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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姐姐讲她所经历和听说的鬼事--非常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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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2-11 22:4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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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还没有结局呢,等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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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2-14 01:5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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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了饭,韩姐说她下午还要接着画图,让我和小南自己去活动,不要管她,于是我们两个就去老城里逛街了。虽说逛了一个下午没买到什么太多的东西,却吃得不亦乐乎。小南最喜欢吃的肥肠米线和牛肉包面让她几乎胀得走不动了。我也一样,把自己用食物塞得满满的,好像把几天的饭都并到一顿吃下去了。
  回去后当然就再吃不下什么。韩姐也没去吃晚饭,光是我们带回来的东西她都吃不了。这几天她画图的速度一直在加快,晚上要加班到很晚。想必是想到我们走了,她也想快点离开。没有我和小南的陪伴,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其实是很寂寞的,更何况她还觉得害怕。但是,我想再快,她也得和几个师傅一起走,那么,最少她还要留在这里半个月。
  晚上大家一起聊天时,韩姐边聊边画,真是争分夺秒。我和小南就帮她画草图,虽然画得不很好,但只要比例和轮廓大致不差,她在描图时自然就会把细节部分处理得很好,所以我们也算能帮上点忙。不过,一边画图一边聊天,怎么说也不如什么都不做地坐在那里闲谈好,大家往往会因为聚精会神于手中的图,好半天才说上几句话,使得聊天进行得断断续续,但是画图的速度还是比较有成效的,比起韩姐一个人画的时候要快了至少三分之一。韩姐很高兴,说我们两个帮了她的大忙。
  这才发现画图真是很费工夫,而且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我想起来看表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了。抬头看看韩姐和小南还在那里画,就问她们两个谁要去厕所。她们两个互相看了看,小南说:“那我陪你去吧。”
  我说:“你要是不想去,不用陪我。反正我不害怕。”
  韩姐说:“让她陪你去吧,都快半夜了,你一个人去,我们也不放心。”
  我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大门都上了锁,又没有飞贼,怕什么。”
  小南放下笔,说:”算了,还是我陪你吧,就当休息一下,出去透透气。”
  搬到一楼去住最不方便的事情,就是想出门的话还要上楼,因为整个楼是因着地势而建,所以出去的大门是直通二楼的。和小南顺着黑洞洞的楼梯走上去,我下意识地朝二楼走廊里我们住过的那个房间看了一眼,但那边黑得很,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感觉上有点奇怪,就好像那个方向有什么在吸引我去看。
  可是,我什么也没看到。那里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小南意识到我的眼光,就也向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拉着我往外走,说:“看什么,那边有什么好看?黑乎乎的,我觉得有点儿渗人。今天韩姐还说,她一搬出那里,就觉得再也不敢往那边去。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我们一搬走,那里就变得让我害怕了。我上楼下楼的时候,特别不愿意往那边看。”
  我说:“有什么怕的?你那一阵还说不怕了,怎么又来了?再说,住都住了那么久了,没听说搬出来又害怕的,不过就是个空屋子而已。”
  小南说:“空屋子?说不定我们一搬出来,它们就全回去了······算了,不说了,一说我就觉得身上发冷了。”
  我们走到操场上,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外面飘起了细细的雨丝,连空气都湿漉漉地。小南深呼吸了一下,说:“天有点儿凉了。”
  我说:“是呵。不过,比起我们那边的冰天雪地来,还是差得远呢。估计我们回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很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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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2-14 01:5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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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南说:“是呵,真快。转眼都12月份,要过新年了。不过在这里总觉得还早似的,你看,到处的树都还绿着,好像我们那里的初秋一样。还有这种凉凉的小雨。”
  上了厕所往回走,透过密匝匝的花木可以看到一楼那几间亮着灯光的窗子。小南指着其中一个窗子说:“看,那就是我们住的房间。”
  我说:“这一楼还是没有二楼的采光好,窗外的花树长得太密了。白天有阳光也都被挡住了。”
  小南说:“我们住的二楼还不如这里呢,这里至少还是向阳的,我们那个是完全的阴面屋子,阳光根本都没有。其实我倒喜欢白天阳光透过树叶照进来的感觉,怎么也好过一点儿阳光都见不到。”
  我说:“你说那屋子里有问题,和这个是不是有关系?我听说,阴面的屋子,不见阳光的地方,比较聚阴气的。大概它们都喜欢找这样的地方。”
  小南捏了捏我的手,说:“别说这个了,大半夜的。你要想说,等我们过几天离开这里再说。”
  我说:“哈哈,你还说你不怕了,原来还是害怕。”
  小南说:“那是白天说的话,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天一黑,我就开始害怕了。”
  进了楼门,面对的还是那条二楼的长走廊。小南拉着我说:“快走。我不愿意往那边看。”
  我刚说了一句:“你别自己吓自己好不好······”就被她拉着快步向楼梯走去。我只来得及向走廊那边瞥了一眼。当然没看到什么,但是,感觉上却觉得那边的黑暗里似乎真的有什么,正在无声地注视着我们。
  就在那个房间的门口。
  说不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而且是冷冷的,针刺一样的强烈。我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小小的冷颤,没来由地,突然想起了那包莫名其妙从我床下掏出来的头发。
  不太黑的,细细软软的头发。
  如果没错的话,那应当是女孩子的头发吧?为什么只有那么一小撮?为什么会扔在那个床下面?
  还没想完,已经和小南走到了新搬的寝室门口。小南推开门走进去,说:“韩姐,外面下雨了。”
  韩姐还在桌前画图,听到小南的话,就朝窗子那边看了一眼,说:“是吗?下得不太大吧?没听见。”
  小南说:“不大。但是,一下雨外面就有点儿凉了。”
  我说:“这间屋子还是要比楼上的暖和,我们在这儿坐了这么久,都没觉得凉。其实今天外面比平时都要凉一些。”
  韩姐说:“可不是,要是在楼上,我的腿早就觉得冰凉的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没注意。”
  大家又画了一会儿,韩姐说睡吧,太晚了,眼看半夜了。我和小南都说不累,想多帮她再画点儿,她却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再画了,于是我们只好收拾一下,上床睡觉。
  我在楼下的床位是靠窗的,在窗子的左边。躺在床上可以从窗子里看到外面黑色的树影,只是因为天阴的关系,光线比平时的夜晚更弱,所以看得不是很清,只是黑沉沉的一片。一躺下来,就开始慢慢听到了雨的声音,是很轻很轻的沙沙声,从外面的树叶间密密地透进来,反倒增加了雨夜里一种说不出的安静味道。我其实很喜欢这样的夜晚,下雨的夜晚,我睡得总是比平时要好。
  睡意慢慢降临了,像是柔软的黑色绒布裹住了我。这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很奇特,我仿佛是在梦境和清醒的交界线上徘徊,但随时都会陷入到深沉的睡眠里。不过这个时候也特别的敏感,只要有一点点声音或是什么打扰,就会让我一下子清醒,而且在此以后往往很久睡不着。所以一到这种时候,我总是在半明半昧的意识里让自己尽量地放松,这样会比较容易入睡。
  好像是已经入睡了,又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清醒,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窗子的外面似乎传来微弱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地叩着玻璃。那声音很小,但却分明,没有什么节奏,却又时不时地响起,就像有人在迟疑不定地敲着窗子。
  我带着浓重的睡意迷迷糊糊地想:“是有人在外面敲窗子?还是雨下大了?”
  这么想着,也没有再理会,就接着睡去了。不知那声音什么时候没有了,但是,又听到好像有人在窗子下面来回地走,似乎踩着落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不过我实在觉得困,听到了也只是稍稍奇怪了一下就随它去了。在习惯性的思维里,我记得自己还是住在二楼,所以,我奇怪的只是为什么这脚步声听起来离我这么近,就好像紧挨着窗台下面似的。
  在这样的睡眠状态下,梦境降临了。我感觉自己走出了房间,走上了楼梯,走到了二楼那条黑黑的长走廊里。在梦境里我紧张地告诫自己不要去那个房间,因为我直觉地感到那里是不应当去的。但是,我的脚步却丝毫没停地朝那里走去。黑暗里我听到那个房间的门似乎打开了,但我却看不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我站在离那个房间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什么也看不到的黑暗,突然间觉得寒毛倒竖。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猛地醒来了。
  醒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雨声仍细密地透窗而入。除此之外,四周很安静。既没听到有人在敲窗子,也没听到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我想,为什么刚才那么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在窗子外面呢?为什么我会在梦里再次走向那个房间呢?那个房间里一定有什么秘密吧,可是,我却不明白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
  包括那让人感觉怪异的头发。
  这一切是不是和“她”有关?“她”是不是还没有放弃想要和我交流的想法?可是,我就要离开了,至多再停留两天,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我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翻了个身,我想,明天抽个时间,我应当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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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刚起床,小南就脸色苍白地问我:“你昨晚睡得好吗?”
  我说:“挺好呵,下雨天最适合睡觉了,听着雨声就像被催眠一样呢。”
  小南“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我看了看她,觉得她有些怪怪的,刚想问她怎么了,正好韩姐和我说话,结果就岔过去了。
  吃过早饭,回来接着帮韩姐画图。韩姐一个劲儿劝我们两个出去玩,说:“你们留下来不就是想在这里好好玩玩的,这么闷在屋子里画图,还不如早点回去了。我也不用你们帮忙,我一个人画这些也一样很快。”
  小南说:“我们昨天才去城里逛完,今天想歇歇了。下午再出去吧。”
  我也说:“就这么几天,我们三个好好在一起呆着不好吗?一边画图一边聊天,还能跟你学学画图的本领,一举数得呢。”
  韩姐看我们两个都不想出去,而且从她的本意来讲,当然也愿意多和我们在一起,就不劝了。我们三个一边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倒也觉得其乐融融。
  只是我觉得小南总显得有心事的样子,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问她,只好在心底暗自纳闷。
  又画了一会儿,韩姐说要再去库房里拿几件器物,正好把画完的送回去,于是我们三个人抱着瓶瓶罐罐小心翼翼地去库房。走到外面,我故意和小南并肩而行,问她:“你怎么了?”
  小南瞟了我一眼,说:“干嘛这么问?”
  我说:“早上起来我就觉得你样子怪怪的,怎么回事?”
  小南略停了一下,问我:“我的样子怪吗?怎么个怪法?”
  我说:“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觉得你和平时不太一样,不过因为当着韩姐的面,所以我没问你。”
  小南叹口气,说:“被你说着了。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得害怕,还做了噩梦。”
  说话间,已经走到库房,我们只好先撂下这个话题,帮韩姐把画好的东西归位,再搬些需要画的东西回去。
  韩姐还在那里找下一批要画的器物,我和小南就把已经选好的几件先送回去。刚出了门,我就问她:“刚才还没说完,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噩梦了?”
  小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我:“你对你从床下面掏出来的那包头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我楞了一下,问她:“怎么想起问这个?”
  小南说:“因为……昨天晚上我的害怕和噩梦,就和它有关系。”
  我停住脚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那头发怎么了?”
  小南也停下来,问我:“我说了,你会相信吗?”
  我说:“怎么会不相信呢?你又没必要在这种事上骗我。”
  小南说:“昨天晚上,我一直听到有人在我耳边不停地说话,只有一句话,反来复去地说,我都要被折磨疯了。”
  我说:“什么话?是谁说的?”
  小南脸色苍白,慢慢道:“是个女人,声音有些尖,她不停地在我耳边问我: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头发?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头发?……”
  “我知道是梦,我想醒来,可是却醒不过来。我觉得她就趴在我的枕头旁边,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说话时的气息吹到我耳朵上,冰凉冰凉的,让我全身都觉得冷。”
  “后来我想起你教过我念六字大明咒,我就在心里默默地念,念了几句,觉得不那么冷了,也渐渐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害怕,因为我有很清楚的感觉,只要我稍稍一放松,她就会又凑过来。”
  “后来,念着念着,我突然醒了。我还往你那边看了看,你好像是睡着了,韩姐好像也睡着了,可是,我吓得根本睡不着了,因为我怕我一睡,她又来找我。“
  “我就这么一直紧张地边念咒边让自己保持清醒,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说到这里,小南微微叹了口气,说:“我早晨一起来就想告诉你这件事,可是想想就算了,我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费脑筋。再说我们就要走了,万一被韩姐发现我们的异常,只怕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会吓死了。不过,我真是后悔,昨天不应该碰那些头发,你说得对,搞不清怎么回事的东西,不要乱动。”
  我们边说边走回宿舍,小南一进走廊就开始很明显地紧张,我能感到她急急地向下楼的楼梯走过去,尽量不朝二楼走廊里面我们原来住的那个房间的方向看。我想,她和韩姐一样,对那个已经搬离了的房间有一种不可释怀的恐惧。
  很奇怪,那个房间仿佛从打我们一搬离开始,就变得更加令人害怕。尽管我并不觉得像小南和韩姐那么怕,但是,一想到那里,或是看向那个方向,我也会觉得全身不舒服。包括想起那包怪异的头发,都会让我觉得很难受。那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但却十分明确。所以我很理解小南对那个房间的害怕和逃避,她是本能地感到了那里有种让人害怕的力量。
  但我不想再助长她的紧张,已经快走了,我希望她能心里没有任何阴影地离开。
  打开门和小南走进房间把东西放下来,我说:“你觉得有个女人一直在你耳边说你动了她的头发,也许是你昨天拿头发时被我吓了一跳,又听我那么说了,心里有点儿紧张,所以晚上会做这种梦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也没什么。你不要总是和这些东西连在一起。”
  小南说:“经过了这么多事,你想让我不想,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我们就要走了,但愿走了以后这些事就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要是总这么噩梦连连的,只怕我又要神经衰弱了。”
  我说:“不会的。而且,就算它们真的在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关系。我们不是已经搬出来了,应当不影响它们了。大家互不干涉就是。”
  小南说:“说得容易,要真是互不干涉还好。昨天晚上做梦,分明就是来干涉了。我只求我们走了以后,韩姐不要被它们折磨。她还不如我抵抗力强呢。”
  我说:“应该不会吧••••••最好这种可怕的事情不要发生,那真会让韩姐受不了的。”
  小南说:“不知道。告诉你吧,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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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罢午饭,韩姐和小南都午睡了。我也觉得有点困,可是躺到床上却又睡不着。想想这个时候她们在睡午觉,我出去也不用编理由搪塞,就正好可以到那排废弃的平房去看看“她”,临走前,至少我应当去和“她”道个别。
  于是下了床,轻轻地套件外衣,打开门走了出去。韩姐和小南都没有反应,我想她们已经睡着了。这个时候,她们是不会过问我的行动的,只要我小心点,轻一点。
  走出门,上了楼梯,可是面对那条走廊时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夜里的噩梦,梦里我就是从这个位置走向那个房间的。而此时,虽然是明亮的正午,站在这里,我却有着似乎又回到噩梦里的感觉,那就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正在怂恿着我向那里走过去。我的理智在迟疑,可是另一种强烈的感觉却在催促我,就好像那里真的有什么在等着我过去,我的脚步,居然正在慢慢地向那边移去,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时,不由得心里一寒,全身都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要去吗?我问自己。过去做什么?我已经没有钥匙,不可能打开房间的门,即使过去,也只是站在门外而已,那么走过去又有什么必要?
    何况就算真的走过去,又能看到什么?
  虽然这么犹豫着,我还是走了过去。我不相信我走过去了,就能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毕竟这不是梦境。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并不远,我很容易就走得到那里。
  紧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房间,想着在梦里那个房间的门打开了,我除了黑暗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突然间觉得全身寒毛倒竖,然后就醒来了。那么,这次,我如果真的走过去了,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最有可能的是:什么都没发生。
  房间的门不会打开,我什么也看不到,就是这样。
  这样边想边走,眼看着就要走近那个房间了。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猛地响起:“你要干嘛去?”
  声音很大,还带着走廊里空旷的回音,让我没有任何防备,蓦地吃了一惊。回过头,才看到一个人站在走廊的进门处,因为背着光,让我只看得到黑色的影子,却看不清是谁。我定了定神,问:“是谁?”同时转过身向那边走去。
  走到近前才看清是小丁,他站在那里一脸诧异地问看我,问:“你不是从那儿搬出来了,怎么又走过去?忘了?”
  我不想让他再问下去,因为怕他觉得我是神经病。所以我宁愿用一种看上合理的理由来回答他。
  我说:“哎哟,真的忘了。多亏你叫我,要不然,不就白走一趟了,已经进不去了。”
  小丁开玩笑说:“走过去也没什么不好,顶多再走回来就是了,只要你不觉得麻烦。”
  我问他:“你哪天走?”
  小丁说:“我还得再呆几天。我正在跟着师傅们学修复,很有意思,我也想多动手,已经和老师说了,要晚走几天。”
  我说:好呵,修复的确很有意思,只是我的耐心不足,让我做,大概连一个都修不上。”
  小丁说:“都一样,本来也没几个能像师傅们那么强的。”
  说着话,我和他又走回到一楼去了。既然已经承认自己走错了,就只好再次回到楼下的屋子里。我心里暗暗发愁,怕回去了,把小南或是韩姐弄醒了,那我就只好再编理由出来了。
  好在打开房间门进去,发现她们两个睡得很好。我稍稍在屋子里停留了一会儿,听着小丁好像已经回到自己的寝室,就再次轻轻拉开门,向外走去。
  这回没遇到什么人,我也没有再试图去看走廊里的那间屋子,就一直走出来到操场上。操场上平时往往会有打球的男生,但因为很多人都已经走了,剩下的大概都在午休,所以,操场上静悄悄地没有人影。我倒是很喜欢这样安静,否则被人看到我一个人往那么荒凉的一排破旧房子那里走,会显得很奇怪吧。我一边想着,一边快步地走,很快,就走进了那排房子投下的阴影里。
  这个地方一走过来,便觉得凉气袭人,和在阳光下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我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外套,继续往前走。那个浴室就在前面,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了它油漆斑驳的木门。它静静地关闭着,像是一张不愿意张开的嘴,拒绝透露一切隐藏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当然也不会有太多的人知道。那么我呢?我是不是可以得知这个秘密的人?
  一边想着,一边站在门前。深深地吸口气,让自己做好准备。毕竟,我不知道即将要和“她”进行的这种接触,会有什么样的情况发生。
  伸出手,微微用了几次力,我终于拉开了那扇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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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2-28 20:4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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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冷而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不是梦境,而是无比真切的现实。我站在门口,看着暗影幢幢的室内,看着那些生锈的水龙头和水管,它们无声地排列着,似乎在传达着一种静默的威胁。
  你敢进来吗?你会进来吗?你知道这里面会有什么在等待你吗?
  一切俱有冥冥中的安排,我相信。也包括这个正午我对这里的再一次探望。除去那几次无心的相逢,除去那次半梦半真的邂逅,这一次,才是我真正做好准备,想要和“她”进行的一次真正的、贴近的接触。
  再次鼓起勇气,我慢慢地将门在身后带上。天知道,关上这一扇并不厚重的木门,对我来说,需要多少力气。
  只是轻轻地、无声的一关,我的手心里已微微沁出了冷汗。
  屋子里立刻暗下来了,过了一小会儿,我才逐渐适应了这里面的光线。这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这个阴冷而寂寞的角落,就是她当年解决自己的地方吗?在那次的噩梦里,我看到她独自洗澡时自怜自哀的笑容,我听到了她喃喃的低语:就这样吧。我看到了她带血的面容,还有那首竹枝词,惝恍迷离,幽情独诉。
  被困在这里的感觉一定很难受吧,尤其是一直怀抱着怨恨和委屈。但是,谁又能帮助她从这里走出去?
  我迈开步子,慢慢走向里屋。因为安静,本来很轻的脚步声也显得很是刺耳。我尽量让自己心中安详,不去乱想,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里屋仍然显得比外面更黑更冷也更脏,不明就里的人大概会把这个归结于里屋没有窗子没有光照的关系。但实际上,那种冷与暗是来自于阴灵本身的气息,尤其是怨灵。
  这里当然是“她”栖身的地方。我停下脚步,四下里望望,除了黑而脏的墙壁和龙头水管,没有什么异常。不过,这么看当然也看不出异常来。
  吸了口气,我站在当地,微微合上双眼。只有这样,我才能放松下来,感应到她的气息。也只有我放松下来,她才能够比较容易地靠近我。
  一切安静下来,身旁的冷气便慢慢地沁入身体,让我感到越来越冷。虽然穿得并不少,而且走在外面的阳光下会感觉热,但在这里,却不一样了。冰凉的气息渐渐入骨,让我感觉像是慢慢地沉入了一潭冰水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仍没有任何动静。我轻轻睁开眼,再次打量了一下周围。因为眼睛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的黑暗,所以看周围要比刚进来时清楚了许多。我能看得清墙上挂满了灰的蛛网,看得清墙上斑驳的水渍。这里真的很脏,而且比外面那间屋子还要脏得多。如果让我每天呆在这里,那一定是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吧。
  因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反应,我就暂时停下来,在屋子里慢慢踱起步来,正好可以细细地打量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每一个水龙头和水管。这些龙头和水管都太相近了,看不出有多大的差别来。我随便站在一个水龙头下面仰头打量,它看起来已锈得很严重,想不出从那里面还能滴出水来。我伸出手,在上面轻轻触了一下,缩回手看时,只见上面沾了一些黑黄的锈屑。我拍了拍手,打算从那个龙头前转身走开,不料身子还没转过一半,就听到似乎是压低了声音的低语,好像就贴着我的耳边响起来。但因为没有准备,也没有留神,加上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像是一个幻像,所以,我虽然觉得自己的确是听到了什么,却无法听清那到底是什么内容。
  一刹那全身突然紧张起来。虽然不知为什么要紧张,但是,那种紧绷着的感觉,却十分明显。因为我的感觉在告诉我:有什么就要来了。
  有什么来了?是她来了吗?
  我停住一切动作,仔细侧耳倾听,这一回,却不再听到有什么异常的声音,一切如方才一样寂静。但是,这种死寂的感觉却和刚才又有所不同。虽然我无法明确地说出区别在哪里,但我自己知道,那是不一样的。
  有微微的凉风在我身边暗拂过来,很快就包围了我。我要做的就是让自己保持安静,冷眼观看。身旁没有异常,一切仍旧如故,但是当然又是不一样的,因为,她来了。
  她来了,虽然无形无状,但是,从那冰凉的气息中我能清楚而确定地感觉到她的来临。因为我放松了自己,所以她可以很容易地靠近,很快,我就觉得有一种难以抑止的委屈与怨恨从我的心中升腾起来,我知道,那是她的靠近给我带来的影响。
  来得好快。我能感受到她扑来时所携带的怨恨的力量。她想必有着长久压抑着的怨屈,才会酝酿成这么大的力量。如果我稍稍失去定力,就会受她的影响。看来,即使此前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我仍然对她的力量有着不足的估计。
  刚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心神就立刻凝集起来。既然如此,我就必须和她保持距离。毕竟人鬼殊途,即使我同情她,即使我想要和她沟通,却不能对她无所防备,让自己在她面前彻底开放。
  我深吸口气,轻轻问道:“你来了吗?如果真的是你,请给我一点确认。”
  我等待着,不放过周围丝毫的动静。因为我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方式来向我证明她的到来。
  好一会儿,周围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有微微的凉气涌动,在我的身旁。像是看不到的暗流,盘绕回荡。
  然而有那么一眨眼的工夫,我似乎又听到了从前听过的那种熟悉的滴水声,就在我的身旁清晰地响起。但只是很短很短的片刻之间,使我几乎疑心那是我的幻听。但是,伴随着这个幻觉的,却是一种更加寒冷的感觉,像是一条细细的线,直透骨髓。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收摄心神。不管是不是幻觉,我其实在心里已经很明白来的就是她,那是一种很确定的感觉,也许是她传递给我的。
  我理了理有点乱的思绪。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也无法评价自己这个做法究竟是对是错。我为什么一定要来找她?我为什么要和她做这样危险的沟通?即使沟通了,我又能为她做点什么?我同情她,为了这种同情我甚至愿意来冒险尝试我从前想都不会去想的事情,但是,我却仍然不知道她的想法。我在明,她在暗,她会用怎样的方式来对待我,那是我很难想象的事情。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33:00
  站得久了,觉得脚有点酸,我四下看了看,没有什么可坐的地方,于是就找了个水龙头下面砌出来的那种凹坑,坐在坑的边缘上,把脚放在坑里。这有点像个小凳子,坐上去比站着舒服多了。坐好之后,我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水龙头,令我吃惊的是,我发现它居然在微微地晃动。就好像有一只看不到的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在上面。我眨了眨眼睛,打算再看得仔细些,好确定那不是我眼花造成的假像,可是突然眼睛里一疼,有什么异物落进去了。我一边伸手去揉眼睛,一边想,大概那是水龙头上的锈屑飘进了眼睛。
  眼泪流了好多,我擦了又擦,这才让眼睛好受了些。等我感觉没事了,抬头再看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水龙头并没有丝毫的晃动,只是安安静静地从上方俯视着我,像是一只无神而晦暗的眼睛。
  我轻声说(虽然声音很轻,但我知道她听得到):“我就要走了。走之前,我想来看看你。我知道你走得很委屈,我也知道你一直以来觉得很苦,但是,你不能总是这样下去。如果你没办法从自己的怨恨里跳出来,你就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出不去。再过不久,这里就要被拆掉了,所有的房子都会变成废墟,最后淹没到水下,那时你就真成了孤魂野鬼了。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劝你,不要再困着自己,不要再有那么强的怨念,早点让自己解脱吧,好去重新转世。其实感情这些东西,就算你活着的时候看不开,现在总该能看开了吧?你当时所爱的人现在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当年你是为他而死的,他的生活和你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既然是这样,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快点跳出来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要再执著于你的怨念之中,更不要想着用它来害别人,那只能让你造更深的罪业。可惜的是,我的力量不足以帮助你,但是,你可以去寻找能帮助你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解脱痛苦,那么,你一定会有很好的另一世的生活,请相信我。”
  就像在自言自语。我在说的时候,心里也会时时泛起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如果跳出这个既定的情节,单单看我现在的行为,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来到这个破房子里,坐在满是灰尘和蜘蛛的又暗又黑的沐浴间里,两眼发直,自说自话,换个外人来,一定以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患者。连我自己都想不出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行为。不过,我却又相信她是在听我说,她一直就在我的身边,虽然我看不到。
  那么,我的话,她会听吗?那是她想要听得到的安慰吗?在她死去之后,很少有人,或者说根本没人会在意她孤独的鬼魂在这里流落吧?即使知道了,我想也不会有人来和她做这样的沟通。也许人们会用镇鬼的符咒来镇压她,就像小南在房子的那一侧山墙上看到的“收魂”符咒一样。而对于她的可怜,会有多少人来关心?。
  因为人们对待鬼魂的态度往往如此。要不然就是很怕,要不然就是很厌憎,却不会有多少人对它们抱有深深的同情之心。它们,尤其是怨鬼们,生前大都经历了人世间很大的痛苦,才会在死去的时候怀抱着那么大的怨恨。怨恨越大的鬼魂,往往就是死得最可怜的人。作为人,他(她)们的死亡是痛苦的;而作为鬼,它们徘徊在这种痛苦的状态里无法脱身,则要比死亡本身,更不幸多少倍。
  可惜的是,我那个时候还什么都不懂,我不明白该用什么办法来帮助她,也还没意识到其实借助佛力对这种怨念的化解,会有着怎样神奇的力量。所以,那时我对她抱有的只是同情,而除去这些,就是对自己没办法帮助她的无奈。
  机缘未到,徒唤奈何。
  她一直在沉默。如果不是感觉到她冷冷的气息一直在我身边围绕,我几乎都会怀疑她是不是还在这里听我说话。但我相信她听到了我对她说的那些话,不过这对于她能有多大的用处,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可是,除了这些,我还能对她说点什么呢?
  我坐得冷了,就站起来打算离开。这里已经让我全身冰凉,其实我是很希望赶紧走出去晒晒太阳,让自己温暖一下的。但是,毕竟我要走了,我还是希望能在走之前和她说说这些我一直想对她说的话,也许她不会接受,也许她根本就不想听,但是,这么做了,我会觉得心里好受些。
  难道,我所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求自己的心里平安吗?
  我走到里屋和外屋的交界处,回过头环视屋内,再次轻轻向她说了一句:“我走了。你自己,要多保重。”
  转回身,我快步走向了门口。
  伸手去推木门的时候,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好像有人,就站在身后默默地盯着我。那紧紧的盯视让我感到后背上又凉又麻,极不舒服。
  那是她。一定是她。
  我甚至确信,只要那一刹那我回过头去,我一定可以看到她……
  站在屋角的黑暗里,默默地注视着我的离去。
  会吗?会是这样的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
  只要那一刻我转过身,只要那一刻我有勇气回头。
  我的手在那一刻停住了,我真的有了极为短暂的犹豫。回过头去,或是义无反顾地离开。
  我选择了后者。
  推开门,迈出那片房子的阴影,我走到了正午的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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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外面,我是如此深切地感到了阳光的温暖。已是12月的冬天,冬日里的阳光虽然没有了那么多的热量,但此时对我来说,却仍然显得温暖异常。我合起冰冷的手掌,让阳光的暖意流遍全身,方才那冰冷黑暗的屋子,在阳光下似乎就成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梦影。
  转过头,我走开了。身后,是那间越来越远的阴暗的屋子。她还在目送我的离去吗?为什么我在走开的时候,心里会感觉这样的酸楚?就好像我有什么未了的事情,被留在了那里。
  但是,我还是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去看。明知这个时候,回头也看不到什么,但是,仍然不愿意让自己回头。
  既然走了,就不要回头吧。
  
  刚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身后有声音,我一下子停住脚步,心里一凛,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
  居然是看门的大爷,从房子靠院墙的那一侧走了出来。我回过头去看他时,他也正好看到了我,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
  我看得出他脸上的愕然,上面分明写着:你怎么会在这里?!
  而我脸上的表情,想必也和他一样。
  那真是一个很难让人忘记的场景,我们两个定格在那里,虽然不过眨眼的工夫,但我却觉得是个很长的间隔,那一刻我想的只是:要不要打个招呼?然后该说什么话?
  我只记得我很慌乱而不自然地朝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转过身来接着走了。其实如果换了在别处遇到他,我肯定会很从容地招呼一声,然后一起走回去。毕竟走回去并没有很远,而且总还是有话可说的。
  但是在这里,这样的相遇,实在让我太吃惊了,以至于我根本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正常反应。不过我也看得出他的不自然,我向他笑着点头时他的表情基本没什么改变,仍然带着很大程度的惊愕,而且,他的脸上看不到没有平时那种温和的笑容。
  转过身来之前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他很下意识地把一只手放到了背后,那只手上似乎拎着什么东西。不过,因为我只顾他的表情异常,加之我当时也并不镇定,所以我没有看清楚他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因为他在后面,我就走得比较快了。我走过操场,走上台阶,很快就走进了楼里。下了楼梯,回到寝室,我发现小南和韩姐两个人仍在睡,而且还睡得很香。
  我轻手轻脚地坐回到床上,脱了外套和鞋子,让自己躺下来。这样她们即使醒来也会以为我一直和她们一样在睡觉。虽然表面看上去很安静,但我的心却扑嗵扑嗵跳得很快。一来是因为我走得比较急;二来当然是因为方才和看门大爷那出乎意料的偶遇。
  我不能不心生怀疑:他跑到那个荒凉的房子角落里去做什么?还有,为什么他看到我时会显得那么吃惊和不自然?如果说我有吃惊,是因为我刚刚去做的事情令我不愿意让人发现;而他呢?他难道也和我一样在做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的事情?那会是什么事情?还有,他下意识地藏到身后的东西,是什么?
  真是令人难以找出答案的问题。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清其中就里。大爷在我的心目里,一直是一个温和的老好人的形象。除了那次搬墓砖惹过他不高兴之外,我很少看到他板起过脸或是脸上没有笑容。但这一次,他的脸上不但没有笑容,反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紧张神情,就好像被我无意中撞破了什么他刻意隐藏的秘密。
  那会是什么秘密?我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就把这件事情和“她”联系到一起。我想到小南对我说过,她曾经鬼使神差地被引到房子边那个侧面的角落里,她还在那里发现了墙上画着的朱红色符咒,上面写着“收魂”二字。这个符也许就是为“她”画的吧?如果是这样,如果大爷方才去的就是那里,那么,从他当时慌乱的神情,从他试图藏起来的手里的东西来推断,我相信他一定和这件事有关。至少,他应当知道关于“她”的来龙去脉吧。
  是呵,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咨询对象,我为什么就没想起来要问他呢?
  如果方才我问他去做什么的话,不知他会怎么回答我?他想必不会把事情轻易告诉我,也许他会用沉默来应对或是用其它事情来分散我的注意力,那样,我仍然不能从他那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这一切真是让我觉得头绪纷乱,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结果来。最后,我突然想到,也许我该去那个房子侧面的角落里看一看,看看那里除了符到底还有什么东西,让小南觉得害怕,让大爷显得鬼鬼祟祟。
  那么,什么时候去呢?现在去?下午去?还是再等等?
  想要了解真相的欲望让我根本无心休息,躺在那里也是勉强让自己安静下来。我翻了好几个身,最后还是坐了起来。我想这就去看个究竟,看刚刚大爷到底去那里做了什么。虽然我也想到,就算我去了也未必能看出什么来,但这种欲望就如骨梗在喉,不吐不快。所以我几番思量之后,终于还是一下子坐了起来。
  穿上衣服,我第三次走出门去。出了楼门,先心虚地朝大爷所在的那个小屋看了一眼,不过因为门虚掩着,窗子也没打开,所以我这一眼看得没什么价值,看不出他在不在,或是在做什么。我下了台阶,走向操场,走到一半时又回过头看看,身后静悄悄地没什么动静。当我确信肯定没有人看到我向哪里走时,这才加快了步子,朝着那排房子再次走去。
  这一次我走得很快,不像刚才,步子里还带着点犹疑。那时是因为心里有负担,想不出自己去做的事结果是吉是凶,所以难免有些迟疑;而这一次,我却是急着想弄清真相,所以走得分外地快,甚至经过那扇让我记忆深刻的木门时都没有慢下来。那间浴室从整座房子看是偏向靠墙那一侧的,它之后再经过两间屋子,就到了房子那一侧的尽头,也就是和院墙相接的那个角落。那里因为几乎没有人去,所以草长得格外地疯而密,我一转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大丛的荒草,塞满了那个狭窄而阴暗的角落。
  我的眼睛迅速地扫过这个角落里的每一处,想要从某个地方找出异常,以说明看门的大爷方才来这里的行为。但是,我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异常之处,只有长长的草,除了这些,没看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肯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对的,我的脑子里也分明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我找不出来那地方在哪里。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在提示我,但我又说不清那个念头是什么,只能在感觉里苦苦地寻找:我忽略了什么?有什么地方不对?
  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我想起来了!是那道符。小南分明和我说过这里的房子侧面墙上有一道符咒,画成葫芦的模样,里面有‘收魂’二字,可是,我站在这里打量了半天,却并没有看到有什么画在墙上的符咒。
  但小南是绝对不会乱编这种事的,一来因为她不是那种喜欢胡说八道的人,二来她也不懂这些。更何况那个符咒她描述得非常详细,使我在栈道那个七道门的洞壁上一看到那朱红色的葫芦状符咒上面写着‘收魂’的字样,就一下子和她的描述对上了号。如果说她是看错了,那么她是不会描述得那么真切的。我们两个从没在任何一个老乡家里看到过这种符,虽然老乡家里的符很多,都画在墙上,不过没有一个是这样子的。那样的符我只在七道门的洞里看过,而且那之前我除了听小南说过,再没听别人给我描述过这个东西。
  但是,现在这个符哪去了?难道消失了?
  我越想越奇怪,干脆打算走进草丛,到那个山墙跟前去看个究竟。可还没等我走出几步,忽然从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几乎是与此同时,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拉住了我。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35:00
  我全身的毛孔都乍起来了,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是谁在拉我。没想到定睛一看,居然是小南!
  她好像是跑过来的,气还喘得不很均匀,一看到我回过头,她立刻大声问:“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小南紧张兮兮的样子,我问她:“我来看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南皱着眉,问:“你干嘛要到这儿来?”
  我说:“我想来看看你上次和我说的那道符咒。”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说:“看那个干嘛?”眼光却很自然地落到了房子的侧墙上。这时我看到她的表情很奇怪地发生了变化,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
  我侧过头看她,问:“怎么?”
  她盯着那面墙,慢慢摇了摇头,道:“奇怪……那道符……怎么没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一下子跳起来用手指着墙叫道:“你看,你看,有人把那道符刮下去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那面墙上有很明显的一块颜色同别处不同,显然,是被人动过了。
  我们两个一起冲过去仔细察看,那个墙面真的是被人用很锋利的东西刮过了,砖面被刮掉,露出了下面比较新鲜的颜色。从残留的一丝丝红色的痕迹看,那被刮掉的,显然就是小南说过的那道写着“收魂”的符咒。
  小南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被刮过的砖面,缩回手来让我看她指尖上沾的砖末,说:“是才刮掉没多久的,你看。”
  我当然不用看就知道,原来大爷刚刚来做的事情,就是这个。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南看我呆呆地不做声,就问:“你怎么了?不相信我的话?这里真的曾有个符来着,现在被刮掉了,看,这还有没刮掉的红色呢,就是那道符上的。”
  我说:“我不是不相信,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要把这道符刮下去。”
  小南听我这么一说,也奇道:“对呵,为什么有人要把它刮掉?再说,这个符画的地方这么隐蔽,是谁来把它刮掉的?一定是个知情的人才对。”
  我拉了拉她的手,说:“算了,走吧,那个符有没有,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这个地方挺背的,别在这里呆着,我们回去再说吧。”
  小南点点头,和我一起转身往回走。临走前她又一次回过头看了看那面墙,但没说什么话。我在一旁冷眼看她的表情,她的表情里既有迷惑不解,又有些微微的紧张。
  
  我最终也没有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告诉小南,我想她也绝对不会想到那个看上去笑眯眯好脾气的看门大爷会做出这么一件在她看来简直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在回去的路上反复地推想着那个刮掉符咒的人会是谁,动机是什么。不过她当然找不到什么合理的答案,因为除了这件事情的结果,她对一切都一无所知;而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因为她知不知道这件事,对她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更何况,我希望在她眼里,大爷还是那个温和的大爷,而不是个让她一想起来就觉得神经紧张的怪人。
  傍晚的时候我出来打水,正遇上大爷在收发室的门口闲坐着。我们两个互相看了一眼,谁都没表现出什么异常的反应。大爷的脸上仍是和平时一样和气的笑容,表情里也没有什么不自然。我和他打了招呼,接完水就回去了。我想,中午的那个偶遇,对于我们两个,就成了个相互拥有的秘密,他保留着他的,我也保留着我的。但是,至少我知道一点,他对于“她”和整个事情,包括那个符咒的作用,一定是心知肚明。
  我始终没有对他提出过问题,因为我知道即使我问了,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答案。他不会告诉我什么,这个我很明确地感觉到了。但是,我却在心里暗暗地对他生出了几分好感。因为我明白刮掉那个符咒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那个符咒真的是为“她”而画。
  只是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要费力气去刮掉那个符咒?过不了多久这里所有的房子都会被拆掉,到那时候符咒不也一样会随着房子的被拆而被破坏掉吗?如果说,他是想早点让她脱身,那么,他在这里看门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符咒显然也不是才画上一天两天的东西,为什么他早不刮,晚不刮,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可惜,一切只能成为不解的谜题,因为我无法去问。而且就算问了,也未必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知道他不会告诉我,而且他想必也在猜度我中午那奇怪的行为。从我们遇上的时间看,他转过房角时可能刚好看到我从那屋子里出来。就算他没看到我从那个屋子里出来,我当时的举动也是够古怪的。他会怎么理解我独自一人跑到那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转悠的行为?我们这两个人,大概都在思来想去,最后把一切归于置疑,因为都知道很难到对方那里得知答案。
  有时我想,这大概也要归罪于我的不擅交往,要是换了小南是我,她是很有可能和大爷建立一种良好的交流的,从而会问到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大爷的笑容下藏着很多秘密吧,可惜我无法透过他的笑容来看破他的秘密。秘密就是秘密,是不为人知的事情,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符咒一去,她大概会解除了禁梏,自由多了,但愿她千万不要抱着怨念做差了事,否则这种将她释放的行为,就很难说是好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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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我以为我至少可以梦到“她”一些,因为毕竟白天我和“她”有了那么久的交流。可出乎意料的是,我睡了一个很少有的好觉,几乎没有梦,至少我醒来时没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梦。我在早晨神清气爽地醒来,心情非常舒畅,即使看到窗外阴沉的天空和零落的冷雨,都没有影响我的愉快心绪。我和小南开始收拾行李了,因为已经托小罗老师为我们订了离开的船票,他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船在傍晚7点钟开。也就是说,这是我和小南在这里所停留的最后一天。
  因为上船必须要到城里,所以我和小南收拾好行囊之后,就打算直接进城,把东西寄存后,在城里好好逛一天,晚上再坐船离开。我和小南收拾行李时,老师已经不知不觉地出去为我们联系好了进城的车子。这两天来,老师做的事情基本就是送一小批一小批的同学返程,而我们两个应当是除小丁等三两个男生之外最后离去的学生了。老师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仍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当我们坐进车内,从车窗探出身子最后一次回头向他挥手道别的时候,我这才分明看到了他眼中流露出来的关怀。尽管在那之前他一直说对我和小南两个人放心,因为我们不像小雪那么让人担心,都比较独立,还开玩笑说我们两个路上能安分守己不去害别人就不错了。但就在临别的那一瞬间,我却从老师的眼里看到了他深藏于心底的温暖与依依的惜别之情,让我们本就沉甸甸的心情更是往下一坠,平添了许多难以言说的感动。
    那一天韩姐没有画图,而是陪着我们两个到城里去玩。我和小南正好到城里的邮局去把那几块墓砖先邮寄回家,因为它们实在太重,令我们本不轻松的行囊更为沉重,所以只好出此下策。为了保证它们能平安到达,我们煞费苦心,弄了好多碎布和棉絮填塞到砖和包装箱的空隙里,只希望这样能帮助它们抵御住一路的颠簸,不致破损。不过要说的是,这个愿望最后仍然落空了,当我们后来收到装着它们的包装箱时,我那两块墓砖中有一块已被弄得身首异处。小南的那一块也一样没逃脱被损坏的命运,在路上被一分为二了。一千多年的时光没能在它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或者伤害,而我们的邮递服务却在数天内便让它们从此不再完整,面对着残断的墓砖,我也只好无奈地兴叹。
  离别在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傍晚。按照之前的约定,小罗老师,还有小李师傅,小丁,加上我们三个,一同去城里最有名的一家火锅店吃在这里的最后一餐告别饭。面对近在眼前的分别,大家都有些激动,所以喝了很多酒。包括从来不喝酒的小罗老师,居然也破例喝了好几杯。正当酒酣耳热之时,小李师傅在酒桌上用纯正的蒙语为我们唱起了古老的蒙古民歌,浑厚的声音,深沉的旋律,让我们把酒倾听,都不由自主为之心潮激荡。
  是呵,虽然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我们却好像已做了一生的朋友。人生本就离多会少,更何况每一次的离别都会让人平添不知多少分的惆怅。所以大家又说,又笑,又唱,又频频举杯,只是为了尽量地用这种有些夸张的欢乐来添满心里那即将因离别而出现的空档。
  当然,这次离别之后大家并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包括和小李师傅,和韩姐。因为毕竟都是同行,所以总还是会有见面的机会。只是在这儿朝夕相处的每一个日子里,大家早已如亲人般相互依恋,而下次的聚会,又很难说会在哪里。更何况,在这长江边上,在这千年的小城之中的这一次分手,也只能是我们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就如这次相聚一样。
    然而时间不会因为我们感情上的难分难舍就对我们施以例外,反倒是觉得没过多久,就到了即将上船的时间。大家只好恋恋不舍地喝下最后一杯告别酒,忙着去取行李,找棒棒(就是当地帮人挑担的人)。当我们跟在挑着行李的棒棒后面走向那条长长的通向江边码头的石阶时,韩姐、小南、和我终于再也忍不住离别的伤感,紧紧拉住对方的手,也顾不上难为情,就泪流满面地哭了起来。韩姐哭得最厉害,她一边哭,一边紧紧握住我和小南的手,低低地说:“你们不要以为姐姐平时不太会说话,就以为我没有感情。其实我就是嘴笨,但我心里的感情,不比你们的少……”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们三个就抱在一起,哭得更厉害了。
  这种时候,这种场面,男人们大概是看不得的,因为他们不习惯这种哭哭啼啼的分别场面。男人们总是喜欢把感情埋在心底,而不是流露在外边,所以小罗老师,小李师傅,还有小丁这几个人只好站在一旁无可奈何地等着我们哭完。在这个时间当中小罗老师还去为我们买了一大袋的柚子。这时正是柚子成熟的季节,这里的柚子个头不大,比我们常吃的橙子稍大一点,所以这一大袋的柚子实在不少,以至于后来我和小南吃了一路,一直吃到重庆还没有吃完。
  到了码头,棒棒放下我们沉重的行李,小南赶紧掏出零钱来,在讲好的价钱之外又另给他加了两块钱。那个棒棒很高兴地接过来,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开心地走了。小南见我看她,就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看你一路上就一直在看他,就知道你一定是同情他挑那么重的东西,还要走这么多路,却只收几块钱。反正照你的做法到了地方你也肯定得给他加钱,不如我加了,省得你再麻烦。”
  我握了握她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真的是老朋友,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让我无语之下,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和感动。
  从码头到船上还要走一段长长的跳板,小罗老师提起最重的行李,对韩姐和小李师傅、小丁他们说:“还是我送他们上船吧,不要都上去送了。”我和小南也怕大家上了船,过一会儿走时,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又得被激发出来,就一致同意小罗老师的意见。韩姐大概也怕自己到时又会太难过,所以看到我们都这么说,也没有太坚持。不过,当我和小南走上跳板,再次回头道别时,我还是看到了她背过头去抹眼泪的难过样子。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37:00
  小罗老师为我们订的这艘船还是艘才下水没多久的新船,上面干净得简直出乎我们意料之外。虽说是四人一个房间的三等舱,却窗明几净,装修得非常漂亮。最让我们惊喜的是,居然还有单独的卫生间,24小时热水供应,可以随时洗舒服的热水淋浴,这对我和小南来说,真像是到了天堂一样。帮我们把行李安顿好,又站在那里说了两句话,我和小南就都劝小罗老师赶紧下船回去。小罗老师自然也理解我们的心意,没再坚持,只是又嘱咐了我们两个几句,让我们到了重庆之后别忘了打电话报个平安,这才道了别转身离开。我和小南趴在窗口目送着他走上跳板,渐渐走远,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小南叹了口气,说:“唉,好在只有小罗老师一个人上来送,要是韩姐他们都上来了,那我们肯定不会这么理智地告别。”
  在窗口看着外面来来往往上船下船的旅客,远处是县城里温暖的万家灯火,心里忍不住很酸。站在这里,虽然看不到韩姐他们的影子,但我和小南都知道,她肯定不会离开的,她会站在远处,直到看着我们的船开走。
  小南怔怔地望了一会儿,突然说:“韩姐呆会儿回去了,肯定会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
  我轻轻点了点头,因为我们两个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想着韩姐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的样子,我禁不住心里又泛起一阵酸酸的怅惘。
  就这么离开了?在这里虽然只生活了两个多月,临别时,却分明感到了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之情。这种感情和人、和山水,和很多难忘的记忆纠缠在一起,真是斩不断,理还乱。
  上船的人渐渐少了起来,我和小南看看表,就要到开船的时间了。除了我们这边睡的上下铺外,对面那张上下铺的床却还没有人来。我和小南暗暗开心,要是一直没人来,那我们这三等舱就坐得太合适了,从四人间变成两人间了。
  不过,我们还没高兴多久,就走进来一个男人。个子不高,三十几岁的样子,几乎没带行李,只夹了个包。他进来打量了一下房间和我们两个人,就坐到对面床的下铺打起电话来。我和小南也没太在意,只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靠在窗边接着聊我们的天。那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大也很快,还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我们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再说也没兴趣听他说什么,倒是觉得他打电话的声音有点聒噪。他打完电话,又站在窗口朝外面看了一阵,就爬到上铺去躺下了。我和小南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一个男人在这里是件让我们很别扭的事。我还在心里暗暗发愁,希望来的另一个人不是个男的才好。
  看了看表,马上就到开船的时间了,那另一张床位上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我和小南慢慢松了口气,心想大概那张床是空的了,这样也好,总比和两个男人呆在一个船舱里好。我们两个都挤在我住的上铺,边朝外面看,边小声地交谈。外面跳板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送船的人也都纷纷从船上走下去了,和方才相比,外面显得清静了很多。
  突然,屋门开了,小南和我同时回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女人走进来。二十几岁的样子,很瘦,提着一个小包,径直走到下铺坐下来。看来,她就是这个舱里的另一位旅客了。
  我和小南相视而笑,终于放心了。舱内的闭路电视正在播MTV,因为电视正好就悬在我这张床的床脚处,观看位置极好,我和小南就舒舒服服、津津有味地看起来。我们在工地几乎没看过几次电视,而且还都是在我们去吃饭的那个房东家,等开饭的时候随便撩几眼而已。要是有男生先占了地方,那么看到的肯定不是篮球比赛就是拳击表演。像这样比较时尚的MTV节目,真的是很久不看了。所以尽管里面有些歌我们不会唱,不过只要能看到这样的东西,就已经很令我们两个满足了。
  进来的那个女人把小包放下,就坐在对面下铺的床上,用手支着腮,朝着窗外发起愣来。不知为什么,她的样子在我感觉里似乎很熟悉,不过我又很清楚地确定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见过她。她的样子很没精打采,还带着一种仿佛是刚刚哭过的表情。我想,那大概是她刚刚和所爱的人或者是家人告别造成的吧。
  很奇怪,我只看了她几眼,就开始心神不宁起来,本来很感兴趣的音乐节目也看得心不在焉。好像这个场面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包括这个船舱,包括这个迟来的表情忧伤的女人。她那瘦瘦的样子很平常,几乎没什么出色之处让人难忘,加之没精打采的表情,如果放在平时,按我不记人的毛病,肯定想不起她是谁。但是,这个女人却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我在什么地方曾经见过她,而且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是个船舱。还有她手里拿的小包,都让我觉得眼熟。我在记忆深处费力地搜索着,真的,我曾经在哪里见过她呢?
  肯定有这么一回事,我越想就越确定,但是,那个记忆就像一团轻烟浮在眼前,我刚刚费力去捕捉它,它却又无声无息地散去了。
  尽管我表面上还是在专注地看电视,可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集中到她那边去了。我用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她自从进来就坐在那里一直没动地方,像是一尊雕塑,就凝固在窗前了。
  船开了,缓缓地。码头上远远近近的灯火和人群离我们渐渐遥远,慢慢地融入了暗影流动的水光之中。汽笛声起,很响亮地震动耳鼓,那一瞬间眼睛一热,又几乎流下泪来。真的是离开了!这个让我们深深留恋的地方。想着码头的某处,会有送别的朋友饱含关注的目光送我们渐渐远去。我们虽然离开,却带走了难以忘怀的宝贵记忆与友情,同时也留下了对这块土地、对朋友的深深眷恋。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小南侧过头去,不易察觉地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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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到重庆,我们要在江上渡过将近三天的水上旅程。好在是窗外有美景悦目,身旁有好友相伴,再加上这么舒适的旅行条件,使得这个旅程不但不让人寂寞难过,反倒成了一段短暂而令人难忘的美好时光。我和小南每每想起这段旅程,都会开心无比,回忆之余,又会怅惘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有这样的机会故地重游。
  当然,即使故地重游了,也不可能再找到和从前一样的感觉,我知道。人生的每一次经历和感受都是不可重复的,这也使得我们记忆宝库里的珍宝闪烁着种种不同的光彩。不一样的悲伤,不一样的快乐,不一样的眼泪和不一样的欢笑,它们折射着不一样的经历和心情,也标志着我们不一样的前行旅程,就在这些记忆的珍宝慢慢累积的过程里,我们逐渐走过了生命的每一个季节,积累下记忆里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富。最令人快慰的是,还能够有亲密的朋友或是爱人,和我们一同分享这些珍宝,品尝其中的忧伤与快乐。
  那些能够和我们分享的人,不也是我们生命中宝贵而温暖的财富吗?
  
  船在江中慢慢地溯流而上,我们到达的目的将是我的老家,美丽的重庆――那个我虽然从未生活其中,却总是魂牵梦萦的城市。我躺在床上,心中思绪翻滚,无法平静。因为念头太多,所以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我看向窗外,黑沉沉的山影从极暗的天空背景中静穆地凸现,显露出黑暗的不同层次;而航标灯的光亮在这大块大块的黑暗中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水声透窗,江风穿帘,这个夜晚真是寂静而神秘,这艘船就好像是航行在一个虚幻的梦境里,让人情不自禁地为之迷惑。
  正当我享受着令人放松的安宁时,对面床上那个男人的电话却突兀地响起,让我不由被吓了一跳。那声音尖锐而具有穿透性,在这静谧的晚上显得尤为刺耳惊心。他却似乎没什么反应,直到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才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把电话压到身下去了。这一回声音虽然变小了,但那没完没了的铃声仍然顽强地透过障碍钻进我的耳朵里,每响一下,我的心都跟着紧缩一下,就像是有一只手在一下下地扯着。我真希望他赶紧把这个电话接起来,不要再让它这么不停地响下去,可是这个人居然就不接,还躺在那里睡得很香的样子。于是这电话声响响停停,持续了将近10分钟,那个锲而不舍的致电者才终于绝望了,放弃了继续打下去的念头。
  这一来我更睡不着了,本来刚刚看着外面已经有点点倦了,结果现在却被这个插曲搞得睡意全无。我翻了个身,趴在床边垂下头去看下铺的小南,她却闭着眼睛睡得很熟的样子,看来这个电话并没有让她醒过来。我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对面床下铺的那个女人,她也躺在那里,合着眼睛,身上搭了个毛毯,看不出她是睡着还是醒着。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很轻,轻到几乎听不清楚,胸口的起伏也不很明显,有一阵我甚至觉得她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是一个躺在那里的假人。
  我收回目光,躺回到床上,闭起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舱顶的灯光射着眼睛,让我很难睡着。不过,睡总还是要睡的,要不然干什么。我翻个身,让自己背对着灯光,再用毛巾盖住脸。这一来眼前就暗多了,心里也感觉安定了些。
  这样睡了一小会儿,却突然听到对面床有声音。我转过身看时,原来是那个女人坐了起来。只见她慢慢地下了床,来到窗边的桌子前坐下来。不知她从哪里拿出一把梳子和一面小镜子,就坐在那里慢慢地梳起头来。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纳闷,她这么晚梳头做什么?难道不睡了?还是一会儿要下船?
  她梳头的样子很从容,梳子缓缓地从头发里掠过,再滑出来,一下一下,像是一个个慢镜头的回放。我看了一会儿,虽然心里明白自己这么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但她的行为实在古怪,让我不能不好奇地关注。而且,我发现,虽然她在面前摆着面小镜子,却并不看它,眼睛只盯着黑沉沉的窗外。窗前的白纱帘被江风吹得鼓荡起来,在她的面前飘舞,她也好像看不到一样,只是定定地看着前面。说实话,我觉得她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真正停留的焦点。
  看着看着,我突然有了一个有点可怕的想法。她上船之后的忧伤表情,她半夜不睡起来梳头的怪异行为,使我不能不想到,她会不会是一个想要轻生的人?难道说,她要在梳完头之后去寻短见?要不然她又怎么会在梳头时有这样怪异的一付表情?那分明已经魂不守舍,这个人虽然还在机械地做着梳头的动作,但她的心,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真的不能睡,一定要好好地看着她才行。如果她真的像我推测的那样,梳完了头,接下来她会怎么样呢?也许她想要纵身跳入江中?那是最简单的办法。要是那样的话,最好的地方应该是在甲板上,那里人少,光线暗,纵身一跳,倾刻间就会被卷入江水之中没了踪影。我想到这里,不由得寒了一下,暗暗下了决心,如果她一会儿真的出去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她。
  她慢慢地梳了好半天的头,也不见停止。因为她侧对着我,而且我要保证自己观察她时不被她发现,所以我没法仔细地去研究她脸上的表情。但是,我还是感觉得到她一定是在全神贯注地想着什么事情,因为她梳头的动作明显是心不在焉的,完全是一下下机械的动作。也许此刻,她正徘徊在一个重大决定的边缘。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停止了梳头的机械动作,把梳子放到桌子上。她低下头,手中居然多了一把剪子,她握住一小把头发在眼前看了看,又拿起剪子比了比,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咔嚓一声把一小绺头发剪了下来。
  我楞住了。她这是要做什么?
  她拿过一张白纸,把那一小绺头发放在上面,然后小心地、仔仔细细地包好,一边包,还一边低低地在嘴里嘀咕着什么。我竖着耳朵拼命地想听清她说话的内容,却一个字也听不清。因为她的声音实在太低了,简直就是在嗓子眼里咕噜。不过她包头发的动作倒是很快,不一会儿就包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纸包。她拿着那纸包在眼前反反复复地看了一会儿,突然不知是哭还是笑地捂住了脸,全身哆嗦了起来。她瘦削的肩膀颤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我听到了她从指缝里泻出的细碎而微弱的啜泣声。
  就在那一刻,我才猛地想起,我在哪里见过她。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39:00

  就是在我去白帝城之前的那个晚上,在一场清晰的噩梦里,最初的那个梦中,我就是在船上遇到了这个女人。瘦瘦的,拿着个小包,在那个梦里,她就是这样伤心地捂住脸哭泣的。怪不得我一看到她就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原来那记忆的根源是埋在这里。
  那一刻我的全身都因为紧张而变木了,我甚至想不出我是进入了又一个噩梦,还是面对着真正的现实。但这情景真的是太相似了,让我不能不万分吃惊。我在这里所遇到的,到底是人,还是个鬼?!
  她突然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把那个包着头发的纸包握在手里,慢慢地站起身来。她转过身,居然抬头看向了我。我看到了她因哭泣而发红的眼睛,还有苍白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似乎有些变了模样,不太像刚上船时我看到的样子,而是更年轻,也更清秀些。
  她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很快就走到了我这边的床前。我被她的举动弄得愣住了,就只是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她,竟没想过该怎么办。本来我的床离地面有一人多高的,她就算走过来,我也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可是奇怪的是,她走过来时,我的床居然才到她的胸口那么高。她伸出手来,手心赫然是那个包着刚剪下来的头发的纸包,递到我眼前。
  我半坐起来,面对着她,问:“你要干嘛?”
  她不做声,只是把手伸得离我更近了些,一面瞪大了无神的眼睛看着我。
  我迟疑着,不知该不该接过来。而且我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她突然轻轻笑了,用很低的声音念道:“月出江头半掩门,待郞不至又黄昏……”
  我当然熟悉,这就是那个晚上我依稀听到她念过的,后来又在白帝城的竹枝园里看到的那首竹枝词,后面的两句我还记得,是“夜深忽闻巴渝曲,起剔残灯酒尚温。”
  我摇了摇头,问她:“是你吗?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要去哪里?”
  她看着我,默然片刻,叹出了冰凉的一口气。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说:“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我不知道……”
  她把那包头发再一次向我跟前送了送,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盯视着我。
  我问她:“你剪头发干嘛?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
  她不回答,只是盯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没办法,我最终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纸包,因为我受不了她的目光。
  她似乎是欣慰地叹了口气,缩回手,脸上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问:“你要我拿这个做什么?”
  她后退了几步,微微点了点头,我听到她低低地说了一声:“就这样吧……”
  还没等我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她竟然就猛地转身,纵身从窗口跳了出去。
  我大叫了一声想过去拉她,却一下子惊醒过来。
  居然又是个梦,一个匪夷所思的梦。我呆呆地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小南从下铺手忙脚乱地爬到了我的床上,问我:“你怎么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我怎么了?”
  小南说:“我听到你刚才大叫了一声,是不是做梦了?”
  我坐起来,点了点头。眼光一下子落到对面床下铺那个女人睡觉的地方。她还在安静地躺着,连姿势都没什么变化,好像我的叫声对她并没什么影响。
  上铺那个男人也在安静地睡着,看来只有小南被我的叫声惊醒了。
  我抱歉地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
  小南关切地问:“你做什么梦了?”
  我说:“说了你也许不信……我梦到她了。”
  小南说:“她?哪个她?”刚问完,就猛省过来,吃惊道:“哦,我知道了!”
  我说:“你方才睡得好不好?”
  小南说:“我睡得挺好,被你惊醒那阵,我正梦到在挖方呢。”
  她紧接着问:“你梦到她?怎么回事?她吓到你了?”
  我迟疑了一下,考虑到小南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是给她讲了刚才的那个梦,她大概就又要疑神疑鬼了。
  所以我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我也记不清,醒过来就忘了。”
  说完了,我低下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方才,我就是用这只手,接过了梦中的“她”递给我的那个纸包。
  里面包着“她”的头发,刚刚剪下来的头发。
  我想起了那个纸包,我从我们住的屋子里床下发现的那个纸包,那里面包的,就是“她”的头发吧。
  为什么要剪下来?为什么要给我?
  手中当然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个梦境。不管有多逼真,那也只是个梦境。
  想到这里,我对小南说:“没事,你别担心。大概是日有所思,所以才会做这种梦。离开了,慢慢忘记了,我就不会再想这些了。”
  小南有点担心地看看我,说:“但愿吧,反正我觉得你梦到她不是什么好事。一定是个不好的梦,我从来没听过你做梦这么大叫的。”
  我说:“没什么,你别乱想。我都忘了梦到她怎么了,只是有个印象而已。算了,不说这个,你快去睡吧。”
  小南说:“我就在这儿陪你吧,反正这儿也躺得开。你睡你的。”
  我笑了笑,说:“一会儿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两个有问题呢,放着下面那张床空着,都挤到这张床上来。”
  小南侧过身躺在我旁边,也笑了,说:“随便想去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
  这张床还不算窄,我们挤在一起也睡得开。我重新合上双眼,再次入睡。说来也怪,小南躺在我身边,我还真的感觉很踏实似的,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而且也再做什么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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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吵醒时是船到万州的时候,因为有很多人上船下船,走廊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对面床上铺的那个男人也下了床,夹着包走了。他到这里就下船,让我和小南很高兴。屋子里没了男的,感觉比原来自在多了。
  我看了看那个下铺的女人,她好像并没有理会周围的动静,还是那么静静地躺着。如果不是她胸口有微微的起伏,我几乎会怀疑她是不是个活人。一连几个小时不换姿势地躺着,难道她不累吗?
  小南当然不会知道我此刻的古怪想法,笑嘻嘻地说:“喂,你知道吗?刚刚走的那个男的,是个文物贩子。”
  我奇怪道:“你怎么知道?他和你自报家门了?还是你看相看出来的?”
  小南说:“什么呀,是我刚才听他和人打电话听出来的。船快到时,他打了个电话,说什么看看货,又问是什么地方出的,还问有没有被当地文管所盯上什么的,反正说了很多。虽然他声音不大,可是我那阵正好没睡着,听得一清二楚的。他肯定是到万州收东西的,给他打电话的就是盗墓的。这可好,考古的和盗墓的住到一个房间来了,还是对面床,真够有意思的。”
  我说:“你还笑呢。这些盗墓和倒卖文物的家伙最可恨了,可惜我们没什么办法收拾他们,要是我们有执法的权利就好了,当场就把他抓起来。”
  小南说:“这没办法。我们不但不能抓,还得忍气吞声地收拾他们盗过的残局。要是没有他们这些人,我们挖墓的时候会多开心呵。想想看,一个从没被盗过的完整墓葬,对我们来说,会有多大的信息量。可是,就拿我们这次发掘来说,有几个墓是没被盗过的?”
  我说:“是呵。最可恨的是那个村长,盗完了墓,居然还敢跑到旁边看我收拾他盗过的墓,真是让我气死。最好颁布严格的法律,重重处罚这些盗墓的家伙,让他们不敢这么嚣张。”
  小南说:“没法子。就拿我们呆的那地方来说,你看,很多老乡家里都做过这种营生。就算不是专门盗墓,家里取土盖房时挖出文物来,也很少会上交,反而是乱挖一气,再把挖出来的东西偷偷卖掉。还有的老乡家里一屋子的文物鉴定书籍,比我们看的书都多。好多是青铜器、瓷器辨伪一类的书,他们看了就根据这个来造假,把人家说出的漏洞都堵上。我还听说,近来有些当地的文物贩子和河南那边联手,把河南造出的假货运到这边再埋上,现卖现挖,领着买主到现场挖,你说可恨不可恨?还偏偏就有那么多脑子进水的人上当,跟着来买。也不想想,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就肯定是真的啦?摸摸还烫手呢,哼。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李济先生曾经说过,文物收藏家存在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他们间接地推动了文物盗掘和倒卖的盛行。如果没有人出重金收藏这些,也不会有人想到要去做盗墓这种事。可是,被挖出来的文物中,有多少是入收藏家法眼的?这种非正常的盗掘出土的是丧失了层位关系的文物,附着其上的很多宝贵的信息就这样被抹杀掉了,结果,只剩下了单纯的艺术价值和极少的史料价值,那还得是上面有铭文的才行。那么,还有更多的艺术价值和审美价值并不一定很高的伴出物呢?就被这种盗掘给毁掉了。苏秉琦先生总是强调陶片的价值,说从一片小小的陶片上都能做出很多大文章来,而对那些盗墓分子和文物贩子来说,一件完整简陋的粗陶器在他们眼里价值都不大,一片小小的陶片自然更是根本不存在什么价值。记不记得有两个农民砸佛头卖钱的事了?愚昧,贪婪,有多少宝贵的东西就这么被毁掉了。”
  小南说:“不过,我也听到有人说,藏宝于民没什么不好。他们说,很多东西放到博物馆里根本就不当回事,堆在库房里,保存条件很差,反而不如在民间收藏者的手里更能得到精心的保护。所以有这种说法:只要不流出国门,那么藏宝于民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对于文物的保管来说,这也是个很好的途径。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说:“这要看怎么说了。文物是天下公器,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应当看得明白些。不管是藏在民间,还是藏在国家的博物馆里,它们都不是只属于谁的。而且,你也知道,藏家无三代,没有多少东西能在一个人手里永远保存,它早晚都会重新易主的。其实从我的看法,民间收藏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不要为了收藏去盗墓或者鼓励什么非法交易。还有,绝对不能让自己国家的东西流出国门去,这一点很重要。其实很多民间的大收藏家不也往往在身后把东西无偿捐献了吗?这就是看得很明白的人。收藏是一种拥有,也是一种境界,能做到没有私心的拥有,只是为了爱好而收藏,不是为了占有而收藏,这就是一种境界。我很佩服那样的人。如果是这样的收藏者,才不会辱没了手中的珍品,也不会辱没了自己做人的品格。”
  小南说:“哈哈,这个问题越说就越复杂了,算了,不要说了吧。反正我们做考古的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记得系里一位老师对他的学生们说过,你们在墓里,拿了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枚铜钱,只要被我知道了,我会一辈子瞧不起你。不少人怀疑做考古的人会不会趁着发掘的机会假公济私,让我听了很难受。我只是想发掘和研究,没想过要占有什么东西,哪怕只是暂时的。做什么都和做人是联系在一起的,我只想做一个合格的考古人,所以我一直很在意做人的问题。”
  我说:“是呵,做人、做学问,是不可分割的;学品和人品应当是紧密联系的。如果做人做得不好,学问做得再好,也不令人佩服。从这点上来说,做一个合格的考古人,也很不容易。”
    小南笑道:“天下事有多少是容易的?越不容易的事,才越看得出一个人的能力嘛。希望我们两个能做得好吧,至少别的搁下,要先把做人学好了。”
    正聊着,船又慢慢开动了,看着万州岸上闪亮的灯火逐渐远去,小南打了个呵欠,说:“好了,睡吧,离起床还早着呢,我们再睡会儿。”
  

作者:莫嫣然 回复日期:2005-2-24 5:41:00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和小南一直过得很快乐。我们极少去船上的餐厅吃饭,饿了就吃自己带的方便面。上船前早买了好多我们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倒也一直没有闲着,总是在吃,在聊天,趴在窗边朝外面看风景,或是跑到甲板上去吹江风,看开阔的江面和两边崔嵬耸峙的峡壁。最令人惬意的是随时能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比起我们在工地上根本没地方去洗澡的生活,真是像到了天堂一样。
  唯一让我觉得不太舒服的是那个女人。她真的很奇怪。她每天用很大一部分时间来睡觉,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她总是很安静地躺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甚至很少看到她吃东西。我细细地想了想,我几乎就没有看到她吃过什么,一点关于这方面的印象都没有。如果不睡,她就一个人蜷在床里,呆呆地看着窗外,好久不眨一下眼,不知是在想什么。她几乎不和我与小南交谈,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连素来喜欢说话的小南都很难和她沟通。我和小南私下里谈到她的时候,我就对小南说了我从没看到她吃东西的问题。小南倒没把这件事想得那么奇怪,她说:“你怎么知道她就不吃东西?我们出来的时候,或者她自己去餐厅里吃东西,还要向你汇报吗?”
  我说:“你看,她连船舱都很少出去,我想不出来她会去餐厅吃饭。难道她只趁我们出去的时候才吃东西?那又为什么?我们也不会抢她的东西吃。再说你看她所有的行李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包,里面能装多少吃的?”
  小南说:“大概她心情不好,所以东西吃得少吧。我看她的样子总是呆呆的,一定是在想什么让她很放心不下的事情。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食欲不佳。只是她不说话,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她。说不定她是失恋了,要不就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吧。”
  我摇摇头,没再说话。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多少可以拿来猜测的理由。
  我当然也不会和小南说我心里那个说不清楚的想法。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把她和“她”联系到一起。瘦瘦的身材,忧伤的表情,还有刚上船那个晚上所做的关于“她”的梦。尤其让我一直不能解释的,是临去白帝城之前的那个晚上所做的梦,那个梦里我分明上的就是这么一艘船,遇到的也是和她相似的一个女人。
  如果这一切都是预先注定的,那么预先让我梦到我和她的相遇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她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她”却不是,我又怎么会把她们两个混在一起?
  说来说去,“她”的事情,还是一直留在我心里,挥之不去。
  我总是会想起在梦中“她”交给我的那包头发,还有她对我说的那几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是不是她被释放了的魂魄真的无枝可依了?除了那个又黑又脏的房间,她难道真的找不到一个可去的地方了吗?
  每每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就会泛起一阵阵的酸楚。也许并不像我和小南说的那样,离开了,我就会忘记了。实际上,虽然离开了那个地方,但那里的一切,包括与之相连的回忆,却始终没有从我的心里被抹去。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如此。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因时间的逝去而褪色,相反,时间会为它们重新着色,让它们在回首之时,反倒更多了些原来不曾有过的色彩。
  
  船到重庆的时候,是个落着细雨的凌晨。
  天还没亮,兀自黑蒙蒙的。雨丝飘进我们没有关紧的窗子,透出些许的凉意。我给重庆的表哥打过电话,他告诉我到3码头下船。我和小南说:“收拾下吧,一会儿我们就下船了。”
  那个女人好像并不急着下船,她蜷在床里面看着窗外,不说话,也不动。我和小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她,最后小南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叫了她一声,提醒道:“就要到码头了。”
  她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小南,眼神很飘忽的样子,只点了点头,就接着转过脸去发呆。
  我和小南对着看了看,都觉得她不正常。只是,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萍水相逢,总不能问得太多。
  感觉船停下了,我跑到舱门口朝外面看去,看到一个男人正提着东西经过,就问他:“是不是到了?这里是3码头吗?”
  他摇摇头,说:“好像不是。”就匆匆地走下去了。
  我走回来关了门,对小南说:“还没到,我们再等等吧。”于是我们两个就守着行李坐在那儿,等着。
  这个码头下船的人一定不少,我们听到走廊里很热闹地回响着人们走来走去的声音。这么吵吵嚷嚷了好一阵,船终于又开了。周围静静地,只有雨轻轻打在窗子和甲板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有人在甲板上大声地喊着什么,不过我也听不懂。看了看对面坐着发呆的女人,我决定要让她清醒一下,于是我问她:“你也到3码头下船吗?”
  她看了看我,摇摇头。
  我和小南面面相觑,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于是我又问她:“你不知道该去哪个码头下船?刚才大家都下船了,你怎么不问问?”
  她想了想,说:“你们在哪里下,我就在哪里下。”
  我被她弄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说:“哦……那好吧,下船的时候我们一起走好了。”
  船一直在慢慢地前行,开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停下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走到舱门口,打开门朝外望去,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不见,连声音都没有,静得简直像是一艘空船。我心里也没了底,就大声地叫船上的工作人员。叫了好几声,终于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着制服的船员,他看到我还很奇怪地愣了一下,问我:“你怎么还没下船?”
  我说:“我要到3码头下船。到了没有?”
  他做出一付很无奈的样子,说:“3码头?刚才就是撒。啷个坐到这里来了?”
  我吓了一跳,问他:“刚才就是3码头?那我问一个人,他说不是。我才又回来等的。”
  他说:“哪个说不是?刚才不是3码头是哪里?再停,要到8码头了。”
  我晕。
  我说:“那我们怎么办?”
  他说:“没得啥子办法,你们就到8码头下撒。”
  我问他:“那里有没有棒棒能帮我担行李?”
  他说:“你要找棒棒,等下我帮你找一个好了。你就在这里等,到了我叫你。”
  我谢了他,沮丧地回到船舱里。小南当然也听清了我们方才的对话,笑道:“也不知是谁误导了你,该下船不下,还要多坐一段,呵呵,这下合适了,船票买得很值嘛。”
  我理亏之下,也没法回敬她,只好白了她一眼表示我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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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船员还真是很热心,船一停就找了个棒棒上来帮我们担行李。那个棒棒把我们的行李绑好担在肩上,我和小南跟在后面。还有那个沉默寡言的女子,也和我们一起走下了船。
  外面的雨下得很密,衣服一会儿功夫就被淋湿了。我问挑担的棒棒我要去的地方从这里坐车去远不远?他说还可以,反正上面就有出租车,方便得很。于是我回头叫那个女子,问她去哪儿?她想了一会儿,说了一个地方,我并不知道那是哪里,就问前面的棒棒。他说那个地方比我的目的地要远,不过开始有一段路是重合的,到了一座什么桥的位置才分成两条路。我听了,就问那个女子,是不是愿意让我们打车捎她一段路?
  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我们从码头走上去,赶紧打了一辆车,把行李装好,坐了进去。
  我让她坐在前面,我和小南坐在后面。
  车里开着暖气,很温暖。音箱里播的是李伯清的段子,不紧不缓的逗着乐子,让气氛变得很生活也很轻松。我把我们和那个女子要去的地方告诉了司机,问他知不知道她该从哪里下去换车?他很熟悉地说了一大串地名,包括棒棒告诉我的那座桥的名字。不过他说如果到了桥那里就没法停车了,她得提前至少200米的距离就下去。
  我问她:“这样行吗?你知不知道到那里该换什么车?”
  她轻轻点了点头,说:“到时我就知道了。”
  我觉得她似乎并不在意她要去哪里,也许只是因为我们问得紧了,她就随便说了个地方。那么,她的目的地到底是在哪里呢?我和小南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办。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飞奔,潮湿的路面和轮胎之间发出沙沙的声音。大家都在沉默不语,只有音箱里的李伯清还在若无其事地说笑。这么过了一会儿,司机突然说:“前面就快到了。再有一小段路,我靠到边上,就可以下车了。”
  我看了看她,她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没什么反应。
  车子靠边停下来了,她拿起手中的小包,回过头来看向我们,说了声“谢谢。”
  走下车,关车门的时候,她再次向我们这里看了一眼,轻轻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我走了……”
  车门“呯”地一声关上,车子继续飞快地前行。我坐在那里一时愣住了,因为没想到她会在最后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就这样吧,我走了……”她说。
  是她在说,还是“她”在说?
  我急急地回身,向后看去。橙黄色的路灯光下,雨雾迷濛,只是短短的一会儿工夫,竟然已看不到她的踪影。
  她去哪里了?她到底是真还是幻?
  我的脑子里一片迷惑,我不知道我曾经面对的,到底是她,还是“她”?
  小南拉了拉我的手,问:“你还看什么?车子跑这么快,早看不见了。”
  我转过脸来,默默地看向前方,橙黄色的路灯照着湿淋淋的路面,飞快地从车窗外掠过。小南说得对,我们的车已经开走了,即使回头,也未必会看到她。
  她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
  我想起了那个似真似幻的梦里她递给我的那包头发,也许,那是她留给我的记念吧?是不是我接下了,就等于接受了她。
  也许有一天,我会再看到她,轮回之内,或是轮回之外。
  谁知道?冥冥中的缘分,我们站在这个世界,本来也没法看破。
  就如每一次的相遇,和每一场分离。
  
  司机按下音响,重新换了一盘磁带。熟悉的旋律回荡车内,竟是那首无比熟悉又家喻户晓的老歌:《祝你平安》。
  此时听到,真是百感交集。
  “祝你平安,哦,祝你平安,愿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祝你平安,哦,祝你平安,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跟着旋律,我轻轻地在心里哼唱。我希望此刻的“她”,会感应到我对她发自内心的祝福。
  不管去哪里,愿她一路走好吧。
  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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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天都打不开连接,今天终于看到更新了,这个算结局了吧[em02][em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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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t doesn't seem like the end. There are so many things undiscove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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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一头雾水,还是没有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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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后背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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