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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夜里， 开始想念一些朋友。
回忆起一个冗长无聊的故事。
不过人的记忆是很奇特的，
我也记不清这之间到底那些是真实发生的，
那些只是我的幻觉。

另外，以我那种疏懒的性格，
我也没有信心保证把这个故事讲完

第一次见到梨是高一， 在学校缀满车前草和蒲公英的跑道上。
过来一个暑假， 球场上的草疯长， 总害怕跑步时不小心踩
上去会扭伤。
人不多，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吸引了我。 那时候还没有酷这个词，
所以我能想到的形容词是特异。 她总是顺时针， 和我们所有的人
逆行。

只要天气许可，我每天早上都会去球场跑几圈，据说可以锻炼身体。
其实我只是习惯早起，又不喜欢去教室看书， 跑步是一个很好的
逃避借口。

虽然几乎每天都在擦肩而过，直到毕业我们都没有打过招呼

可能因为高一一直和初中部在一起， 浑浑噩噩地一年就过去了。
第二年搬到了高中部，一进楼就见到了当年的红榜，几百个名字，
看着就晕。 扫了一眼，记得的只有一个梨， T大。状元， 又起了
这么个好吃的名字。

班里的同学在边上唧唧喳喳，原来梨是怕军训，所以最后选的T大。
很奇怪他们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有好事者告知，每天跑步的那个
高瘦女孩便是。 我才恍然发现，那年秋天，再也没有在球场上见过她。

日子象水一样的流过， 中学生涯， 似乎很枯燥
现在想来也是充满乐趣的。

一日，校史馆开放展览，在劳技成果展前看到了很多旧时校友的小制作。
正在细看， 被一个同学揪了过去，指着一张证书告诉我，浩，一次计算机编程
竞赛一等奖的获得者就是梨的男友。 "他们可好了，据说高考前还天天写信，
一写十来页的。"原来逸事早在校园里流传开了， “可是，这，是违反校纪的呀。"
我迟疑的说。 嘻嘻嘻， 她们发出一阵讪笑。 "又不影响拿状元， 浩是保送的，
Z大。 老师还管什么？ "

转眼自己也考完了高考， 填志愿时，忽然想到了梨。
她害怕军训，所以去了T大。 两年前的一句闲话还清晰地
记得。

由于各种原因， 当年秋天我没有去上学， 而是去了另外
一个城市。那年初冬，生了一场大病。 在医院单调无聊的日子里，
靠着信件维持着和外面世界的联系。 在京的同学告诉我，他们
聚会了，遇到了梨，她还是那么瞩目。 过了一阵， 忽然收到了梨
的信，寄来了在京的校友录， 闲话了一些人事。于是开始把她也
列为通讯对象了。 在那年白色和绿色的世界里， 经常想象在远方，
自己空白位置周围的火热青春， 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在这里， 我要提到霄， 我们的另一个校友。 他寒假从学校扛
回来他的一年级的数理和英语课本。那些书帮我度过了剩下的半年。

终于， 来到了自己盼望已久的地方。
有人说对一件东西， 盼望的过程比得到更有意思。
我想这大概和狐狸的心态差不多。

霄说过，开学他会来接我的， 如果家长不陪同我来的话。
不过我在火车上遇到了一个同学， 于是两人就按照学校
给的路线坐车再转车，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赶到了学校。
然后她就被她老乡给接走了。

我提着随身行李去了霄的宿舍，他正在惊奇我怎么还没来。
于是飞快地去报名， 买菜票，领宿舍钥匙，
室友已经去体育中心领来了我托运的行李。
又在霄的破自行车上， 在生活区走马观花。这个词大概就是为我准备的。
"这里是学一...这里是水房， 这里是学五，这里是邮局， 银行..."
终于，再次到我们楼前，我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还有， 有空时去T大
看看梨， 她也在等你." "你和我一起去吗？ 我不认识啊。"
霄迟疑了一下， "你自己去吧， 不用特别急的。”

我还是很快去了T大， 因为第二天我
就从舅舅那里搞到一辆破车，于是就方便多了。
我想自己应该算是一个性急的人。

T大大多了， 在校园里转了半天，冲着若干同学(也许有些是老师，
但我叫同学也没人有异议)问路之后， 我来到了6号楼下。
经过一年磨炼的我， 自然没有理阿姨，就直接闯了进去。
阿姨也没有发觉。 :)

敲了敲信封上那个号的门， 出来一个女孩， 高瘦高瘦。
梨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头发长了。 她以前总是剪短发的，
我觉得她不适合留辫子， 那样她的特异性减少了。
我想她应该对我有印象的， 毕竟那么多次擦肩而过。
事实证明我的猜测是对的。
闲话之后， 梨问及霄， 为什么不来啊？ 我也不知道，
可能是忙于准备考试吧。 梨有点奇怪， 不至于那么紧张啊。
我忽然看到桌上有一叠信， Z大的信封。不禁微笑了。

那天几乎把所有T大的老乡都揪齐了，去一个小店搓了一顿。
同级的自然熟悉， 很多人以前在中学校园里也是常见面的，
不觉得生疏。

大学的生活是千篇一律的， 每天占座，
上课，吃饭， 上自习， 回宿舍。
每周去勺园打一次排球，那边的水平太高，
基本被当作替补。 而另外几片场地太差，
网不标准， 于是情愿坐板凳， 或者自己
垫垫球玩。
偶尔在勺园或一教遇到霄， 好象没什么话可说。
只知道梨和他都是10月考试。

天很快就冷了，校园里银杏很多，
金黄的扇形小叶铺了一地。
想过去香山看红叶， 一个去过的同学说，
那地方， 人比红叶还多。
我想看人嘛， 还是在食堂，教室里看看就够了，
大老远跑去，还要买门票， 犯不着哦。

在校园的北边角上发现了一个好去处，
有一道弯弯的小河沟， 几户人家，
河边种满了柳树， 还有几个小土包。
很象江南的。
我想大家肯定也都有过想家的时候吧。
反正我每次想家了就跑到那里，
在河边坐一会儿， 看看书， 发发呆。

考完期中考试， 有天溜达了过去。
树底下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想往回走时， 霄已经看到我了。
他很了解:"你也是想家了？我心情不好就来这里。"
"哦， "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问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不过这个问题是不是太私人了？
霄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去T大时，帮我把一本书给梨."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她还问起你呢， 上次。
这个周末一起去吧？"
"也好."

周末，我们俩的目标太大， 只好把梨叫出来了。
在校园里乱逛。 说了什么我都记不得了，
只有一段,梨说:"霄， 你这几年来T 大是指数下降。"
我一乐， 梨说真的， 第一个学期来了20多次，
然后5，6次，现在几乎不来了。
我大乐，" 梨，你的统计学得真好。"
霄有点窘:"后来忙了呀，不信你看寒以后有没有空。"
"我，我想这点空应该还是有的。"
他们又决定等分出来后，高的那位请客， 自然我是公证。

那天天很好， 好象我们一路没遇到什么人，
大概大家都在好好学习吧，只有我们在满天星斗下散步。

第一场雪就这么下了， 校园里白茫茫的一片。
据说在阴地里的那些雪一直不会化， 一层层叠上去，
直到春暖花开时才消融。

在一教三楼的教室里做题， 忽然一只书包放在了我桌上。
霄做了个手势， 我们便出去了。
"分下来了， 我们去T 大吧，有空吗？"
"今天，可以吧。"
取了书包， 我们就骑车直奔T 大6号楼。
"你怎么确定梨在宿舍呢？"
霄笑了笑。

果然， 梨在宿舍。 我们仨慢慢溜达到荒岛，
荷塘早就结冰了，因为有很多枯败的荷叶，
冰面很不完整，不能象P 大那样开溜冰课。
月色很好， 他俩的脸显得特别白， 象涂了一层霜。
我想我肯定也一样。
这两人的考分是一样的，于是饭局告吹。
霄很兴奋， 跳下了荷塘，在冰面上乱蹦。
我知道他一直把梨作为他的一个竞争对手，
这次打了个平手， 自然有点忘形。

梨提到了另一件事， "浩下学期来数学所实习，
他明年毕业后去数学所。"
oh,传说已久的事终于在梨嘴上被证实了。
我微微地笑了笑。 而霄有点震惊:"浩不出去？"
"他暂时不想出去。在北京呆几年也好啊 "
她又转向我， "你呢， 寒？"
"我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

霄在湖上兜了两个圈子， 打算上来了。
可能穿着军大衣， 一下子迈不上来了。
霄向我们伸出双手， 我和梨一起把他拉了上来。
手很冷， 我有点奇怪， 他穿得不少啊。
可能冰面上比较冷吧。
梨也觉得冷， 我们送她回6号楼， 顺便取车。
一路上， 霄又开始沉默了。
他就是这样， 时不时地装深沉。

那个冬天， 梨还来过几次我们这边。
据说T大生物系的藏书很少， 她要查点文献
就来我们那里， 要不就去科学院图书馆。

有一次好象是毛诞辰100年， 学校有文艺活动，
他们俩一起来找我。
其实我对热闹的地方本能地有种排斥。 更何况
大讲堂也没有暖气， 在那里看表演简直就是受罪。
不过我还是看了几个节目，然后找了个要做题的借口
溜回图书馆了。

另外，有次不记得为什么梨来找我， 只有我们俩人，
在我们楼前的一块空地上堆了个雪人。
梨总觉得我特别小， 也是， 我和她弟弟睿是同年的，
虽然我比睿高两级。

那个冬天， 我不知道霄是不是还去过T 大，
不过我想一般他去总是会叫上我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一放假，他就回去了， 托我去他们系替他抄成绩，
回家带给他。
我记得那几门课他考得都不怎么好。
几年以后， 有机会看到了他的成绩单，
才知道那是他成绩最差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