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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离开新奥尔良 p15第十六章 圣弗朗西斯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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姗德拉与史密斯,这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能白头到老。文化的差异,生活习惯的不协调,更重要的是史密斯不喜欢新奥尔良,说这里穷,没有工作机会,他向往繁华大都市的东北,可姗德拉喜欢这里,喜欢每周去法国区的酒吧唱歌。在这种根本性问题上产生了分歧,两个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目前已经分居了,就等六个月后离婚协议的正式文件下来。

 

“咦,你的泳衣呢?”下船的时候,我问姗德拉。

 

“我不游泳,所以没带。”

 

“难道不下水吗?那多没意思!”

 

“我只想在沙滩上坐坐。”姗德拉轻轻说。

 

别看岸边简陋,这船岛倒真是一个好地方。船岛分东、西两岛,在1969年的卡米尔飓风前两岛本来是一体的,飓风后就东西划分相隔天涯了。游客们去的,是面积较大的西岛。

 

岛上唯一像样的人造建筑物是当年1812英美战争后建造的马萨诸塞碉堡。碉堡在南北战争的时候作为南方联军的防御工事来抵御北方盟军的进攻。南下的马赛诸塞战舰只发动了二十多分钟的炮火攻击,船岛就沦陷了。自此,船岛没有再直接参与过任何战事,碉堡里遗留下来的老式火炮早已变成了装饰,向游客们展示小岛曾有的辉煌。

 

整个狭长的西船岛很小,在沙滩上步行四十几分钟就能从这头走到那头。这里的沙雪白透亮,据说是密西西比州最好的沙滩。可能因为岛上土质本身是黑色的,所以靠近海的沙滩尽管白,但向岛内十几米,颜色就越来越深。这种黑白相间的强烈对比,十分引人注目。

 

同船的游客不算太多。我们到了沙滩上找了个地方把事先准备好的毯子铺开,阳伞支开,零食、书、随身听,还有放在充满冰块塑料大箱子里的饮料,统统都摆在阴凉下。艾米、翡雪和我先去参观马赛诸塞堡,姗德拉和凯特坐在沙滩上日光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 6:05:4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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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3-28 14:0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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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等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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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1 06:0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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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的时候,发现只有凯特一个人,她刚从海里钻出来,头发湿淋淋的滴着水。

 

“姗德拉去哪了?”我问凯特。

 

“她说要到那边走走。快来,我们去游泳,我刚才发现海里有好多带条纹的鱼,它们一点都不怕人。”

 

我脱衣下水,手打凉棚向沙滩远处张望,两个小黑点越走越远。

 

“另一个人是谁呢?”我边想边向海中跑去。

 

绿色的海水是那么温暖,如果这不是水,那定然是一块巨大的美玉,蓝田日暖玉生烟。凯特说的没错,海水里有很多不知道名字带条纹的小鱼,它们在人腿间穿梭游曳,时不时撞上来一下让女孩子们错愕尖叫。

 

我玩得忘了时间,再回到岸上的时候发现姗德拉早已经回来了,不过,多了一个人。

 

“这是保罗,我们刚才在海滩上认识的。”姗德拉给我介绍说。

 

“你好,我是小柯。”我向保罗伸出手说。面前这个高个儿棕发男子带着一副方框眼睛,眉目清秀,穿着宽松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尽管谈不上有多帅,但看上去感觉很舒服。

 

“你从哪来?”我接着问。

 

“新奥尔良,跟你一样。”保罗笑笑,样子很腼腆。

 

“你俩怎么遇见的?”我看看保罗,又扭头看看姗德拉,问。

 

姗德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沙滩上唱歌,保罗正好从我旁边走过,唱的曲子恰好是他最喜欢的一首,所以……”

 

“哈哈,你们原来‘以歌会友’啊,有意思,有意思!”

 

“你也唱歌吗,保罗?”凯特问。

 

“我不会唱,只会听。”保罗抬起手,抓了抓头发,说。

 

“我简直我法相信,保罗正在写一本关于新奥尔良爵士乐的书,他几乎收藏有所有我喜欢的爵士艺术家的唱片!”姗德拉兴奋的说。

 

“这简直太巧了!”我冲姗德拉眨了眨眼,笑。

 

“你是职业作家?”凯特接着问。

 

“现在算是吧。我以前在法国区当‘吸血鬼游览’的导游,还在酒吧里弹过吉他——我组织过一个爵士小乐队。”

 

“‘吸血鬼游览’,我早就想去了啊!”我大叫。

 

正说着呢,只见海滩上的人都往我们西北方向的海里跑,一大群人呼啦啦经过我们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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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1 06:0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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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怎么回事?”

 

我正疑惑不解的片刻,看见翡雪和艾米也跑过来,边跑边招呼我们:“快来看啊,那边有海豚群!”

 

大家一听都很兴奋,我和凯特立刻就加入了人群,向海豚的方向游去。姗德拉和保罗向海水方向走近了几步,站在那里看我们。

 

一大群灰白色的海豚就在距离我们不到200米的地方,双双对对不停的从海水里跃出来,白色的鳍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远处深绿色的海面泛起朵朵白色的浪花。我游到海面到下巴的地方就停住了,踩着水看那些漂亮的家伙们在海水里做杂技表演。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不服气,拼命向海的深处游去,可还是赶不上那群海豚的速度,海豚与人群的距离越来越大,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我回头看海滩上的姗德拉与保罗,向他们招手。两个人在沙滩上投下一对长长斜斜的影子——天色开始暗了,我们也该准备回城了。

 

从此,国际吃喝协会又多了一个候补会员。

 

一年之后,姗德拉与保罗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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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1 06:1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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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陪姗德拉到城西的商业区去选婚纱。姗德拉事先画了很多自己心里中意的婚纱样子,凯特、翡雪、艾米和我一人负责一个款式,按照姗德拉的号去挑备选礼服。我们四个挤在婚纱店的小沙发上,像评委一样看姗德拉试穿一件又一件美丽的白色婚纱,镜子中她的脸充满了光彩,如同一个骄傲的女王,又如同一位娇羞的少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你确定吗,姗德拉,”有一次我问她,“就是他了,这个‘吸血鬼导游’?”

 

 

“嗯,”姗德拉点点头,“就是他了。这一次,就是我心目中的新奥尔良浪漫。”

 

 

犹太教与新奥尔良传统相结合的爵士婚礼定在十月初,新奥尔良一年之中最美丽的月份。

 

 

小教堂就在花园区的圣查尔斯大道附近,古老的石砖墙面爬满了青藤,五彩的玻璃花窗在温柔的阳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泽。我、翡雪和姗德拉的妹妹玛丽莎作为伴娘,每人都穿了粉红颜色的礼服,手捧粉红的小郁金香花束缓缓走过铺着白布的长长过道。尽管保罗不是犹太人,仍然按照犹太教的习俗戴上了白色的小帽,站在牧师身旁等待他美丽的新娘。

 

 

姗德拉的父亲挽着女儿,在庄严肃穆的婚礼进行曲中缓缓前行。布满花绣的长长头纱遮盖了姗德拉的额头,白色花朵的图案纠结缠绕沿着头纱直蔓延到礼服裙角。

 

 

在彼此宣读誓言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陪伴姗德拉与保罗留下了激动的泪水。

 

 

仪式结束后是婚宴,依据爵士婚礼的传统,我们一路游行走去法国区。

 

姗德拉和保罗坐上了装饰满马蹄莲和郁金香的敞篷马车,车夫是位黑人大叔,穿着燕尾礼服,系着红色的丝质领结,喜气洋洋的扬着马鞭。车后是个爵士小乐队,小号、黑管、萨克斯风乐手都穿戴整齐,凑着欢快的爵士乐为行进伴奏。我们这些傧相亲友则跟在马车后面,每人戴一个装饰了各种羽毛的美丽面具,随着音乐的节奏边走边舞。路途并不算长,我们五彩缤纷的礼服们在阳光下闪着绚丽的光泽,格外引人注目。凯特和丈夫以前就是专门教授摇摆舞的专家,还获得过舞蹈大赛的铜奖,此刻自然是领舞的好手,旋转、侧身、下腰,边舞边行。大伟步伐笨拙,只能跟在后面左摇右摆,仿佛喝醉了一般。我们几个女孩子边走边旋转,我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舞起来了,满眼都是流动的色彩,伴着跃动的音符,上下起伏如同泛起波涛的海洋。路边的行人都在跟我们招手致意,姗德拉与保罗回过头来看着我们笑,她的钻石耳坠子发出耀眼的光芒。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4-1 6:12:4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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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1 06:1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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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宴在“姐妹花园”餐厅(The Quart of Two Sisters)举行。“姐妹花园”所在的房子建于1832年,两姐妹艾玛与博莎从父亲手中继承了这处房产,从18861906年在这里开了个奇珍物品店,
后来才改成餐馆。从皇家街上的入口走进去看到的全是幽暗斑驳的墙壁,右手边吊着大水晶灯的正式餐厅装饰华美烛光摇曳,昏暗而暧昧的气氛似乎在述说着往日法国贵族们的奢靡精致。再向里走,带落地窗的长廊让人眼前豁然开朗,小方桌上铺着粉红格子与白色的桌布,侍者们笑意盈盈点头示意。婚宴就在长廊和外面的露天花园里举行。一个个精致的小方桌环绕花园正中的小喷水池在绿藤缠绕的花树下排成一长排,姗德拉最喜欢的雪白马蹄莲布满了每个角落。

 

一行人在长廊和小花园里落座,伴随着舒缓的爵士钢琴,石头喷水池的淙淙流水声,交杯换盏为新人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姗德拉的父亲亲自献上一曲,在行云流水般的音符丛中,大家都醉了。

 

后来,姗德拉与保罗在露天小花园当中跳起了第一支舞,伴乐是路易斯·阿姆斯特朗的《美丽一天》。姗德拉的父母坐到了一起,此刻没有争吵也不再有争执,两个人都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我想,他们一定在为姗德拉终于找到了生命归宿而幸福着吧。

 

我和大伟并不会跳舞,但良辰美景,怎经得起音乐的诱惑。爵士钢琴慢慢变成了快节奏的摇摆舞曲,我们开始跟不上节奏,但没人在乎,我们只是转只是转,周围的人都在转,我看到姗德拉和保罗兴奋的笑脸在眼前闪过,看到翡雪和她漂亮的拉丁情人眉目传情,看到凯特和丈夫表演高难度的托举,看到艾米、特莱姆和克鲁斯举着香槟酒杯在大笑,看到达莫利在人群中穿梭着不知道又交了第几位新朋友……

 

如果音乐不停止,我们大概要舞到天荒地老吧。

 

婚宴直进行到太阳落山。

 

“大家准备好了没?”
结束之前,姗德拉兴奋的问大家?

 

“准备好啦,出发吧!”我们齐声回答。

 

夕阳中,年轻的男男女女从“姐妹花园”出来,跑步经过六个街区去波旁街与运河街的交口的街车站。姗德拉提着裙摆跑在最前面,白色的缎子鞋闪闪发光。艾米头发都跑散了,耳边一大朵栀子花送送的垂着。跑到了,姗德拉拉着保罗搭跳上提前订好的街车,墨绿的车身被清洁得焕然一新,车头上也被装饰了郁金香和马蹄莲。姗德拉上半身探出车外,长长的头纱在微风中轻摆着,身后的阳光给她的白色礼服渡了一层薄金,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芒一般。她和保罗向我们不停挥手。街车隆隆的启动了,缓慢的向上城他们的新家驶去。

 

阳光里,姗德拉把手中的马蹄莲花束向我们仍过来。白色的花球在空中翻了两个滚,落到翡雪手里,翡雪兴奋的尖叫,扬起手中的花束又笑又跳。花球上几片绿色的叶子掉了下来,躺在路中央银亮的街车铁轨上,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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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最后的狂欢

 

 

别看新奥尔良这个地方给人第一印象破破烂烂的,可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老城里好玩的地方还真是多。最好玩的当然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

 

我刚来的时候对这个跟宗教有莫大关联的节日是没半点概念,就知道狂欢节的时候学校能一气放上一个礼拜的假。既然放假,没车没地域方向概念的我又不能出城旅游,自然只能去城里凑个热闹,看看这狂欢节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和一个同学查了个一知半解的游行路线图,坐着响叮当的街车沿着圣查尔斯大街就观光而去了。一路上我们一边不停感叹着路两旁的巨大豪宅是多么美丽壮观,一边又象两个乡下人一样观察着车里同去看游行的游客们繁复怪异的奇装异服。

 

不过再奇特的服饰比起游行花车队伍也实在是小巫见大巫。那些由大轮子拖拉机牵引的游行花车上都装饰上彩色的巨大塑料花朵或者色彩斑斓的奇异动物造型。每辆花车都有一个主题,比如泡沫里的女神就是一群浑身上下穿着闪闪发光面料服饰戴着羽毛面具的美女们站在装饰成一个巨大白色浴缸的车里向游人分发塑料珠子和各种好玩的小东西;摇滚乐团的花车上站着一个高大的带着星星墨镜的摇滚歌星塑像,孤陋寡闻的我自然不知道是哪位天外高人。不过反正我也没功夫去猜那歌星是谁,因为歌星一边一个的巨大金色“笼子”里正有两位穿着粉红迷你裙白色高长靴戴镶白边墨镜的金发美女在边唱边跳边扭。按照规矩,花车上的人是都要带面具的,这样就戴个墨镜穿得又少的美女真是少见啊,人群简直要疯狂了,一时间口哨声喝彩声四起,可恨我不会吹口哨,只能跟着狂喊。花车之间是各个学校团体的桑巴舞队伍,不管黑的白的肥的瘦的大的小的,姑娘们都穿上闪闪发光坠满亮片的舞蹈服装,满面微笑的拼命扭着,脚下的小皮靴频频磕着水泥地面和着后面的鼓乐节奏发出“铛、铛”的脆响。鼓乐队的年轻学生们也穿上又帅又有形的制服,卖力的吹响号角。要是游行在晚上,还会有背着小煤气罐举着燃烧汽灯的年轻小伙子边走边舞手中的巨大铁棒,花活练得好的会不断得到路人塞来的小费。

 

不过要是光看,新奥尔良的狂欢节也不会每年吸引数以百万计的疯狂游客了。游行的最大魅力在于花车队伍与游客的互动,说白了就是花车会向游客仍出无数漂亮的塑料珠子、杯子和毛绒玩具,有的时候还有T恤衫、橄榄球、哨子、塑料梳子、带羽毛的印第安人竹竿等各种希奇古怪的东西。不同主题的游行还有其特色货物,比如女神游行的特色是闪闪发光的高跟鞋与化妆刷子和涂指甲油的器具;印第安部落Zulu游行是椰子;狂欢节最后一天的Rex“皇家”游行是皇冠等等。每当这些镇游的宝贝一出,人群就疯狂的挥动手臂并高声尖叫,漂亮女生坐到男友的肩膀上增加可见度,有小宝宝的家长也把自己可爱美丽的宝宝举过头顶,穿着奇装异服的赶紧涌向花车吸引拿着宝贝的那位仁兄的眼球。第一年看狂欢节的我哪见过这阵势,双手拼命抓住前面的铁栏杆,左看右看两旁的疯狂人群,再打量一下自己,就穿着最普通的衬衫加个小毛衣和牛仔裤,连个眼睫毛都吸引不过来啊!没办法,只好拣那些最普通的珠子吧。

 

其实不管是最普通的还是那些珍宝级的珠子玩具,拿到我手里是办点用处都没有。扔了可惜,可花花绿绿的一大包放在家里又纯粹占地方。不过在狂欢的时候,没人想抢了这些鸡肋究竟要做什么,关键是在这个一分钱一分货的“资本主义”国度里,只有狂欢节上才有这么多免费的东西让大家抢,真是不抢白不抢啊!

 

于是那一年的我,也学着别人的样子,高举双手拼命挥动胳膊,直喊到嗓子哑了天开始下雨,才抱着满坑满谷的珠子和塑料杯子们落荒而逃。其实这些珠子在狂欢节期间还可以派上别的用场,只不过那时候的我跟本不知道,一个星期的狂欢游行也只去看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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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1 22:3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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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年,我在新奥尔良也混成了小半个当地人,对狂欢节的来历,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狂欢,最早是被法国殖民者带到新奥尔良来的,假面舞会和街头游行,完全符合法国贵族们饕享肉欲纵情声色的需求,尽管时不时地被法律所禁止,也总在解禁之后立刻如春风野草,来势汹汹。

 

近代的狂欢节正式确立在1857年。从密西西比的莫比尔市和阿拉巴马州来的六位生意人在法国区的某家餐馆里创立了一个秘密组织,叫“神秘寻欢客俱乐部”。从此,这支俱乐部开创的花车游行传统就在新奥尔良保存下来,经历了美国南北战争、二战、飓风洪水、政治动乱,狂欢绵延不惜,游行经久不断。1870年,“第十二夜”俱乐部创立,正式确定了圣诞节后的第十二夜为每年狂欢节季度的起点。两年后沙俄大公的来访又催生了另一个重要的“皇家”
俱乐部,每年都由社会名流参选,选出当年狂欢节的“国王”、“王
后”。皇家三色——紫、绿、金分别代表正义、忠诚、威力——被钦定为狂欢节的正式主题色。十年后,“皇家”俱乐部的“国王”和
“王后”双双在“神秘寻欢客”俱乐部的假面舞会上隆重亮相,两大
朝廷的高峰会晤后来发展成一年一度的经典节目。至此,新奥尔良狂欢节的传统大致成型。

 

狂欢游行最壮观声势最浩大的一天是最后的“肥胖星期二”,在此之前两个礼拜,每天都至少有一场花车游行,风雨无阻。“肥胖星期二”这一天花车从上午就开始从上城向法国区行进了,延绵不断直到夜幕降临,既是高潮也是终点。第二天是“圣灰星期三”,基督徒们要到教堂去为狂欢赎罪,接受神甫在额头上点的“圣灰”画成个十字。从此斋戒四旬,禁欲忏悔,直到复活节。

 

其实除了这一年一度的狂欢节,新奥尔良这个旅游城市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在过各种各样的节日,花车游行,也都蔓延到了各种大节小节的庆祝活动中,成为奇特的风景。

 

每年三月十七日是爱尔兰人的圣帕特里克节,为了纪念这个爱尔兰历史上著名的宗教领袖,这一天是全世界爱尔兰人宣扬民族文化,庆祝民族传统的盛大节日。全世界各地的圣帕特里克节游行要说倒也不少,不过只有新奥尔良的游行最有特色——花车除了仍塑料珠子、毛绒玩具和各种特色纪念品外,最与众不同的一项是扔蔬菜。

 

胡萝卜黄瓜土豆洋葱那就不用说了,接的时候要千万小心,被土豆砸脑门儿一下也不是闹着玩的。重头戏却是洋白菜,你要是不热情,不漂亮,穿戴不够怪异,想弄个三五十个洋白菜还真不那么容易。去的时候最好带个结实的袋子,这些东西足够吃好几个礼拜的。

 

扔蔬菜这样的举动不知道是何时成为新奥尔良圣帕特里克节的游行传统的,据说这些蔬菜都是制作爱尔兰特色腌牛肉饭的传统配菜。贫苦的爱尔兰人在圣帕特里克节这一天阖家团聚,吃一碗热热乎乎的腌牛肉饭,感谢上帝,继续艰辛劳作一年,期待来年的丰收。

 

除了蔬菜,游行中其他的东西也扔:香蕉、方便面、苹果、饼干,还有散糖。看游行的漂亮姑娘们可要注意了,如果你长得好看,游行中的爱尔兰男青年们可就都凑过来啦。看他们每人都穿着代表家族特色图案的格子花呢裙,举着个跟卖糖葫芦一样的草坨子,上面扎满了绿的、白的和彩色的纸花,这些就是都要奉献给美女们的礼物了。当然这纸花是从不白给的,女孩子接了就得让人家亲一下。最后谁的花多就证明谁最美。

 

除了花车游行,还比较有特色的是八月末的仲夏狂欢节。

 

仲夏狂欢节由狂欢节“橡树俱乐部”组织,他们认为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实在相距太远,对于热爱节日热爱狂欢的新奥尔良人来说怎么足够呢!于是,这个类似街区居委会性质的俱乐部就发起了仅在上城举办的仲夏狂欢节,每年八月的最后一个周六举行。游行队伍几乎全是本地的年轻人,大家从凯若顿街附近的枫树叶子酒吧出发,穿上有特色的奇装异服,伴随着一个小管弦爵士乐队,且歌且舞且行,直绕到橡树街,再回到酒吧集合。

 

这个仅在夜晚举行的狂欢充满了神秘的魔幻色彩,鬼节的戏服提前穿上了身,人们脸上也都是夸张的艳丽的妆容。游行用火把照明,一路上青烟缭绕,单调而激昂的鼓点在深蓝的夜空下传出去很远。我跟大伟搬到最后安定下来的房子后,正好在仲夏狂欢游行的路线上。一群朋友来我家门廊上喝个半醉,熙熙攘攘整理奇形怪状的服装,听到远远的鼓点声近了便急忙跑去加入到游行队伍里。这种亦幻亦真的游行体验,总让我觉得距离宗教意义的狂欢节很远,更像是个什么古老非洲部落的请神游行。

 

午夜,游行结束,人群进入枫树叶子酒吧参加舞会,就如同大狂欢节的假面舞会一样,放纵的人们,在疯狂的音乐与舞步中得到解脱,明天,永远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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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到新奥尔良第二年的“肥胖星期二”,我们一行五、六个人从花园区的艾米家出发,追着游行队伍的花车边走边看,从上城一直走到市中心。一路上是人山人海,各式各样的奇装异服让人应接不暇。还有不少家庭拖着塑料保鲜箱,烧烤大炉就出来了,整个游行路线都充满了烧烤与炸鸡翅的香气。走到一半,姑娘们开始人手一杯新奥尔良的特色冰冻鸡尾酒,边喝边抢珠子。我在喝酒方面实在是个菜鸟,这种与大量冰块搅拌在一起成泥状的水果味鸡尾酒其实根本没什么威力,不过菜鸟喝下半杯就开始范晕了,步伐开始不稳,结果一行人只好找地方吃东西喝水。在这过程中着急去看游行的女孩们就先走了,只剩下艾米,我还有一个拉美女孩赛林娜。

 

在吃下一整个牛肉汉堡之后我人不晕了,精神也回来了,于是大家重整旗鼓再次向市中心进发,目的地是最著名的波旁街。

 

 

到了目的地,天色已暗,而好戏才开始上演。波旁街路口聚集了一大票保守的宗教徒,每人举着个大牌子,上书“末世审判”、“神爱世人”、“远离罪恶,皈依上帝”这样触目惊心的字眼,向过往的寻欢客们发送一张张劝说大家不要进入波旁罪恶之地的传单。一群好事客围着这些虔诚的基督徒们,吵吵嚷嚷像是在辩论,白的黄的传单撒了一地,落到路边漫布污水酒尿的渠沟中,立刻就被湮污了,什么字都看不出来。

 

我是完全路痴,一路紧紧追随艾米这个当地人。一路上人山人海,两旁的雕花栏杆小阳台上都站满了人,所有的窗户里也都有嘴眼探出来,贪婪的看着喊着。扭头向左,白茫茫酥胸如云梅花万朵;抬头向右,塑料珠子横飞,分不清是人体的那个部位又被晾在明晃晃的闪光灯下。这个时候,向前走向后退根本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只能与人群保持一致,随波逐流看这千奇百怪花花世界。

 

惊讶狂笑感叹之后,三人终于挤进了“辣族”酒吧喝酒跳舞。早已不胜酒力的我拿了杯白水充鸡尾酒,人潮汹涌中,我和艾米不知道怎的被挤到了酒吧里的小舞台前,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我发现自己已经在台上了。身旁的女孩都在扭,风情万种挑逗之极。我跟艾米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节奏也加入了舞蹈的队伍,小舞台的四围伸过来无数男人的手,人群参差不齐的喊着“脱、脱、脱……”台上喝得烂醉的女孩已经有人开始宽衣解带了,浑浊的空气中充满了烟草与酒精混合的臭味,气氛越来越暧昧。

 

我见势不妙赶紧拉着艾米下了台,可一转眼我们就被人群冲散了,而塞林娜也早不知道去了哪里。拨开人山人海,好不容易在酒吧角落里找到艾米,看一个年轻人正跟她调情,而艾米眼神已经开始不聚焦,散了。我暗叫一声“不好”,这家伙明知道艾米已经醉了还在灌她,肯定不怀好意。气势汹汹的我冲过去,一把拉住艾米开始自顾自的说话,明知她不会回答还强问赛林娜在哪,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之类。这老哥一看不知道哪里跳出这么一位不解风情的中国女侠,看来比较麻烦就很有自知之明的撤退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找赛林娜,先把艾米弄回去才是首要。

 

一路上艾米摔倒两次,我在人群里拼命扶着她,可也还是跟着摔了一跤。那些带着摄像机的游客拼命用摄像机照我们,我一一大声呵斥,可他们还照还是照。

 

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走出了人山人海的波旁街,我扶着人事不醒的艾米到一家商店外面的台阶上坐下,从她的包里翻出手机想究竟怎么回家。打了无数个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是因为狂欢节封路,没办法迅速赶到。我靠在商店橱窗明亮的玻璃上面正着急呢,打扮成波西米亚风格带着紫色假发的一对年轻情侣从我面前经过,问我需不需要钱。我低头看看自己,浅紫色的衬衫与破洞牛仔裤,外加已经乱作一团的长发,真跟法国区里落魄的街头艺人有的一拼。我笑着摇摇头谢过他们,又骂走了数个劝我放弃艾米自己找乐的流气小青年,终于拦到一辆出租车。

 

上了车我长出一口气,又为刚才的疯狂经历闷笑了半天,突然发现我不记得艾米家的具体地址了!这个时候指望艾米自认家门基本不大可能,而我也只能让出租载我们到大概地点。下了车,我架着艾米,真是想大哭啊,怎么办?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看艾米的驾照,可出租车早都走了,这黑灯瞎火的大半夜,找谁问去呀!

 

我一边驾着艾米在黑暗中摸索,一边还担心碰上坏人,哆哆嗦嗦的前看后瞅。正在这个时候,奇迹发生了。别看艾米醉得不醒人事,可她竟然如同梦游一般开始给我指点方向,竟然径直走到了她家!不仅如此,闭着眼睛的艾米还知道掏出钥匙开门,在按下报警器的密码后才彻底摊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剩下我傻呆呆的站在客厅里,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艾米醒来以后对昨天进入“辣族”酒吧之后发生的事是半点都不记得,我给她一边讲,她一边捂住头在被子里大笑,我也笑得直不起腰来,这也算我们独特的狂欢历险记了吧。

 

以后再看狂欢节,就都没这么疯狂了。渐渐的,我变成了新奥尔良的“主人”,负责带外地的同学朋友去看狂欢节。我知道哪个花车游行最好看,哪个时间地点最容易抢到最好的珠子与乱七八糟的宝贝,我知道应该什么时间出门,在法国区里哪家餐馆吃饭最便宜美味,什么时间去逛波旁街,哪里是当地人才去的酒吧,什么鸡尾酒最美味,哪个乐队最棒。我开始买里面藏着塑料小人的“国王蛋糕”,穿着短旗袍带着奇怪的毛绒猴子帽去看游行,我会一直追着花车又扭又喊直到抢到我想要的宝贝,我可以大方的与朋友一起在街头和着音乐跳舞,我学会了怎么尖叫声音又大又不变哑巴……

 

时间过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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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飓风后,人人都说新奥尔良完蛋了,这一年的狂欢节也要取消了。但2月底,新奥尔良一年一度的狂欢节如期来临。狂欢不但没有被取消,时间安排也与往常完全一样,一天的庆祝都没有减少。就连节前的宠物狗游行也在法国区照常进行。

 

尽管如此,游行的规模比往年还是小了很多。礼拜六去看上城的第一场游行,人比往年少了很多,本来应该进行三个多小时的花车游行两小时左右就结束了。也难怪,游行里来自各地学校的歌舞乐队少了很多,很多被损毁的学校还在重建中那。所以虽然我仍然与往年一样照常高举双手尖叫狂呼着去抢花车队伍上丢下来的彩色珠子与毛绒小玩具,可心里总有那么一丝不甘,一点遗憾。直到礼拜四迎来了“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女神(Muses)花车游行。

 

女神们的花车与往年相比规模相当,在主题上更具有政治讽刺意味。新奥尔良人在这个时候把他们对小布什,对FEMA与政府的不满痛快淋漓的表现出来。我抢到很多彩色的小卡片,回家一打开发现竟然都是政治漫画。卡片上小布什,FEMA的执行官与路州州长都被描绘成头上长角的魔鬼,看着新奥尔良的市民在洪水熬成的粥里煎熬而无动于衷。当然,政治讽刺只是副产品,狂欢,庆祝生命,还是最主要的的。

 

最后一天的超级狂欢,我与大伟带着新来的同学们从上城一直走到市中心,一如我与艾米去看狂欢节的那次,可一转眼,四年就这样迅速过去了。身边的人也都换了容颜。这一次的狂欢节,可能就是我在新奥尔良的最后狂欢了。

 

表弟沙鸥翔的同学们是十分活泼可爱的一群,他们让我想起自己刚到这个城市的新鲜与懵懂。我们去法国区外的弧喀酒吧抽花草水烟,去斑点猫酒吧听爵士乐,去波旁街看疯狂的人群。烛光下年轻而稚嫩的脸上写的都是希望与憧憬,谈论的都是理想与爱情。在那一瞬间,我突然强烈的感觉到了青春的流逝。人说年华似水,岁月真就在指逢里这么不知不觉的流走了。其实我们年龄的差别也不超过三五岁,可这时代变化得如此迅速,三年就足够建立起那个叫做代沟的东西了。我又是高兴又是惆怅,在悲喜交织中饮下了不知道第几杯酒。

 

如花美眷,似水年华啊……

 

经历了飓风的新奥尔良,还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狂欢节,不管狂欢的人究竟是谁,也总要年复一年的进行下去。这个世界上的新旧交替斗转星移都是如此,不知道那些波旁街上疯狂展示身体的女孩子们,是否也是怕年华老去而趁青春最后狂欢呢?

 

我闭上双眼,努力赶走头脑里对青春流逝的感叹。狂欢节不是哀叹的节日,悲伤也并不会还给我那些失去的岁月。狂欢结束之后还有新的生活要去奋斗去争取,没有结束怎么有新的开始?

 

所以,忘记那些过往吧,忘记飓风与洪水,忘记所有的惆怅悲切慨叹,在狂欢节最狂热的呼声里释放自己。因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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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家有芳邻

 

 

与大伟从小公寓搬到上城猎枪筒房子后,我们认识了邻居乔,一个70多岁的印第安老头。

 

我们两家的房子紧挨着,但这两家的风格差别可大了。我家的本来是幢老式的粉红色“骆驼背(camel-back)”,也就是那种前面的厅只有一层,后面的厨房卧室就变成两层的传统新奥尔良老房子。房东重新改装了内部结构,把上下两层分开,变成两套一房一厅的公寓出租,结果“骆驼背”变成了上下两个“猎枪筒”。乔家的房子本来跟我家的差不多,也是左右各一户的骆驼背;不过他家左边一户前面门廊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破铜烂铁锅碗瓢盆,还有很多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莫名其妙的摆设,几乎完全遮住了大门。右边一半根本就彻底用木板封死了,木板上还挂着建筑施工用的蓝色防水大塑料布,看上去根本不象有人住的样子。乔家这个布局,乍一看就像中国农村的小平房,里面住个爱捡破烂的土老头。

 

都说印第安人爱狗,这话真印证在乔身上了。乔是新奥尔良动物保护协会的义工,自己养了三条大狗,还长期收容收养被遗弃的野狗们。乔每天穿着破旧的已经脏成浅灰色的大白背心去溜狗,一手牵仨,还要分两拨溜才能把所有狗溜完。其中有一只花背大巴哥串儿特别喜欢跟人玩,远远的看到有人向它的方向走过去这家伙立刻就地躺倒,亮着肚皮在地上扭来扭去要跟人撒娇。每次这家伙躺下撒娇乔就得费好大劲儿才能把它拽起来,可乔从来不生气,70多的老头子永远都笑眯眯的一边跟人打招呼一边拼命拽那爱撒娇的大八哥,耐心好得很。

 

乔很喜欢管闲事。我家门口没有绿地,铺的是细碎的小石子水泥地,左右两边连到后院有两小条绿地,上面种了一些我永远也记不住名字的花花草草。每天给花草浇水、整土、施肥这些事情完全都是乔在管。乔家门口除了各式破烂,还有数不清的花盆和一棵大蝴蝶树。一到夏天花开时节,成群的蝴蝶乱飞,再加上后院狗吠连连,一天到晚热闹得紧。不过乔嫌这还不够,不知道在哪里捡了建筑用的空心砖,混上干草垫子,竟然垒出一个小苗圃来,里面种了各种蔬菜和调料用草,每天都招呼我们去他园子里摘蔬菜。

 

去年卡特里那飓风来袭,乔带着他的大狗们一起撤离,洪水一退他和女儿琳达就回来了。已经在新奥尔良住了40多年的乔对着满院子的残枝败叶老泪纵横。伤心归伤心,乔立刻开始打扫园子收拾残局。等我们10月份回家察看的时候,两家的前院都被乔打扫干净了,大捆大捆的枯枝已经整好堆在门口等待市政府统一清理。后来我们清理后院,刷房顶等等都是借乔家的大梯子和手电钻,池子里的水泵被淤泥堵住了也是乔主动来修。对于帮助别人,乔是从不吝啬的。

 

乔的女儿琳达大学毕业后本来有个很好的工作,可做了一阵就辞职不干专职与老爸一起在新奥尔良动物保护协会当义工。父女俩每天都穿得破破烂烂,浑身上下是猫狗的气味,开着不知道有几十年的破老爷卡车来回奔波。那辆遭过水淹的破车飓风后就歇业了,乔也舍不得花钱修,七十多的老头和女儿一起鼓捣了很久。飓风前乔家正准备把老房子后半部分加盖一层,可又舍不得请工人,结果也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根根木条钉出个架子来。飓风后那些木条被吹得破破烂烂,乔家也没有房屋保险,房子上铺满了蓝色的塑料大布,风一吹就嗖嗖作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工。

 

乔的儿子三十多岁,是个卡车司机。他离婚官司打了好一阵,一直有点神经兮兮的,经常冒出来两句极端的政治观点,说话又快,跟平易近人的乔完全两个样。我本来以为乔家穷,破房子破车,一定没钱送孩子上学所以儿子才当了卡车司机;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乔的儿子大学里学的是艺术,还去过中国考察,不知道为什么放弃了艺术开卡车去了。乔很喜欢女儿琳达,但对儿子很失望,倒不是因为儿子没找个好工作,而是因为儿子太激进,不喜欢助人为乐。

 

作邻居时间长了,我也开始奇怪,乔退休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呀?这个看上去既憨厚又土气又爱拾破烂的老头就跟中国农村没受过多少教育的老农民一样纯朴真诚,可有时候乔又有十分鲜明的政治见解与哲学观点,怎么也不象一个普通的农民老伯。聊来聊去跟乔很熟了,他才偷偷告诉我,他以前竟然是个——艺术家。

 

我结结实实的吃了一大惊!

 

原来乔以前并没有接受什么专业训练,完全凭着自己对绘画的爱好一直画进大学。毕业后来新奥尔良在法国区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了自己的画廊,不仅出售自己的油画和雕塑作品,还寄卖很多新奥尔良本地艺术家的作品。琳达小的时候,每到狂欢节都在画廊前面摆个小摊子给兴高采烈的狂欢男女画面部彩绘挣出一年的零花钱来。现在乔家门口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破烂里,就藏了很多乔当年的雕塑作品,还有乔的朋友送给他的小雕像。

 

我问乔为什么把画廊关了,乔说有一年夏天,他在画廊门口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大学同窗:同窗西装革履已然是个成功的商人了,当时正在新奥尔良开会。老同学街头偶遇自然一番狂喜然后去酒吧小酌,二人推杯换盏嘘寒问暖,乔的同学有点醉了,开始对乔说自己多么羡慕乔的生活,不用朝九晚五,不用为了五斗米折腰;而自己就算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浑浑噩噩为更多的钱操心,一点也不快乐……
乔从那次起开始对自己的生活重新思考,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其实那时候乔的生活与大多数上班族比起来已相当自由了,可乔还是不满意。乔喜欢绘画,但不喜欢为了市场去画,不喜欢与商业效益联系在一起的画廊运作;乔真正热爱的是社区服务:环保与动物权益。就这样,乔卖了画廊,成了新奥尔良动物保护协会的全职义工;女儿琳达毕业后也受乔的生活哲学影响成为了义工。

 

我想,自己可能永远做不到象乔这样视物质生活如无物,干脆果断的抛弃一切追求理想。有的时候我也怀疑乔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对他来说什么都经历过了,又不是真正没钱,那这样的选择未尝不是最佳结果;可琳达呢,琳达还年轻,生命才刚刚开始,真的值得抛弃一切吗?她的教育,职业技能等等不都白白浪费了么?可每当我看到父女俩一前一后出门溜狗,快乐的跟人打招呼,脸上的笑容象大玉兰花一样活泼灿烂的时候,这些问题疑惑又都烟消云散了。那样纯粹的笑容,是只有简单生活中真心快乐的人才有的啊。

 

这两父女不时尚,不富裕,乔刚做了白内障手术,走路还有点跛;琳达一点也不苗条,年轻女孩子在乎追求的一切她都不在乎;可我觉得他们俩是我们街区里最美的两个人,他们心胸开阔,自然,纯真,坦荡。我喜欢跟乔聊天,喜欢听琳达爽朗清脆的笑声,他们仿佛永远生活在春天,阳光从不离开他们的脸庞。

 

离开新奥尔良之前,我央求乔给我看看他的作品。乔特意把门口的破烂收拾开出一条小路来:他与琳达从来都是走后院后门的。这些破烂竟然是乔怕艺术品被盗,特意堆在门前的,因为我要走,几年来才第一次破例准人去看。在那扇破破烂烂的前门后面竟然是如同博物馆储藏室一样丰富的艺术作品。其中一幅是美国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印第安酋长,戴着红白羽毛的巨大头饰,神态威严,骑着匹枣红骏马,眺望远方的广袤平原。乔画得气势磅礴,神采风度翩然纸上;我想照像,乔不让。原来这幅画已经被纽约一家博物馆收藏,不日就要踏上征程了。我一边赞叹着一边浏览破木头架子上的无数小幅中幅水粉与油画,一边问乔这些画将来怎么办,如果再发洪水被淹了就太可惜了。乔笑笑,说画是不卖的,将来一部分留给孩子,剩下的都捐给博物馆。

 

这就是乔,绘画的艺术,生活的艺术。有芳邻如此,何其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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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3 14:4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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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感悟,也不枉了。

继续等待MM的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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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4 13:2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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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bbubu在2007-4-3 14:43:00的发言: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有这样的经历,这样的感悟,也不枉了。

继续等待MM的连载。

谢谢bbubu MM的支持,我一定努力快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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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8 01:0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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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dn't know u had such a colorful life after I left New Orleans. I feel good for u! Keep up ur good 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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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9 13:4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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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burninginlove!我一直在猜你是谁呢,呵呵……


第十四章        访客

 

 

住在新奥尔良这样的旅游城市,不接待访客是不可能的。

 

我还算一个相当有童心的人啦,同一个地方尽管去过很多次了,可带朋友去欣赏,看他们眼睛里闪耀出来的光彩,由衷的称赞“好玩好玩”的时候,自己也连带着被那份新鲜所感染,美滋滋的和朋友一同兴奋起来。所以,对于在新奥尔良当导游,我一直都是乐得而为的。

 

不过也有一些让人不那么高兴的时候。

 

有一次,国内几个开商品展览会的家伙过来,我负责人家一天的导游项目。他们倒也不是对这个城市特殊的风土人情不感兴趣,比如大夏天中午接近四十摄氏度的高温我们去西岸的沼泽地看鳄鱼,人家那么有激情,我告诉他们中午那么热鳄鱼都不爱出来也没用。鳄鱼船每两个小时一班,还有一个小时的等候。这期间附近刚好有个州沼泽保留地的小博物馆,趁此空当我们进去看看。有一位老哥很不高兴也很不耐烦,嘴里不停嘟囔说这些破玩意儿哪里没有啊,又不是珍奇动物的,广东餐馆里都能吃到,还是早点去看波旁街脱衣舞比较好。我只能告诉他没办法,脱衣舞晚上才开始那。尽管我并不介意带人去脱衣舞厅看个新鲜,但这样无趣的家伙,还是恕不奉陪啦。

 

大“考察”团过来,尽管有时候我只负责一下学校的翻译工作,陪他们参观市容也不是件容易事。大部分中国人对新奥尔良旅游项目中的墓地参观比较抵触,很担心甚至害怕,这个时候我只能像哄小孩一样跟大家解释,为什么新奥尔良不讲究“入土为安”,这些地上墓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有趣故事。不过尽管解释了,也常常不管用,这也难怪,谁想到以波旁酒色著称的新奥尔良还有集体参观墓地这样的恐怖活动啊。

 

所有访客中,最令我难忘的是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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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09 13:5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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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国内过来稍微上点年纪的人对墓地很是忌讳。以前我住的小镇有一片view很好的墓地,在那里可以鸟瞰整个小镇,又种有很多树木鲜花,很是宁静美丽的。我妈妈过来看我的时候,我提出带她到那片看风景,她坚决不肯,说去了会做恶梦。。。[em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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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10 22:5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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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棉花糖球在2007-4-9 13:45:00的发言:

谢谢burninginlove!我一直在猜你是谁呢,呵呵……

I'll buy you a bottle of wine when I go to SF next time if you make a good guess who I am,

[em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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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12 18:5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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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Burninglove在2007-4-10 22:57:00的发言:

I'll buy you a bottle of wine when I go to SF next time if you make a good guess who I am,

[em08]

我的第一个guess是Tracy,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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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13 00:3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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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gh, Tracy is a girl and I am a guy. [em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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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4-14 04:4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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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个子很高,瘦,一对大杏眼很是传神,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做过某家电品牌的平面广告模特。可可在我后两年来到美国,在不同的城市读书,相恋十年的男友在很遥远的一个海滨小镇,两人难得见面。

 

可可很想转学到男友的城市去读书——爱情中的女人,一切都可以丢下,只为了心上人的一句软语温存。那年冬天,可可一个人兴冲冲的跑到了海边小镇,想给男友一个惊喜,告诉他自己已经联系好了教授,再过半个学期就可以转学了。

 

男友不在家。

 

打了电话,那男人出现在面前,脸色很难看。

 

“你为什么不先说一声就自己瞎跑来?”对方气势汹汹的质问。

 

“我想给你个惊喜……”可可诺诺的回答,“再说,你不是已经放假了么?”

 

“总之,你真是会给人填麻烦!”男人不再说话了,只一味向前走着。

 

可可跟在后面,又是委屈又是心惊,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

 

住下没两天,可可担心的东西终于变成了事实:男人爱上了别人。也许不算爱,十年了,生活中早没有了新鲜感与激情,男人说分离也许正是上天给彼此的机会,不如趁还年轻彼此都再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再考虑未来。

 

后来可可告诉我,那几天,她一个人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走在陌生城市的陌生街道,生死之间的距离从来没有那么接近过。

 

后来两人分手的细节我不太清除,只知道那之后可可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她脸色苍白,神情忧郁,倒正赶上了东方女孩中流行的“瘦骨仙”风格,偶尔无聊上网贴贴自己的照片,永远都是赞誉无数,羡声四起。

 

第二年的万圣节,被严重失眠困扰的可可,来到新奥尔良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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