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汉口的菊花开得纷团锦簇。
我一直喜欢各种菊花。每天清晨睁眼就能看见姹紫嫣红的菊花，那是我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
我在后院种满了菊花。每到秋天，满院菊花怒放，千奇百艳。黄色的有侧金盏、黄鹤翎，白色的有一团雪、貂蝉拜月，紫色的有双飞燕、碧江霞，红色的有绣芙蓉、胭脂香，粉色的有胜绯桃、玉楼春等等。最名贵的是两本绿菊：春水碧波和绿玉如意。那是我四处寻访求得的，在众多缤纷的菊花中出类拔萃。
看见他的时候，我穿着我最爱的黄色纱裙，站在一株黄色菊花的旁边。那株菊花的花瓣嫩黄娇媚，它的名字是报君知。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可惜没有绿菊。他回过头来，他的身材挺拔魁梧，声音清越。
他是丁典。
2
我想，在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应该是娘。
娘是一个端庄温柔的女子。她和我一样喜爱菊花，爱穿黄色纱裙。每年秋天菊花盛放的时候，她都会携了我的手去后院赏菊。她在花丛中微笑的时候，姹紫嫣红的菊花突然都失了颜色。
娘在我十三岁那年患了重病。在病榻前她握住我的手，她对我说，霜华，你一定要听爹爹的话。我看着她，她显得单薄苍白，她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美丽。
然后她转头看向爹爹，她的眼里有深深的哀伤。她叹了口气，轻轻闭了闭眼，有两行清澈的泪水从眼角迅速地滚落，那些泪水流在我的手指上，冰冷冰冷的。
我看见爹爹，他的神色平静，他只是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娘的手。
但是我娘，这个笑容如菊的女子，她的手指渐渐冰凉，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3
我从来不知道爹爹究竟对娘怎样。娘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但是她的寂寞就和家里的庭院一样深。
每天清晨娘都会亲自去整理花圃，我常常听见她长长的叹息。她的神情漠漠寂静，她俯身的时候有清澈圆润的露水从花瓣上沉沉地滚落下来。
而对爹爹，娘始终是一个知书达理、温雅贤淑的女子。她会仔细地打理家中事务，精心照顾我和爹爹的日常起居。她的笑容始终温柔，清淡如菊。她从不抱怨。
但是她临终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对爹爹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个她为之付出了一生的男人，他辜负了她一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那一夜风骤雨急，满院菊花凋落殆尽。
4
我决定把春水碧波和绿玉如意放在窗台上的时候，他已经在凌府后院外的石板上坐了一夜。我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好遇见他的目光。他的神色里有疲惫，但是突然焕发出了欣喜的光芒。
四目交投的刹那，他的眼睛深邃有神，而我感觉到自己脸庞上的红晕像蔷薇一样地盛放开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窗槛上放一盆鲜花。他也按时到后院来，我们从未面对面。我每天都躲在帘子后面看他一眼，看见他转头过来，他不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但是他眼神里有光芒烁烁的时候，他是一个非常深情的人。虽然从来没有过言语的交谈，但是我们心有灵犀。有时候我们的目光能够相遇，我能明白他眼神里的喜悦和感激。
那些鲜花，春兰秋菊，它们娇艳无方，风雨无阻。它们和我一样，在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他。
5
爹爹带我离开汉口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那个冬天以后，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将要离开武汉。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所以我们有的，只是这半年里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仍然每天都在窗槛上放一盆鲜花，那些花朵生动鲜活。我眼看着它们含苞，慢慢地盛开和怒放，直到褪色。
那些曾经娇艳欲滴的花在我的面前凋谢和零落，窗槛上落满了苍白枯萎的花瓣。
而他没有出现。
我突然理解了娘的寂寞。她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在这个深深的庭院里，她种了许多花。那些花在她的面前生长和盛放，在她的面前凋谢和死亡。而她就和它们一样，在反复的时光里逐渐年华尽逝。她爱的男人，他没有守着她。而她只能守着那些花草的枯枯荣荣，终于耗尽了所有的时间。
6
我随着爹爹到了荆州。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习惯。这里不会再有汉口那样纷团锦簇的菊花会。我很少出门去，我只是精心地养护我的花。我很想念娘，这许多年来，爹爹一直忙于处理各种事务。那些官场上的、江湖上的纷争和名利。他很少关心我，他只是在意那些宝藏和秘笈。
他用尽了各种心机，变得冷酷无比。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和我一样想念娘。我一直记得娘临终前他紧紧握住她手的情景。也许，当他看见她哀怨如水的眼神时，他的心里有过震动。这个被他忽视了十四年的女子，在她即将死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的重要。
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娘一辈子，连一句温存歉疚的话都没有得到过。
7
我再也没有在窗槛上放花。他不在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是我想念他。想念他挺拔的身影，他抬起头来，我们四目交投的刹那，他眼神里毫无掩饰的欣喜。虽然我们之间只有那些鲜花和四目交投的默契，但是我们之间的情谊无法用世俗的语言比拟。
秋天到来的时候满院菊花盛开。我一直记得在汉口初遇的那天，我站在那株黄色菊花的旁边，它的名字是报君知。
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清越的，微微有些遗憾。我们是有共性的人，喜爱同样的菊花，默守同样的方式，彼此想念却又心照不宣。
终于有一天，清晨的窗槛上我看见了一盆蔷薇。阳光照进来，我脸上的红晕再一次如花盛开。
8
我们再次相见。
这个男人，他的脸颊消瘦了许多，但是我们相见的时候他眼睛里绽放的烁烁光芒是我熟悉的。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样子。这半年来，我们彼此都是音信杳然，我们都不知道彼此所遭遇的事情。但是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一直精心养护这些花，都是为了他，为了思念和回忆，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他。只有他才明白我的苦心和守候。
他是懂得的人。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而娘，她种了一辈子的花，却从来没有人欣赏过。她只是在年复一年的枯荣开败中消耗完了她所有的深情。
那一晚，我们在花圃中看见了几株金黄色的花，它们的花瓣丰盈润泽，它们的光泽美伦美奂。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这种花，它含着剧毒，它的名字叫做金波旬。
9
他被爹爹关进了牢里，因为他的手里有爹爹梦寐以求的剑诀秘密。
爹爹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这许多年了，他从来不关心我在想什么，我喜欢什么，或者我遭遇了什么。他的心里，除了那些秘密和宝藏之外一无所有。而丁典，他知道得太多，但是因为我，他终于没有逃过爹爹的手心。
我拒绝了爹爹的要求，我恨他。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亲情。他辜负了娘，他再次辜负我。为了那些没有止境的东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我，他始终贪得无厌。而丁典是他处心积虑得到的机会。为了这些机会，他白白的等待了很多年，他不会轻易放弃。
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
我和娘，我们只是两个平凡的女子，我们没有太多的要求。这一个我们至亲至爱的男人，他漠视我们的存在，他不关心我们的等待，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们过实在的生活。
我用刀毁了自己的容貌。
10
每天在窗槛上我都会放上一盆花，我知道他会看见。它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成为我们互相的支持。他会知道，无论他行在江湖还是身在牢狱，我都一直在陪他。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只是我不再从帘子后面去看他，我不忍心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宁愿死，也不愿嫁给爹爹选定的人。我痛恨爹爹的寡义薄情，在他心里，我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他用来交易的手段和筹码。他用娘逼我发下毒誓，从此不再与丁典见面。他的目的阴险卑鄙。
我看着他。这个狠心毒辣的男人，娘生前他从未给过她她所希望的幸福，在她死后却用她的名义逼着我发下毒誓。倘若我自毁誓言，就叫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我万念俱灰。我早已知道了剑决的秘密，我和丁典约定，谁能将我们合葬，我们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这是我们最后的愿望。
而丁典，他在牢中终于快要练成绝世无双的内功。当他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恍如隔世。他看着我，他的眼里有怜惜和深情。虽然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清丽如菊的女子，但是我们之间的情义早已远胜当年。
那株报君知，这许多年后，终于应验。
11
但是爹爹终于知道了丁典内功即成的消息，他设下了一个圈套。他要用金波旬花的剧毒和我的尸体拿到剑诀的秘密，这是他最后的手段。
我突然想起娘。她是一个太过悲哀的女子，她临死的时候终于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说。那一夜风雨交加，她已经绝望，她的泪水是冰冷的。他对她早已没有任何情义可言。
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想起许多年前在汉口菊花会上与丁典初遇，他回过头来，声音清越。那两本清淡的绿菊，我穿着最爱的黄色纱裙，站在那株报君知旁边。我们半年坚持的方式和渺渺无尽的相思。他眼里的光芒、我们的约定、满院怒放的菊花。那些风雨无阻娇艳无方的鲜花，它们逐渐地褪色凋谢，落满我的窗槛。
而我仍是欣慰的，我没有被逼着离开他，我是为他而死的。我欣慰是因为我们之间，将永不相负。
我一直喜欢各种菊花。每天清晨睁眼就能看见姹紫嫣红的菊花，那是我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候。
我在后院种满了菊花。每到秋天，满院菊花怒放，千奇百艳。黄色的有侧金盏、黄鹤翎，白色的有一团雪、貂蝉拜月，紫色的有双飞燕、碧江霞，红色的有绣芙蓉、胭脂香，粉色的有胜绯桃、玉楼春等等。最名贵的是两本绿菊：春水碧波和绿玉如意。那是我四处寻访求得的，在众多缤纷的菊花中出类拔萃。
看见他的时候，我穿着我最爱的黄色纱裙，站在一株黄色菊花的旁边。那株菊花的花瓣嫩黄娇媚，它的名字是报君知。
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可惜没有绿菊。他回过头来，他的身材挺拔魁梧，声音清越。
他是丁典。
2
我想，在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应该是娘。
娘是一个端庄温柔的女子。她和我一样喜爱菊花，爱穿黄色纱裙。每年秋天菊花盛放的时候，她都会携了我的手去后院赏菊。她在花丛中微笑的时候，姹紫嫣红的菊花突然都失了颜色。
娘在我十三岁那年患了重病。在病榻前她握住我的手，她对我说，霜华，你一定要听爹爹的话。我看着她，她显得单薄苍白，她已经失去了平日的美丽。
然后她转头看向爹爹，她的眼里有深深的哀伤。她叹了口气，轻轻闭了闭眼，有两行清澈的泪水从眼角迅速地滚落，那些泪水流在我的手指上，冰冷冰冷的。
我看见爹爹，他的神色平静，他只是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娘的手。
但是我娘，这个笑容如菊的女子，她的手指渐渐冰凉，她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3
我从来不知道爹爹究竟对娘怎样。娘是个如此美丽的女子，但是她的寂寞就和家里的庭院一样深。
每天清晨娘都会亲自去整理花圃，我常常听见她长长的叹息。她的神情漠漠寂静，她俯身的时候有清澈圆润的露水从花瓣上沉沉地滚落下来。
而对爹爹，娘始终是一个知书达理、温雅贤淑的女子。她会仔细地打理家中事务，精心照顾我和爹爹的日常起居。她的笑容始终温柔，清淡如菊。她从不抱怨。
但是她临终的时候什么话也没有对爹爹说，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这个她为之付出了一生的男人，他辜负了她一生，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那一夜风骤雨急，满院菊花凋落殆尽。
4
我决定把春水碧波和绿玉如意放在窗台上的时候，他已经在凌府后院外的石板上坐了一夜。我偷偷看了他一眼，正好遇见他的目光。他的神色里有疲惫，但是突然焕发出了欣喜的光芒。
四目交投的刹那，他的眼睛深邃有神，而我感觉到自己脸庞上的红晕像蔷薇一样地盛放开来。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在窗槛上放一盆鲜花。他也按时到后院来，我们从未面对面。我每天都躲在帘子后面看他一眼，看见他转头过来，他不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但是他眼神里有光芒烁烁的时候，他是一个非常深情的人。虽然从来没有过言语的交谈，但是我们心有灵犀。有时候我们的目光能够相遇，我能明白他眼神里的喜悦和感激。
那些鲜花，春兰秋菊，它们娇艳无方，风雨无阻。它们和我一样，在最美丽的时候遇见他。
5
爹爹带我离开汉口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春天。那个冬天以后，我很久都没有见过他。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还会不会回来。我也没有办法告诉他我将要离开武汉。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所以我们有的，只是这半年里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仍然每天都在窗槛上放一盆鲜花，那些花朵生动鲜活。我眼看着它们含苞，慢慢地盛开和怒放，直到褪色。
那些曾经娇艳欲滴的花在我的面前凋谢和零落，窗槛上落满了苍白枯萎的花瓣。
而他没有出现。
我突然理解了娘的寂寞。她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在这个深深的庭院里，她种了许多花。那些花在她的面前生长和盛放，在她的面前凋谢和死亡。而她就和它们一样，在反复的时光里逐渐年华尽逝。她爱的男人，他没有守着她。而她只能守着那些花草的枯枯荣荣，终于耗尽了所有的时间。
6
我随着爹爹到了荆州。
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和陌生的习惯。这里不会再有汉口那样纷团锦簇的菊花会。我很少出门去，我只是精心地养护我的花。我很想念娘，这许多年来，爹爹一直忙于处理各种事务。那些官场上的、江湖上的纷争和名利。他很少关心我，他只是在意那些宝藏和秘笈。
他用尽了各种心机，变得冷酷无比。
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和我一样想念娘。我一直记得娘临终前他紧紧握住她手的情景。也许，当他看见她哀怨如水的眼神时，他的心里有过震动。这个被他忽视了十四年的女子，在她即将死去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她的重要。
但是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娘一辈子，连一句温存歉疚的话都没有得到过。
7
我再也没有在窗槛上放花。他不在的时候，这一切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是我想念他。想念他挺拔的身影，他抬起头来，我们四目交投的刹那，他眼神里毫无掩饰的欣喜。虽然我们之间只有那些鲜花和四目交投的默契，但是我们之间的情谊无法用世俗的语言比拟。
秋天到来的时候满院菊花盛开。我一直记得在汉口初遇的那天，我站在那株黄色菊花的旁边，它的名字是报君知。
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我记得他的声音，清越的，微微有些遗憾。我们是有共性的人，喜爱同样的菊花，默守同样的方式，彼此想念却又心照不宣。
终于有一天，清晨的窗槛上我看见了一盆蔷薇。阳光照进来，我脸上的红晕再一次如花盛开。
8
我们再次相见。
这个男人，他的脸颊消瘦了许多，但是我们相见的时候他眼睛里绽放的烁烁光芒是我熟悉的。那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地站在一起，那是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样子。这半年来，我们彼此都是音信杳然，我们都不知道彼此所遭遇的事情。但是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一直精心养护这些花，都是为了他，为了思念和回忆，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再见到他。只有他才明白我的苦心和守候。
他是懂得的人。所以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
而娘，她种了一辈子的花，却从来没有人欣赏过。她只是在年复一年的枯荣开败中消耗完了她所有的深情。
那一晚，我们在花圃中看见了几株金黄色的花，它们的花瓣丰盈润泽，它们的光泽美伦美奂。
那时候我们不知道，这种花，它含着剧毒，它的名字叫做金波旬。
9
他被爹爹关进了牢里，因为他的手里有爹爹梦寐以求的剑诀秘密。
爹爹终于来到了我的面前。这许多年了，他从来不关心我在想什么，我喜欢什么，或者我遭遇了什么。他的心里，除了那些秘密和宝藏之外一无所有。而丁典，他知道得太多，但是因为我，他终于没有逃过爹爹的手心。
我拒绝了爹爹的要求，我恨他。他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亲情。他辜负了娘，他再次辜负我。为了那些没有止境的东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威胁我，他始终贪得无厌。而丁典是他处心积虑得到的机会。为了这些机会，他白白的等待了很多年，他不会轻易放弃。
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我。
我和娘，我们只是两个平凡的女子，我们没有太多的要求。这一个我们至亲至爱的男人，他漠视我们的存在，他不关心我们的等待，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们过实在的生活。
我用刀毁了自己的容貌。
10
每天在窗槛上我都会放上一盆花，我知道他会看见。它们还会像以前一样，成为我们互相的支持。他会知道，无论他行在江湖还是身在牢狱，我都一直在陪他。我是不会离开他的。
只是我不再从帘子后面去看他，我不忍心让他看见我现在的样子。我宁愿死，也不愿嫁给爹爹选定的人。我痛恨爹爹的寡义薄情，在他心里，我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他用来交易的手段和筹码。他用娘逼我发下毒誓，从此不再与丁典见面。他的目的阴险卑鄙。
我看着他。这个狠心毒辣的男人，娘生前他从未给过她她所希望的幸福，在她死后却用她的名义逼着我发下毒誓。倘若我自毁誓言，就叫她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我万念俱灰。我早已知道了剑决的秘密，我和丁典约定，谁能将我们合葬，我们就把这个秘密告诉他。这是我们最后的愿望。
而丁典，他在牢中终于快要练成绝世无双的内功。当他再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睛恍如隔世。他看着我，他的眼里有怜惜和深情。虽然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清丽如菊的女子，但是我们之间的情义早已远胜当年。
那株报君知，这许多年后，终于应验。
11
但是爹爹终于知道了丁典内功即成的消息，他设下了一个圈套。他要用金波旬花的剧毒和我的尸体拿到剑诀的秘密，这是他最后的手段。
我突然想起娘。她是一个太过悲哀的女子，她临死的时候终于什么话也没有对他说。那一夜风雨交加，她已经绝望，她的泪水是冰冷的。他对她早已没有任何情义可言。
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的眼泪流下来。我想起许多年前在汉口菊花会上与丁典初遇，他回过头来，声音清越。那两本清淡的绿菊，我穿着最爱的黄色纱裙，站在那株报君知旁边。我们半年坚持的方式和渺渺无尽的相思。他眼里的光芒、我们的约定、满院怒放的菊花。那些风雨无阻娇艳无方的鲜花，它们逐渐地褪色凋谢，落满我的窗槛。
而我仍是欣慰的，我没有被逼着离开他，我是为他而死的。我欣慰是因为我们之间，将永不相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