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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 江南--涿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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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0:5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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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淡淡的笑了,抬起眼睛看向随朝阳淡去的晨雾,话语里有一丝寂寞:“因为只有你这个杀猪出身的应龙,才会明白我当年在高台下卖草席的心情。直到今天,我依然会做梦梦见在高台下卖草席,那段日子对我永远都重要,而我身边的人也只有你能明白一些了吧?”

    应龙看着黄帝略显朦胧的眼睛,沉默良久:“那大王,请问你当年到底是什么心情。”

    “你杀猪时候的心情就略微相似了。”

    “喔,是这样的啊。我就觉得那时候可以不用花钱买肉,整天挺闲的,有一点无聊,不过晒太阳的时候感觉还不错。”

    “英招,我们现在来考虑换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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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0:5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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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颛顼一身水色的帛衣,躬身长拜黄帝之后,缓缓走上了高台。

    黄帝面色阴晴不定,用眼色示意风后。风后也正皱着眉,见状只能摇头。

    “少昊、太昊、还有颛顼都到了,神农氏的老头子居然还没有来……”黄帝自语道,“莫非是想造反?”

    “臣已经派了人在西面的常羊山上眺望,烽火传信,说方圆五十里内并无大队人马前来,”大鸿在一旁道。

    黄帝眺望着西方,发出一声断续的叹息,声音似乎在颤抖。

    大鸿也心神不定,四方诸侯独缺神农部,这玄天大典就塌了西方一角。他脚下四色分土,中央是轩辕部的黄色,西方则是神农部的火红,没有了西方之主,黄帝就不能称作雄霸四方的首领。而看这个情形,炎帝真的不会赶来了。

    “又是一场大战?”强悍如大鸿,也是心上生寒。

    这越来越逼人的危机,直到天边出现那个白影的时候才终于散去。

    黄帝第一个把目光定在原野上最遥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朦胧的白影,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点,黄帝说:“来了……”

    大鸿惊异的看着面无表情的黄帝,不知道黄帝的感觉从何而来。

    没有任何气息,一切都是平静的,不惹人注目的。可是高台周围的群臣众军,包括台上正在祭拜的颛顼,都把目光聚到了那个白点上。因为轩辕黄帝的目光从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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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0:5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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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车,白马,只有马脖子下的辔铃上垂下一缕红丝。马静静的走,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车帘里探出来,扯着陈旧的马缰。就在一片逼人的寂静中,马从天边缓缓走来,停在高台下,垂头去啃食地上的青草。

    车帘掀起,高大的老人蹒跚着走下了马车,身后再无一人。他消瘦的身躯象这片原野上的一棵老树,还没有死亡,却正在枯萎。老人抚摩着陈旧的木杖,静静的站在那里,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泽。他面对成千上万的目光,只是低声说:“神农部在此,参见轩辕黄帝。”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应龙猛的打了个哆嗦,耳边是英招显得嘶哑的声音:“炎帝……”

    “又是一别,首领别来无恙?”黄帝上前一步,上身微微前倾。

    “大王不必忧虑,我已经老了,残躯不过如此。”

    “十七年前冰河冷冽,我尚能回忆起首领铁马英姿,如今竟然说老了么?”黄帝的话语中,完全听不出语气。

    “铁马冰河,已经是梦了,”老者又是躬身为礼,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了高台,同时下来的颛顼急忙闪开了道路。

    “传四方质子拜祭……”风后扬声道。

    话音不落,一大帮人就耸拉着脑袋呼啦啦的涌到了高台下,率先的就是四大诸侯的质子。蚩尤一边走一边悄悄抓着云锦的小手说:“别怕别怕啊,不过就是拜一下玄天上帝,觐见大王。”

    云锦好奇的说:“可是我不怕啊。”

    “你不怕我怎么觉得我们的手在抖?”

    “那好象是你在抖啊……”

    “喔……”蚩尤脸上微微冒着冷汗,“其实我是肚子痛,不是真的害怕。”

    “那你去年怎么也是肚子痛?”

    雨师一边磕头一边对身边的风伯道:“为什么我们跪得那么靠前,真丢脸啊。”

    “谁叫你家土地大,土地越大越丢脸。”

    “那轩辕族土地最大,黄帝岂不是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呸,你们懂什么,”蚩尤在他前面一点说,“大到他那个地步就不用丢脸了。”

    一帮质子们头顶大地,屁股朝天的听风后大声喝道:“汝等为质,诚意敬天,王为天子,生而神明,若生二心,天地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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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0:5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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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云师铁虎卫唇边带着冷笑,不屑的看着他们,而诸部落的来使和大王,也都不看他们。黄帝自己更是灿烂如云霞一样,站在遥不可及的高台上,连面目也没有朝向质子们。所有人中,只有一双灰色的,似乎无神的眼睛看着这些质子,目光中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温暖。

    “爷爷……”蚩尤的嘴唇似乎蠕动了一下。

    老人低声的笑了:“小蚩尤啊……”

    “夸父族武士觐见……”

    随着风后的高喊,一阵烈火一样的气息从质子们身后直涌过来。蚩尤刚刚闪到一边跪下,就听见了四周压抑着的惊叹。两个夸父族的武士威武如巨神一样,缓缓踏进了周围甲士的刀剑下,而其中一个的俊美也一样不象属于尘世的。

    “红日?”蚩尤心里有点疑惑,“此时的红日不象他在蚩尤的记忆中那样微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可是眼睛却在闪烁。”

    “是了,”蚩尤悄悄对自己说,“一定也是吓得不轻,我刚才也是笑不出来的。”

    就在武士们弯曲膝盖要跪下去的时候,红日的身体忽然停止了。他手上一样东西好象是从蚩尤记忆中扯出来的——绸带,还是当年那样鲜红。

    莫名的力量压迫了蚩尤的呼吸,血一样的颜色在他眼睛里象是要燃烧。

    五岁的记忆张牙舞爪的跳了出来,蓝天、碧血,他散发如狮,锋利如犀角的眼神刺破一切,那个要在囚笼中爆炸的君王。蚩尤几乎要喊着说:“是他,是他!”

    他又重新看见了那一幕,无比真实。万众欢呼,屠刀落下,那眼中的火焰不曾熄灭,那眼角的泪水尚不及垂落。

    血光中,人头飞天而起。

    心底深处的震撼让蚩尤猛的瞪大眼睛,他看见那头颅上眼睛,那是火焰在大海中燃烧!

    红日直起了膝盖,挺直了本不该弯下的腰。

    他缓缓的将红绸系在了自己的发间。风中,鲜红飞舞,似乎又到了夸父族的节庆,重现那个满是鲜血的节庆。

    他的目光如犀角一样穿透了高台上的轩辕黄帝。他吼叫如太古的巨龙,夺下了甲士的长矛,长矛的利刃点落在地上。红日化作了狂风,长矛化作了闪电,在狂风闪电中,杀戮的精神冲上了高台——“轩辕,我要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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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0:5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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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风后的声音被卫士激起的狂风扭曲了。

    “大夸父!”卫士在狂笑着,那个死去叛王的一切在卫士的狂笑中复苏了,而绝不仅仅是他的姓名。一种蚩尤不发理解的力量将叛王的精神从地狱中解脱出来。

    那个精神终于爆炸了!

    应龙的双翼尚不及展开,英招的神戟刚刚涌出金光,风后的咒术则被红日的狂笑打断。

    没有能人追得上他的速度,没有人能救轩辕陛下,红日系上喜庆的红绸,带着逝去的大夸父的力量。他这样的笑着,因为喜悦?因为恨?还是因为他已经天下无敌?

    就在这一刻,高台下的老者身上忽然腾起一种异样的气息。而蚩尤,无力的瘫倒在云锦的怀抱里。

    就在这个时候,黄帝耀眼的龙纹之衣变得分外灿烂,灿烂得象一轮……太阳!

    高台上的轩辕皇帝忽然变成了太阳,带着灼热的光芒冉冉升起。原本再也没有退路的他竟然退向了天空中。

    夸父族的巨人顶着熊熊烈日,他笑而冲锋:“太阳!我来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22 0:56:2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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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很久以前,夸父的王顶天立地。

    他站在旷野上,手持接天的长杖,眺望大地的尽头。

    巫师说:“遥远的载天之山,大王真的要去么?”

    王说:“我要去。”

    巫师说:“羲和的六龙之车,没有人能追得上。”

    王说:“我是后土的孙子,如果我不去追逐,那么还有谁?”

    巫师说:“太阳东升西落,都是天意,天道刚强,为什么要逆转?”

    王说:“我讨厌黑暗,我要看见光明。”

    巫师说:“光明又能怎么样?”

    王说:“再也没有凄凉的黑夜,只有日光和快乐。再也没有时光的流逝,只有永恒的天地。少年将不再老去,老人不害怕死亡,女子们不会因为岁月失去美丽,我永远不会看见战士们的白发。”

    巫师问:“真的会那样么?”

    王说:“那是我的理想。”

    于是那个巨人风驰电掣的奔行在浩瀚的大地上。

    他散发如狮,他长笑如歌,他跨越了泰山,跨越了祁连,跨越了昆仑,他向着天空张开双臂,他说:“太阳!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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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整个身体都沐浴在太阳的火焰中,他汗如雨下,干渴而疲惫。

    于是他奔向黄河,一气吸干了黄河,可是他依然渴,他又奔向渭水,又吸干了。干渴还在烧灼他的喉咙,巫师在远方的山峰上喊:“大王,北方有大泽。”

    羲和疯狂的驱策着烈火长车,燃烧的龙车就将冲下山崖。

    王不再看北方,他看着西方,他又一次开始奔跑。他说:“我老了,我已经不能再尝试了。在我被太阳融化前,让我捉住最后的机会,我要给大家永恒的时间!”

    在载日之山的颠峰上,王如铁的双臂死死锁住了太阳。

    羲和叹息着看着王,他说:“几万年以来,你是唯一追上我的,可惜你还是失败了。”

    王问:“为什么?”

    羲和说:“其实你已经死了。当你跑上载天之山的时候,你已经死了。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力量支持你死亡的躯体继续拥抱我的龙车,可是你却没有力量带我回去了。”

    王在羲和的叹息中渐渐化作了烟,他依然不肯相信的问着:“我死了?”

    龙车落下山崖,黑夜又一次笼罩了大地。

    王粉碎着的身躯默默的矗立在悬崖边,我常常觉得自己能看见他眼角的泪水。

    然后他奋力掷出了接天的长杖,在载日之山下,长杖化作最茂盛的桃林。

    王说:“未来的勇士啊,你可以吃桃子解渴了……”

    然后顶天立地的身躯散成了烟。

    许多人会怀疑神话,说那只是虚无,只是幻想。少年时候的蚩尤也是这么想的。

    可在那个春天的大典上,在这惊雷闪电的一击中,蚩尤觉得自己真的看见了传说中的夸父王。他开始相信那挽留时光的故事曾经真的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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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精神挣脱了囚笼去舞蹈,一种不知由来的冲动让蚩尤猛的站了起来,他想说:“带我一起去追太阳吧。”

    可是,他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如山峦的霸道阳罡从很远的地方冲击而来,巨斧带着可怕的狂风飞过半空。

    蚩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说:“刑天!”

    刑天动手了。

    无论是英招、应龙、或者风后,轩辕黄帝手下的所有神将都在刑天这一击下黯然失色。神农部的第一勇士以他的武勇称雄四方。刑天的“干”可以斩断大山,也可以斩断微风。

    这一次,他斩落了红日的头颅。

    血又一次冲天而起,又是一颗巨大的头颅飞舞,又是一个鲜血凝成的节庆。

    蚩尤看见那颗头颅落在了面前,俊美的头颅瞪大眼睛,叹息着说:“恨啊!”然后那些似曾相识的泪水落下,眼睛缓缓的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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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心惊胆战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是他么?”蚩尤问自己,九年前那个挥舞胳膊欢呼的少年?记忆中那个笑得灿烂的战士?他竟然是流泪的……在欢呼的时候流和大夸父一样的泪,他的泪经过整整九年才闪烁出最耀眼的光芒。

    十七岁的少年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你动手前,他已经死了,在我的大日金光下,怎么会不死?”黄帝淡漠的声音响起在高台上,“不过,你很忠心。”

    刑天抛下“戚”,恭敬的跪倒叩头。

    傻眼半天的风后忽然反应过来,从屁股后面摸出了另一卷书简,防声高唱起来。于是所有人们同声高唱,称赞五部霸主轩辕黄帝的伟大勇武。蚩尤默默的跟随着那些唱词,挂着一脸的泪水。

    而刑天,默无表情的回头就走,他在众人的瞩目中远去,走得缓慢而僵硬。

    蚩尤听见他说:“欠你的,没有几乎还你了……”

    刑天的背影象一具很大很大的木偶。

    “为什么哭?”黄帝皱起眉头看向了蚩尤。

    炎帝干瘦的手握成了拳头,悄悄的颤抖着。

    “我……我害怕……”少年颤抖着缩在地下。

    “害怕?”黄帝有些诧异,目光掠过蚩尤的脸,又看了看一边的炎帝。而后他笑了起来:“想不到首领有那么胆小的孙子,哈哈哈哈,不过你很好。胆小不要紧,孩子只要听话就好。”

    轩辕黄帝远去了,云锦摇着蚩尤的胳膊,蚩尤呆呆的看着卫士们用皮革卷起了红日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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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风雨十七年

作者:江南

    黄帝的龙车踏起万千流云,远远的掠过了天空。神将和云师呼喊着奔跑在龙车下,汇成一股浩荡的洪流,高扬的旗上写着“轩辕”,标志着无比的尊荣。围观的人们也汹涌着追随黄帝的车驾,瞻仰苍天之下最尊贵的霸主。

    于是整个涿鹿原忽然就空了,空得浩瀚而深远。

    无边无际的涿鹿之野上,耸立着唯一的槐树。

    古老的槐树艰难的扭曲着身体,依旧不屈的向着天空生长。当小树苗的时候,它也曾幻想过顶天立地,幻想去抚摩半空的云彩,在高处看大地。

    可是凌云的壮志终究被狂风吹散,沉重的天空压弯了它的脑袋。

    少年和老者并立在树下,老者痴痴的抚摩树身上古老的创痕,他说:“十七年了……竟然已经十七年了。”

    “十七年?”蚩尤疑惑的抬头,看着炎帝苍老的面容。

    “蚩尤,喜欢这里么?”

    “喜欢,”蚩尤说了谎,即使不喜欢,又能如何呢?

    “比九黎更好么?”

    “……可是家不在这里啊。”

    “十七年前,你的家就在这里。那个时候,你有很多很多的兄弟,他们也在这里,”炎帝轻轻抚摩着蚩尤的头,无声的笑着,“春天,他们都在这里打闹,很烦人很烦人的……”

    “那我们为什么要搬到九黎去呢?”

    “只剩我自己了,去哪里都无所谓了,”炎帝说,“真寂寞啊,好在还有你……”

    “夸父族为什么要刺杀陛下呢?”

    “也许是为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吧?”灰色的眼睛是空洞的。

    “为了自由自在就要杀人么?”

    “爷爷已经老了,不会为了自由自在而战争了,可是他们还年轻……你也还年轻。还记得巫师说的么?你的命格,”炎帝轻声问道。

    “记得。”

    “忘记它吧!”炎帝猛的蹲下身来把蚩尤搂在怀里,“爷爷不要你象他们一样。无论怎样的自由自在,都是为了活着。明白么,蚩尤?要活着,否则天地间就没有你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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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蚩尤茫然的点头。

    “不要哭,要勇敢,勇敢的活下去。”

    蚩尤只能使劲的点头,他不知道炎帝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可是他忽然很害怕,以前那些可以逃避的故事已经悄悄掀开了帷幕的一角。

    老者坐在树下,睡着了,他的手依然放在那棵老槐树上,似乎从树上摸到了十七年前失去的子孙们,摸到他们的欢笑和歌声。

    蚩尤蹲下身凝视炎帝的脸,伸出颤抖的手指,依着他脸上岁月的刻纹凭虚掠过。看着浑浊的泪水滴落在灰色的布袍上。

    远隔五百步外,有一个孤峭的身影,刑天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了。

    没有了干和戚,刑天显得特别平静。虽然他刚刚砍落了红日的头颅,得到了黄帝五百斤火铜的奖赏,可是刑天并没有笑容。他只是恭敬的叩谢,象一块木头。蚩尤看见的,是一张在沉醉中才有的,模糊的脸。

    远处走过了彩衣的女子,刑天默默的看她。忽然,刑天跳了起来喊道:“嗨!是阿萝么?”

    酒坊的老板娘阿萝愣在了那里,隔着二十丈远,她呆呆的看着刑天。蚩尤以为她会立刻泪花飞溅的扑上来抱住刑天,所以他无奈的转过了头去。

    可是阿萝没有动,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吓到了她,今天的刑天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笑得太真诚,真诚到了显得虚伪。于是阿萝悄悄的说了句什么,小兔子一样走远了。

    刑天看着她的背影,咧了咧嘴:“嘿嘿,不理我了。”

    “少君,你是不是也不想理我了?我杀了那个红日。”

    “没……没什么,”蚩尤忽然客气起来,因为他觉得面前的刑天很陌生,“你是神将,为什么不能杀刺客呢?”

    “是啊,反正他是死定了,我去杀他,至少还可以得五百斤火铜,很长时间不用担心钱了。虽然,”刑天古怪的笑着,“我想少君你不会用这些粘着血的钱。”

    蚩尤没有回答,转过身,却听见刑天发涩的声音:“十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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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蚩尤猛的回过身来,看见了失魂落魄的刑天,眼睛浑浊得象炎帝。

    刑天发觉蚩尤惊异的神情,急忙开始抓着胸毛解释说:“十七年前,这里很热闹的,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出来踏青。”

    “爷爷说,以前我们家在这里,是么?”

    “啊?是吧,”刑天漫不经心的回答,“不过其实这里也没什么好,至少九黎的女孩们都穿短很多的裙子……”

    “以前的涿鹿是什么样子的呢?”

    “差不多吧,好象就是人多点。”

    “人多?”蚩尤不明白为什么经过十七年,涿鹿的人反而少了。

    “人是多啊,我就喜欢人多。人多,集市热闹,姑娘好看。要是在战场上就更好了,这样斧头排头砍过去,一落一大片,比较方便。”

    “那些人后来都去九黎了么?”

    刑天愣了一下,然后他摇头:“我忘记了。”

    “大家春天都喜欢出来踏青么?好象大王不许的。”

    “是啊,都出来踏青,四处都是人,可热闹了。那时候大家还打架,就为了找一个背阴的地方种山葵花,我小时候就没人打得过我,那时候我还不是神将……”

    “为什么种山葵花呢?”

    “都是很多无聊的小女孩弄出来的,她们说山葵花表示喜欢她的人一生会只喜欢一个人,因为山葵花只开一次,”刑天耸了耸肩膀。

    “不是吧?别以为我没见识,山葵花一年开很多次的。”

    “除了第一次,其他都没有蕊,花没有蕊,就象人没有心。”刑天说,“那些小女孩都这么说。”

    蚩尤跑去远处,摘了一朵山葵,却是有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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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第一次开花吧?下一次就没有心了,”刑天说,“只有第一次,是有心的。”

    蚩尤把山葵扔在了地上,默默的洒了一把土在上面:“花真奇怪,既然都没有心了,为什么还开花呢?”

    “以前,”刑天呆呆的看着远处,“也有很多女孩来这里埋山葵花,可是她们埋的都是有心的……她们伤了心,就把心埋了。”

    “埋了?”蚩尤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埋了。”

    刑天从怀里拿出一个陶罐,开始喝酒。直到喝空了,他依然重复着喝酒的动作。

    蚩尤将一把又一把的黄土洒在山葵花上,他想十七年前神农部那些埋山葵的女子们,她们是不是流泪?为什么伤心?十七年前,曾有一个艳绝天下的女子在这里寂寞的哭泣么?

    当沙土即将埋尽那朵花的时候,刑天忽然又说了那句话:“十七年了……”

    恐惧包围了蚩尤。因为刑天那句话完全是一种压在胸膛里的呻吟,蚩尤甚至不敢肯定那句话是不是人说的。他的目光停在了刑天的脸上,一种奇怪的感觉把他拉到十七年前,去设想十七年前一个绝艳女子身边的刑天,他说:“十七年前,你……”

    十七年?十七年前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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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天忽然跳了起来,他瞪着血红的眼睛对蚩尤吼叫:“我忘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十七年前?”

    然后这个魁梧的大汉跪倒在地上,开始疯狂的刨着地面,他一边毫无目的的用十指抓起泥土,一边混乱的低吼着:“都埋了,都埋了,十七年,什么都埋了,什么都埋了……”

    他狂笑着瞪着蚩尤:“少君,想知道十七年前这里是什么样子么?那你就挖吧,都埋了,都被埋在这里了!就、在、你、脚、下!”

    刑天将大把的土洒向了天空,直到地下出现了一个人大小的坑。这时候疯狂的刑天忽然又平静下来,他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坐在土坑里:“人埋了,还能挖出来,心埋了,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他嘲笑般的看了蚩尤一眼。

    蚩尤一步一步的退后,而后惊恐的跑向了槐树下,刑天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了。

    炎帝已经睁开了睡眼,他轻轻摇着头:“蚩尤,不要怪刑天,他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原谅一个本应该死在二十年前的人,会是未来神农部首领的仁慈。”

    炎帝又一次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只剩下了蚩尤愣愣的站在那里。

    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口哨,五百步外的刑天仰天扔掉了他的酒罐,放任沉重的身体落进了他自己掘的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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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黄帝的午夜

作者:江南

    又是这片广阔的原野啊,茫茫大雾,我看不到边。

    战马微微的战栗着踏上了面前那人的胸膛,随着“哗啦”的一声,我想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已经过了十七年吧?那时候沾满鲜血的白骨已经枯朽,似乎手指轻轻扫过,他们就会化成灰烬。可是他们还在这里——这片叫做坂泉的原野上,到处是那些睁眼看天的尸骨,我的战马就踩着他们的胸膛和面孔前进。

    马蹄又踩碎了一张少年的脸,我看见生命最后一刻的恐惧还凝聚在那里。当所有的恐惧和不甘最终成为过去的时候,这些人终于能舒适的躺在地上仰望天空,所谓生和死的一切也不再有意义。其实谁都无法逃避这个结果的。

    “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还看我?”我对他们说,“成王败寇。”

    前方是光明,背后是黑暗,我走在光明和黑暗间的茫茫大雾中,光明看起来总是那么遥远。十七年来,我从来没有一次能走到坂泉的尽头。

    寂静,甚至没有一丝的风,我忘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可是我忽然对自己说:“要到了……”

    然后我眼前的白雾中就扬起了一片炽烈的飞火。我知道他在这里,他在这里等我,我来这里看他,对于我,这是一个很漫长的约定。我无法阻止自己回到这里去面对这个我不愿面对的人,这个约定或许将一直持续到他或者我的死去。

    白雾中的火焰象有灵性的活物那样,缓慢而狰狞的舞蹈着。我的战马停下了,它忽然嘶鸣,嘶鸣声又渐渐微弱。这匹久经沙场的骏马口吐着白沫,不顾我的控制而想要退后。强烈的恐惧从我心底挣脱出来,我无法忍受独自面对这样一个人的场面。我急切的看向周围,我那称雄四方的云师在哪里?我那战无不胜的九大神将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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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在哪里?

    似乎是要回答我的疑问,狂风忽然向我身旁两侧卷去,在浓雾中撕开了缺口。丝丝缕缕的残雾中,我的十万云师又一次扬旗拱卫在我身边,在我身后的战马上,我又一次看见了常先和力牧,他们还象当年那样英武矫健。

    风卷去又卷回,将原野上的雾气一起抽上了天空,于是飞火化作火红的战旗。他们最后一杆残破的战旗斜插在尸体的胸膛上,战旗被风吹起的时候,我终于又看见了衣衫褴褛的老者。他沐浴在无数人的鲜血中,袒露着宽阔的胸膛,脚下踩着他自己子孙的尸骨,他无声的看着我。

    他持巨大的战斧,花白的虬髯如铁戟一样刚硬的支开。他猛的拍击自己的胸膛,如同敲一面夔兽皮鼓,我忽然看见了愤怒的熊王。

    你可曾猎杀过巨熊?

    我们用长矛刺穿熊王的心脏,直到它流尽最后一滴血。然后我们漫山遍野的寻找幼熊,直到最后一只嗷嗷待哺的熊崽,为了将它们全部杀掉。一个真正的猎人,要杀一窝熊而不是一只,因为即使留下最后一只,那也意味着熊王的依然存在。

    我们相信熊崽会在渐渐长大后用一种难以想象的方法获得熊王的记忆,然后它将是新的熊王。它会咆哮着撕碎猎人和他的小屋,为了这一天,熊崽可以等很多年。

    熊是一种记得仇恨的动物。

    杀死熊王而留下幼崽是愚蠢的,那么我们已经杀死的全部幼崽却留下的熊王,是不是更加可笑?

    我看见那双火焰喷薄的眼睛,我以为所有熊崽的怨恨都在熊王的眼睛燃烧。我知道他不会忘记的,那么必须斩草除根。

    我猛的抽出了宝剑,指向战旗背后的老者,我转身想对身后的常先吼叫,说:“我们杀了他!”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记不得自己多少次来这里,多少次努力想去靠近这个可怕的人,希望能鼓起勇气杀了他。我已经觉得无法忍受,一定要把这个十七年前的老家伙结束,我也不愿再回到坂泉的田野上!可是我回头,却看见了颤抖的常先,他眼睛里只有恐惧,却没有我。

    “你都已经死了,你还害怕什么?”我几乎想对常先怒吼,难道这个人给他的恐惧能一直带到黄泉么?可是我却吼不出来,我忽然就和常先一起颤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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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过头来,那个敌人远远的站着看我们,身影魁伟如擎天之山,岩石般的肌肉上挂满了苍红的血痕。他抬头,将巨大的战斧举过头顶。而后,战斧凄厉的铁光闪烁,犬牙般的斧刃呼啸着落向了他脚下的女子。一道完美的弧线划过女子隆起的腹部,破出长长的开口,敌人用骨节嶙峋的手探入了女子身体中,摸索着取出了血肉模糊的东西。他又一次挥斧,伴随嚓的轻响,那团血肉和母体永远的脱离了。他将胎衣抛入草丛,把婴儿举向天空。

    忽然,敌人放声的咆哮起来,他口中喷出了狂风,风一次又一次的在他身边回卷。吼声中有撕裂一切的可怕力量,仿佛来自大地深处,我的战士们疯狂的退后,战马的鼻子中喷出了鲜血。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看着血淋淋的大地放声哭泣。我觉得阳光是那样的刺眼,仿佛天地之间拉扯着无数的金线。巨神一样的敌人和弱小的婴儿,他们的声音同声回荡在四野,让十万云师为之震惶。

    敌人扯下了战旗,用那片飞火包裹了婴儿,然后他转过身去,远远的消失在原野的另一侧。那边是庞大如巨兽的云团在天空翻滚,我们静止在那里,直到云团下再也看不见那可怕的身影。

    没有人追击,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深深的印入了我们的脑海。我眼睁睁的看着熊王带走了他的子孙,我带着十万云师,我手下有九大神将,我的剑在震动,可是我就是没有勇气举剑说一个“杀”字。十七年来,我无数次来这里,从没有成功过。

    我不是一个好猎人,赢得了那场战争,却在这个敌人面前输掉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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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1:0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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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黄帝从锦绣的卧榻上坐了起来,赤裸着上身,浑身的冷汗。

    旁边娇柔的御女从睡梦中被惊醒,茫然的揉着眼睛,又急忙讨好的扑了上去,揽住黄帝的胳膊,赤裸的胸膛贴近他,如玉的身体死死纠缠着他。

    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黄帝会满脸堆起灿烂的笑容,拍着她的脸蛋说:“我去上个茅房,在后土殿刻几个字就回来。”

    可是今天黄帝默默的拨开了御女柔软的胳膊,说:“传风后!”

    黄帝正坐在后土殿上发愣的时候,远处传来了希里哗啦的响声。

    黄帝刚刚好奇的把目光放远,就看见了满身披挂的风后一路跑一路响着冲了进来。他背后插着两柄青钺,头顶标着一根雉羽,额心画着玄天上帝的神名,脸上以鼻梁为中心左红右青以示阴阳分镜,完全是一副上战场的打扮。可是黄帝仔细瞅着他浑身叮当作响的甲胄,又有点觉得他象街头卖甲的,或者春社上唱大戏的。

    看着风后颠颠的跑到自己面前摆足了架势站定,黄帝实在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平时那个又狡诈又稳重的丞相风后。

    “你爹死了?”黄帝想了想问。

    “恩?”风后愣了一下,“没有啊,我爹身体健壮,昨天没有鱼吃还气得打我呢。”

    “那你妈还安好么?”

    “她比老爹身体还健壮,昨天老爹打我多亏她挡住我老爹的金瓜大锤……”

    “那你家三叔四姨,诸位老幼都还健朗吧?”

    “大王,你怎么忽然那么婆妈,居然问候我一家老小了?我家人人安康啊。”风后虽然喜欢幻想,现在也不明白黄帝到底要说什么。

    “喔,你家既然没人死,那你穿这一身干什么,不是跳大神么?”

    “唉,谁还有心情跳大神啊,臣是忠心为主,想到炎帝那个老头子在附近游荡,特意穿着整齐在殿外保驾,”风后为自己的苦心不被理解而苦恼。

    “不会吧?你是丞相,这个不关你的事,我们不是还有大鸿和英招他们么?”

    “大鸿啊,他比我还紧张,现在点齐所有云师人马,在城外面玩命的兜圈子巡逻,深恐炎帝忽然发飙。据臣的研究,炎帝这种早年极度暴烈,晚年极度温和的人,多半都是心性分裂,最要小心,”风后点点头说,“英招说他感了风寒,所以带上全家老少去五十里外的常羊山露宿养病了。”

    “这种治疗方案太夸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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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1:0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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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每年炎帝来参加大典,英招必然要感风寒,而且必须远遁五十里外才能康复,臣的研究以为……”

    “呸!”黄帝一边啐一边打断了风后,“英招那个耗子胆,我还不知道么?你们这几个股肱大臣,吓成这个德行,一点没有大将之风,真丢我轩辕氏的脸。那应龙呢?”

    “应龙在睡觉。”

    “喔?”

    “是啊,”风后说,“他说要是炎帝真的发难,也是先找大王,如果大王也顶不住,那他即使醒着也没办法,不如睡觉算了。”

    “唉,”黄帝笑着叹息一声,“你们几个中,我原本以为应龙是个杀猪的出身……”

    “那现在大王以为……”风后不解。

    “他根本就是一头猪嘛。”

    “不用瞎蹦了,炎帝早已经去了,这个我感觉得到,”黄帝挥手道,“这就是我当大王,你们当喽罗的原因了。”

    “啊,走了?”风后蓄满的气势忽然跑了个精光,“唉,早说臣就回去洗澡睡觉了,那大王,明天早晨我再来拜见吧。”

    “呸!跑什么?你以为我传你来干什么?该急的时候不急,用到你的时候却要逃跑了。”

    “喔,忘记是大王传臣来的了,大王有什么吩咐?”风后好歹醒悟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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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22 01:0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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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四部的诸侯都回归各部,那我们是否可以考虑那四部质子的事情了?把他们都打发了,我看着他们老是有床上养老虎的感觉,尤其是那个叫蚩尤的,”黄帝愁眉苦脸的说。

    “不会吧?蚩尤不是在的大典上被吓哭那个么?”风后疑惑的问,“好象胆子很小,难道他敢造反么?大王你太紧张了吧?”

    “你才是太紧张了吧?居然敢怀疑的大王的英明?”

    “喔,臣是没那个胆子,不过臣总是有胆子怀疑鸭子会上树的……”风后偷偷瞟了黄帝一眼。

    “怎么说?”

    “臣打探过了,那个质子平时号称涿鹿城中的一霸,可是胆子奇小,跑得奇快,这种人要是有造反的本事,”风后嘀咕着,“和鸭子上树也差得不远了。”

    “其实,我也是觉得那个质子胆子很小,不过,”黄帝轻轻的叹息一声,负手踱了几步,“我看到他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有点惊慌。也许,是他太象炎帝了吧?虽然我不知道他哪里象,不过在那群质子中,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是炎帝的子孙,十七年前,想必你还没有忘吧?”

    风后朦胧的睡眼中忽然掠过一丝阴翳,微微的哆嗦了一下,他躬身垂手道:“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办理。容臣一个月之后回报,四部质子不会久驻涿鹿了。”

    “恩,”黄帝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忽然又问,“那四部质子中是不是有一个喜欢穿白衣的公主?”

    “是,大王好记性,那是少昊部的云锦公主。”

    “留下她!”

    “是,不过,”风后犹豫着,“大王这次不怕养虎为患了么?”

    “母老虎,养起来没那么可怕吧?”

    “那是大王您养得多,”风后小声嘀咕,“要是只养一只,您就知道有多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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