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穿上个毛衣,Mollly看了一眼有些皱眉,说,“你有防水的衣服吗?”
“没有,一会儿下雨吗?”
“不是,一会儿你会摔在雪里很多次,不防水的话衣服都得湿了。你的鞋子也是,运动鞋太浅,雪都会跑进去,你走两下里面就都是水了。”
这个思齐倒是没想过,南方本来就不怎么下雪,就算下,也不会没过小腿,通常一个晚上都化了。
“没事,一会儿走到后山会经过我家,我给你拿一套靴子和羽绒衣。”Sharon说。两个女孩看着身高差不多,Sharon壮了一些,有着拉普兰女孩子的健硕。
拉普兰的女孩子跟男孩没有区别,从小就学打猎钓鱼砍木头,因为北极冷,所以身形通常也会圆润一点,有着一层脂肪保护层。
说着,一群女孩就开心的出门了。Molly在前面带路,后面的几个说说笑笑。从思齐的小屋出去,平坦的山路,雪盖过小腿,走着不算太累。
雪白白的,晶亮透明,一点点杂质都没有,一脚踩上去发出吱嘎一声,留下一个丰满的脚印。山路好像根本没有人走过,只是女孩们经过的时候留下一串串痕迹,几十个,热热闹闹,好像雪地里刚开了一场盛宴,参加的人手舞足蹈的欢庆这一年初下的瑞雪。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从这个山头下去,要上另外一个山头。中间是一条急流,哗哗的咆哮着,好像下雪根本没有影响到它奔跑的兴致,也丝毫没有凝结掉一点水流,就是独自凶猛的急淌,一路欢歌的冲下去。河上有一个吊索独木桥,很简单的用粗绳把木块绑起来,木块大概两尺长半尺宽,中间是铁索加固,大概50米长的样子,桥上有粗绳拉起的扶手。独木桥离河流大概10米高,从上往下看,可以看到汹涌而过的急流,听到水声呼啦呼啦的。
思齐正想着大家排着队一起过去,应该还算安全,就听到Sharon说,“这个桥,每次只能过一个人,思齐你看好我们怎么走,然后自己走过来哈。”
说完,Sharon一脚踏上独木桥,平稳的走了两步,然后回头,“思齐,就这样,不要往下看,往前面看就好了。桥步晃,你笔直走就能到对岸。”
说着,她继续往前走,四平八稳,就像从一个屋子走到另外一个屋子,波澜不惊,十几步就到了对岸。接着,Molly她们几个也跟在后面,一个一个的走了过去。
最后一个到对岸的时候,大家向思齐招手,“过来,别怕。”
思齐踏上独木桥一头,两手扶上围栏上的粗绳。这绳子虽然用了几十年,还是很结实的,手握上去很扎实,思齐心里放心了一点,应该那么扶着走,不会太难吧。
跨出去一步,脚底下的木板开始摇晃起来。脚底下的木板和钢索一阵震动,那一步的脚力从这里传到了另外一头,抖了一下,力道又从那头再传了回来。虽然摇晃的幅度不大,但是站在上面的人却是有点害怕的。思齐抖抖索索的又跨了一步。大概是没跨在木板的中心,运动鞋脚一打滑,脚下的木板往前张开几公分,原本没站稳,就又顺着木板一下子把步子拉成了一大步。思齐双手扶着缆绳,两脚离开一米,整个人驼了下去,力道使不上,不知道是把前脚收回来还是把后脚跟上去。
“没事没事,再走一步。”对面传来声音。
“我看看能不能走啊。”思齐小心翼翼的双腿用力,把滑出去的半步收回来,重心重新落回到原地,稳了稳,又跨出一步。
这一步还好,跨在了木板中间,桥只是抖了抖,好像开始习惯思齐的步子和节奏了。
“思齐,看我们看我们,不要看下面。”女孩们喊。
“哦。”思齐答应着,有点不放心,但是觉得老盯着脚下看,头都晕了,于是壮了壮胆子,抬头,看到女孩们都在对岸站一起,认真的看着她。
思齐想着刚才一步大概是多大的样子,看着女孩们,凭着感觉又跨了一步。
还好,站稳了,于是又跨了一步。再跨一步。
好像开始掌握规律了,思齐朝女孩们招招手。
右手一抬起来,左面的缆绳就开始晃,左手也不是很搭力,脚下一晃,一手抓着缆绳根本不能借力保持平衡,思齐一急,想去抓右面的缆绳。头一低,看到脚下湍急的河流一面咆哮一面奔腾,仿佛要把所有周围的东西都吞噬了一样。
那水,像是从天上冲下来的,一股的蛮力,没有尽头。有点泛黄的水,冲到下面的石头,溅起一朵大浪花,也不带停留,大浪花刚起,跳上来欢腾,张扬一番,然后跟着河水继续往下冲。那声音,轰隆轰隆的,像是从一个巨大的风口发电机出来的,一路跑一路咆哮,仿佛后面的马达在使劲颤抖发出阵阵轰鸣。奔腾的浪花又夹杂着哗哗声,这低沉的高亢的声音呼啸而来。卷着空气,卷着风,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思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吓的站在原地不敢动。
“思齐,不要往下看,往前面看。”对面又有人叫道。
“可是我抬头不看桥,怎么跨步子呀?”思齐有点想哭。
“就像刚才一样,一步一步。”
思齐勉强抬头,却忘记了怎么跨步子,想着到底是左脚还是右脚,于是闭上眼睛,又小跨了一步。
就听到“轰”的一声,是一个浪打在岩石上,岩石把水花拍碎了,像是用了几百斤的力道,拍的粉碎,几片水花溅到思齐身上。
“我,我……走不过去了……”思齐道。她站在原地,胆战心惊。木桥在她脚下晃啊晃。
城市里的女孩子,习惯了有规律的东西,马路,地铁,大楼,怎么走,怎么上上下下,再熟悉不过,每天都是那么几个固定的点。对于这种自然界的不可测的东西,心中着实是慌的。好比一个在游泳馆的人第一次游到海里,不知道海浪多大,海水多深,海底有什么动物。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测。神秘,危险,每一秒都有出其不意。
思齐第一次离一条湍急的河流这么近,看着咆哮的水在下面流过,听着巨大的吼声,感觉自己要被那股风力给吸走。这里不是景区,没有救护人员,不是常来常往的交通要道,也没人经常检查木板是不是牢固。更不是大楼里的楼梯,坚实固定,可以闭着眼睛走。此时,人在自然面前,就如一个小小的飞虫,那么不起眼,没有抗拒风险的能力。
“思齐,你已经在桥中间了,就是回去也一样要走一半!”Molly大声叫。
“那头我走过,至少还安全,走回去比较安全。”思齐道。
“你走过来也就是走过了,你也会发现是安全的!”
“可是那么大的水,万一晃下去了……”
“那你站在中间一样也晃,走过来就好了。”
“风太大了,要被刮下去了……”
“你再走几步就到了,不要多想!”
“那……我过来了啊……”思齐说着,咬咬牙,往前快速走了两步。
城市里的女孩子,但凡对熟悉的东西,都有着与之俱来的安全感。对于未曾走过的路,都有莫大的恐惧。好像陌生的就是危险的,不熟悉的东西会把人吞噬。以前没有见过的东西都有着巨大的抗拒。一旦走出自己的安全地带,就全身紧张。
此时,思齐也不敢多想,没的退路了,索性顺着独木桥摇晃的节奏,加快了步子,左一晃右一晃的,顾不得走路的样子,趔趔趄趄的半走半晃,不敢看下面的水流,头晕目眩的就把余下的几步走完了。
走到桥的那头,最后一步,她几乎就是跳着的,走到岸上,为了消除晃动的桥带来的头晕,她索性又跳了两下,摇晃着脑袋,想把刚才的恐惧和心慌一股脑的摇到外面去。女孩子们都过来拍拍思齐,说她很棒。Molly过来看了一下她刚才一大步滑到没有扭伤,便告诉大家继续往山上走。
半山腰经过Sharon家的时候,Sharon拿出来一套滑雪衣和一双防滑靴子给思齐换上。这靴子一点都不美观,粗糙的造型和直愣愣鞋带,看着特别愣头愣脑,穿着像个熊似的。本来37码的脚,套进去就成42码了,跟牛仔裤一搭配,像个树林里砍树的大妈。思齐乐的都想笑。
Sharon说她们的衣装设计都是以实用为主,主要是大雪天的要走路,防滑防水防寒,都要能做到,所以美观不是很重要。唯一的呢,她说,因为造型很笨重嘛,所以色彩就是拉普兰的特色了。衣服啦,帽子啦,都是一抹鲜艳的颜色。
果然,思齐转头看了一下大家,各种娇艳的颜色,天空的蔚蓝,芳草的嫩绿,紫罗兰的亮紫,玫瑰的亮粉,连帽子都是,橘黄的,亮红的,一群人走在一起,像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热闹,靓丽,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