时间停滞，永恒的沉默，心跳的回响如同困在他胸中，受到惊
吓的生物。远处，犬鬼象响雷一般冲击着结界。 接着，星史郎极为轻柔地说道，"就这
些，昂流君？"昂流不断跳动的心碎裂成尖
锐，痛苦的碎片……某种信念被莫名粉碎的痛楚。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静默。 "好吧，那
么……"男人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吃惊，出乎意料的轻快，昂流停滞的呼
吸随着一阵喘息自他身上溜走了。 抬头看去，他看到星史郎走近几步，在他们身边蹲下
身，把购物袋靠在髋部。昂
流的那个就倒在摔下来的地方。星史郎腾出一只手把它扶正，开始捡起滚落在人行道上
的物品。一盒小橙子翻开了，星史郎井井有条地拾起每个色彩鲜艳，发亮
的小球体，并把它们抛进纸袋。 昂流迷惑不解地看着他手上轻快，灵巧的动作。 随后
，星史郎把手伸向让刃的脸，张开手指，昂流又全身一紧。 "干……干什么？"。
"昂流君……她不需要记得任何事。" 昂流浑身一冷，他注视着星史郎，注视着那表面反
射出明亮，稀疏的冬日阳光的黑色镜片，隐藏着男人的双眼……
他注视着那淡淡的微笑，伸出的手还停留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一个正在等待的手势…
… 正在等待…… 面对他内心的痛楚，一个空间打开了，一个令他能突然透过气来的空
间。
他理解这代表什么，虽然他还不明白星史郎为什么会这样做。 绝不仅仅是放过让刃，星
史郎是在赠与他一份令人惊喜的礼物：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会知道他在哪儿，和谁在一起，即使这个会面确实存在过……令人难以置信，星
史郎正把他已找到的某个地方交还给他，一个介于天与地之间的地方。 一份礼物……
昂流松开环绕在让刃身上的手，让她离开自己的肩膀一点。他凝视着她熟睡一般平静的
面容，孩子一般的面容，在那种平静中完全没有任何迹象能显示出作为犬
神操纵者的力量。昂流把她的前发拂向一边，露出紧闭的双眼。 "不用，"他轻柔地说道
，"这样就好。" "昂流君……" "这样就好，"他加重语气。
目光离开让刃，他清醒地注视着地之龙，补充道，"我没什么可觉得羞耻的。" 他的话语
仿佛铸起一道屏障，阻止了星史郎。
昂流注意到先前淡淡的微笑正转变成一种普通的，惊奇的表情。地之龙凝视着昂流，而
昂流也平静地回视着那沉默的墨镜片。他能看到反射出自己和让刃的映
象，但他真正要看的是深藏在自己内心的事物……他并没有对星史郎撒谎，这个令人震
惊的事实。 过去他一直恐惧着，使自己尽可能远离天之龙，尽可能使两者分离，只单独
留在
一个空间内。但是当两者，两种必然性都驱使他，在他内心相互撞击的时候，是不可能
做到那样的。面对着星史郎令人费解的宽宏大量，对昴流在几种不同力量
的驱使下所产生的犹豫的理解，及对这一事实令人无法相信的接受。 而他自己又怎能继
续逃避呢？ 片刻之后，星史郎重又振作精神。他抿嘴轻笑，还是那熟悉的轻柔的笑声，
接着
他站起身来，拎起自己和昴流的袋子。 "那么我在公寓等你，"他说道， "悠着点儿，昂
流君。"
他转身穿过不停流动着的人群，修长的身影在三五成群的人堆间行走着，停下让别人通
过，又继续向前走去，直到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昂流注视着他已消失不见的方向，眼中是来来往往的行人，流动的色彩和动作…… 他注
视着那个方向，耳边慢慢响起路上的喧闹和交谈声。
随着樱冢护的离去，这里又回复到了现实的世界。 昂流轻叹一口气。 觉察到最后一丝
防御性的幻术也正逐渐消逝，他低头看向让刃。举起一只手穿过
她的双眼，感觉到咒语正在解开。他找到那不寻常的安眠正在解除的地方，并使它进一
步解开，打开一条通道，使天之龙恢复意识。咒语自行破解，一点点消失
殆尽，犹如几乎不为所见的蛛丝随风而去。昂流凝视着让刃的脸，看到随着她慢慢苏醒
过来，脸上掠过的表情。
听到一阵短促，尖锐的吠叫声。羞愧的昂流以一个手势切断了结界的力。纸符四散开来
，飘落到地面，再次回复纸的形态。
重获自由的犬鬼悄然穿过人群，越过挡在前方不曾怀疑的人们的身体。他在伸手可及的
地方停下，突然坐在地上，以责备的目光瞪着昂流。
"对不起，"昂流说道。 他变换怀中让刃的姿势，让犬神能更清楚地看到她。 "没事了…
…你看，她现在只是睡着了。"犬鬼并没有消气，它狼一般黄色的眼睛
依然冷冷瞪视着昂流，背上以及掠过削斜双肩的毛发直立起来。 一个青年好奇地低头看
向昂流和让刃，随即打了个冷战，摩挲着自己的双臂，快步走开了。
昂流微笑着，向犬鬼伸出一只手，试图说明自己并不想伤害谁…… 这真是只美丽的生物
，尽管它根本不是只狗。 "你瞧？"他哄道。
犬鬼还是那样瞪着他。 昂流失望地轻叹一声。 接着让刃发出一阵咕哝声，靠着他动了
动。昂流再次集中精神。她棕色的大眼睛
迷迷糊糊地闪动着，一只手抓住他外套的前端，迷惑不解地抬头看去…… 她睁大双眼…
… "呀！" 让刃一跃而起，松开他的衣服下摆，砰地摔倒在人行道上。
"对……对不起！唔……！" 有那么一会儿，手足无措的昂流不禁揣摩起自己到底做了什
么把她吓成那样。是他对所有的天之龙都充满敌意，以至于被看作为一个危险人物？
"我一定是晕过去了什么的，"让刃继续说道，猛地涨红脸。 "啊，犬鬼！"犬鬼早已走上
前来象只猫似的在她身边绕来绕去。她有力地将它抱
紧，把自己的窘迫埋在它的毛发中。 "你现在不要紧了吧？" "嗯。"让刃再次坐直，手
指摆弄着乌黑的短发。她重又打起精神，朝昂流绽开阳光一般的笑脸。
"我没事！"她轻搔犬鬼非实体的耳后，犬神满意得咕哝着。 让刃的思维已经开始运转，
尽管-----她的表情变为一个问号，仿佛她的意识正快速回溯着刚才所经历的事。
"那个人……"她喃喃道，"那个人是……"在她眼后闪烁着回忆和现实，她一惊，目光转
向昂流。 他感到体内再一次因为恐惧而抽紧，尽管他已下定了决心。她一定是看见了什

么，因为一种受到震惊的明了展现在她的目光后，掠过她的脸庞张开阴影的翅膀。 "龙
，"她清醒地低语着， /龙/…… "……地之龙？"
要是面对她大吃一惊的表情能够紧闭双眼，他会闭上的……如果这样做不会否定他生命
中最重要的人。相反，他平静地迎向她的目光，丝毫不隐藏自己的内心。
她注视着他的双眸，一震，随后，突如其来，如回应一般，悲伤出现在她的眼中,并逐渐
扩散，荡起层层涟漪直至泛滥成闪烁在睫毛上的第一滴泪珠。
七封印的一员试图忍住泪水，小脸难受地向上扭曲。她颤抖了一阵子，当奔向昂流，双
臂搂住他脖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前时，她的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她靠
着他绝望地呜咽起来，削瘦的肩膀上下起伏。犬鬼以鼻尖轻触她的脸颊，责怪地抬头看
着昂流。 周围的人都关切地注视着他们俩，昂流并不理会。他的手环抱着让刃，轻抚她
的
头发……当呜咽声渐渐减弱，她自己的故事随之而来，她泣不成声，断断续续，但零散
的碎片形成了整体，他明白了。
一位朋友…… 一位亲密的朋友…… 一个终于能看得见犬鬼的人…… 一个能成为她的世
界的一部分的人……
而最后，她应该能依靠的人竟是一个她应该以全身心，以灵魂，以使她身为犬神操纵者
的所有力量与之战斗的人…… /地之龙/
昂流把她搂得更紧，直到她最后的哭声消失为抽噎，直至平静。随着她直起身来，他以
手指轻触她泪湿的脸颊。 "会好的，"他说道。擦去她残余的泪痕，他笑了。 "真的？"

"嗯……至少，我相信如此。"昂流信任地靠向她，"他在乎你吗？" "我……我想是的。
"让刃以手帕的一角擦拭着脸颊，接着报以不确定的微笑。
"他送过花给我……我们很快就要又见面了，去溜冰！表面看来他真是强硬的人，但我想
那只不过是因为他有着一颗如此温柔的心，如果不那样他就无法生存……"
<你爱他吗？>昂流很想知道，可他没问出口。 毕竟，他没必要这样做。 <我无法保护你
远离这些……，就算我能够，也没有这个权力。但是，如果即使
命运说你不该爱，你也还是深爱他的话……> <……一切都会好的。> "不必害怕，"他对
她说道，"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害怕。会有出路的，一条连
接两方的途径，会找到平衡的……" "我明白。" 昂流惊讶地看着她。仿佛重新振作起来
，让刃坐得笔直，她不同寻常的沉着，如
同一位舞者正要起身开始舞蹈。她的目光笔直穿过两人之间的狭小空间，泪水和欢笑依
然在她眼中各自为营，但那里还有一种目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目光。
"还有你，"她指示道，"别再伤心了！" 毫无预兆的，她笑得更开朗，如同一朵春花在寒
冷的冬日的天空下含苞欲放。
"你一直这样寂莫，对吗？我了解，因为我也是。"昂流茫然地注视着淡淡的一丝忧郁在
又一次消失为光芒之前快速掠过她的脸庞。
"一想到没人能够了解就……" "但是现在，无论发生什么，我能想到你，并且微笑！"
象征性地竖起一根手指，她眨眨眼。
"去爱某位特别的人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她继续说道，"可大家真正想要的是不愿一
个人度过一生。" "只要想到你们俩在一起，我就不会感到悲伤。"

电梯铃声缓缓响起。 门打开了，昂流步入大厅。 他已经解开了外套的领口，现在正要
拉开脖子上的围巾，星史郎的围巾。他无所
事事地把围巾缠绕在手上，沿着走廊走向公寓门口。 /家/ 如果还有什么地方对他来说
算得上是家的话，那么这儿就是。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当他们俩都站起来的时候，让刃说道。她朝下轻轻拍打短裙，
调整好被碰歪的护耳。 "你可以，如果你想……"
"呒-----嗯！"女孩欺身向前，双手坚定地交叉在身后。双眸朝着昂流象个孩子似地闪闪
发亮，有那么会儿昂流认为自己几乎瞥见了猫咪一般的耳朵和俏皮弯起的尾巴。
"这毕竟是/你的/秘密。与你的朋友在一起是 专属于你的 一件事……不对吗？" 昂流只
能惊奇地回视着她，不知怎么回答。他顿时被她微笑中的某种东西打动
了：如蝴蝶一般姿态万千，前后舞动，调皮地带着女孩独有的神情忽隐忽现，但还应该
伴随着别的什么东西……某种更古老，更深一层的…… 让刃一只手放在犬鬼的鬃毛上。

"某种只属于你的东西具有特殊的力量，"她说道，"假如我要告诉别人，即使是能够听懂
我的话的人，那也就等于舍弃了并不属于我的那种力量。我知道：以错
误的方式述说一个秘密，只会带来伤痛。" "让刃桑……" "我会来看你的，"她又说道，
再次向他微笑，灿烂的，充满了欢乐。
"在世界末日到来之前我还会来看你的。我们有那么多话要说。" "还有，记住，昂流桑
-----你不该再感到悲伤了！那是你对我作出的承诺！"
"来吧，犬鬼！" 　 　 　 昂流停下脚步，注视着公寓房门。举起一只手，触摸那毫无
反应的木板。 <对她作出的承诺----所以我要努力不再感到悲伤。>
<这不并容易，尽管……我想绝不会就这么容易的。> <就那样渴求一位别具意义的人…
…一位 专属于我 的人……你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感受？>
<但愿我可以成为 专属于你的 ……> 昂流放平肩膀，推开门走了进去。 "啊，昂流君！
" 他一进来，星史郎便从厨房的长方矮柜后朝着他展露出笑容。
昂流吃惊地眨着眼睛，试图弄明白那种如同弥漫过漆黑水面的阳光一般触动他心弦的微
笑。"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想泡点茶，所以就去把茶壶烧上了。你也想喝点儿，对吗？
"
昂流笨拙地点点头，他转身把围斤挂上衣夹的搭钩，又把自己的外套搭在围斤上。随着
星史郎取出茶具，他听见身后传来瓷器微弱的铿锵声。昂流脱下鞋，犹
豫不决地向柜台走去。他在一张长凳上坐下，目光集中在星史郎双手的一举一动上。 星
史郎正在为橙子削皮切快，他在一个白色盘子上把那些新月状的橙块摆出简
洁，漂亮的图案。他的手指轻柔地在手中的橙子上绕动着，一瓣瓣把它切开。 "今天下
午的茶点是黑巧克力饼干和橙子，"星史郎对他说到，"你知道的，今天
的橙子特别好……来，尝一块。" 身体前倾越过柜台，星史郎托着橙块光润，弯起的一
端凑近昂流唇边。他不自觉
地张开嘴，星史郎便把橙子送进他嘴里，随后抵着手肘，双手托腮，专注地观察昂流的
反应。 昂流吃了一惊，一口咬下，品尝从舌尖蹦出的那不同寻常的甘甜。 "怎么样？"

昂流慌忙点头。当星史郎重又从柜台上支起身体，满意地微笑时，他低头看向柜台光滑
，没有瑕疵的表面。他咀嚼着橙块，对着喉咙里某处突然的发紧，他咽了下去。
<这个人……这个总是微笑着的人。> <即使在我……在我那样……之后…………> 稀薄
的湿气，针一般刺痛了他的双眼，昂流不由得闭上眼睛，垂下头。
紧接着，星史郎的手指，因为橙子皮而略微有点发粘，轻轻抚上他的脸。沿着脸颊滑过
，直至男人的手掌贴上他脸的一边。
昂流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睑不断颤动，努力眨着双眼，强忍住一点一滴泪水，他那愚蠢
的，愚蠢的泪水……
"作为中间的一方，挣扎在人世和灵界之间，听从两方的需求……而作为一个人，同样如
此。" "是那样吗？"
是重力把他拖向凳子的一边面向星史郎的触摸吗？是一颗小行星经过的引力，掠走了他
薄弱的气层，掀起他海洋的波涛并加以改变吗？
有那么一会儿，昂流发现自己根本透不过气来。他在这样的靠近中踌躇不决，瞪大双眼
注视着星史郎温柔的笑颜，他想起过去其他一些片断，其他一些感受。
<星史郎，一直以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一直以来你是怎么了解的？> 男人的拇
指抚过他张开的双唇的弧线，昂流再次被拖回到现实，轻喘了一口气。
正当男人的手要从那儿抽回，他一把抓住它紧贴在自己的唇上。星史郎微微吃了一惊，
昂流是那样专注，急切，动情地吻着他的手指，一根接一根地在唇上滚动
着指尖，接着是指间，他紧闭双眼，吮吸着，品尝着，橙皮的苦味混杂着刚才的甜味，
还有星史郎皮肤的味道。
<此时此地，我不愿身在其他任何地方。> <不愿与其他任何人在一起。> <任何人……>
<除了你。> 茶壶开始鸣叫，但他们俩谁都没动。

坠落着,浮动着,但是，也或许在持续上升着—事实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对于她而
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穿过空气浓浓密集的空间 ,她移向感觉更加沉重的世界.
如微尘一般，她不时停滞着,承受着强光的刺激,耳边响过短暂的尖锐声音. 向那沉睡的
精神世界所发出的光辉，她伸出了双手,对方回应着她,甚至在沉沉的
睡眠中也能感知着她的存在. 他们的身影逐渐重叠在一起，轻轻接触着，也许这样的接
触可被称作是相拥，但
事实上远远不止如此:仿如相隔在悬崖的彼端，他们无法完全感觉到对方，但是，就像了
解另外一个自己一般，他们的感觉也彼此重叠。
一瞬间他们的精神紧密的契合着，仿佛回到了他们尚未出生、分离的那时候一样。在他
们尚未以各自的身体的形式存在、进而随着时日的推移变成差距越来越
大的两个人的时候...而现在,如此亲近的接触中,她能从他身上感觉到新的东西,是发生
自他们上次这种会面之后，昂流身上所发生的新的变化。
无穷无尽的黑暗,累累的伤痕,一次又一次的,普通的和不普通的痛苦体验...然而现在，
昂流的灵魂之光正在闪烁着，穿过了那些阴影。在昂流的内心世界里，光
明已逐渐强于那些一直覆盖其上的黑暗屏壁,如同透过浓酒的神秘蜡烛微光,透射而出.
两人尽情的沉浸在相逢的感觉中,互相触碰着,端详着对方,共享着分别以后彼此
一点一滴的喜悦和哀伤. 稍顷，他们静静的分开了. 她隐藏起感伤的心情,脸上展露出明
快的笑涡 . 昂流静静的回答道.
但是,即使话语中隐含着阴影,昂流还是露出了微笑.她了解到如今的昂流即使仍未完全学
会为自己打算,也已经开始模糊的意识到这个概念了.
她耸耸肩,眼中闪耀出点点的光辉. 她继续问道. /是的/...这是何等简洁而单纯的回答
. 然而却如此的肯定…在昂流复杂而破碎的内心世界中,如此的满溢.
带着油然的欣喜,她感觉到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的内心世界已
经变得如此的完全.
然而,如水般善感的昂流再次陷入了深深的罪恶感之中,与她像宝石一样闪亮的愉悦光辉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作为一个精神体的存在她无法像以前一样摆出双手叉腰的神气姿态,但是她用了更简单的
方法. 她换回柔和的语气,补充道:
她的话语像划过夜空的流星,照亮了昂流心中充满服罪感的黑夜之色. 她在想着,那黑暗
曾几何时,能被安抚呢?
,她继续说着,飘移得更加接近,她触碰着他,爱抚似的,将手停在他的脸颊上.她的眼中闪
烁着悲哀,渴望着现实可以让昂流过得更加轻松…但是,她也并非那种相信
人们能仅仅活在梦幻与想象中的人.而他也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天真小孩了. 她转
变话题,这样告诉着昂流.因为这是对于他们俩而言最好的回答.
在昂流的梦中,他们再次相拥.光明和黑暗中的双胞胎,分离后又再次相聚.她能感觉到过
去昂流所背负的自我负罪感如同软化的糖果,渐渐融化着,也像苍茫白雾中
的月色，已经件简淡化了.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着,就像略带喜悦的叹息般, 突然间她拉住
了昂流,姐弟的亲情让她那曾经为人时称为心脏所在的位置隐隐作痛.
重新缓和一下情绪,她稍微放开昂流,凝视着他.她低声说, 她深深的凝视着昂流,她能看
见昂流唯一的心愿和期望.即使现在她已经无法帮上
任何忙了,然而…她露出明亮的仿佛呈现出半透明光辉的,犹如精灵般迷人的微笑,在幸福
的笑容中,却仍难掩一丝淡淡的悲哀.她如亲鸟保护幼鸟般拥抱着他.
她静静的告诉他道. 昂流微笑着回视北都,犹如对她的拥抱展开毫无防备的双臂般的向北
都展露出没有任何掩饰的自己.
他非常真诚的回答. 慢慢张开双眼,北都直接凝视着垂直向上的方向. 看着阳光在不熟悉
的天花板上透射出斑驳的纹理,感觉相当奇怪…她眨了眨眼,过了这么长的时间,
在紧闭的双眼后的黑暗与隐约的恐惧感,使她的感觉变得有些不习惯. 颤抖着吸了一口气
,她将一只手抬高到自己能看得到的地方;翻转手掌,仔细看着
那弯曲的关节位置,那手掌中的线条纹理,透过白皙皮肤显出淡淡颜色的、沿着手腕经过
的静脉…她坐了起来,深深的呼吸着,拉过铺在旁边的一片毛毯覆盖在自己
身上,莫名的恐惧感突然向她袭来.她凝视着紧紧抓住身上那些覆盖物的手指关节,将手指
按在如小鸟般陌生的剧烈鼓动不停的心脏之上. 她骂了自己一句.
再次闭上双眼,她等待由于重新获得身体而产生的恐惧感渐渐沉淀,过了一会儿,她将自己
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上的念头渐渐淡忘,放松着自己.
转过身来,她朝身边的床上看去,那个空置的位置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当然,/他/并不在这
里.
如果/他/在那里,她不可能回来见昂流.她盯着枕头上的凹痕,那人睡着、想着他的黑暗的
思想的地方.
他...和昂流.... 然而.... 耸了耸肩,她浏览这房间的摆设; 那么,他在哪里呢?
在她的另外一边,有一盏地灯,地灯上,靠近时钟和一盏小台灯的附近,有一张纸条.她捡起
纸条看着:
工作已经做完了.但是,看着你可爱的睡脸,我实在不忍心叫醒你.11:30分和我在Matsuya
百货公司前等你,我们就一起去吃午饭吧.
纸条的署名是一个”S”,旁边还有个小小的心形记号. 几乎是无意识的,北都的手指紧紧
抓住那张纸条. 短暂的犹豫之后,北都再次将纸条展开.
小心的将揉皱的纸片抚平,铺开,她凝视着星史郎仿佛早有预谋般留下的纸条,然后,就像
知道了个永远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危险秘密般的,胸有成竹的笑了.
那么,星史郎约的时间是11:30分,北都看了看钟.啊,还有足够时间好好挑选衣服,然后再
过去.北都把双脚放到地板上，将毛毯扔回床上…然而，当她看到一面
立镜中反射出的自己的身体的影像时，她停住了。 “昂流…” 发出的声音让她吃了一
惊----比想象中更为粗犷，更为低沉。她举起一只
手，从镜中看着自己将手指按在嘴唇上。蹒跚地站了起来，走近镜子，她尝试着跳出一
种新舞步以确认现在自己所处其中的身体是否完全应用自如，然后，她知
道了：手臂和腿在心目中一贯所处的位置现在有所不同了，有点难以保持平衡，一个白
皙的身影从镜中静静的回望着北都，因吃惊而睁大的绿色眼睛看起来既熟
悉又陌生…她站在镜子的玻璃前面，看着昂流的身影。 嗯,她大概不会把头发剪得那么
短…虽然也许这样庄严一点的样子的确比较适合
昂流。他总是那么严肃：所以她还是最喜欢看到昂流心旌动荡、稍微显出一点浪漫的样
子，这时候总觉得外界的快乐就可以感染到他了。更重要的是，在这个世
界上能拥有如此相貌的男子并不多见。如果不好好观赏一下，还真是罪过。就算是男人
，如果昂流留长头发的话，一定会漂亮得惊人。北都充满期待的想着，也
许再绑上一点彩色的丝带，然后把一撮头发垂落下来，覆盖住一只眼睛…她的手抚摸上
脸颊，颧骨和下颚的曲线柔顺的犹如女性的线条。所以，她会长成这个样
子的，如果她还没有…够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当然她并不需要感到害羞。手指往下
抚摸着，沿着纤细的脖子，将双手的指尖停在玲珑的锁骨的凹陷处，打开
嫌大的睡衣领口，指尖滑到了咽喉的位置。手继续向下滑动，拂过平坦的胸肌，覆盖在
线条柔美且没有一丝多余脂肪的腹部----然后停住了，深深的注视着
镜中的影响，尝试着想象这具身体的女性形象，尝试着想象生存于那样的身体的种种情
景… 活着……
活在这具身体之中，和昂流沉睡的灵魂在一起----即使是现在，她也能感觉到他的灵魂
，从她醒过来以后就一直能感觉到的，沉睡着，正在梦中的，犹如阴
影中蜡烛的火光一样----将另一个自己收藏在心底，如同照料自己从未拥有过的小孩般
，永远小心翼翼的留在自己心底。 安全感…… 能再次回到活着的世界当中，就像……

北都走了两步，再看向镜中的影像：站得稍微远离了，影像显得小了一些，一个表情严
肃的年轻人镶嵌在木框围绕的玻璃之中。过了一会儿，镜中的影像偏过头
轻轻的微笑了。北都直视着昂流的影像，带着沉静的自豪感看着他的身体和面貌……当
她更加接近影像时，脸上的微笑意外的带上了恶作剧的色彩。她张开双
臂，舒展着，看向床上的枕头然后保持着淘气的笑容倒在价值不菲的丝绸床褥上。 她从
短暂的迷惑中回过神来,北都走向壁橱.是时候更衣了!她一下子把壁橱的门
完全打开了…然后，面对着一排黑色、白色和深浅不同的灰色，她瞪大眼睛停住了动作
。泄气似的她耷拉下双肩。 我究竟该穿什么衣服才好？
站在百货公司的橱窗前时，北都还在愤愤不平。以她最出色的品味看来，对那个衣服颜
色单调的壁橱，也至多能做到如此了。那时，当她发现了一件折叠着的华
丽的绿色夹克衫的时候，真的非常高兴，但是把衣服摊开看时，从肩部的宽度可以轻易
看出那是星史郎的衣服。昂流穿着星史郎的大号睡衣时的确是显得非常可
爱，但是总不能让他穿着这么大件的夹克衫吧。明显这是不可以的。最后，她只好穿上
了昂流最好的黑色长裤和白色的毛衣，并且细心地加上了一个小小的胸
针。昂流的衣服违反了她所有的追求流行的本能意念。 　 昂流在她之中深深沉睡着，
并没有回答。
当然了，她过去总是让他们两以最耀眼的打扮出现。一个人的外在和内在统一在一起，
如果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很快你就会忽略另一件，如果你刻意让自己远离人
群，你的心就会变得空虚得如同虚有其表的气球。世界上无形阻隔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
鸿沟太多了……而昂流，则单纯的无法忘却自己是个特殊的存在。
沉思着，北都沿着货架浏览过去。她思量着现在自己能为昂流做些什么以改变现状。转
而，她瞥见那些色彩鲜艳的编织品…… 帽子！
一次又一次的，她脱下试戴在头上的帽子。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好----太呆板，太单调
---她停了停。要不那顶装饰着花朵的怎么样？啊，等一下
----她现在正在给昂流选帽子哪，而且如果她不在在身边管着他的时候，昂流是不会戴
这么奇特的帽子的。好可惜…她真的很喜欢那顶帽子的外形呢。哦，
好吧。至少选一顶颜色鲜艳一点的。她又拿起一顶帽子试戴着。属于传统的式样，但是
颜色鲜红亮丽，帽冠的底端有一圈黑色的编织花纹。看起来很适合于搭
配上这件黑色的冬装大衣和乳白色的围巾。昂流应该会戴的，她想着，但是如果大衣也
是红色的，搭配起来就更好看了。她脱下帽子，放在一边。也许那顶可爱
的装饰着金色花纹的翡翠色小帽子会更好？又或许买顶贝雷帽也不错？真难下决定，她
回头看着货架的后面，镜子的影像中，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身影正在她的身
后。
连做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人的手按住了北都的一边肩膀，另一只手臂环绕上北都，
抱住了她----就在公众面前，和以前一样恬不知耻！----凑得更
近的时候，他把北都拉进自己的怀中。 “想买点什么吗，昂流？” “阿……阿星！”
北都喘了口气。“你吓了我一跳！”星史郎的手臂突然收紧
了，北都止住了想要继续下去的话。“怎么了？”她问道，不过她已经知道原因了，并
且在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逃避的心情。
星史郎低下头，更靠近的，他的呼吸在耳边清晰可感。 “昂流，”他低声说，“从来不
会叫我阿星的。”
他不容置疑的转过她的身子。当他紧抓住她的双臂的时候，北都看见那副墨镜的玻璃像
镜子般反射出自己来。 “北都。”
他的声音中几乎听不到一丝丝的的惊讶.北都趁着这个机会,从自己的软弱感中重新振作
. “怎么,阿星,”她大声说,“不来个热烈的欢迎吗?现在我们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家
人了!” 她大大方方的对他露齿一笑, 抑制住心中一直催促自己赶快从这人身旁逃开的
本能. “我早就知道你能做得到的!”她高兴的补充道.“所以,你决定什么时候然让昂
流正式当的新娘呢?” "你在这里干什么?" 星史郎的声音很温柔，他把手从北都身上轻
轻抽回。他抱持着试探的态度，但是
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因为他还没有考虑好对策，所以仍在静静观察着事情的发展状况
。北都双手叉腰，不经意的仰头朝向星史郎，“哦，我突然跑来看昂流让
你感到困扰了吗？如果你在为自己的甜蜜蜜月被打搅而烦恼，那么，别担心——我不会
待很久的。我只是想来和你说说话罢了，如此而已。姐姐和“弟夫”的谈
话。”她向星史郎走过去，把手穿过他的臂弯里。“我们现在去吃饭，怎么样？” 星史
郎稍微犹豫了一下，北都希望那因犹豫而至的安静没有让星史郎听到她无法
抑制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但是当那仿佛静止的时间持续了一阵子之后，她了解到自
己暂时占了上风。他微微僵硬的身体松弛了下来，他放弃了，不知道是因
为好奇心作祟还是单纯的承认处于下风。“好，”他向她微笑着回答道，脸上和蔼可亲
的假面具仿佛从不曾改变过一般，“只是，希望你并不介意我在吃饭前先
到银行去。我只带够了让昂流吃饱的钱。” “阿星！” “你注意到了吗，”星史郎开
口了，注视着她面前迅速变小的巨型双层汉堡和法
式油炸点心，沉痛的说道，“昂流要为你的这顿饭整整节食一个星期了。” “很好，”
北都平静的回答道。“他会乐在其中的。”她又咬了一大口汉堡，美
滋滋的舔掉了沾在手指上的番茄酱。活着的人根本没有为自己拥有身体而感到欣喜！成
为亡者后也有几年了，她才明显的体会到以前理所当然的一些小事，例如
吃饭，是多么的美好。呷了一口苏打水，她看向星史郎，他也正在消灭着自己的那份烤
鸡。吃东西的时候，他们的谈话也没有中断，北都一直追问着星史郎与昂
流共度的浪漫时光的细节，还絮絮叨叨的交待着他照顾昂流的注意事项。星史郎从始而
终保持着耐心和令人愉快的好脾气，偶尔也会反过来温和的嘲笑她。他们
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段时间里…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不曾改变。 北都盯着星史郎的
墨镜。墨镜遮盖了那双眼睛中的所有感情。
她沉思着移开视线，拿起一块法式炸点心，又吃了起来。问题是，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现在事情进入了胶着状态——毕竟，自己在昂流的体内，星史郎无法对自
己做些什么。这就是自己的唯一筹码。要对付一个灵体阴阳术的法力是极其有效的，然
而樱?V护所拥有的是专门集中和破坏灵魂的力量，而不是把灵魂从人的
身体中打出来。她不认为星史郎可以把自己强行赶出昂流的身体——即使他真的这样做
了，昂流的意识就在附近，很容易会醒过来的。当然了，星史郎也可以漂
亮的玩上一招消除昂流记忆的把戏。 另一方面，她还没有试探到任何她想知道的东西。
陷入左思右想之中，北都吃完了汉堡。她拿起饮料，把吸管戳向杯底即将完全溶
解在苏打水中的冰粒。樱?V护越过自己面前已经空了的碟子，向北都微笑道：“嗯，”
他一只手托着下颚，出奇不意的问道，“鱼的含义是什么？”
“呃？”北都停住了视线。过了一会儿，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不知何时睡着了，并且在
一场不明所以的会话中清醒过来。星史郎温柔的轻声笑了，北都重新把注
意力集中到她的苏打水上，她断定这只是星史郎继续话题的手段。如果自己不显出积极
回应的样子，他会更快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啊，其实——昂流收拾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东西里有一副你的旧耳环，”星史
郎解释道。他比着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大概一厘米左右的宽度。“是
两条小鱼…至少，我猜想那是你的。我曾想过这双耳环是否包含着什么特殊的意义，除
了这是昂流唯一的姐姐的东西之外。”玩弄着手中的吸管，北都看着星史
郎，寻思着他接下来又要问什么东西。他是在婉转的暗中提醒着自己已经被他亲手杀死
的事实，还是只是随便说些生活的琐事。
然后她重新考虑他带着微笑的问话的含义。“原来昂流还留着那双小鱼的耳环哪，”她
若有所思的大声说着。“嗯嗯……” “是你送给昂流的礼物吗？”
“不。”她放下苏打水。“只不过昂流从一开始就很喜欢这双耳环了。这是我最早的一
双耳环之一，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他觉得这双耳环很可爱。我戴上这副耳
环的时候常常觉得自己和他特别亲近，大概是因为他的星座是双鱼座的关系吧。”她靠
在餐桌上凝视着尖尖的手指，怜爱而又略带伤感地回忆着他们的过
去。只有他们两个人时的情景，仅仅在孩提时代，北都把耳环拿起给昂流看的时候，耳
环在他们之中闪耀出明亮的光泽，昂流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好奇的光泽……
“啊——等等，北都，我记得你是水瓶座的。当然对于这种事，我实在是不太了解，但
是，你们是双胞胎…”北都笑了，很高兴的看着星史郎微微困惑的表情。她又笑着说道
。
“阿星，只要是关于昂流的事情你就是这么能记得住！”她露齿笑道。“嗯，你是对的
。但是我们确实是恰恰在两个星座的交换时段中出生的，我先出生，所以
显出的是水瓶座的特质。而昂流，象他那么迟钝的人，比我晚出生了很长一段时间，所
以，他的星座其实是双鱼座…即使我们的出生时间使我们俩都具有这两个
星座的一些特质。阿星，你真的应该看一下有关星座研究方面的书籍的！从那里，你能
学到很多东西，知道吗。”北都拿起苏打水。
“说起来，你的生日也是在最近吧？你现在几岁了？” 星史郎诚恳而温和的回答道，“
北都，你知道我的生日在四月份的。”很自然，
北都没有被他蒙过去。（才怪，你其实是天蝎座的。）她暗暗想道，对星史郎天使般的
微笑了。没有人能为这场比赛作裁判而打分，但是至今她还确信自己没有处于劣势。
当然她没有把关于那双小鱼耳环的整个故事都告诉星史郎 ——“昂流，即使分开了一段
时间，我们的感觉仍是那么亲近。你总是尽你的能
力去回想,甚至追溯至我们共处的时间之前的回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人可
以了解或者破坏我们的这段回忆.两个不同的人却有着共同的灵魂存在
处所…如同两条鱼共泳于同一个大海之中。 “作为双胞胎，我们一直将此铭记于心。”
那是她夜里常常在昂流枕边轻声低诉的神话，只属于他们俩的故事，全心全意的
想要消除他渐渐成长而必须成为皇家第十三代少主的彷徨和孤独。当然了，他们还是得
以两个人的存在形式生活着，但是她总是觉得他们保持着亲近的关系可以
让昂流舒服一点。重新挨在椅子上，北都微笑的端详着樱?V星史郎。

“是吗？不过，不管怎样，”星史郎说道，“能知道那双耳环的故事真的是太好了。我
能认出那是你的，但仅仅如果它们不是…算了，也许昂流也想试着戴戴看
呢。”星史郎想象着那种情景，低声笑了，他的样子令北都想起了…… “啊！我忘记买
那顶帽子给昂流了！—‘阿星！’”她一下子跳了起来，把双手
按在了餐桌上，上半身越过桌子逼近星史郎，盯着他的脸。“你完全没有关心过昂流的
衣着状况吗？”
“我？”星史郎象是被吓了一跳似的，虽然不知道这是否只是他的伪装。北都气愤地一
手指着他。 “没错，就是你，樱?V星史郎大人！现在只有你在照顾昂流了，看看这个！
”
她拉扯着自己穿着的外套。“这么难看！一个堂堂的阴阳师怎么能穿得像个广告商标！
我不在的时候，让昂流接受好的影响就是你的责任了。而且，”北都对着
星史郎甜甜的笑道，“反派角色不是常常都有相当出色的品味吗？” 他们以能听到彼此
心跳的距离对视着对方。然后星史郎微笑着接口道：“首先，
我认为昂流早就已经到了自己选择衣着的年龄。其次—如果只有反派角色才有出色的品
味，那你的鉴赏能力是从哪里来的呢？”
北都张开着嘴巴呆立了一阵子，但是星史郎似乎没有和她继续争辩下去的意思，他转过
身子，招呼着一直惴惴不安的观察着他们的女侍应。泄气了似的，北都重
重的坐回椅子上。在星史郎谈吐幽默地和那女侍应说着话，劝诱着她在北都把盘子里的
东西消灭干净前尝尝最后那块炸点心的味道的时候，北都盯着他，真怀疑
这个人还有没有比这更轻佻的行为。他是在暗中思考着刚刚谈话中含混不清的地方，还
是仅仅这样做以混淆视听？也罢，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很清楚他们之间
的关系永远是光明的黑暗的对立，而邪恶的一方，当然不是自己。 尽管让星史郎把话题
引导指这个地步，北都感到着实不忿。但是，如果想要和他
抗衡，自己就必须做得更加完美。 北都很快恢复了平静，微笑着接过了女侍迎送过来的
甜品菜单。女侍应的脸红红
的，不敢直视北都。北都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昂流的，一个非常吸引女性的男
性的外形，一瞬间她很想就这样装出和这个女孩搭讪的样子，也可以刺激
一下星史郎。不过很快的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喜欢昂流的是樱?V护，还是不要把
无关的人卷入这件事情比较好。于是，她低下了头，转而认真的看起了
菜单来。“想吃什么呢？”星史郎问道，墨镜后隐藏的眼睛似乎正在专心的看着他的菜
单。戴着那种东西，他能看得清吗，尤其是在室内，真难想象。而且，他
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得见…她看着甜品的品种，很难下决定。所有的甜品都似乎非常诱人
，她很想吃的丰盛一点，同时，她也知道对于昂流来说，这顿饭已经非常
过量很多了。只是，自己再吃一点布丁，他也不至于就会生病吧。 “我不知道该吃哪样
好，”终于她说道。“很难作决定呢。也许我比较想只吃
一、两口你的就算了。你要吃什么呢？” “这种热巧克力果仁圣代看起来相当不错。”
星史郎放下了菜单，指着上面的图片。北都伸长脖子过去看着。
“好，好！”北都大声叫道：“我完全同意！”星史郎微笑着用手势向女侍应示意着。
可怜的女侍应只好再一次走了过来，取走了他们的订单，并把咖啡倒满。而星史
郎惯常使用的恶作剧，说他跟北都其实正在约会的发言，则让那女孩大为迷惑。北都若
有所思的搅拌着加入了糖的咖啡。另一群顾客走进了咖啡馆，看来那边的
表演已经结束了。如果那是一场有趣表演就好了。抬起头，北都看见星史郎望向了窗外
，他的注意力似乎被大街上的一些有趣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她顺着杯子的
边缘看着他，浅啜了一口咖啡。墨色玻璃的背后，隐藏着的虚伪微笑，真的难以了解…
… 这是杀了她的男人，现在却毫无所谓的坐在自己的对面。压抑着不寒而栗的感
觉，北都再次放下她的杯子。 对于这样的人，她还能怎么样呢？ “啊，来了来了！”
星史郎看见女侍应端着甜品走过来的时候，高兴的说道。
“非常感谢。你知道吗，”女侍应离开之后，他转向北都，解释道。“这里的服务态度
真的是相当好呢。”
“那么你就该给那位女侍应一份特别可观的小费了！”她尖酸的回嘴道。女侍应留下了
两把勺子，北都拿起了自己面前的勺子，从自己的一边挖起了一大勺圣
代，而星史郎则开始从另一边开始动手了。嗯，巧克力脆皮和软滑的忌廉刨冰，上面是
热果酱和分布均匀的奶油…北都心满意足的吮着勺子。
这就是至高无上的生存意义所在，就是这样。 星史郎兴致勃勃的品尝着嘴里的圣代，北
都看着他，由于星史郎深奥的黑色幽
默，她的心情介于快乐与刺激之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北都说道，看着星
史郎疑问的眼神，她继续说，“你放任自己的喜好吃了那么多的甜食，为
什么却没有变成大胖子呢？” “有问题吗？一点困难也没有啊。”星史郎微笑着。“我
只是用了一些美妙的小法术而已。”
“呃？”北都从圣代的另一侧挖了一大块附在旁边的奶油。 “如你所知，阴阳师使出了
法力会招致‘逆风’，而他必须要把‘逆风’转移以
消除其影响，保证自身的安全。这跟那是同一回事。在这件事上，我只是把那些多余的
卡路里转移到了更加方便的地方罢了——通常而言，是那些不会留意这种
事情的年轻女孩的臀部上。”星史郎又充满幸福咬了一口洒满碎果仁的巧克力脆皮。 北
都露出恐惧表情的盯着他。“那样子……那样子……”
“很聪明？”星史郎毫不在乎的问道。 “无法想象！”她扔下了勺子，从座位上跳了起
来，一阵风似的冲向咖啡馆的门
口。樱?V护叫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是她没有转身。当然，他多半是和她开玩笑的，
也不可能真的会这么干，但是她真的受够了他和他的自鸣得意。她突然
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而在混乱之中，还有不断骚动的恐惧感，事实上，她并不知道
该怎么接近他，更无法从他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大力推开了玻璃
门，在一串铃声中，她跑上了人行道。 “北都。”被抓住了一只手腕，她被迫面对着他
，他的手指无情的大力抓着，似
乎要掐入骨头般的疼痛。他的脸如雕塑般，现在已经没有半点的微笑，嘴唇紧闭，隐藏
在墨镜后的眼镜射出冷冷的光芒。北都用力弯起膝盖踢向星史郎，正中
那个好女孩不应该了解的部位，星史郎吃痛弯下了腰，同时手指的力度也随之放松了。
北都从他的手中挣脱了。 她在跑。
疾步跳下人行道，她向后瞥了一言。星史郎已经没事了，开始追了过来，他黑色的大衣
在人群的间隙中飞舞着。墨镜已经脱掉了，抬头之际，他眯着的眼睛仿佛
燃烧般的直接刺向她。 北都跑得更快了。 偶然间看见一个“WALK”的标志，她横穿过
大街，越过矮墙。跑上公园里
在大路对面的小石径，沿着石径跑了一段下坡路。以可能的最短距离跑向大路。提心吊
胆的再次看向后面，她没有看见那人追过来，但这绝对不寻常。北都飞快
的穿过叶影稀疏的道旁树，然后，就在她已经看得见公园入口的时候，她感到危险的警
报本能的响起了。她向另一边看过去，透过阳光明灭不定的树枝交织出的
像樊笼一样的景象，她看见一个穿着黑衣的身影站在大街对面的一栋大楼的楼顶。黑影
作了个手势，公园开始在黑暗中渐渐消失的时候，北都所有的感觉同时
反应到这是他的“幻术！” 紧闭着双眼，北都只知道不断的逃跑着。 幸好现在是冬天
，路上没有太多逛街的路人挡道。北都跑着的时候，北都祈求着
自己对那幻影的判断是正确的。不管樱?V护制造出什么影响真实世界的幻觉，也不可能
把她置身于一个完整的幻觉世界。她只需要在跑多几米就能摆脱了，但
是如果她不能在他使出其他法术来抓住自己之前逃出去，如果她的方向没有错的话，她
并不是一直朝着公园的torii跑去，然后—
她听到空气撕裂的声音，一开始很微弱，随之突然暴长几倍。黑暗就像被声音强行撕开
一般。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她看见一辆巨大的卡车发出隆隆据响声她撞
来。透过玻璃窗她看见驾驶员狂暴的操纵着方向盘，眼中没有任何焦点。卡车的轮子磕
磕碰碰的，来势汹汹的向她只冲过来……
北都凌空跳起。不知怎的，她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卡车的顶上。卡车仍然滑行着，她再次
从卡车上跃起。真的是不可思议的能力，只可以用身体的本能反应来解释
了——当她仍在半空中的时候，卡车四轮朝天重重地翻到在地,她听到刺耳的金属摩擦碰
撞的声音.卡车的喇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碰撞的声响仍在继续着,简
杂其中的，有人的惨叫. “对不起!”她站在一辆公交车上喘了口气,再次跳了起来.“原
谅我!”她的确为
自己无法救那人而感到很遗憾,但是也不完全是这样!她不希望看见有人受到伤害. 不断
向四周看着，她跃过一辆又一辆汽车,最终她找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她正在
Azuma桥的下面,位于几条道路的交叉处.前方的道路上交通很畅顺;她跳过作为障碍的水
泥墩,步上了人行道.上次的幻觉是在卡车即将撞上自己的前一刻把它
停住,这次则是汽车在公路上不断向前驶去——当然了，他把自己隐藏的非常好，说不定
也包括自己。他一次就能把这么多事情同时处理好。同时，还让幻影
随着自己的行动而改变着。 她跑上了拱形的大桥。风声在她而边吹响着，她的脑海中电
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
头。从一只眼睛的眼角出她看见有什么东西在移动着——一个黑色的身影悬在空气中，
穿过高压电线，在风中扬起的大衣看起来就像一双巨大的翅膀——她跳上
及腰高度的扶手。昂流的靴子荡在半空中,当她紧张的抓住细长的电缆时,不断的打滑.她
摇晃着,难以保持平衡,只靠一只手的支撑在河的上空不稳的动摇,金属的
触感直接刺激着皮肤…… “别过来！”她对着星史郎大声叫道。“别再靠近我！” 星
史郎面无表情的在车道上停住了，一刻也没有离开视线地看着她，风不断的吹
着他的头发和大衣。她能听到汽车的喇叭声音和不断提高的人声，但是这些声音听起来
既低沉又遥远。大概，那也是他的杰作…远远的下方是奔腾向海的
Sumida河，在雪融的此刻寒冷而喧闹。 “只要你前进一步，”她对抗着他，“只要一步
。我就跳下去。”她的身体向后
倾斜着，处于随时都会下坠的状态。盯着星史郎，她像研究一个广告牌般观察着他的脸
。“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呢？”
樱?V护的眼光停在了他们之间的空茫中。他的双眼没有一丝的感情，仿佛他的感情永远
埋藏在无法探知的密封暗房之中一样。风在高空的电缆之间呼啸着，疏
松的霜挂被风打落，粉碎在水泥地面上。 “愤怒,”星史郎轻声回答道.“愤怒…” “
…恐惧…”
当北都看向他的时候，她感到一股虚弱的无力感笼罩住全身，就向不断上升的潮汐，把
她淹没于其中…她动摇了，然后摇摇晃晃的步向前方，离开了桥的边缘。
脚步不稳的，她迷迷糊糊的放开了自己紧抓着的扶手，倒在樱?V护的张开的臂弯之中。
星史郎的双臂紧抱着北都，北都两只手用力的拽住他的大衣。她的头靠在他的胸
膛上，她能感到他的强硬态度，连心脏的跳动，都仿佛覆盖在坚硬的外壳之下。他抱着
她，一动不动，在他的拥抱中，北都感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周围的景象渐渐模糊。
然后…然后… 她明白那是理所当然的。 “没事的，”她低声说道，“没关系…告诉他
…告诉昂流。”这件事对于她而言
很重要。然后，她感到身边重新明亮了起来，似乎把世界的每个角落都照亮了一般，闪
烁的光芒象是被释放了一样快乐的跳动着。终于她感到最后的一刻到来
了，她在星史郎宽广的怀抱中呢喃道，“你知道的…也许你决定选择的对象皇家的少主
是错误的。但是，我已经告诉了你一些要领了…樱…?V…”在她把话说
完之前，眼前的光亮渐渐完全消失了。 最后的一丝羁绊已经断裂。 北都现在终于可以
安息了。 星史郎可以感觉的一阵风——不，不是风，而是灵魂——昂流的姐姐的灵魂挣
脱
了这个凡人世界的羁绊，消失了。也许现在这样做，的确很恰当。昂流毫无防备的靠在
他的怀里，他紧紧抱着他，支持着他略轻的体重。拨开风中散乱的发丝，
露出昂流的脸，星史郎的目光游移于桥与扶手之间。奔腾不息的冰冷河川在他们远远的
下方翻起波浪，卷起漩涡。
他知道没有昂流的世界对于他而言有多么空虚，早已了解。但是如此清晰的感觉着这件
事…… 那就是所谓的“恐惧”吗？
昂流微微的动了一下，他开始清醒了，星史郎把注意力从河川上收了回来，暂时放下了
思绪。昂流疑惑的要站直身体，星史郎稍微放松了他的拥抱。张开眼睛，
昂流困惑的抬起了头，星史郎微笑的俯视着昂流那惹人怜爱的绿色眼瞳。 “欢迎回来，
昂流。睡得好吗？

远处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猛烈的气浪令整幢公寓为之动遥星史郎和昴流几乎是同时
惊醒。 星史郎下意识地迅速反身护住了昴流，一手将他揽进怀里，一手遮着两人头脸。

下一个瞬间他已探觉到在震动的来源处有一股能量正象流星一样飞快消逝。公寓四周建
筑物摇晃引起的骚动渐渐平息。星史郎肘支着身子，警觉地等了一会儿好
确定已经没有危险了。 “怎么回事？”皇昴流低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星史郎皱
着眉。他稍稍坐正一点，在一片黑暗中掌心亮起一团淡淡
的光晕。昴流看着他，墨绿色的眸子里流露出担心的神情。他离开星史郎走到窗口，向
漆黑的街头张望着。藉着术力发出的微光星史郎看到他已扣好那件褶皱的
白色睡衣，脸上还带着些残余的睡意。 “可能是有一股力量撞上了山脚下的花园公寓，
但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昴
流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尖，尽力朝外面探出身子好看得更清楚一点。 “那里好象是起火
了。” “噢。”星史郎对这件事可没有象昴流那样关心。他摸索着捡起摔到地上的床头

灯，心里一边在庆幸总算是没被摔坏。温暖的灯光在房间里亮起。昴流转头看了看，一
手挡在眼前，竭力想在窗内外亮度的反差中向远处眺望。星史郎不是很明
白他到底是要找到些什么。在他看来既然震动停止了，那么危险也已经过去了。他环视
着卧室，在检视损害的同时也留意着是否会留下什么术力的余波。他可以
感到那股强大力量的破坏力，却还一时吃不准它的来源。但从那样波荡和振幅来看，只
有两种可能。 天之龙。 或者， 地之龙。
虽然相对他和昴流现在的处境来说，无论那一种情况都只会是一个麻烦。但就目前而言
，他倒还不觉得会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当然，除了房间里那摔烂的盆
架和倒了一地的花花草草以外。看来他当初没有把那些花卉从塑料盆里移栽出来还真是
个明智的决定，至少现在他只要扫一扫地上的土就得了。如果昴流不反
对，他倒想回到床上再睡一会儿，到明天早上再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呢。 其实这次爆炸只
是个巧合罢了，没有人会知道他们两人住在这里。
他压根儿就不想昴流因为一时意气地卷到这里头去。 “没有什么异常的人，至少我没有
发现......”昴流两指放在额前，不断向外发
出灵力探查。最后他放下手，再一次拉下百叶窗帘，徒劳地朝街上张了张。又叹口气，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结界都好好的。”
星史郎不说话，他并不愿意看到昴流对这件事这么关心的样子。说到底，他俩现在的关
系就好象是一场随时可能终止的游戏。而这场游戏能否进行下去则完全取
决于他们能否完全避开天龙和地龙之间的争斗。最聪明的办法莫过于维持现状不变，最
好连想也不要去想任何有关七封印和七御使的事情。他们的关系必须是隐
秘的，不为人知的......星史郎打了个呵欠，琢磨着该怎样找个法子让昴流重新上床睡
下，不再去想刚才的事。当然他也并不是不想做一些更有趣的事情，但被
那样粗暴的弄醒后真是会令人一点心情也没有。 “如果是那些人的话......难道真的只
是偶然？”
听着昴流在一边的自言自语，星史郎忽然发现床上蒙上了一层从天花板上震下的石灰，
然后想到自己身上多半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伸手撸过头发，不悦地搓掉手
指上沾上的白粉。当他再一次抬起头时恰好和昴流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昴流正看着他，
在黯淡的光线下那双眼睛明净清澈得就象是黑夜里泛着清光的水晶碎片。
甚至用不着开口，他想要说出的请求那么明显地映在目光里，如灯光的倒影一样闪烁着
。 星史郎看看仍保持沉默的青年，放下手，无声地对自己笑笑，同时在心里暗叹了口气
。
“稍等一下好吗，昴流君？我先把这些花收拾收拾，穿好衣服就和你一起出去。” 昴流
用他的整个心灵来响应这个答复。在那双星史郎看来有是简直是无法抗拒的
眼眸里跳动着无言的喜悦。 星史郎整顿好了衣服，趁着昴流再一次转向窗口的间隙用欣
赏的眼光打量他——
反正就这么点时间他也做不了其他什么。昴流穿着的睡衣领口并没有敞开多少，但要是
他再这样对星史郎的凝视浑然不觉地站在那里的话......后者就很难保证
自己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你不换衣服吗？”星史郎终于开口。听到这话昴流惊跳起来
，“哦......是。” * * * * *

两人走在街上，喧嚣的远处亮着橙黄色灯光。星史郎再一次无声地叹口气，他的呼吸在
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了白雾。他到底干吗要到这种鬼地方来？昴流的脚步快
快停停，恨不得立即就一口气冲到出事地点去。星史郎仍是不疾不徐地与他保持着并行
，反正到了那里会看到什么情形连猜也猜得到。前方一片混乱的嘈杂逐渐
变的清晰。在熊熊火光中可以听到纷纷扰扰的人声中夹杂着一声声微弱的呻吟。星史郎
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这一大群人，心里只是在想要是可以马上回去睡到那温暖的床上该有
多好。
但随即他便意识到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是那样的不可企及。因为在他身边的昴流正
一心一意地要朝那里赶去。星史郎在这时候又一次肯定了这位少主还是和
以前一样的好心肠——好心，而且喜欢多管闲事。 经过了一幢幢门窗被烧得扭曲变形的
建筑物，最后他们站在一座几乎是已经毁坏
殆尽的房子前面。燃烧的烈焰将四周映得通红，昴流本能地抬手遮挡扑面而来的热浪。
他们所在的这条街上挤满了消防车和手持长颈水龙的救火员。站在近处星
史郎只觉的那火焰发出的热量正在舔噬自己的皮肤。房间里，破碎的窗棂和玻璃门里，
到处都有肆孽的火舌在吞吐。在这栋房子被那股力量击中的同时可能是连
煤气管也爆炸了。消防员正竭力想把它从火神手里挽救回来，但就星史郎看来，这番努
力恐怕终究是要白费了，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尽人事而已......很明显第
一次冲击和紧随而来爆炸曾令周围的地面剧烈地震动过，附近的低矮房屋和树木象是被
孩童随手乱扔的玩具般倒了一地。
昴流在奔忙的消防队员旁边观望了一会儿，他跳过街上拱起的路面和豁开的裂缝时星史
郎跟在他身后。火光夹着浓烟把一切都染成明暗而重浊的橙黄色。星史郎
仰头看看昏暗的天空，发出的灵力在瞬间捕捉到一丝微弱且正在迅速消失的能量波。熟
悉的感觉，拥有强大和纯粹得不可思议的气势。
有意思......也许这一趟还不算白来，至少，这个神秘的力量很值得他去好好研究一下
。 为什么天龙的“神威”要攻击这样一幢普通的建筑物呢？星史郎决定把这个问题
留待以后考虑。 现在他俩已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大批的幸存者一堆堆挤在救护车旁或和
自己的家人偎在一起。惊恐的眼睛仍是盯着不曾稍弱的火势，眼瞳里映出的火光照亮了
他
们心中的恐惧。到处都充满了哀叫与呼救的声音。昴流停下脚步，恻然环视着这无家可
归的人群。 陆续又有几个人从残损的建筑中被救出。不远处，一名老妇蹒跚走到人行道
边，
几乎是摔倒在了地上。她摇晃着身子，喃喃发出不成句子的呻吟。鲜血从她额头的割伤
流下脸颊。被风吹起的外套下露出蓝花睡袍。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依偎着蜷
做一团的老人，瘦小的身子在单薄的睡衣里冻得发抖。清秀的脸孔上布满了灰尘和尚未
干透的泪痕。“奶奶......”星史郎跟着昴流走到他们身边，皇家的少主
脱下大衣披到那女孩肩头，她感激地抬头看了一眼只穿着毛衣和夹克的青年。“你没事
吧？”昴流的话轻得星史郎差点就听不到。
“恩，我没事。”那女孩挺直了身子。理理散落的短发，目光中的担忧与关心压倒了一
开始时的无措，“但我奶奶她......”“我立刻去叫医生。”昴流向星史
郎那里看了一眼，快步向着急救灯闪烁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人流中。星史郎
目送着他离去，心里兀自掂量着他临去时那一眼中的分量。在他的目光里
并不曾向星史郎说什么，只是透出了他不自觉中感到的，对眼下这一切应负的责任和义
务。星史郎耸耸肩，抛开了这个念头。他走到那老妇人面前蹲下，拿出块
手帕小心地按在她额头的伤口上。“现在没事了。”他微笑地安慰着，“医生马上就到
。”他的手碰到受伤的手腕时她向后一缩。“是骨折了吗？还伤到什么其
他地方没有？”那妇人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有血色的脸上血迹和灰白的头发黏结在一
起。嘴角的皱纹因为痛苦而显得更深了，眼里红红的充满了泪水。看来她
以前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星史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同时尽力现出宽慰的笑容来掩
饰自己居高临下的，探究的神情。
<你可是在希望有那个人来解救或者分担你的痛苦么？><真是遗憾啊......><那个人不会
是我。>远远地星史郎看到昴流连同两个医
护人员挤出了人堆，他安慰性地拍了拍那妇人的手臂，站起身掸掉膝上的尘土。当一个
医生赶去治疗那老妇，另一个拿着毛毯裹住了仍是惊恐不安的小姑娘。而
昴流已经离开去照看其他伤者了。“噢！”那女孩忽然叫了一声，跑过来将上衣脱下递
给了星史郎。“谢谢。”她小声说着，仰起了脸儿笑，沾染了秽土的面孔上有羞怯的谢
意。
虽然对这一举动颇感惊讶，星史郎还是还了她一个微笑，弯腰接过衣服。眼看这一老一
少已经有人照顾了，他转身穿过马路在人群中找到昴流，温柔而坚持地帮
他穿上了外套。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他只是将大衣披在昴流身上的话，没准下一刻他又会
拿去给其他什么人了。
昴流并没有十分注意到身边的星史郎，他正不断四下里看着，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着对
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他站在那里就如同是一棵树，从内心深处不断地
涌出无尽的关怀，同时也感受和承担着其他人身心上遭到的痛苦和冲击。星史郎无奈地
搭上他肩头，“昴流君——”“妈妈。”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出人群，一头
栽到昴流身上。那女孩才不过六、七岁，身上还穿着睡衣，大大的眼睛里涨满了惊恐的
泪水。她退后一步，伸手抓住了昴流的衣裳。抽抽答答地终于放声哭了出
来，“我要妈妈！”她拉着昴流用力摇晃着，象是要在他身上找到失散的亲人。昴流看
着那样受伤小动物般的眼神一时手足无措。星史郎附身轻巧地拉开抱着昴
流的女孩，将她一臂抱了起来。那孩子在他怀里号啕大哭，星史郎抚过她的头发和颤抖
的肩膀。和缓的术力化做一层轻薄的光笼上那女孩的思绪。他小心翼翼地
缓解掉她心中的恐惧和伤痛，直到她完全安静下来，靠在他身上低低抽噎着。 昴流走近
来，犹豫地伸手摸摸她的面孔，“你最后是在哪里看到你妈妈的呢？你
们是在人群里失散的吗？” “不是。”在术的作用下女孩的声音平静而没有生气。昴流
瞟了星史郎一眼。后
者不是很能确定这究竟是询问他的看法或是表示昴流已经发现了他刚才动过的手脚。 昴
流转头继续询问那女孩，“那么之前呢？你和你妈妈是一起从屋子里出来的吗？”
“恩。”小孩用力点着头，“她又回去找弟弟了。” “回哪里？”昴流温和而急切地叮
问了一句。女孩伸手向远处大约的方向指了一指。“你能带我们去那里吗？”
“我不记得了。”女孩的手垂下来，把脸孔埋在星史郎的围巾里。“我认不出来。” 昴
流看看那小姑娘，向后稍退了一步。他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护符，用两指拈着贴
在额前。/shukudou/他把护符放在掌心，另一只手轻轻盖在上面。/shou/他放开手时一
只式神的轮廓已在掌中出现，就象是拥有生命一样在虚
空中不断扑动着。淡淡的白光逐渐化作清晰可见的羽翼。一只褐隼发出无声的啸叫，自
昴流指尖腾空而起。它在空中优雅地滑翔着，只偶尔扇动一下翅膀。昴流
追着式神而去，星史郎也只能收拾起自己残余不多的耐心，抱着怀里的小东西在后面跟
住那只鸟留下的余迹。
他在人群边上追上了昴流，后者正全神贯注地追寻着放飞的式神。这给了星史郎一个很
好的机会来观察这位少主的实力——虽然他一直弄不懂为什么昴流竟会在
樱冢护在场时象这样无所顾忌地运用术力。尽管他奶奶曾一再发出警告，但打从一开始
他就毫不提防地当着星史郎的面施展术。当然星史郎自己也不是没有显露
过一个术士拥有的力量，但每次这样做的时候他都十分清楚自己正在干什么，而且谨慎
地隐藏了真正的实力。而奇怪的是，即使是在目前，在昴流已经完全知道
了他的身份的时候，他却是要越发小心地控制住自己对阴阳术的使用了。他从来就没打
算被这虚幻的安定所蒙蔽，以至于在掉以轻心中泄露了某些重要的秘密。
从那时起他就明白了，看到昴流在超市里护着那个使用犬神的女孩，在矛盾中痛苦地挣
扎的时候，他就已经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两人现在所保有的空间其实是异常
的脆弱。显示他们所拥有的力量，摆出两人分属天龙地龙的事实，都会轻而易举地将这
个独立的世界打碎。而就目前而言，他并不愿意那么快地就失去昴流在他身边时的那种
感觉。
但是有时候的情况又似乎是不得不在昴流面前使用术，就好象是许多年以前，昴流还不
知道他真实面目时那样。现在想起来也许是自己运气好也说不定，昴流对
他的兽医朋友会如此精通阴阳术这点居然从来也没有起过疑心。而眼下的情形是，他经
常会因为一时兴起而当着昴流的面做出一些事情，过后又开始怀疑自己这样是不是妥当
。
他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处在这样含糊矛盾的状况当中。 他们离开嚣嚷的人群，式神在
弥漫着烟雾的空中盘旋，最后象一片白色的落叶一样停在一栋残破的楼房上面。
昴流立即追了上去，星史郎看着细小的水泥砖块簌簌从他跑鞋下滑落，只来得及说了一
句，“小心点。”附首看看还在颤抖的女孩，他伸手放在她后脑上，低声
说了句，“睡罢。”术力透过手套渗入那孩子体内，她顺从地躺倒在星史郎怀里。从现
在的情形看来，他们在这里还有一会儿好待的，他可不想为了照顾昴流
的善良而去应付一个近乎歇斯底里的小孩。 星史郎把女孩儿稳妥地靠上自己肩头，绕过
东倒西歪的房屋，朝昴流刚才的方向
走过去。正好看到青年从一幢被破坏楼房的顶端的另一边慢慢溜下来，他于是转过街角
，在一大群衣衫不整的人中重又找到昴流。他正蹲在那里，久久地凝视着
地面。然后双手合十开始念咒。在寒冷的空气中他的声音听上去遥远而清晰。式神就停
在不远出一根断了半截的阳台支柱上看着这一切。星史郎站的地方以前可
能是一个孩子们游戏的球场，随着昴流法力的展开他看到有一股暗淡的光透出倾斜的砖
墙。虽然幻化成的形体十分模糊，却还是可以勉强认出来是一个妇人的样
子。昴流伸出手去确定她所在的方位，在全神贯注的施法中他脸上的神情自信而坚定。
这是那种从他还是个孩童时起就一直保有的，对自己力量的信心。
昴流不断念诵着咒语，影像渐渐变得清晰。星史郎臂中的女孩被四周的喧闹声惊醒，惊
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昴流的作法，长长的麦色头发象翅膀一样被风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