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月如从北郊森林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双眼红肿。天已经黑透了，隐约看到门口站着个高个光头，月如还以为是小涛。跌跌撞撞走到近前，才认出来竟然是大宝！月如愣住了。

昏黄的路灯下，大宝看上去瘦了一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剃了光头，穿着件深咖啡色的短皮夹克，棒球帽攥在手里，还背着在丽江的那个大背包。

月如定定的站在大宝面前，眼睛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大宝的目光让月如想起了在梅里雪山迷路的那天晚上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想起来那个很长很长的拥抱。“如果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徒步，我一定要娶你！”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不停的在月如脑子里回响，眼泪就这样如同决堤的河水一样从月如脸上潸然而下。

大宝上前一步，一把将月如抱进怀里。“哭吧，哭吧，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大宝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月如就这样崩溃了，抱住眼前的这个男人，哭得昏天黑地。

两个人打车回到小天鹅旅馆的时候几乎快半夜了。

“小涛和朗朗没打电话来？”进屋后，月如终于平静下来，靠在床头问大宝。

“朗朗打电话了，小涛没有。他他妈还好意思给你打电话，被抓进去的应该是他！”大宝把背包放在墙角，坐到月如对面。

月如微微蹙了蹙眉头，不过整个人感觉虚脱，实在不想跟任何人去争论任何事。

“你怎么来昆明了，怎么知道我被抓的？”沉默了一会，月如问。

“朗朗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要去丽江，求我帮她。来昆明，一是为了朗朗，更重要的，是想来看看你。”大宝的目光一直不离开月如的脸。月如低下头，不看大宝。

“没想到一来就发现你被抓了，我下了汽车就立刻往派出所去了。”

“那你还没找旅馆呢吧，有什么打算？”

“今天晚上我是肯定不走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宝向月如示意，要她等自己说完，“在丽江我他妈是比较混蛋，你走了以后我立刻剃光头明志了。你放心，我再也不会那么鲁莽了。我就是想照顾你，不想让你今晚一个人在这胡思乱想的难过。”

月如闭上眼睛靠在床头，脸上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容，“谢谢你，大宝，谢谢你在这个时候陪在我身边，不过我一个人可以。”

“不可以！我说不可以就他妈的不可以！”大宝站起来，故意装出一副严厉的表情。

月如闭上眼睛，头开始剧痛，不想再说半句话。

“好了，你先休息吧，别管我。别的我们明天早晨再说。”大宝走过来扶月如躺下。

“对了，何男！”月如突然想起来，何男找不到自己一定在纳闷呢。“大宝，我想打个电话。”月如挣扎着坐起来。

“明天再打不行吗？”

“我一个朋友今天过来，本来说好了下午见面的。”月如接过大宝递过来的电话，拨通了何男的号码。

“小姐，你究竟疯到哪里去了，一下午怎么也找不到你！”何男的声音劈头袭来，月如头痛的要炸开。

“何男，我这边出了点事，我明天去找你。你住在哪？”月如的声音十分虚弱。

“你怎么了，月如？声音听上去怎么不对劲？”何男的声调提高。

“我没事，就是特别累。我明天一早就给你打电话。”

“好，那你先休息。我住在海昆酒店，明天早晨你起来后给我电话。”

“好。再见。”月如挂了电话，躺下，向大宝笑了笑，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清晨5点，大宝在恍惚中被人拖起来，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是小涛。

“你他妈干什么？”光着上身的大宝甩掉小涛的手。

“我还没问你呢！你在这里干什么？”小涛气势汹汹的站在床边质问。

“我是来照顾月如的。你现在又他妈来干什么？”

“照顾月如？他有我照顾，关你什么事？”

“你？”大宝笑了，“昨天晚上你他妈去哪了？又和谁快活去了？事情都过去了再回来，你照顾的真他妈好啊！”

“怎么回事？”月如睡眼惺忪的坐起来，扭亮床头的灯。

“月如，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在这？”小涛跳到月如面前，手指着身后的大宝。

“唉！”月如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后叹了口气，闭着眼睛靠在床头，然后睁开眼看着小涛说：“大宝昨天去派出所把我接出来的，昨天晚上就住这了。”

“你，你没事吧？”小涛坐到月如身前。

“我没事。他们把我关了一会儿后做完笔录，交完罚款后就决定释放我了，说是初犯，就不关押了。”

“你没跟他们解释一下？”

“解释？”月如坐直，“我怎么解释？把你和朗朗供出来吗？我除了强调不知道那是大麻叶子之外还能怎么解释？我拼命叫你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对不起，对不起月如，都是我的错……”小涛抱住月如。

“你走开！”大宝说着从月如身边一把拉开小涛，“现在又来装他妈什么好人啊？凭什么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啊？”

“这是我跟月如的事，你不要插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小涛扬起拳头。

“你以为我会怕你？”大宝脸上似笑非笑，“咱们又不是第一次交手了！你今天就别想再接近月如！”

“你管得了我吗？”小涛说着拳头就向大宝身上砸了下去。

“啊——，啊——”月如闭着眼双手捂着耳朵尖叫，“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我现在谁也不想看见！谁也不想见！”

大宝和小涛同时扭头看月如，她的表情很痛苦，两个人都默默的住了手。小涛先出了门，大宝随后也套上外衣拿着烟和打火机轻轻关上了房门。

月如疲惫的躺倒在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好半天，月如翻身摸到床头桂上的手机，按下了何男的号码。

六十

何男简直是以光速到达小天鹅旅馆的。在楼下前厅里看到月如的时候何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月如瘦了很多，面色十分憔悴，眼睛还有些肿。何男心疼的拥抱了一下月如，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究竟怎么回事？”

“唉，这真是说来话长了！”月如叹了口气，眼睛无神的看着何男，“我最后一封信上怎么说的？”

“那时候你还在丽江那，说马上就回北京。”

月如低头回想着，微微笑了。“啊，那真是太久远了。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

“什么事情，你先总结总结，回头再慢慢说细节。”何男一脸焦急。

“总体说来，就是，小涛过完年回丽江找我，他跟朗朗，就是他原来的女朋友，已经分手了。然后小涛和大宝因为我打起来了，我决定和小涛一起去大理。但是朗朗一直都不罢休，最后我们不得不回昆明解决小涛和朗朗的问题。”

“老天，这才几天啊，你的经历就翻天覆地了！那昨天你说发生了点事，什么事？”

“昨天，我被公安局给抓了。”月如简短的回答。

“你说什么？”何男的声音很大，几乎要从沙发里跳出来。

“简单说来就是昨天我跟小涛和朗朗一起去北郊摘大麻叶子，我不幸被人举报，结果就被抓起来了。”

“举报？谁举报的？”

“警察能告诉我吗？”月如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他们说因为有熟人为我担保，说是个误会，只让我交罚款就放出来了，否则可能要关押好几天。”

“谁为你担保的？”何男紧接着问。

“我想应该是小涛吧。”月如闭上眼睛靠在沙发里。“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举报的，我怀疑是朗朗，不过她如果真这么做那也太虚伪了！”

“为什么？你抢了她男朋友她肯定恨你，我觉得最有可能就是她。”

“问题是，她大闹小涛家后一直把我当朋友，还老叫我姐姐，让我帮她。”

“这又是哪一出啊？”

“咳，”月如笑了笑，“细节太多了，回头再细聊吧。我现在头疼的是小涛和大宝。”

“大宝，就是跟你一起爬雪山的那个吧，他也在昆明？”

“对，朗朗叫他来的。”

“这不就对上号了吗，一定是朗朗举报的你，然后把大宝叫过来。他一直都对你有意思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唉，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已经发生了，已经纪录在案了……”月如低下头。

“算了，月如，别再想这个了，反正今后在外企找工作这个档案也不是那么重要，不用太担心。”

“对，不想过去的事！”月如抬头看着何男笑笑。“我现在担心的是怎么让小涛和大宝和平相处，他们两个差点又打起来。”

“这就在你的态度了。如果他们两个无法和平相处的话，你只能选择一个人。”

“我自然是选择小涛，我都随他来昆明了……”月如喃喃的说，“可是，我也很感激昨天晚上大宝把我从派出所接回旅馆，不能就这样让他走啊。”

“什么？是大宝去接你的？不是小涛？”

“对。”月如点点头。

“可是，你不是说是小涛给你担保的吗，他为什么不去接你？”

“也许，也许朗朗那边又出问题了吧…… 我也不太清楚，还没来得及跟他谈呢。”

“那他究竟更关心谁啊？你还是朗朗？一个男人要有担当，两边都婆婆妈妈的算什么？”何男的语气有些激动，“还有，这个摘大麻叶子也是他的注意吧？”

“恩。”月如低低的回答。

“月如，你让我怎么说你？”何男停顿了一下，“也许现在不是时候，可这些话我必须得说。你为什么非要和这样的人搞在一起？玩摇滚，吸大麻，还有个前女朋友胡搅蛮缠…… 老天，你究竟在想什么？我本来是很支持你在丽江有段艳遇的，不过艳遇就是艳遇，不是实实在在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感情。为了一段艳遇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月如？”

“这次不过是意外而已——”

“意外？”何男打断月如的话，“你问问自己，这样吸大麻，这次不被发现以后是不是总归会被发现？这种危险是不是总存在？偶然都是建立在必然基础上的。”

“他已经答应我以后都不吸大麻了。”月如说，明明知道小涛答应的不过是“以后在自己面前都不抽”了，可是，现在自己必须这么说。

“以后？月如，别告诉我你还不打算回北京，还打算继续这段艳遇！”何男的脸上明白写着“难以置信”这四个字。

“为什么不可以？他是真心爱我的，我也爱他。我们把未来都想好了，他陪我回北京，然后他签证，去巴基斯坦退学，来北京学DJ。等他毕业后，我们就去丽江开一个客栈——”

“哈哈，”何男摇摇头，笑得十分夸张，“老天，月如，你以为自己只有十六岁吗？”

“难道只有十六岁的人才有爱情的权利？”月如的脸色有些不悦。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男见月如不高兴，赶紧止住笑容，“我是说，十六岁的时候可以随便尝试随便犯错误，因为还有大把时间去重来；可是女人到了28岁以后就不能再象十六岁一样那么挥霍青春了，要为将来打算。”

“我们就是在为将来打算啊！”月如的语调也提高了。

“问题是，这个未来也要现实才行啊！你说实话，月如，难道你自己就没怀疑过你们这个‘未来’的可行性？”

月如沉默了，“怎么没有怀疑过，我就是想不清楚才要问你啊，何男！”但是月如什么都没说。

“好，先不说什么在丽江开客栈的事，毕竟我还没去过丽江，没有发言权。就说说小涛去北京这件事。你先告诉我你对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就那么确定，在这短短一个月的相处过程中，你们两个就非常合适，将来一定会在一起？”

“这一点我也想过，”月如回答，“我承认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很多东西确实不能下定论，这也是我一直都没有跟他说过‘我爱你’的原因，我还不想这么早就下定论。我们应该再相处相处，在平静的生活里相处，但这个前提是我们必须制造彼此相处的机会。”

“好，假设你说的都对。小涛是怎么想的？他如果为了你不惜跟朗朗分手的话，我想他肯定不仅仅是只为了和你相处一下看看，搞音乐的人一定都比较有激情……”

“恩。他说他爱我，说我和音乐是上天赐给他的最大礼物。”月如说着微笑了，表情十分甜蜜。

“好。那你回答我，他从巴基斯坦去北京以后他住在哪里？难道你在认识了一个人一个月之后就和他搬到一起住吗？”

“我……”月如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再者，假如这个问题圆满解决，或者小涛自己找到房子，或者你们都同意住在一起，但是在后来的相处中发现彼此的差别很大，不象现在想像的这么完美，怎么办？他还能回巴基斯坦吗？如果他怨恨你怎么办？你觉得自己但得起这个责任吗？”

月如低着头继续沉默。

“月如，”何男坐到月如身边，“就算这些细枝末节都不重要，你要问自己这个问题：刚才你说的和小涛的那些未来，去丽江开客栈等等，这些都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吗？度假是一回事，但是要你为了爱情离开北京这个繁华的大都市，去一个小地方过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这是你真正想要的未来吗？”

“可是，可是当你真爱一个人的时候你是愿意为了他牺牲的，”月如热切的盯着何男的眼睛，“难道就因为这些所谓的现实就放感情流走吗？就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爱情是不是能战胜一切？当初你跟秦风在一起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执著吗？”

“哈，说到秦风，”何男站起来走回月如对面的沙发，“我们就是最好的例子。感情是世界上最琢磨不定的东西，它是最不稳定的，是最不值得人把一切精力赌注都压在上面的东西。好好活在现实里才是最重要的，真实的日子经不起那么多折磨。”

“如果你真这么想的话，那你为什么还一直跟秦风有来往？”月如说着向何男点点头，“对，秦风都告诉过我，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如果你都不能那么理智的话，那么我为什么不应该去追求这样轰轰烈烈的感情？”

“月如！你现在还是迷恋，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你还没有时间去好好思考。真正的未来不是这么空洞幻想一下就能实现的，那些具体的细节，那些可能出现的问题……至少你应该跟小涛好好谈谈，说说这些顾虑。单单这个大麻，就已经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了，难道你不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吗？”

月如长长嘘出一口气，沉吟了一下抬起头来冲何男笑笑，“这点你说的对，我们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些细节，我会跟小涛再好好谈谈。不过我仍然坚持认为爱情最大。我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什么困难误会都能克服。”

“看来，这方面小涛对你的影响真是太大了，”何男轻轻摇了摇头，“恋爱中的女人都是傻瓜！”

“幸福的傻瓜！” 月如笑了。“你今天有什么打算？”

“今天要去见这边一个出版社的编辑，我下午回来找你。你呢？”

“大宝还在楼上，我要回去处理一下他和小涛的问题。小涛一会就过来，我可不想再看到两个人有什么争执。”

“好，那你自己保重啊，眼睛还肿着呢。晚上我请你吃饭，给你压惊。”何男站起来背上包。

“恩，下午见。”月如也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想想还需要处理的问题，月如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我本来是很支持你在丽江有段艳遇的，不过艳遇就是艳遇，不是实实在在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感情。为了一段艳遇把自己搞成这样，值得吗，月如？

月如要是还能理智的回答出这些问题，那就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啦。。。

糖球辛苦了，，，累坏了吧，

六十一

月如上楼回到房间，在门外停留了一秒，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开门进去。

“怎么样，见完朋友了？”大宝从床上站起来问。

“恩，见完了。她下午过来，回头再给你介绍。”月如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你和小涛怎么解决的？”

“我们没打架，”大宝笑笑，“他跟我说，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了…… 是吗，月如？”

“算是吧，”月如看着大宝充满期盼的脸，有些后悔自己就这样告诉他，但感情怎么可以勉强？“大宝，我知道你的想法——”

“别说了，”大宝冲月如摆摆手打断她的话，“其实我早都知道了，不过朗朗跟我说你们俩关系并不那么好的时候自己还心存幻想，呵呵，我他妈就是自欺欺人！”大宝走到窗边，右手握拳轻轻的砸在墙上。

“大宝，我真的很感激你，在雪山，还有昨天。每次我有麻烦你总是那个救我的人。”

“可惜我不是那个你喜欢的人。”大宝说着转回身，笑了，“我明白，没看我剃光头了吗？你偷偷走了以后我就剃了，我一个大男人才他妈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受打击呢！”

“大宝——”月如站起来，向大宝走过去，“我真的特别感激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好了，以后咱们都再别说这些了。”大宝双手放在月如肩膀上，看着月如的眼睛说：“让我最后一次再抱抱你好吗？以后我们就仅仅是好朋友了，我保证对你再也不会有非分之想。”

月如看着大宝勉强的笑容，想起来在梅里雪山那个温暖的拥抱，突然就觉得心酸。月如轻轻靠进大宝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他，眼角慢慢流下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月如悄悄用手擦干眼泪，直起身来笑着对大宝说：“走，我请你吃早点，好歹我也比你早来昆明几天。”

大宝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开了，小涛满脸错愕的站在门口，看着还抱在一起的大宝和月如，一句话都没说扭头就走。门“砰”的一声自动合上。

月如一惊，急扭头，“怎么了？”

大宝松开月如，“刚才小涛推门进来，看见我们扭头就走了。”

“这真是没事找事！”月如转身向门口跑去。

“月如，”大宝脱口而出，“他并不适合你！”

月如扭头看了大宝一眼，“等我回来”，冲出门外去追小涛。

月如气喘吁吁的赶上快步疾走的小涛，“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小涛猛的回头直视月如，“你和大宝是什么意思？”

“我们就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没有别的。”

“朋友？好笑！”小涛逼近一步，“你把他当朋友，可他一定不是只想把你当朋友！”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是跟你在一起啊！”

“哈，”小涛仰头笑了，“那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小涛！”月如扭头不看他，“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其实你心里一直把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当作一场艳遇对不对？你根本就没把我当真，就象你现在也可以把大宝当成另一段艳遇一样！”

“你——”月如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口的喘气，下嘴唇不停的抖。“如果我跟大宝只是作朋友你都看不下去，那你跟朗朗是怎么回事？我昨天被抓走的时候你去哪了？你在谁身边？”月如几乎在喊了。

“朗朗半夜才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生气我和朗朗在一起就自己走了！”小涛也喊回来，“不管怎么说，我即使跟朗朗在一起也是在担心你，想着你。你告诉我你在大宝怀里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

“如果你不信任我，你觉得我跟你不过是一场艳遇而已，那你跟我说的那些未来又算什么？”月如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我本以为你想要的生活跟我想要的一样，可到头来你只不过是另一个朗朗！”小涛转身背对月如。

“你这么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我只不过不希望你抽大麻，我哪里还限制你了？”

“我以为你是那个可以和我一起冲破阻碍随心所欲追求理想的人，可是你总是要有这样那样的考虑，总是不能活在当下。”小涛扭过来面对月如抓住她的肩膀，“月如，到现在你都不能痛痛快快的说你爱我，你永远都有那么多的顾虑那么多不舍得放弃的东西，这样下去我们怎么才能在一起！”

“对，我是不象你，”月如挣脱小涛，“我是不能随心所欲，因为我要对自己负责任，我不象你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你不爱了可以说完再见第二天就去找新的爱情，我不行！我要对未来有了把握以后才能承诺！”月如的眼泪终于掉下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为了你离开朗朗也是我的错误？”小涛大跨步到月如背后，“我爱你也是我们之间的错误？”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月如猛的转身看着小涛说。

“那好，如果你爱我，那你先叫大宝走！”

“你叫朗朗走了吗？我在她面前还要整天装作是朋友，你能彻底放弃她吗？”

“这不是一个问题，朗朗是那种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你又不是没见过！可大宝不一样，他是完全不相干的人，你为什么不能让他马上走？”

“他是我朋友，”月如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小涛身上，抬起头直盯着小涛的眼睛，“我绝不会这样对待朋友！”

“好，”小涛退后一步，“好，他不走，我走！”说完，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

月如踉踉跄跄的倒退了两步，靠在路旁的树上，眼泪象断线的珠子。越升越高的太阳下，月如的影子很小，很小。

六十二

回到旅馆，月如擦干眼泪，开门进屋。

“小涛呢？”大宝走上来问。

“他走了，不回来了。”月如有气无力的回答。

“月如，真对不起。”大宝看着月如脸上依稀的泪痕，伸手要去擦拭。

月如轻轻闪开。大宝讪讪的后退了一步。

“大宝，我决定回北京了。”沉默了一会，月如说。

“怎么？这么快？”

“不快了，”月如低头苦笑，“从出来到现在都一个月了。怎么样，我先请你去吃早点，然后陪我去买票？”

“那小涛……”

“你不是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吗？这样最好，走了一切干净，一了百了！”月如冲大宝笑笑。

“你想好了，月如？”

“想好了。走，我先去退房，这个地方我不想再住了。你有什么打算？”月如开始收拾东西。

“我打算今天去找朗朗，毕竟是她把我叫过来的，不知道她还要不要去丽江。”

“我走了，小涛就是她的了，她不会去丽江了。”

“月如，要不然，我去找小涛解释一下？”

“跟你无关，大宝！我和小涛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个误会，是彼此的差异太大了……”月如叹了口气。

“那好，我陪你去买票。”大宝背上自己的背包，跟在月如身后走出房间，神情无限落寞。

2005年2月23号下午，月如坐上了回北京的飞机。这个什么打六折的联航闹了半天竟然是军用飞机，停北京南苑机场。飞机一起飞月如就后悔昨天下午没听何男的劝告执意要买这个最快的航班了。普通飞机起飞的缓冲距离几乎被缩减到只有一半，月如感觉仿佛在坐过山车，好象整个飞机垂直着就升空了。月如扣紧安全带，脸色苍白，差点呕吐。

月如旁边坐着的竟然是在丽江第一晚遇到的羽绒服！两个人相视而笑。昆明是羽绒服西南采风的最后一站，没想到两个人竟然又在飞机上遇到了。月如回想起刚到丽江那天的落寞不仅莞尔，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这句歌词在月如的脑子不停重播。

飞机晚上8点多在北京降落的时候照样是几乎垂直，整个飞行时间也比普通飞机快了半个小时。月如又是好一阵恶心，下了飞机好半天耳朵才能正常听见声音。久违了的北京依旧是灯红酒绿，繁华的大都市气息没有任何改变。

月如打开手机，好几条小涛的留言，约她晚上见面好好谈谈。月如靠在出租车后座上无奈的笑了，拨通了小涛的电话。

“宝宝，收到我留言了吗？我想了一天，我们必须好好谈谈！”

“小涛，算了吧，都说到那个地步了，彼此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

“不行，就算分手也要当面啊，何况我们只是吵架而已。”

“小涛……”月如停顿了一下，“我已经回北京了。”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小涛的声音从手机那边喊过来。

“刚下飞机，现在正在出租车上。我们是无法再见面了……”

“你怎么能连个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呢？月如，你怎么能对我这么不负责任呢？”小涛大声责备。

“小涛，”月如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我实在不能再在昆明待下去了，我以为美好的一切一点一点都在慢慢解体，我不想连个美好的回忆都留不下！”

手机那边沉默了。

“小涛，我们俩都应该平静平静好好考虑一下未来。过几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好。”小涛只说出这一个字，就挂断了电话。

月如闭上双眼，卷发凌乱的搭在肩上，靠在后车座里，浑身疲惫。

六十三

大宝点上一支烟，在小西门的一家米线馆里等朗朗。这是他在昆明的最后一晚了，必须要好好问问事情的来龙去脉才行。

朗朗足足迟到了半个钟头。

点完菜，大宝开门见山：“朗朗，你跟我说实话吧，举报月如的人是不是你？”

朗朗低着头只顾喝茶。

“朗朗，我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也把我当朋友跟我说实话。何况，月如已经走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月如月如！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在意她？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你和小涛都这么神魂颠倒？”

“你别激动啊，”大宝笑了，吐出一个烟圈，“月如是个非常坦诚的人，这点大家都喜欢。”

“坦诚？哼，她欺骗我说和小涛没有暧昧关系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坦诚啊！”

“所以你才这么恨她？不过举报她进公安局也未免太他妈狠点了吧？”

“你凭什么说一定是我？要不是我给我表哥打招呼，她能这么快就出来吗？要不是我拖住小涛，你能跟她顺利见面吗？”朗朗把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桌上。

“你是说，你让我来昆明的时候这一切都计划好了？”大宝身体前倾，双肘支在桌子上。

“谢谢，你把我想得也太聪明了！对，我承认，骗你说月如和小涛关系不好是为了让你来昆明拆散他们。不过最后也是你自己要来的，我可没逼你。”朗朗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大宝的脸说。

“对，这点我不怨你，确实是我自己愿意来的。”大宝轻轻弹了弹烟灰。

“我的计划本来就这些，不过没想到他们竟然去摘大麻叶子。小涛绝情，月如在我面前也永远那么虚伪，他们逼得我没办法！我以为只要月如离开了，小涛就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朗朗苦笑了一下。

“朗朗，你他妈是跟我一样傻啊！”大宝狠命的抽了一大口烟。“你和小涛之间现在怎么样？”

朗朗低下头，半天没说话。

菜来了。大宝给朗朗夹菜，等着她说话。

“我们之间彻底完了。”朗朗扭头看窗外。“自从小涛知道月如走了以后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我在他面前如同透明。我闹也好，不闹也好，他都不在乎。”朗朗说完，举起杯子，“来，咱们干一杯，为情场失意干杯！”

“好，为情场失意干杯！”大宝一饮而尽。

“放手吗，朗朗？”大宝看着朗朗的眼睛问。

“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啊！不知道我和小涛的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朗朗放下杯子说。

“这些还重要吗，朗朗？”大宝问，“经历了这些你难道还没明白吗？”

“明白什么？”

“感情怎么能强求！我以为跟月如在梅里雪山经历生死，以为我追到昆明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跟她在一起就能让她喜欢上我，可结果呢？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再他妈努力也没用！”

“可是我跟小涛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这爱情难道说没就没？这公平吗？”

“这个世界有过公平吗？有的人不用付出就什么都得到，而有的人什么都做了也无法博得佳人一笑。你说，公平，他妈的存在吗？”

朗朗沉默了。

“朗朗，我已经决定彻底放手了，与其两个人朋友都作不成，还不如远远的欣赏。”

“我可没你那么大度，我不想就这样便宜了他们……”朗朗低头盯着面前的碗。

“可你又能怎样呢？把月如送进公安局够他妈狠了吧？你还要怎么样才是个头？”

“怎么，心疼了？”朗朗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宝，“你不是说自己放手了吗？”

“月如还是我朋友。而且她现在在北京，你就算再有能力也是鞭长莫及了。”大宝歪着头看着朗朗微笑着说，“你除了伤害小涛伤害自己外还能怎么样？当然，小涛我一直都看不顺眼，你怎么做我都无所谓。”

“我……”朗朗只说出这一个字。

大宝笑了，干脆整个上身都趴在桌子上仔细的观察朗朗的脸，“朗朗，你何苦这么折磨自己？你有你自己好的地方，我要是有个对感情这么执著专一的女朋友我他妈高兴还来不及呢！别把你自己和月如比，别跟任何人比！我劝你还是放手吧，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小涛和月如一个机会。你怎么知道他们最后一定就能在一起呢？”

“可是——”朗朗还没说完就被大宝打断。

“朗朗，听我的话，别跟自己过不去了。”大宝握了一下朗朗放在桌上的右手，“听我的，放了吧，没错。”

朗朗低头抿着嘴不说话，头轻轻的左右晃动，仿佛在跟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做斗争。

“我打算明天先回丽江，跟那帮朋友交代一下，再过几天就回东北了。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去丽江散心？”

朗朗抬起头来怔怔的盯着大宝的眼睛，半天没说话，然后长长的嘘出一口气。

六十四

回北京已经两个礼拜了，月如开始奔波在一场又一场的面试当中，日子一如以往的平淡和忙碌。

“请你设计一款手机理念，再为它想一个简单的广告概念。”这是其中一次，月如面试一个电信公司的营销部副主管职位的时候回答的最后一个问题。

月如低头沉吟，眼前立刻浮现出和小涛在丽江的深夜里手拉手狂奔的情形，月如毫不犹豫的抬头回答：“这是一款情侣手机。两个手机上各有一副图片的一半，对在一起就是整张图案。每款图案的情侣手机发行不超过50对，这样就可以‘寻找生命中的另一半’来作为营销企化的主概念。”

月如看着对面面试官赞许的眼神和微微点头的动作，大胆的接着说：“具体的电视广告可以这样设计：男女主人公在街上相遇。女的是公司白领，男的的是摇滚青年，这样设计的目的是为了说明此手机适用于不同目标客户群。两人不小心相撞，两款看上去完全相同的手机都掉到地上，结果拣起来后就拿错了。这里突出手机落地的瞬间，说明手机质量可靠不怕摔。之后两个人发现彼此拿错了手机，互相联络，一段感情开始。男的带女的去听摇滚音乐会，女的带男的共同创作图画等等。结尾是两款手机对在一起展现一副完整的浪漫图画。最后的电视语言可以是‘沟通使人勇敢’。”月如一口气说完，盯着面试官看他有什么反应，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这可以是一系列广告的一集，还可以有其他的类似广告。”

“非常好，”面试官面带微笑的站起来和月如握手，“非常感谢，章小姐。我们会尽快给你答复！”

月如走出写字楼，神情又有些恍惚。“沟通使人勇敢，沟通使人勇敢……”，月如在心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是的，小涛让自己勇敢了许多，让自己终于干脆的和小益说出分手后不再见面的话。可是，可是这种勇敢为什么只限于对待别人，自己为什么不能勇敢的面对小涛？”月如想不清楚。

两个礼拜以来小涛已经发过不少短信打过几次电话，月如一直都没回。月如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和小涛的那一次争吵，更多的是因为普通日子里面临的越来越深的绝望和挣扎。小涛为彼此描述的一切美好在现实面前永远是那么苍白无力。每一次打电话回家，爸妈都要为她的工作唠叨半天，月如哪还有胆量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彻底离开北京到丽江去开客栈！小涛和自己之间在丽江发生的一切都离正常人的生活准则太远，也许真正的勇敢只能在电视广告里昙花一现罢了。

可月如知道，自己的心底总有那么一个声音，虽然微弱，但总喜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跳出来一遍遍重复小涛说的那些关于生活在盒子外面的话。“因为象我们这样的人，热情根本不会允许我们活在这个盒子里。活在里面唯一的理由是你并不知道盒子外面还有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月如一遍遍一遍遍在心里重复，在心底疑问。是啊，自己原来也可以激情迸发，自己原来也可以想要抛弃一切去追求理想中的爱情。问题是，我究竟有没有这个勇气跳出世俗的盒子去追求充满危险和不确定的，与小涛共同建筑的理想未来？

好几个暗夜，月如已经无数次按下那个熟悉的号码，却都在最后一秒钟放弃。“我要说什么呢？告诉他我想通了，我爱你，我愿意放弃在北京的生活追随你去丽江，还是对不起，我们之间仅仅是一场艳遇而已，请将我忘却？”月如的夜，就这样在日日交战中由黑变白，由白退色，直到何男从丽江回北京的那天。

月如请何男在公寓附近的帕米尔食府吃新疆菜，两个人都被新疆大盘鸡里面的辣椒辣的不亦乐乎。

“工作找的怎么样？”何男停筷子擦汗。

“老样子，面试一堆，合适的没有几个，还要再看看。”月如边喝水边说。“你的旅游专辑如何？”

“光写游记有什么意思啊，我打算把你的艳遇插进去调剂一下。”何男说着冲月如调皮的笑了。

“你敢！”月如大喊，“再说一遍，我跟小涛可不是艳遇！”

“小姐，别告诉我你的念头还没断呢！我以为你决定回北京那天就彻底想清楚了。”

“那天是失望到极点，不走不行了。可是这几个礼拜我一直在思考，其实小涛说的很多东西都非常对。我总问自己，也许这次丽江之行就是上天在给我一个启示，我未必就一定要按部就班的生活。丽江那么多人都可以生活在室外桃园里，我为什么就一定不可以？”

“因为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按部就班走过来的，在北京有一个不错的生活。即使暂时失业，可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找到新工作。这才是你的未来，你的归宿！丽江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月如，春梦了无痕！那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正是因为我们从小到大都按部就班，考试、升学、毕业、工作……，现在就能看到这一辈子怎么过了，所以才觉得没意思啊！你可以写小说，在不同的故事里满足对不同人生的好奇，或者说这就类似于你亲自去经历一遍这些不同的人生；可是我呢，我不会写小说，不拍电影，不搞艺术创作，一辈子就是这样按照父母安排好的路平平稳稳走下去了，我不甘心啊！”月如双手紧紧抓着桌子边缘，“小涛给我听的那些摇滚音乐，那些年少轻狂的放纵和不顾一切的激情让我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至少，现在的我还不愿意就这样对生活妥协去接受一个看得见没有变化的未来！”

“老天！月如，”何男张大眼睛，满脸诧异，“我几乎不认识你了！你人是回来了，可心还在丽江啊！”

“何男，你说我的性格是那种逆来顺受，特别安静的吗？”月如热切的望着何男的眼睛。

何男摇了摇头，“你绝对是热情似火那种，至少内心是。”

“对啊，这火一旦烧起来了怎么能那么容易就平息？很多时候我都恨不得立刻飞回昆明去见小涛，跟他说我妥协，我愿意放弃一切和他长相厮守，可是……”

“可是什么？”何男微笑的看着月如夸张的表情。

“可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太多了！就算我愿意，我父母肯定不会同意。我去云南这么长时间，没有乖乖在北京找工作已经被他们唠叨无数次了，如果他们知道我要去丽江开客栈，天，我真担心我妈会被气出心脏病！小涛那边，他父母也不会同意他放弃在巴基斯坦的学业来北京学什么DJ的，何况还有朗朗，这是一个不会死心的女人……”

“朗朗我倒是不那么担心，”何男抓起筷子边吃边说，“毕竟她在昆明，就算能量再怎么大也到不了北京。时间长了不死心也死心了。”

“怎么？你开始支持我和小涛了？”

“支持可没有。我的观点是，你说的这些阻碍都是细节，都是可以改变的。我觉得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们太不同了！我始终不认为小涛那样的人适合你，是你最后的归宿。你想要的和他想要的太不同了。”

“可是你都没见过他，怎么能就这样下论断？”

“好，那我们不从小涛的角度说，换成从你的角度说。你的心里要是真对你们的爱情这么肯定的话，为什么找出这么多理由否定自己？所以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你在下意识的给自己找借口退出，因为你本身就从未想过你们真正会有未来！”

月如低着头沉默了，双手不停的撕桌子上铺的那层薄薄的透明塑料布搭下来的角。半晌，月如抬起头看着何男的眼睛，“何男，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不是没有想过我们真正的未来，而是害怕去想，害怕失败。”

月如的目光变得十分热切，表情也开始激动，“何男，你不是我，怎么知道小涛说的那些关于丽江的未来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现在明白了，我不停说服自己小涛描述的生活不是自己真适合我，我们之间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障碍等等，其实不过是害怕而已！期待变化却又害怕变化。正因为我期待，所以才怕失望才会害怕。对，只不过是害怕而已！”

月如身体前倾，整个上身都支在桌子上，“如果因为害怕就不去尝试不去追求，那才是真正对自己不负责任呢！人不快乐的源泉就是心里想要却又没勇气去争取。我已经想要了，不能再退回去了，如果不尝试一下我一辈子都会后悔！”

月如说着一推桌子站起来，飞快的穿上大衣，对目瞪口呆的何男说：“何男，麻烦你帮我付帐先，这顿算你请了，我现在要去给小涛打电话。谢谢啊，谢谢！”说完，月如风一样的跑出食府大门，也不管何男在身后大声的喊她的名字，或者旁边人的异样目光。

何男望着对面椅子上月如落下的彩色条纹长围巾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发呆。

街上，月如深深呼出一口气，掏出手机按下小涛的号码。

大半夜的，还是决定来点spicy的调剂一下哈~

六十五

何男泡上一杯茶，照例放上两勺蜂蜜，端着茶杯走到卧室里的书桌前，开始思考昨天跟月如的那个对话。“她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去打电话叫小涛来北京！月如啊，难道你一定要走到南墙才后悔吗？”

何男啜了一口茶，右手玩着一枝铅笔。“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去否定他们呢？自己的小说里不正是弘扬这种冲破世俗阻碍的爱情吗，怎么发生在身边自己却第一个去否定起来？”

“也许，”何男捧着茶杯走到窗边，“自己是嫉妒吧，嫉妒月如有勇气去面对自我，有勇气去过不一样的生活。如果换作我，丽江这段一定仅仅是场艳遇而已，或者根本就不会出现艳遇。”何男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叶微笑了。

“我为月如不值得，为她担心，有时想想也真是杞人忧天！她和小涛才刚开始，这段感情可以向任何方向发展，自己这么悲观真是莫名其妙！想想月如昨天临走的眼神，她高兴的样子，谁能否定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呢？唉！”何男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也许我也应该勇敢一回，听听心里的声音，而不完全是大脑……”

何男就这样靠在床头，目光穿透空气穿透墙壁，痴痴的发起呆来。

月如和小涛从机场回到月如的小公寓马上关门，迫不及待的亲吻起来。

小涛的手伸进月如的毛衣里面隔着内衣贪婪的探索月如的每一寸肌肤，月如同样激动的回应小涛的吻和抚摸。两个人就这样热切的上床，做爱，宛若重生。

“月如？”激情过后，小涛躺在月如背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恩？”月如回答。

“告诉我你怎么想通了？”

“给你打电话之前，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不停的问自己我究竟想要什么，我究竟爱不爱你……”

“结论呢？”小涛的声音很低，在月如耳边如同呢喃。

“何男回来那天我跟她吃饭聊天，她反对我和你在一起，说其实我心里真正想要的生活不是你说的丽江、客栈、书店等等，我就反驳她，结果说着说着就突然明朗了。”月如翻过身来面对小涛，“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想事情怎么也不清楚，有个朋友倾诉，甚至争论，自己说着说着头绪就出来了。我的结论是——”月如故意停住，歪着头笑着盯着小涛的眼睛，表情十分柔媚。

“说啊，结论是什么？”小涛压向月如，微笑着去吻她的唇。

“不告诉你！”月如调皮的翻过身去背对小涛。

“好，你不告诉我就有——你好受的！”小涛说着把月如的身子强行翻过来，开始不停的胳肢月如的肋骨两侧和小腹。月如咯咯笑着尖叫着大声求饶。

小涛终于住手，双手支在月如脖子两侧温柔的看着她的眼睛问：“说正经的，你最后怎么决定的？”

月如羞涩的笑了，两颊因刚才的兴奋而变得绯红，目光片刻不离开小涛深邃的眼睛，轻声说：“搬来北京吧，我们不试试怎么知道丽江是不是最后的归宿？”

“月如……”小涛深吸的一口气，闭上双眼，俯下身去深深的亲吻这个让他如此迷恋的女人。

月如也闭上眼睛，尽情的享受这个等了太长时间的，终于摆脱了一切纷扰顾虑的吻。小涛的舌头在月如口中游走，月如沉醉的迎合，缱绻的纠缠，直到放肆的喘息。月如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的声音，每一下都透着喜悦，透着解脱。小涛侧过头去一下一下的轻啄月如的眼睛、耳垂，月如的双腿紧紧的环着小涛的腰，在小涛耳边如梦幻般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小涛，我爱你……”

“哦……”小涛紧紧闭着双眼，发出如同叹息般的满足的呻吟，再次强烈的疯狂的将月如带入愉悦的天堂。两个人如此投入，如同面临世界末日，如同烟花湮灭前最后一刻的极至绚烂。

欧承认，偶就是生活中的何男

。“不过，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这么着急去否定他们呢？自己的小说里不正是弘扬这种冲破世俗阻碍的爱情吗，怎么发生在身边自己却第一个去否定起来？”

“也许，”何男捧着茶杯走到窗边，“自己是嫉妒吧，嫉妒月如有勇气去面对自我，有勇气去过不一样的生活。如果换作我，丽江这段一定仅仅是场艳遇而已，或者根本就不会出现艳遇。”何男低头盯着杯子里的茶叶微笑了。

sigh...其实，加入月如就此放下也许在很多年后会成为一种缺憾的美，可是现在，也许就只是一次伤心但是曾经沧海的回忆

好多天都没更新了……

六十六

第二天，月如陪小涛签完证，问他想不想与何男见面。月如觉得既然小涛已经决定留在北京了，那就应该尽快的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也好让何男改变看法。小涛嘴上无所谓，可月如看得出来他的顾虑。月如戏谑：“不管怎么说，我要是不跟何男争论，也不会这么快考虑清楚。从这个角度说，何男也算我们的媒人了。你就勉为其难吧！”

何男也有些担心，怕话不投机，特意打电话叫上了作家男友，也算正式介绍给月如和小涛。

四个人在张生记定了包间。何男做东，点了一桌子的杭州菜。一开始，大家都有些拘谨。

还是月如首先打破沉默：“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钟涛。小涛很快就会搬来北京了。”月如掩饰不住脸上的欣喜。

何男和作家笑着恭喜月如。小涛虽然点头称谢，不过表情还是淡淡的。

“这位是作家大伟，专门写文学评论的。”何男拉着身旁那个戴着小黑框眼镜的斯文男子说，然后又指指月如：“我的好朋友章月如。”

“久闻了，大名如雷贯耳！”作家点点头，有些羞涩的向月如和小涛笑了。

菜上得很快，大家边吃边说。

“说说你们有什么打算吧。小涛要搬到北京，是吗？” 何男放下筷子，盯着小涛的眼睛问。

“对！” 小涛和月如同时回答出口，两人相视而笑。“你说吧。” 月如微笑的看着小涛，在饭桌下悄悄握住他的手。

“我们是这样打算的。我先回学校办休学手续，然后来北京。手续一办下来月如就给我在这边找房子还有学校。这样我一回来就可以上学了。”

“那，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费用的问题？小涛你打算半工半读？”何男接着问。

“暂时是这样决定的。虽然我们还不太清楚DJ的工作在北京好不好找，不过先试试再说吧。我对自己还是挺有信心的，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想得万无一失了才去做，那样就太没有进取精神了。” 小涛说着直视何男的眼睛。何男笑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垂下眼睑，扭头去看身旁的作家。

“好了别光说我们了，说说你们吧！”月如偷偷的使劲握了一下小涛的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大伟呢。”

“哦，”作家笑了，慢条斯理的说：“我跟小男都是比较理智型的，不象你们那么有激情，所以我们一直都没太跟朋友提。”

“细水长流才好啊！”月如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那现在既然都开始通知朋友了，是不是近期准备有什么动作？”

“动作？呵呵……”作家扭头看何男，“这就要问小男了。”

何男向月如瞪了一下眼，给出一个“就你多事”的表情后低头盯着眼前的碗筷，小声说：“就打算这样平淡的过下去呗。” 何男然后抬起头来，扭脸面向作家露出一个短暂的微笑，表情有些尴尬。

“好、好，这个我们确实应该以后细谈。”作家干笑了两声，立刻转移话题：“钟涛你今年多大了？”

“24。怎么？” 小涛仰脸看着作家。

“没什么。你们真是年轻的新一代了！”作家感叹，“看来我和小男真是跟你们有代沟。我们两个礼拜见一面就挺好，彼此都很有空间。不象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好起来真恨不得天天都在一起，立刻就能决定从昆明搬来北京。真有激情有精力啊！”

“什么代沟？我跟月如才没有代沟！” 何男故意把面前的碗向桌子里一推，“说得好像我很老了一样！”

“大伟啊是夸你们生活得精致那，不象我们这种挥霍青春。” 月如在桌子下偷偷踢了何男一下。

“挥霍青春有什么不好？” 小涛故意抓住桌子上月如的手。“爱，就是要表现出来！我跟月如经历了这么多才最终走到一起，我们就是要抓紧年轻时的每一分每一秒相处才过瘾。”

“小涛你瞎说什么！” 月如嘴上说着，可却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得意。

何男没说什么，可月如的一举一动都看在她眼里。刹那间何男心里涌上的只有两个字：孤独。何男下意识的去抓作家的手，可却一下子碰到了他的大腿。作家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僵直。何男突然觉得没意思，悻悻的抽回了手，只顾埋头喝酒。

“好了好了，不说什么青春啊代沟啊，没意思！” 月如举起酒杯，“大家见面不容易，一起为缘分干一杯！”

四个人一饮而尽。

“我听何男说你这次在丽江的经历还挺离奇的，有什么逸闻趣事说来听听？” 作家饶有兴趣的看着月如。

“怎么，想找小说素材啊？”月如乐了，“没问题，我还巴不得有人能写写呢！你们写书的最知道‘无巧不成书’这句了，那我就讲讲在云南的几次巧事吧。”

月如和小涛讲得眉飞色舞。何男看着对面的两个人含情脉脉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真正的爱情，应该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吧。全世界就剩这对恋爱中的男女，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

何男的眼神涣散，不知道望向什么遥远的地方。

六十七

小涛走了以后，月如天天都生活在期盼和欣喜中。两个人电话短信是不断的，每次都要聊个把钟头，谈梦想，人生，谈音乐，谈未来。月如现在才知道真正陷入爱情的女人是多么幸福，尤其这个爱上的人同时又是自己最好朋友的时候。每天早晨站在镜子前，月如的眼睛都是发光的，脸颊也泛着健康的红晕。爱情让女人变得更美，这真是一点都不假。

面试结果也下来了。果然不出月如所料，她如期拿到那家广告公司营销部副经理的位置，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看来老天总算开始眷顾月如，倒霉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自从小涛回到昆明后，朗朗的短信就没断过。不，应该说朗朗的短信从来就没断过，不过在北京的小涛根本不去读而已。

明天就要动身去巴基斯坦了，小涛还是决定再见朗朗最后一次。毕竟曾经相爱，就算最终分手，还是好聚好散妥当。

下午4点钟，朗朗准时来到小涛家。

小涛把朗朗让进门，到客厅坐好。看着朗朗局促不安的表情，小涛决定开门见山：“朗朗，我今天和你见面，是想最后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

“最后解决？怎么解决？你跟她分手吗？”

“朗朗，我不想骗你。我前两天去北京签证，又见了月如。”

“你——”朗朗“腾”的站起来，脸色很难看。

“你先听我说完，朗朗，你先坐下。”小涛走到朗朗对面，靠着沙发旁的窗框说。“我们已经正式确定关系了。我明天中午的飞机去巴基斯坦，以后回昆明的机会都不会很多。我希望你能够彻底想清楚，我们之间是不可能再在一起的了，大家彼此放手，将来还是朋友，好吗？”

朗朗低头盯着夹在两膝盖中间的双手，下嘴唇咬着上嘴唇沉默了半天。

小涛看朗朗没有反应，走到沙发前坐下接着说：“至于以前我们说过要一起开店的事暂时先搁置吧，短期内我是不会回昆明的。”

“我去巴基斯坦找你！”朗朗突然冒出来一句。

“什么？”小涛有些不可置信的笑了，“朗朗你不要开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你说你和她确定关系了，可她会为你牺牲吗？她会为了你放弃在北京的一切随你去巴基斯坦吗？小涛你仔细想想！”朗朗靠近小涛，热切的看着他的脸，“只有我肯，我愿意去巴基斯坦陪你上学，我愿意陪你做任何事情！”

“朗朗这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巴基斯坦的。”

“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就是要去，要等，等到你回心转意的一天！”

“朗朗！”小涛急得站起来，弯腰抓住朗朗的肩膀，“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明白不明白？已经结束了，我们不会再在一起的！”

朗朗就势扑进小涛怀里，死死的抱住他说：“不，没有结束，只要我们还活着就不会结束！我爱你，小涛，我不允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朗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爱的是月如，我们是不可能的！”

“月如月如！难道她还没死心吗？难道她非要和我争吗？”朗朗声嘶力竭的大喊。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小涛一把推开朗朗，大步走到客厅另一边，深呼吸拼命压制自己的愤怒，转身面对在沙发上哭泣的朗朗说：“算了，这些过去的事我们都不提了。总之你不要动什么来巴基斯坦的念头。”

“我要去，我一定要等你回心转意……”朗朗的哭声让小涛心烦意乱。

小涛无奈的在客厅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茶几前点上一支烟，坐在朗朗身边。“朗朗，我干脆跟你说实话吧，不这样你是不会死心的。明天我去巴基斯坦其实是去办休学手续，随后我就要去北京和月如在一起了。我们之间已经完了，你即使去巴基斯坦也没用，我不在那。”

朗朗的哭声止住了，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就楞在沙发上。好半天，朗朗才缓过来，“你说什么，小涛？你要去北京，和她永远在一起？”

小涛点点头，狠命的吸了一口烟。

朗朗缓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到窗边，仿佛自言自语的说：“这不可能，不可能！她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没有……”终于，朗朗停在窗前，望着外面已经开始变黑的天空，放声大哭。

小涛把烟灭了，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朗朗身后。“朗朗，本来我也不打算告诉你这些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朗朗慢慢转过身来，泪眼婆娑的望着眼前的小涛，嘴唇颤抖着不说话。

小涛突然有一种心疼的感觉，好象心里什么地方被人用针扎了一下。面前的朗朗看上去是那么孤立无助，本来很大很美的眼睛现在空洞无神。“唉！”小涛长嘘了一口气，将朗朗揽进怀里，“朗朗，对不起，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应该找个更好更爱的你的人才对。”

朗朗在小涛怀里哭了一会，渐渐平静下来。朗朗轻轻推开小涛向厨房的方向走去。“我去洗把脸。”

小涛如释重负般把自己仍进沙发里，这样做虽然残酷了些，但也只有告诉朗朗真相，她才能最后放手。至少从现在的结果看来还是起作用了。自己欠朗朗的情，也许只有下辈子才能偿还了。

小涛又点了一支烟，刚吸了一口，抬头看见朗朗慢慢走进客厅，小涛吓坏了。

六十八

何男自从那天吃饭回去后就消失了，跟谁都没联系。月如以为她又开始写小说了，一直都没打扰。不过只有何男知道，自己现在心乱如麻的状态下是无法进行写作的。

真正见过小涛了，何男反而替月如放下心来。两个那么相爱相恋的人是谁也拆不开的。何男一边替月如高兴，一边为月如担心。高兴的是自己从来没有见月如那么幸福过，即使月如和小益的初恋。那时的月如是小女生的甜蜜和羞涩，跟现在这种热烈比起来程度上差了很多。担心的是月如和小涛的未来能否象 两个恋爱中的傻瓜希望的那么美好。不过好在月如重新找到了工作，即使搬到丽江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不管怎么说，小涛对月如的爱是强烈的，是具有保护性的，月如这么美丽善良的女子应该有一个男人这样全身心的爱她。

那么自己呢？自己难道就不该拥有这样热烈的爱情吗？拒绝了秦风是否就意味着自己要接受作家？

何男手捧茶杯在屋里来回逡巡。月如说的不无道理，“人不快乐的源泉就是心里想要却又没勇气去争取。”我要么放弃，就安心和作家过一辈子的平淡生活，要么也象月如一样再去追求爱情，赢也好输也好都去拼一番看是什么结果。我拒绝的是秦风，并不是一辈子的爱情，不是吗？

何男越走越快，干脆决定穿上大衣下楼去小区里散步。傍晚的光线已经有些暗淡，温暖的夕阳透过深绿色的松树照在小区中心沙地里的儿童滑梯上。几个孩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仍然在滑梯上玩得兴高采烈不肯回家。何男把双手插进黑色呢子大衣的口袋里坐在滑梯边的木椅上看小孩子们玩耍。

有一个穿粉红色羽绒服扎着两条小编辩的小女孩怎么也不敢自己从滑梯上向下滑，她妈妈在下面怎么说都不管用。

“妞妞不怕，妈妈就在这接着你，勇敢点！”

“滑梯一点都不高，人家小弟弟小妹妹都滑了，咱们妞妞怎么能当最后一个？”

“勇敢点，妞妞！勇敢点！”

小女孩眼泪汪汪的站在滑梯口看上去好可爱，何男不由看得入迷了，很想上前帮忙。

“小妹妹你先坐下，姐姐有个好东西要给你。”何男给小女孩的妈妈一个眼色后上前说。

“什么东西？”小女孩怯怯的说，眼睛盯着妈妈。

“乖，听姐姐的，先坐下，姐姐有好玩的东西给你。”小女孩妈妈走到滑梯斜下方抬头微笑着鼓励女儿。

小女孩犹豫了半天，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在滑梯口坐下。

何男转过身去，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笔记本，翻开撕下一页白纸，三下两下叠成一只纸鹤，转回来面对小女孩，用右手举着做出飞翔的动作，嘴里模仿卡通娃娃的声音说：“我是会变魔术的纸鹤，小妹妹你乖乖坐好，我就变成你喜欢的小动物！”

小女孩咯咯笑了，“我喜欢小猫咪！”

“小猫咪啊，”何男憋着嗓子说，心里为难了，这个纸猫我可不会叠。何男眼珠一转，笑眯眯的看着小女孩说：“小猫咪嫌天太冷回家了，你要是乖我就变成可爱的小青蛙陪你玩好不好？”

“好，我很乖很听话的！”小女孩点点头。

何男转身背对滑梯，向小女孩妈妈笑笑，又撕下一张纸叠成青蛙。何男转回身，蹲在滑梯口，把纸青蛙放到滑梯上，左手中指按了一下青蛙屁股，纸青蛙就向上一跳落到滑梯高处滑下来。小女孩看了咯咯直笑，不停的拍着戴着厚毛线手套的小手说：“小青蛙，小青蛙，会跳的小青蛙！”

“你喜欢我就下来跟我一起玩啊！小青蛙我最喜欢勇敢的小姑娘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滑下来好玩不好玩？”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禁不住何男手里蹦蹦跳跳的纸青蛙的诱惑，双眼一闭，屁股向下蹭了蹭，终于滑了下来。

“Yeah!”何男站起来欢呼。看着妈妈怀抱里兴奋的小女孩，何男满意的把纸青蛙和纸鹤都送给了她。

“好，勇敢点！何男你也要试试啊！” 何男双手插回大衣口袋，迎着最后一点夕阳向自己的公寓走去。

六十九

朗朗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刀片就压在左手手腕上。可能太过激动，刀片太过锋利，皮肤已经浅浅的被剌破了，殷红正慢慢的渗出来。

“朗朗，你疯了！”小涛手里的烟掉到茶几上。小涛站起来冲过去就要夺朗朗手里的刀。

“你站住！别动！”朗朗用尽力气喊到。“我没疯，疯的人是你，是章月如！你们都是疯子，都在做最危险最蠢的事！”

“好，好，我就站在这，”小涛深呼吸了一口，站在距离朗朗一尺的地方，脑子里乱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朗朗你千万别做傻事，我们什么都好商量。”

“好商量？”朗朗冷笑，“我要你离开她回到我身边你愿意吗？你愿意吗？”

“朗朗，我，我可以考虑，只要你放下刀子……”小涛有些语无伦次。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大宝，你们不管怎么样到头来都是护着她，向着她，偏袒她！为什么，为什么？我为你付出的那些你都忘了吗？你可以说丢就丢把以前的那些誓言，那些承诺都不要了吗？”朗朗的眼泪在脸上流成两条小河，握着刀子的手在不停颤抖。

“朗朗，你有你的好，只是我们真的不合适！”

“到现在了你还是不要我，还是要跟那个只会抢别人男朋友的贱人在一起！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能考虑什么？我付出的一切在你眼里什么都不算，我们之间那么多年也比不上你和她在一起的短短一个月啊！”朗朗停下，哭得喘不过气来。

“冷静，小涛，要冷静！”小涛暗暗对自己说，现在看来说服朗朗是不可能了，只有夺过她手里刀子这唯一的办法。小涛打算趁朗朗激动的时候，找准时机上前一拳打掉她手里的刀。

“朗朗，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可你不能用自己来惩罚我犯的错误啊。值得吗？我值得你这样做吗？”

“现在再说值得不值得已经晚了！我已经让自己陷得这么深了，我没有办法！”朗朗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渐渐低下来。“我就是不能失去你，我除了死没有别的选择！”朗朗说着，闭上了眼睛。

小涛在朗朗闭眼的那一刹那迅速向前跨上一步，左手向下去拉朗朗的左胳膊，同时右手握拳向朗朗的右胳膊肘撞过去，试图打掉朗朗右手的刀。小涛一动朗朗就听到了。朗朗睁开眼，看着攥拳向自己冲过来的小涛下意识的反过右手手腕将水果刀尖对准身子正前方。小涛看到朗朗的动作脑子里想后退，可是上前的动作已经发生了，结果跨的这一步就小了，正好踩在客厅和过道交接边缘处低下去半寸的地板边，身子更加前倾，一个猛扑压在朗朗身上。呆若木鸡的朗朗向后直挺挺的倒下，惊恐的看着眼前小涛痛苦的脸。

“小涛，小涛！”倒在地板上的朗朗尖叫着小涛的名字，用双手拼命撑起小涛的身体把他翻过来平躺在地上。水果刀正插进小涛腹部偏上的地方，深至没柄。

“啊——”看到小涛腹部不停流出的鲜血，朗朗跪在小涛身前抱头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七十

月如已经有快一个礼拜没有接到小涛的消息了，本来两个人说好小涛上飞机前和到巴基斯坦后都要给月如打电话的。“大概是太忙了，学校手续又多。一定是这样的。”月如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工作进展得不错，上司希望月如就按照她面试中提出的想法给一家手机公司做出配套广告方案。月如很想把这个计划说给小涛听，因为在月如心里，这其实就是他们两个的故事。月如打算产品上市后购买第一套情侣手机送给小涛，作为彼此的信物。“何男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傻瓜，真是没错！”月如自嘲。

何男昨天约月如吃饭，告诉她自己已经和作家分手了。月如很诧异，本以为何男彻底拒绝秦风就是为了要和作家结婚过平淡生活去了，没想到…… 何男很平静，说其实要谢谢月如和小涛，是他们让自己看到了追求真正爱情的美好，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那秦风那？”月如迫不及待的问。

“我跟大伟分手并不是为了秦风，是为了我自己。”何男慢条斯理的回答。“我想重新开始，完全重新开始！”

“何男——”月如停顿了一下，“秦风一直都不让我告诉你，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什么事？”

“秦风辞职了。他决定去上海发展，他说留在北京已经对他没有任何意义了。”

何男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对月如笑笑。“也好，大家都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真舍得？”月如盯着何男的眼睛问。

何男扭头看窗外轻声说：“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无所谓舍得不舍得了……”

“唉！”月如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秦风是下个礼拜四下午3点的飞机，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去送吧。”

“谢谢你，月如！”何男转回头来对月如微笑，“今天我请了！”

七十一

月如的日子在等待小涛电话的烦躁中又继续到星期二。晚上，正在加班的月如接到一个来自昆明的电话。月如担心又是朗朗来求自己放弃小涛，本不打算接的，但是这么多天没有小涛的消息，哪怕是从朗朗那里知道一些也好。

月如带上蓝芽耳机，按下了接听键。

耳机里竟意外的传来小鬼的声音。

“小鬼？是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边声音断断续续的，大概是信号不好。月如听不清小鬼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朗朗”，“小涛”还有“医院”几个字。月如心里开始发慌，一种不好的预感仿佛烟雾一般从下向上迅速蔓延，月如感觉自己的手有些轻微发抖。办公室里的暖气实在是开得太大，月如觉得透不过气来。

“小鬼，我办公室里信号不好，你等一下啊，我换个地方。”

月如快步跑到办公室外的大厅，心跳如同打鼓，月如也不知道自己心慌什么。

“好了，小鬼，现在怎么样？”

“月如，你先找个地方坐下，我有些事要跟你说，你做好心理准备。”

月如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声，厅里墙上的那些挂画开始飞速旋转，月如腿一软，坐在落地大窗的窗台上。“什么事，什么心理准备，小涛他怎么了？”月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响，来回震荡。

“小涛在上飞机前的一晚见了朗朗，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就争执起来，结果，结果……”

“结果怎么样？结果怎么样？”月如听见自己的声音完全在喊。

“朗朗在争执中把水果刀插进了小涛的腹部，正好插在肝脏，感染了，救不过来了……”小鬼在电话那头也开始哽咽。

月如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被人用大锤重击之后完全丧失了意识，手一松，电话滑到地上。耳机里小鬼的声音还在继续：“小涛一直都在昏迷，后来清醒了两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跟我说不要我告诉你，我知道他是宁愿你恨他然后忘了他，可你迟早要知道的……”

月如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目光涣散。耳朵里小鬼的声音越来越远，如同漂浮在天边的云朵，忽远忽近。月如觉得自己也仿佛漂起来，浮在空气里，一时间茫茫不知所终。泪水开始在月如的眼睛里聚集，越聚越多，反着天花板上日光灯管的白光，在眼眶里打转。好半天，月如终于反应过来小鬼说的是什么，心仿佛从高空重重的摔到地上，疼得厉害。泪水冲破眼眶从月如的脸颊倾泻而下，沿着嘴角流进嘴里，沿着下巴滴到纯白的职业套装领子上。

月如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脑子里不断的重复“救不过来了”这句话，重复次数多了，全部的脑力都集中在这几个字上面，突然就不明白它们是什么意思。月如努力的让自己停止疯了般重复那句话的行为，努力的想把思绪重整，从那几个字集中到它们的涵义上。可这样一做，心就一抽一抽的疼。月如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快得如同夏天时候雷阵雨敲打屋顶的节奏。月如双腿发软好象踩着棉花，想站起来去够地上的电话，却怎么都没有力气。

月如颓废的靠在背后的落地大窗上，慢慢摘下蓝芽耳机，闭上双眼面前一片漆黑。

七十二

何男送走月如从机场出来，叫了计程车回家。

看看表，距离下午三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秦风应该也在机场，今天也是他去上海的日子啊。”何男望着窗外飞驰过的杨树枯枝想。

“没想到月如和小涛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何男靠在车后座痴痴的想，“早知如此，当初去丽江就是最大的错误。”

何男又想起月如上飞机前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何男，我现在才知道生命是这么脆弱。那些美好的东西，你能抓住的时候一定要拼命去抓住，哪怕将来可能天翻地覆也一定比遗憾要好！”

月如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红肿的，目光仿佛穿过何男穿透侯机大厅飘散到无尽的远方。

何男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何男知道月如是说自己跟秦风，“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已经最后拒绝他了……”何男想着不自主的摇摇头。

“这样没有告别就让秦风走，我会遗憾吗？”何男轻轻在心里问自己。“我还爱他吗？能原谅他吗？”

出租车沿着机场高速开进市区，路开始堵了。何男看了看表，2点20分。何男开始坐立不安。

“要不要回去，要不要去追秦风回来？”何男不停的重复这个问题。

出租车行进得很缓慢。何男向左车窗外望，去机场的方向反而没堵，车流顺畅得很。

何男又抬腕看表，2点23分。“秦风大概就要登机了吧……”何男把手机攥在手心，手心里温暖的汗潮把机身弄得很暖。“你能抓住得时候一定要拼命去抓住，哪怕将来可能天翻地覆也一定比遗憾要好！”月如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师傅，师傅麻烦您找地方掉头！我要回机场！”何男终于喊出来。

出租车在宏大的车流中如同一只艳丽的小甲虫从队伍里分裂出来，转上一条小路，转了个弯开上相反的方向。

何男的心跳的很快，小心翼翼的按下了秦风的手机号码。

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正放着许巍的那首《完美生活》：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情感。我多想告诉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

<全文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7-27 16:17:45编辑过]

我多想看到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胸中那灿烂的情感。我多想告诉你，那依旧灿烂的笑容，再一次释放自己……

糖球mm辛苦了，好久没有看到这么触动内心的文章了。

人，在事情发生过后往往才会真正的意识到追随自己内心的重要性。 常常对自己说，一定要尽力追随内心，可是好多时候，往往伤得更深。 不过，回首往事的时候可以对自己说，已经尽力了，还要怎么样呢？

这个结局曾经想到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是悲剧结束，，也许只有这样的爱情才会刻骨铭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