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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ZT] 完结拉!!《我的波塞冬》(P11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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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缺30下

31(上)
医生把我的化验结果拿出来说:“从各项指标上来看,你的肺炎应该算是痊愈了。”



我高兴得一下子蹦起来。


 
“但是也要注意养护和饮食啊。”他又赶快补充道。



叶海笑着说:“大夫你赶快打压一下她的嚣张气焰,这个苯蛋刚才还在窗子下面吹着风睡着了呢。”



他送走医生回来对我说:“今天晚上你跳脱衣舞咱们庆祝一下,别人收留流浪猫狗什么的,我收留流浪同学还把她的肺炎弄好了,我特别有成就感。”



“去你的吧。”



“哎你手里面一直攥着什么啊?”他又扑向游戏机之前问我。



我走到他旁边,摊开手掌让他看:“这块石头,不是我的。”



那绿色的宝石在我的手掌里熠熠生辉,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叶海看了看,拿起来就放到嘴里面去咬,我在他的槽牙恶狠狠地钉上去之前按住他的腮帮子,把那颗宝石给救出来,惊魂未定的我看着他:“你干什么啊?大兄弟。”


 
“看看真假啊。”他说的理所当然。


 
“又有是鉴定金子,”我气得都乐了,你这不是缺心眼儿吗?“



他也笑起来:“你当我真傻啊?我开玩笑呢。跟你说,这个也不是我的,你自己留着玩吧。”



我方心安理得地将宝贝收起来:“正合我意。”



“安菲,过来打游戏。”叶海拍拍身边的靠垫对我说,“这个是我新弄来的,来劲极了。咱俩双剑合璧……”



我蹲在他旁边,看着他。


 
他转头看看我:“干什么啊?”



“我的病好了,我差不多也该,”我看着他,“我差不多也该回海岛了。到现在,连句谢谢都没跟你说呢。”



游戏叽哩哇啦的一开始,叶 就只看里面的恐龙不看我的,我等了他半天他不说话,我要回自己的房间上网去了,走到门口被他叫住:“安菲。”


 
“啊?”



“胡美丽今天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背朝着我,一边打游戏一边说,过关过得飞快,“他说,星期一潜水组在中山大学体育馆集合,总任务参加全国大赛。”


 
“……”



“他让我去,问我能不能找到你。我说:我试试,这个女同学是个神仙,云游到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



我没接茬。



“你病好了,是不是就应该回海岛,搞你的那个什么研究,什么勘测啊的去了?”屏幕上的怪兽一个个被他杀死,状况十分血腥惨烈,“下次胡美丽再问起来,我怎么说?”


 
“我……”



“我说你也别去。”还没等我回答呢,叶海就抢着说,游戏越打越快,“就你这样,肺炎刚好,下了不能不能过十米都不一定,你这不是给我们拖后腿嘛。本来我们夺冠呼声挺高的。”他说着就笑起来,“再说,你在那岛上不是也有个什么都是吗?就是跟你订什么娃娃亲的那个――不是我编排吧?原来你告诉我的……“



我觉得我跟叶海之间的和平对话比巴以谈判还希望渺茫,他没几句话又把我气得半死。


 
“你说得太对了。”我说,“我才不稀罕跟你们玩呢。我跟你们不能比,我这边科研任务特别紧,我这些日子在这边养病,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至于那个老师,在下你就不用多虑了。你把你自己的事情忙活好就得了,不要看着一个铅笔画来回快抛弃你的女朋友。”我越说越痛快,“我觉得,非常,同情……”



屏幕上,叶海的小兵蹦起来一顿凌空飞脚,没有一脚踢到敌人,“weng er”地摔下来,准备好的僵尸上来就把他给砍了。我在他过来砍我之前逃走,蹬蹬蹬跑回自己的房间,靠在门上咬着牙说:“我个讨厌精。”



我的QQ上有两个小头像不停地闪耀,一个是销魂的西藏小孩扎西旺堆,他问我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我回?说:我在小岛进行着高端的科研探测,一时不能回去。代我向地理系的同学们问好。就说安菲惦记他们。


 
旺堆只回复了两个字:啊呸(他的普通话更上层楼了)。



另一个是清华大学潜水队高大的女子邱阿明,我的老冤家。



邱阿明:听说你失踪了,这次就不总任务参加全国比赛了?



我:哥们儿搞科研呢。向国务委员汇报。不悄于跟你们小孩子玩儿。



大邱:别吹了。你最多给人家打个下手什么的。管饭不啊?每天补助能有三十快钱不?



我:去你的。


 
大邱:这回你们算是废了。



我:?



大邱:我听我们都是说的,你们学校老张和老罗卜,那两个肺活量超大,潜水成绩极端稳定的师哥哥在作论文的时候精神压力太大,一个在二十九岁稚龄带上了心脏支架;另一个不小心喝了他的湖北媳妇做了滚开的鳖汤,把本来就不稳健的胃给烫穿孔了。


 
我:你胡说八道。



大邱:真没有。就因为这个,咱们附近一共四个学校连续做了十场健康知识讲座,涉及了心肝脾胃等好几个器官,教大家怎么养生保健。防止青年知识分子过劳和亚健康状况。



我:太邪乎了。


 
大邱:哎我说,那天我穿着轻装备一下子潜了121米。


 
我:那又怎样?



大邱:你不去,我cei谁啊?我矛盾极了。虽然我这块金牌算是定下来了,不过我觉得没对手,没意思。


 
我:你这个虚伪的人。你要是矛盾,你就也别去。



大邱:安菲,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无论是你还是我,咱们准备多长时间了?怎么着?说不去就不去了?



我:我忙,我忙着搞科研。研究所离不开。



她只在屏幕上给我留下了一个深情的字:滚。



我发了一会儿呆,我想起原来辛苦努力很多年训练潜水,现在真到能参加全国比赛的时候了,自己却要放弃了。



我左右矛盾着:我的病好了,现在是应该马上回到海岛跟莫凉继续勘测,寻找石油,还是留在广州去参加潜水大赛?



一个最没有主意的人现在要去选择,我的小心心里有两个自己进行着激烈的辩论。



科学安菲:回海岛。搞勘测,找石油。为祖国做贡献。



运动安菲:留在广州。会合潜水组,灭掉邱阿明。


 
运动安菲:回什么海岛啊?你去和不去一个样,你要是不在,科学家们更安静,效率更高。你不参加科研就是对科研做贡献了。



科学安菲:留什么广州啊?你看叶海的那个德性。你跟他在一起总是被气个半死。肺炎刚好,注意病情不要反复。



科学安菲:别忘了莫凉,他是你从小的梦中情人。做人要专一。



运动安菲:我哪晨有不专一?



科学安菲:你留在这里,天天跟叶海混在一起就是不专一,你……



运动安菲:你住口,你不要再打着科学的幌子行八卦之实。



八卦安菲:你也不要再假清纯,真色情。



你看了他的弟弟,还把他小时候的照片放在胸衣里,贴着你的……



色情安菲:你住嘴!

我在这边拄着脑袋正在分裂呢,有人大声地敲我的房门。我被吓了一跳,跑过去开门一看,不是叶海还会是谁?



我不想吵架,我自己和自己刚刚吵完。我满脸拉成一条横线看着他:“作甚?”



他的手插在裤子的口袋里:“你刚才说要谢谢我。不会是就那么一句话吗?”



“……”



“明天是星期六,咱们出去过个周末。”他未待我反应,说完了扭头就走。



他等一等能怎么样呢?我们可以好好谈论一下明天的安排。




关于这个周末,叶海的第一个好主意是:我们去阿玛尼报仇。



“别再跟我提这事儿了,我都窘死了。”


 
“你不是那天被人欺负了吗?”叶海说,“我今天带你cei他们去。”



他不说还到罢了,一说起来又勾起我心中仇恨,我这辈子还没被人那么瞧不起呢。我说:行。谢谢你寻思着替我报仇。要报仇啊,就报个狠的,你把阿玛尼这一季的衣服都买下来,砸死他们。“



他很鄙夷:“所以说安菲你确实缺心眼儿。我把他们的衣服都买下来了,他们分提成高兴都来不及呢,还砸人家,你真是……”



我吃一满口大米饭说:“那你说怎么办?”



结果那天叶海领着我在范思哲和香奈儿一顿海买,然后拎着大包小裹地去了阿玛尼,然后一顿试穿,然后一件不买。他们集体大眼瞪小眼。然后我看准了,跟那个上次建议我去买大牌子班尼路的店员说:“你说对了,你们这个牌子确实不适合我。”



我们拎着那么多东西上了他的车,我看着它们说:“太奢侈了,这要是换成李宁,都能穿到第三十九界奥运会。”


 
他发动车子没看我:“无所谓。你要是要,就自己留着穿;你要是不要,就拿去退了折现。”


 
他从车后面拿来一个袋子,放在我的怀里说:“你刚才挑衣服的时候,我去弄来的。安菲你要是把这个穿上,让我拍几张照片,当作我替你报仇,报答我就行。”



我拿出来一看就摔在他的脸上了:“你自己穿上照着镜子拍照片去吧。”



叶海“嘎”的一下刹住车子,他把那个透明的黑色蕾丝小内裤慢慢从自己白净净的脸上拿下来幽怨地看着我说:“你这个小气鬼。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我只此时停在青年科学宫的门口,买票的人排成长队。招贴画上是一个巨大的抹香鲸率领奇鱼海兽徜佯在蔚蓝的大海里。我想起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的推介:日本一位著名的海洋学者在北京办了一个关于海洋保护的文化展非常受欢迎,又被邀请到了广州做展。


 
“咱们去看看这个,你觉得怎么样?”我说。


 
“你请客。”



我和叶海随着人流进去,里面分成数个展厅,各有不同主题。分别用图片、化石、激光影像和实物造型讲述了海样的诞生、发展和变化。



海洋曾经是一个导陋的小baby,脾气不好,体温很高,蕴含的水分是酸性,缺氧,没有营养。在他哭闹着挣扎的新陈代谢的过程中,水汽不断地蒸发,形成云雨,云彩遮蔽了太阳从而挡住了强烈的紫外线,雨水将陆地和岩石中的盐分分解,提供了生命诞生最初所需的养料,微薄的单细胞的物质在海底慢慢形成。


 
他的第一声啼哭,因为身体里活跃着生命的躁动,绿色的东西在他的体内形成,伸展,浮上水面,征服并利用了强大的阳光,生成氧气和臭氧,为给更高等的细胞或者更复杂的情绪提供了基础和屏障。


 
他们慢慢形成,演变:单细胞的,多细胞的;紫色的,绿色有;周转阳光的,食用他人的;向往陆地的,固守海洋的,还有终于飞了天的;四肢着地的,直立行走的;默不作声的,开口说话了的。形形色色的生命,产生,成长在这里,并至今仍在每一个个体成型的最初,留有他的痕迹:绝大多数的动物在胚胎里都有腮的结构,那是向海洋致敬,因为在几亿年前是他慷慨生成他们,并允许寄居。



这些吵闹的,无良的,不放弃一分钟去进化,去发展的生命寄居着他,也丰富着他。



海洋不再是那个百无聊赖的小baby,他长成富有,矫健的美少年。博大,从容,有时发脾气。他安静,就是宝藏,就是胜景;他不耐烦便成风雨雷电;他玩笑,弹指间大陆漂移;他有时候心绪懒散,便隐没于万年冰川。



我在每一幅图画,每一个故事,每一枚化石和每一具记载时光的骸骨间流连,震惊于海洋的历史,他的美丽和雄奇。


 
最后一个展厅的门是关着的。



我们把它慢慢推开,面前是狭窄的两条路。我和叶海分头各走一端。



我仿佛走进黑暗中的大海,声电光影下,只见海浪滔天,飓风飞驰,漩涡翻转,狂怒的海啸,阴觉的赤潮,暗藏杀机的浮岛的冰山,毁掉多少海上的船和陆上的人。



公元前16世纪,克里特岛北边的桑托林岛火山喷发,甚至波及了300千米外的尼罗河谷,火山喷发引发爱琴海浪高90多米,周围城市尽毁,只剩下锡拉岛在爱琴海中孤独矗立。



1498年9月20日日本东海道因海底8.6级地震引起海啸,海啸最大波高15-20米,在伊势湾冲毁1000栋以上建筑,溺死5000余人,在伊豆,海海侵入内陆2000米,志摩受灾惨重,据静冈县《太明志》记载,死亡2.6万人,三重县溺死1万人。2004年12月26日,印尼大海啸,波及印度洋沿岸几乎年有国家,死亡人数逾30万。


 
还有失踪在百慕大的军舰,撞了冰山的泰坦尼克,北冰洋边上多少被淹没的岛,以及那夕阳下的威尼――那么杰出美丽的城市,大海要将它一点点一点点地吞没有。



我从这一侧走出,用自己简单的好恶判断:他喜怒无常,并非善人;偏偏握着大的权力,生杀予夺全凭心情,轻轻一动,便是人间惨剧。



叶海从那一侧走出来,看看我。



“你那边好不好看?”我问。


 
“特别残忍”他说。



“是什么”



“废水倾倒在海里,每年的量是半个地中海。日本人杀鲸,炮口比一个人的腰还粗;中国人劫掠鲨鱼,割了鱼翅,又把那可怜的家伙放回到海里;美国人的电缆在海底经过链接欧洲,把南美的火山招惹得蠢蠢欲动。还有,”他看着我,“海上开采石没,无数的鱼群避之不及,要么被机器震死,要么绕道的时候累死。还有,稍有不慎,石油泄漏,海面像铺了柏油,一个火星下去,油在水上面着火,可以持续几个月。冰山跟着就融化。”他停一停,问我,“你呢?你那边是什么?”



我笑一笑:“刚才还觉得气愤,现在看,海洋对人类,不过是以牙还牙而已。”



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笑着看我:“难得你这个海洋的开采者能有这么深刻的理解。”



我跟着叶海出去的时候,心里面觉得不舒服,为什么日本人的展览不能像美国人的电影一样有一个让人愉快的结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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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下)


我跟着叶海从展览厅里出来的时候,在一楼大堂中央假山的旁边看见一男一女背对着我们在低声地聊天。我们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快出门了,我站住。


“你去取车吧。”我说,“我东西落到楼上了。我去拿回来。”


“什么东西啊?”叶海说,“我去给你拿。”

 
“你去吧,就在女洗手间池旁边有个粉色有装卫生巾的小包。”我说。


他看着我说:“安菲,你给我好好地瞎编。”


我深呼吸,肩膀垮下来:“看见一个熟人,我想去打个招呼。”

 
“好的,你去。”叶海说,他的声音和缓但是语气坚硬,“我在停车场等你十分钟。”

 

这一天是个大日子,我不仅仅见到莫凉,还见到了久违的柳生兰子,那位来广州布展的日本学者正是她的丈夫。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总是盘根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莫凉对柳生兰子说:“老师还记得我的妹妹安菲吗?”


她把手轻轻地覆在我的手上:“怎么会忘了,安菲小组那么漂亮。莫凉说安菲小姐在北京大学念书,学得也是地质学?”
我轻轻颔首。

 
她说道:“人年轻只有一回,要努力啊。”

然后是一小段的沉默。

 
莫凉说:“打扰老师了,我要走了。”

 
她抬头看他,微微蹙遐:“都不喝一杯茶?”


“要乘船回岛。“


她点点头,用力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莫凉群,要保重。”


“老师也是。”


柳生兰子离开去为她的丈夫帮忙,我一步一回头地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中对莫凉有些歉疚,是不是我打扰了师生两个人难得的重逢?我抬头看看,九月的阳光从科学宫一楼大玻璃窗外透过来,它灼得我眼睛里和脸上好热。


我是韩剧里恶毒的女配角。


莫凉说:“不说话,闹情绪啊?”


“……”


他微微笑:“你在好奇,我跟柳生老师说了些什么?”他沉吟片刻,轻轻地说,“事情其实已经过去了。”

跟着她念书的时候,他对她的感情杂糅了很多因素。美丽博学的女子本身就让人敬仰,她又是那么温柔而态度可亲,身上全无因为大器早成而产生的不可一世,年少时候的莫凉,身在异乡的留学生,什么时候爱上导师,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柳生兰子赌输了那一局,决定从学界隐退。他在下暴雨的夜晚去找她,想要她改变已经做出的决定。可是他在她的家里遇到了她的未婚夫。


人们做出的重要的决定或者改变,原因可能不仅仅是一个。这个男人是她的另一原因。


他样子木讷,性格却机灵活泼,更重要的是,在学术上,在理想上,他与她全然不同,甚至水火不容。她是个实用的海洋开发先锋,他是个理想主义的海洋保护者;她从前的工作都是为了要发现确定并利用海底的源源,他毕生的力量就是要阻止这种事情。她第一次遇见他,他率领众人在他们巨大的勘测船前面裸泳。


柳生兰子离开学界,并没有心灰意冷,也没有委屈自己,她爱上这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男人,跟着他换另一种方式生活。
莫凉明白了自己的一厢情愿。柳生兰子不要一个自己的复制品,哪怕莫凉可以更出色更激进更技巧地向大海索要宝藏。
柳生要另一个人,一个自己做不到的人。

“你们说起这些,难不难过?”


莫凉说:“刚才吗?我们没有说这些。柳生老师只是告诉我也许可以做一辊的方向的海洋地质方面的研究。她不建议我继续搞海底石油的勘探――她信仰变了,要我也皈依。”他耸肩笑笑。

 
“当然她不可能说服你。”我喝了一口水。


他想了一会儿:“我是这样对她说的:我觉得很着急,无论是眼下的勘测还是之后要进行的开发。我没有时间回头想,是不是还有别的选择。我也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害怕,“无论是从前的思念,还是新的爱恋。”

 
我低头,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的时候,那么多的揣测和不安,其实只用一句话而已,莫凉他说得多么明白。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的。可是他,没有,时间,跟我谈恋爱。

身边有人三三两两地走过,参观完展览的小孩子手里拿着鲸鱼形状的氢气球,又问爸爸妈妈要汽水喝。

 
莫凉说:“你要什么?菲菲,我去给你买。”

 
我站在原来的位置上没有动弹。

 
他说:“我还想去医院看你呢,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了。你什么时候回……”


“莫凉哥哥,我的病好了。”


“……”


“我想,我先不要回海岛了。”我抬头,又看看他,我要好好看看他,我从小就喜欢的他。白净的皮肤,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像柏原崇,又像是付辛博,“学校潜水组召集集训,我想留下来跟着训练,然后参加全国比赛。”


“……”


“我觉得我在岛上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我能做的,其实小班长也能做。所以我想,我,”我笑一下,“我还是去一个更需要我的岗位吧。”

 
“你想好了吗?”他看我。


“嗯。”我重重地点头,“想好了。想得别提多好了。”


我的鼻子里面好疼啊,我皱着眉头,但是我笑起来:“我要去找同学了,他们都等着我呢。”

 
他好像有一会儿失神,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掏出一张卡给我:“菲菲,把这个拿着。”

 
我把他的手推回去:“我还有点呢……”


他忽然烦躁起来,执拗地把这张卡放在我的挎包里,说得又快又强硬:“别推了,把它拿着。”

 
他从来不曾这样命令我。

 
我喃喃说:“真的不用。”


他停顿良久,声音终于和缓下来:“听话。这也是你两个月的工资啊。”

 
我垂着头,心里非常难过,我心里说: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我的眼泪就下来的。

 
“比赛的时候要告诉我。我去看比赛,给你加油。”

 
我的心不在这里,我慢慢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瞪大了眼睛:“要是,要是你不忙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你,你,你要……”


他把我轻轻地搂在怀里:“我来找你。”



我辞别的莫凉,也没有去找叶海。


我耽搁太久了,这说一不二的大爷是不会等我的。

 
我自己一直走到珠江边上,在江边公园找了个长椅坐下来,华灯初上,珠江水在两岸灯影间漫漫地流淌,晚饭后纳凉的人们唱戏下棋打牌钓螃蟹,有人把带着夜灯的风筝放到天上去。


一个小宝宝个子还没有凳子腿高,在那边玩一个大皮球。皮球骨碌碌地滚到我的脚边。我拾起来给他,他笑着过来,棕色的眼睛蕴含了丰富的水分,皮肤透明。

 
小孩子都傻,他因为得到了一个皮球就这般高兴。

 
我难过的时候,不希望有人高兴。


我念头一转,就把皮球扔到一边。


他蹬蹬蹬地跑过去,拾起来,又拿给我,想要跟我玩这个扔球捡球的游戏。

 
他真傻,像我一样傻,被人扔了的球又非呆捡回来给他。


他一下子又扔得好远。

 
小孩又要跑去把球捡回来,他被他的妈妈叫隹。


女人看出来我不怀出好意地戏弄他天真可爱的儿子,狠狠瞪着我用粤语咒骂几句,抱起孩子转身离开。


我一下子来了火气,腾地站起来。

 
我不喜欢这里。温暖的夜风,柔软的水,老人唱小曲,亮闪闪的风筝,可爱的小孩子,保护他的母亲。真讨厌。我不喜欢这里。


我仰头看着明晃晃的天空,想起叶海的话,他说,天气有时候不好,其实是因为我的心情。


如果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我在心里恨慨地说:现在,下雨。


几秒钟之后,闷雷声从远处传来,忽然有乌云滚滚从面八方袭入夜空。月亮、星星都在瞬间被遮蔽,风骤起,人们未来得及躲避,大雨点纷纷砸下来。


我有点兴奋(在悲伤之余),难道我真的能够呼风唤雨?


但是我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江边玩乐的人们被大雨砸得四散,他们可能跑几步就能够回到自己的家里,洗澡,换衣服。而我,孤单一个人,没有雨伞,无处可逃。


我在自己召唤来的大雨里被浇得浑身湿透。一旁的马路上腾起轻烟,一辆车“xiu”的一下停下来,车灯像刹车闸的声音一样尖锐。

 
一个人从车下来,慢慢走近,身影在雨幕中逐渐清晰。一把伞挡在我头顶。


他的声音,戏弄的,得意的在我头上传来:“你这个笨蛋。”

 
我被大雨浇得视线模糊,抬头看他半天:“你怎么没走啊?大爷。”

我的脑袋里有两个我自己。


面对莫凉的是一个温柔的,纠结的,善良的,有点苯拙的好女孩。当这个好女孩一转身,面对着叶海,她被一个坏东西所取代。

 
这个坏东西冷酷而且忘恩负义。这个坏东西怎么而且占人家便宜。这个坏东西现在突然占据了我的身体,那湿透的,冷得哆嗦的身体被这个坏东西怂恿着陡然变得贪婪,向往那离得最近的温暖的来源。

 
我慢慢站起来,慢慢地倾身过去。我张开手臂,抱住他结实的腰身,脸在他的胸口上,在那里抬起头,鼻尖擦过他的颈子,呼吸间是我熟悉的他的味道。在北京,在潜水组集训的海岛,在那窄小的睡袋里,在医院,在墨绿的荔枝林。他曾经那么慷慨地温暖我。


我的眼泪还是在他的面前流下来了,只轻轻一眨眼,泪水流了满脸。我小声地说,讨好的,乞求的:“我冷,抱一抱,行不行?”


他的伞一下子被丢在地上,我被他修长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搂在怀里。还是暴雨滂沱,可是突然间就有了这个温暖的坚定的依靠。我心里的坏东西觉得安全了,舒服了,却催生了更多的泪水。

 
叶海的下巴贴在我的额头上,轻轻问:“怎么了?安菲。”

 

我随他回家,洗澡,换衣。枕头蓬松,床又大又软,一切都干燥而温暖,还有叶海的臂弯。我躺在他身侧,弓着身子面对他,他的手臂轻轻一勾,便把我笼在怀里。这个姿势很默契,他总是能把我搂得小小的,很柔嫩。

 
“怎么这么难过?”他伸出手轻轻刮掉我眼角的一粒眼泪。


我看着他:“你不会想知道的。”


“我都在听了。”


我抽抽鼻子:“其实也没大事儿。刚刚在科学宫,遇到的就是我喜欢的那个人,今天,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说,我跟他,不行。”

 
“那个老师?”


“嗯”


“……”


我掰着手指数一数:“七年”

 
我喜欢他七年了。刚才听见他说,没有时间。我好像被打了一闷棍,又好像卸个一个包袱。又难过又觉得反而轻松了。
叶海,七年长不长?


我生命里多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喜欢他。我会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他。现在他说:“不行。”


我闭上眼睛,又是一大串的眼泪滚下来。


叶海说:“安菲,你再哭我就亲你了。”


“不要乘人之危。”我的鼻子发堵,费力地哼着说。

 
他稍稍欠起身,从上面看着我的眼睛:“是想要你闭嘴。因为我听了不高兴。”

 
我怕他说了就做,赶快把脸贴在他肩窝上,后脑勺朝上。

 
叶海低声笑真情 为:“那怎么办?我去cei他吧。以解心头之恨。”


我摇头,用力地摇头。


叶海就亲吻在我的头发上。



大雨已经停了,夜风夹着荔枝林的香气穿堂而过,枝叶在远处沙沙地响,明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来,照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这个世界里的安菲抱怨了她被辜负了的七年的感情,疲惫地睡着了。叶海借了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轻的,小心翼翼地闻她的香气。


七年,七年而已。让她如此难过。


那么他的几千年呢?


橄榄石,欲走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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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a lot for the update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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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lzmm~~ [em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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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 谢谢LZ, 亲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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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上 (zt)

    安菲特利特终于在最后一盘大获全胜。

  海皇的致命一击水漫天庭冥府,之前得势的宙斯和哈迪斯手下死伤无数,不得还价地下来谈判。

  他任着性子大肆掠夺他们的地盘的时候,她在赌桌上不仅翻了老本还把别人的宝物收入囊中。

  安菲高兴地拍桌子给自己叫好,忽然听见有人议论:宙斯把多少美女送给了波塞冬,他要怎样享用呢?

  她继续拍桌子,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是大赢家,那我现在就坐庄再开一盘。咱们赌:波塞冬何时精尽人亡。

  海马上来就把她的嘴给捂住:“想死啊你?在这里诅咒海皇。你真是不当烤鱼不罢休啊。”


  他搂着美人彻夜喝酒庆祝自己的胜利,可有时在半夜里醒来看看夜晚的星空和海面,觉得这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便开始涨潮。这时候他会本能地投入温柔乡饮鸩止渴。
  
  女人爱这样的波塞冬。

  他年轻又英俊,高贵又热情,兴致上来的时候为了讨人欢心,能把身段放到最低:他若喜爱你,要他怎样都行。

  “怎样都行?”阿尔忒弥斯问他。

  “怎样都行。”他点头,亲吻怀里这美丽的月亮女神。

  “那我要你的金马车。”

  “明天就拿去。随便你用。”

  他真的慷慨,海皇的金马车是神界人间独一无二的宝贝,他连一秒钟的考虑都没有就答应,她觉得很满意:“那是男人们的车。我不喜欢。”她改了主意。

  “随便你要什么,说得出来,我就给你弄来。”他笑着把玩她的手。

  “我不要金马车,我要12只海豚拉的车子。”女神说。

  “一百二十只都没有问题。”

  
  安菲特利特在牌桌上被夜叉用绳索套住脖子,挣脱不开就想要来个急转身逃走,夜叉道:“别挣扎了,没有用。”

  她怒道:“我没犯法,干什么抓我?”

  这个夜叉是个蛮横的老实人:“我们只在爱琴海捉到11只海豚,一共需要12个,烦请你变化一下。”

  “滚。”
  “不行啊。”夜叉道,“你去一下就好,海皇送给阿尔忒弥斯的海豚车,不能只有11个。不过你别急,这些大神仙玩腻的时候,自然放你自由。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听错了,她要被波塞冬送给别人去拉车?她念闻口诀要遁走,谁知道夜叉早就备好技术设备,用个小棒子在她脑袋上轻轻一碰,好好的仙女变成海豚,再也回不来。

  阿尔忒弥斯对这辆海豚车十分满意,亲吻海皇的嘴巴表示谢意。

  他仔细看一看却觉得有些蹊跷,走到安菲变化的这只海豚旁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一只这么面熟?”

  她觉得用眼睛已经丰富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你大爷的,快放了我。

  谁知道他摇摇头,早就忘记了。

  夜叉道:“这一只最聪明又肥壮,放到前面,当领头的。”

  波塞冬道:“难得你想到好主意。”

  女神扬起了鞭子想要驾驶新的海豚车在海面上兜风,鞭子头落下一刹那被波塞冬一把握住:“太土了,现在谁驾车还用鞭子啊?”

  “那怎么办?”

  “你跟他们对话啊。”海皇道,他脖子一扭,面向前面的海豚高声喝到,“不想变成烤鱼就上路啊!”

  安菲直气得五脏俱毁:我上路,好,我上路!

  她腾地跃向天空,靠自己这一条鱼一只尾巴的力量掀动了缰绳,真正的海豚们跟着躁动起来,跟着一个个地向天空跃去。安菲重重地落下来,在海面激起四射的 水花。在混乱中,她挣脱了缰绳,头一低便游到了坐着海皇和月亮女神的车子的下面,她奋力地向上顶去,心里面高兴极了:我要你们底朝天。

  两个大神仙狼狈入水的当儿,她使了全身的力气逃命。不知道游了多久,游到几乎快要累死的时候,才渐渐停下来,靠在礁石上休息一会儿。

  她大口喘着粗气,忽然听到上面一个声音说:“接着跑啊。”

  她抬头看看,波塞冬气定神闲地坐在礁石上,看着刀子,愉快极了。

  她还真的要走,他一伸手,抓住她的背鳍:“哪里走?”

  他的手一碰到她的身体,她便现了原形:气喘吁吁的小仙女,脸颊红润,面色可爱。他的手按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凝脂一片。他看着她笑了:“是你?”

  她甩开他的手,整理自己的头发。

  “你怎么混到我的海豚车队里来的?”

  “你以为我愿意?我被逮来的。”安菲泡在水里说,“我,我倒霉。”

  “怎么别人不倒霉,偏偏就是你?”

  “别提了。我本来能跑的,你的夜叉用个什么东西在我脑袋上一碰,我就变成海豚而且变不回来了,被他们带回来给你的女朋友拉车。”

  他哈哈笑起来:“还不是你法力不精。”他在礁石上向她伸出手,“小仙女上来,跟我说说话。”

  “去你的吧。”安菲说,“你去陪你的女朋友,我要走了。”

  他抓住她的手,稍一用力,安菲特利特被他拉上礁石坐在他旁边。

  他看着她的脸,蜂蜜色的皮肤细致得不见毛孔,却有薄薄一层绒毛,新鲜得像初夏里的杏子:“她久不见了,刚才还得罪了你。我再送你一个礼物补偿吧。”

  她没动,想了半天:“什么礼物?”

  “给你一个法术。”

  “什么法术?”

  “随便你,自己选。”

  波塞冬看着她的眼睛,有些狐疑,感到不安全,还有小小的贪念的眼睛。

  “我会施法刮风,上次在印度给他们闹得不亦乐乎。但是,我想要个升级版的。”安菲说。

  “你说怎么升级?”

  “刮风,下雨,大雪,雷电……”安菲越说眼睛越放光,“我想要操纵天气。”

  他笑起来,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想好了?”

  “嗯。”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小会儿没有眨动。海上的天气这个时候产生了变化,夜空中的几丝云朵渐渐散净,白月亮和星子布满天空,微风吹动她的长头发,抬头看看,一颗流星沿着黄道线滑过,潜在深蓝色的大海里。

  波塞冬笑笑:“好了,完成了?”

  “什么?”

  “你的法术。”

  她看看自己的手:“这样就完了?”

  “试试看。”

  安菲将信将疑,赤足在礁石上站起来,食指指向天空:“给我下雨。”

  海鸟飞过,晴朗的夜空依旧安静。

  “不好用。”

  “好用的。”波塞冬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愉快,像这个天气一样。”

  “我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要呼风唤雨。”她说着说着忽然明白了,笑起来,露出白白细细的牙齿,“你涮我是吧?海皇大人。”

  他没有笑,伸手托起她的脸庞:“我没有,安菲特利特。这是个奇怪的法术,没有口诀,也没有法器,你要小心使用:你若心情好,天气风和日丽;你要是悲伤难过,天就会下雨。现在我能看见,你现在心情好,对不对?你愿意跟我在一起。”

  她有好一会儿没说话,眼眸低垂,眼波流转。

  他拾起她的手,放在鼻子边嗅一嗅,轻轻地吻:“当我的情人吧,安菲特利特。还想要什么,一一给你。”

  他手中那柔软的小手忽然一硬,海皇刚要提防已经来不及,上次在沙牢他鼻子中招,这次安菲一记耳光打在他的脸颊上,力度不大但是声音响亮,那么想,两个人都怔住。

  乌云袭上夜空。

  “早跟你说了,”安菲变了脸,恨恨道,“这个免谈。”

  他恼羞成怒中觉得难以理解,海皇的情人,这哪里委屈了她?

  风云聚集,遮天蔽月,她是真的动了气。

  他背过身,甩了袖子离开,女人年纪小都是愣头青,不仅不解风情而且态度恶劣,十分野蛮。

  他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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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下
    海皇没有像自己希望的一样忘记这个脾气暴躁,态度恶劣的孩子。她明亮的眼睛里像是藏着冬天的星星,她的头发像黑色的的瀑布一样披在身上,她的皮肤被海水打磨得光滑无比,摸上去便让欲望油然而生。

    但是脾气是真的坏,很少给他看好脸儿,几次冲撞,都恨不得见他血的样子。有的人敌意像是天生的,他却从来没有眷恋过这样一个敌人。

    他这样想起她,便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身边的美人过来,伏在他肩上:“陛下想起什么?这么高兴?”

    他看着她:“我有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洗耳恭听。”

    “给我当情人,愉快吗?”

    美人想了想:“锦衣玉食,万众瞩目,陛下在床榻上又生龙活虎,反正我愿意做。”

    他听了觉得很受用,看着美人的漂亮的脸孔笑了笑:“有人不愿意,我说起此事,就像点着了火。”

    “只有两个原因。”她想一想道,“一是,她就是对陛下没有感觉,怎么强迫都不行,宁愿一死。”

    波塞冬想起安菲特利特在沙牢里跟他说宁愿变成烤鱼也不肯委身与他就忍不住乐起来,忽然又发觉这对于自己传说中无智谋的魅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讽刺,马上否决了这个可能性:“不可能。说第二个。”

    “第二就是,她要的不仅仅是做一个情人。”

    “那是什么?”他看着她。

    “我不敢讲。男人听到这个都会在短暂的时间里突发各种急性病症状。”

    “快说,别卖关子了。”

    “结婚。”

    波塞冬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咣咣”凿了两下,一下子蹦起来就要从海殿浮到海面上去。

    美人拽住他:“陛下干什么去?”

    “好像有敌人在上面挑畔,敢冒犯我的海洋。”

    “您快坐下来,”美人道,“这是提到‘结婚’两个字的正常反应,陛下别像乡巴佬似的。”

    他自己也被逗乐了,慢慢坐下来,看着身边最近的专宠,这聪明的美人:“怎么你会这么明白?”

    她想一想:“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第一次纵身坠入爱河的时候,都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我也是。”


    他知道有些事情很难负担。

    比如拖得日久不能终结的战争,不高兴的时候喝美酒,还有年轻女人最初的爱情。那些都是绵绵纠缠的东西,剥夺人的自由和轻松愉快的情绪。

    比如现在,他在看魔术表演,还是这样不自觉地会想起她。

    神仙的聚会上,舞台中央一个老头子在表演戏法:十几个鸡蛋在他手上三个篮子里倒来倒去,明明有好几个鸡蛋被放在其中一个里,一转眼就变空,手段极快,动作 漂亮。终于所有的鸡蛋都被老头子的妙手变到一个篮子里面去,最后一个包袱是他提着这个装满鸡蛋的篮子向神仙们行礼祈赏,忽然手一抖,篮子落地,所有的鸡蛋 都碎了。

    神仙们哈哈大笑起来,波塞冬扔了几枚金币上去,笑着问身边的朋友:“谁安排的节目,很有哲理啊。”

    “什么哲理?”

    “金钱,权势,希望,或者爱情,你永远不要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你现在是不是又换了新的篮子?”身后有人说话。

    波塞冬一回头,是阿尔忒弥斯,穿着华丽的蓝裙子,束着宝石腰带,样子骄傲又漂亮。圈子就是这么小,随便什么聚会都可以碰到从前的情人。他笑着欠欠身子: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看上去气色很好。”

    女神说:“还行吧。你呢?怎么样?今天,”她向四处看看,“今天有什么新目标没有?”

    他就当没听见:“上次落水你没着凉吧?我一直惦记这事呢。”

    他不提还倒罢了,说起此事,女神只觉得又面子又生气,扭头就走,波塞冬起身跟在她后面。

    终于走到后面花园里,开白花的月桂树下面,她在后面唤她:“小忒。”

    这个家伙就是有这个能耐,叫人名字也能叫得那么疼爱。

    女神回过头,身体靠在月桂树上,怒视他半天,眼里忽然就涌上了泪水:“你没有心。”

    他走过去,用自己白色袍子的衣袖轻轻擦她脸颊上的泪水:“对。我是没有,我把它放你那里了。”

    她皱着眉头看他,眼泪流下来的时候又笑出来,捶他的肩膀:“坏蛋。”

    他见她笑,心里面又为自己的所向披靡得意起来:一句话而已。手环上她的腰肢:“今晚上你去哪儿?”

    女神说:“我要我的海豚车。”

    “哎呀,”他拍拍额头,“这个马上可做不到,上次征用的海豚都跑了。”

    “你跪下来让我骑。”

    “开什么玩笑?你也太过分了。”

    “我上次被你的海豚掀翻在海水里。”她看着他说。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女人的报复心太重,但是他不愿意见她们梨花带雨。他看看四处没人,慢慢地趴下来,四肢着地。其实这个也不算什么,有一次他为了一个凡间 女子,当了四天的绵羊,挨了她三鞭子。很愉快。后来那个游戏流行起来,叫做SM。她被月亮女神骑在下面,在草地上爬了好几圈,直到她整个人伏在他背上,在 后面轻轻咬他的耳朵。

    波塞冬稍微抬起头:“这里可不行啊,我现在带你回海底神殿?”

    话音未落,前面出现一个人,他只看到她白裙子的底边,上面有新鲜的泥巴。

    他停住,不抬头,心里道:“Shit!”

    越是不想被人看到,越被最不应该的人撞见。

    她蹲下来,他看见的是那个会变成海豚的女孩,手里捏着一把韭菜,放在他嘴边,很友爱地说:“来,吃韭菜。”

    希腊人拿这个喂马喂骡子,海皇大人被小仙女如此地奚落,阿尔忒弥斯笑得差点没从他背上跌下来。

    他慢慢低下头,将几根韭菜叼在嘴里,嚼一嚼咽进肚子,然后笑嘻嘻地说:“谢谢你,正饿呢。”

    换了是她用食指抬起他的下巴:“你真龌龊。”

    海皇大人脸蛋绯红,低垂眼眸,眼波流转:“啊对。”

    “我来告诉你一声,我回家了。我不在你的海洋里面混日子了。”

    他没说话,继续嚼韭菜。

    安菲扭头走了,阿尔忒弥斯从背上下来说:“不是要跟你报复,但是赶上了直播,真够热闹的。”

    他伸开五指扣在她脸上往后一推:“烦人精。”

    这一段恋情真正结束。

    月亮女神此后即使再见到波塞冬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她看着他身边依旧情人无数,百花丛生,有时想笑:他的心真的给了出去,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海蓝宝,一个神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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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 30 (下)

因为参加撒丁岛游戏比赛的选手太多,比赛要有三轮预赛才能最终决出八名选手参加决赛。第一名的奖品是巨钻一颗,能把海底照得通亮,她为此有了巨大的动力,在比赛中奋力拼搏,结果第一轮就惨遭淘汰。
海马说:“还以为你是高手。”
她闷闷地说道:“高手也有失手的时候啊。”
自己的心里其实也迟疑:难道我并不像自己想象的游得那样快?我可是偷了海皇的三叉戟跑出来的啊。他们热闹的时候,败军之将安菲特利特垂头丧气地离开撒丁岛,还在琢磨刚才的那枚耀眼的钻石,它像颗眼泪,可是谁的眼泪能那么大,那么漂亮呢?让人神往。
她独自一人在海里慢慢地游戏,忽上忽下,漫无目的。不远的地方忽然有暗幽幽的银光闪耀,她循光游去,在海贝堆里居然发现那颗钻石。
那个年代,他们都单纯。陆地上的猎人们还不会布陷阱,没有寓言这个东西,很多道理小神仙不懂。好宝贝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明晃晃地摆在我眼前?
安菲看看四处无人,便伸手去拿它,揣在怀里。纵身一跃,刚刚浮到海面上要逃离现场,仰头一看,被卫城的士兵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
那惹祸的漂亮的石头被夺走,她被囚在酷热的沙牢里,连水都喝不到。身体一点点地脱水,打蔫儿,却死不了。这样看,神没有凡人好。
来看她的人居然是波塞冬。
他用食指勾着她的下巴把她小小的漂亮的脸孔抬起来,他的样子又轻佻又得意:“这回知道我是谁吗?还不问好?”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还敢跑?你这个小贼。”
“那个石头,是我拾到的。”
“你偷到的。”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看着安菲,“这是最卑鄙危险的行为。你往铁窗外面看过没有?那个家伙,叫普罗米修斯,他为什么被吊在山岬上,每天还有苍鹰啄食他的肝脏?因为他偷了火。”
她知道的,那是很恐怖的景象。但他是个好汉,肝脏被吃掉了还能自己挣扎着长回来。
“你能吗?”他看看她,“你的身体很漂亮,你要是被吞掉内脏还能自己修复吗?我们选一下从哪里开始,你的肝,你的胃,还是你的心?哎你有没有心?”他说着说着都要笑出声来。
刚听到这些,她都觉得内脏疼了。这个酷刑她是断然受不了的,还不如……
安菲一招头,很果断,“别给我上这个刑罚了,他们都说你很暴力,最喜欢生猛海鲜烧烤,你把我直接烤了吧。”
他好像是想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皱着浓眉毛问她:“他们是谁?凭什么这么说我?”
“他们?他们都这么说。说你特别残暴,因为一丁点的事儿就可以发动海啸地震,杀人杀神仙,眼睛都不眨;还说你……”
“说我什么?”
“最爱生猛海鲜,曾在海底开大派对,”她越说声音越小,“请客。”
他应该发怒,却反而笑了,那么高兴,像听到一个最精彩的笑话:“其实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看看她,”既然你提到了,就从你开始吧。“
他过来一扑,她向后一躲。波塞冬撞在她身上,从后面把她的小脑袋牢牢地抓在手里,安菲动弹不得,被强迫着看他的眼睛:“唉,没礼貌的,多大了?”
“还小。”
“没嫁呢吧?”
“……”
“你这么漂亮,当我的情人吧。”
他语音没落,她就迎上去,自己的头狠狠撞在他的下巴上:“刚才说到哪里了?不是说要烤了我吗?快啊。”
她趁他吃痛还要再来一下,却被他躲开,身上带着锁链追之不得,她气得暴跳如雷:“你再跟我说下流话试一试,让我给你当情人?你再说一遍试试。”
他捂着下巴吃惊地看着她:“有没有教养,怎么这么泼辣?”
安菲闭眼睛,深呼吸,盘腿坐下来,让自己冷静一点。她决定不再说话,要杀要剐随他。但想要她成为这个花花公子无数情人中的一个?门都没有,死都不行。
谁知道他走过来,在她旁边蹲下,像研究一个小怪物。
“我放了你,你能不能把我的三叉戟还给我?”
那宝贝到手还没有拿热乎,又还到了波塞冬的怀里。他早就知道是她,设了个让她心服口服的陷阱,逼她交出他的东西。
这事儿有几个教训,一是,有的宝贝,偷得来,留不住;二是,你不要在海皇面前显示神通。
她咬牙把那宝物给他,波塞冬瞄了一眼:“我那枚绿色的钻石呢?小贼。”
“给你也安不上了,”她拿出来给他看,,她已经把它镶到项链的鸡心里,透明的绿钻石下面是她的画像,咧着嘴笑,非常可爱。
波塞冬看了看,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这个就送给你了。记得,欠我一次。”
她还要分辩,海皇腾浪离开。

获释之后,平静数日。
安菲特利特变得很八卦。最爱听关于波塞冬的新闻。他又出巡哪一片海域,他轻轻一拨又把谁的船掀翻在了海底,哪个美丽的女神,善良的公主或者香艳的女妖又成了他的情人。
她心里好奇,又那么不屑。
她跟别的女人不一样,她才不要给谁当情人。他是海皇也不行。她宁可当法力平平的小神仙。
这样,又过了凡人的几十年,神仙的几十天。
三兄弟打仗了。消息传到他们这里来,原因早已在众说纷纭中难觅真迹。就知道强大的宙斯、波塞冬和哈迪斯都用了浑身解数,只杀得天昏地暗,定要拼个你死我 活。大神们和人类的英雄们加入了不同的阵营,各为其主,期间也有美人计,无间道,联纵苟合,无耻之极。故事传来传去,被希腊聪明的瞎子记录下来,添枝加 叶,成了后来的史诗。
什么时代都有不肯流俗的异数,隐士,世外高人,世外高神。
小神仙安菲和同伴们觉得当时打仗十分俗气,他们不愿意做这些俗气的事情,就在海底开了个赌盘。每日押大小。
她只把赌注放在一个人身上,大多数的时候输掉。
这个人是波塞冬。
战报传来,他且战且退,安菲积攒的宝石在这个过程中输掉了很多。可她的想法是,他们现在还没有惹毛他,他的脾气也并非传说中那样暴躁。直到现在他都是留了慈悲心的。
想到这里安菲就手上生风,啪的一下又将宝石押在波塞冬的身上。
可是那一天又输了。
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摇摇晃晃地来到他的海底神殿。没有士兵把守,没有鱼经过,珊瑚不动,连海水在这里都是静止的,一切好像比上次更安静,静得让人心里没底,恐惧感从脚跟窜上来直到脖子上。她想唱两句把他喊出来,刚张一张嘴巴,被人扣住手腕。
果然是他,嘴角牵起,微微笑,轻松的,那么不在乎的:“又是你。这次不变成海豚了?”
她把他的手甩开:“我想看看,你哪里不对劲。”
“哪都对劲。”波塞冬摊开手,很坦白很无辜。
她追上去,揪住他袍子的襟口:“打仗不用功,你害我输了多少钱?”
他笑了:“我打仗用不用功,关你什么事?”
“亚德里亚海的小神仙开了赌局。我只押你一个……”她张嘴又是实话,出了口自己也发现了想要隐瞒的感情,声音越来越细小,抓着他襟口的手慢慢松下来,“我,我的钱都快输光了……”
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有线报,只告诉你:押哈迪斯吧,他够狠。替我也买上一份。”
他怎么知道,那是一种希望而不是什么对一点点小财物的贪婪呢?
安菲松了手,回头就走。这个家伙什么都不是。他负了她那一片诚恳的八卦之心。
她的纱裙子飘起来,驾着泡沫就要走了,听见波塞冬在后面叫她的名字:“洛夫西塞国的流浪公主,海仙女安菲特利特。”
她被他喊了全名,慢慢收住脚步,回头看他。
“明天是最后一战,你还有多少枚宝石,都押上。我帮你赢回来。”

紫玉,黄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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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上
    我醒过来是第二天的清晨。

    这一宿好眠似乎把之前的伤感和疲惫冲淡了一些,我筋骨舒畅,心里轻松。我又作了那个奇怪又可爱的梦,我是个海豚,纵情倘徉在大海里。可是这一次,这个梦比从前都要清晰连贯,那个海豚可以变成仙女,她邂逅年轻又英俊的海皇,她爱上他。

    我转个身,叹口气。现实的生活是:我刚刚结束七年的暗恋,独角戏在昨天的大雨里华丽谢幕。

    我刚要起床,旁边的被子里有东西动了一动。我把被子扒开,叶海一张大脸,睡得结实极了。

    我们又睡在一张床上?我马上看看他和我身上的睡衣,还算齐整。估计没有犯什么大错。在那一瞬间我很担心。我很替叶海担心。

    我昨天失望矫情之极,要是一不小心非礼了这个美男,那我简直是禽兽不如。

    我在他旁边看着他,白白透明的皮肤,又长又卷的睫毛,高鼻子,红嘴唇儿。

    这次又是他,像一个暖炉,收留我,给我关怀。我帖过去闻一闻,他的气息和味道都是我熟悉的,轻轻一跳,温暖全身。

    叶海突然一龇牙,吓了我一跳。

    “干什么你?”我说。

    “你干什么?”他坐起来,看着我,好整以暇,“为什么贼眉鼠眼的?”

    我跌跌撞撞地起来,背对着他,嘴里嘀嘀咕咕:“我才没有呢。”

    吃早点的时候,我在琢磨着另一件事情。

    如果我记得没错,昨天晚上,我跟莫凉分手以后,我站在珠江畔,凭一己之力,成功地进行了一次人工降雨。我仔细回忆,我当时心里说了什么来着,好像就是:下雨!我把吃麦片的勺子咬在嘴里,看着窗子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心里暗暗发狠:下雨!

    没动静。

    我又再发一遍力。勺子在嘴里被咬得“ga”的一响。

    没有动静。连朵云彩都没有多出来。

    叶海在长桌子的另一头看着我怪异的行为,抖了一下报纸:“安菲,不然我给你换个勺子?这个你不喜欢是不是?”

    我很尴尬,低下头吃麦片。

    保姆把收音机打开,广播里说,受太平洋西向信风影响,这几天夜里都会有突
然来袭的暴雨,要求尤其在珠江边纳凉的人们注意避雨。

    我听了很失望。

    昨天晚上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是可以呼风唤雨的。

    叶海说:“快吃,吃完咱们走,十点钟潜水组在中山大学集合。你在那里挤眉
弄眼的干什么啊?”

    忙碌和与老朋友重逢让人忘记烦恼。

    我和叶海在中山大学的体育馆重新见到胡美丽老是及他率领的众师兄弟,高兴得简直大呼小叫。老张心脏带着支架,肯定是不能来了;胃出血的老罗卜在北京待命, 随时准备在关键的时候顶上来(当然我们都知道这是胡美丽安慰他的话了);最好的消息是,体重200斤的胖师弟雷俊成功转型到了重装备项目里,现在基本上已 经能够,勉强潜下去了。

    我们师兄弟几个在组委会那里排队登记的时候,一个讨厌的声音从清华的队伍里钻出来:“哈哈哈哈,安菲,你到底还是来了,不过你来了也没有用,你们废掉是肯定的了。”

    高大的女邱阿明,看到了我比谁都高兴。她这辈子就想灭我。比考专业课及格的愿念都大。

    我还没说话呢,本来就因为队伍不齐整上火着急的胡老师就要上去cei她了,被叶海从后面硬抱住。

    我说:“邱阿明,我跟你讲,现在怎么斗嘴都没有用。咱们水下面见。”

    她说:“好啊,我等着跟你水下面见。”然后销魂地笑着就闪了。

    胡老师说:“安菲,你给我废了她。她跟你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集合条二天我们就出海练习。我穿着轻装备一下水觉得有点不对劲。叶海在我旁边也准备下潜,他敲敲我的眼镜,问我怎么了。

    很难说。

    我觉得喘不上来气。肺炎好了之后,我的肺活量比起从前差了不少。刚下入水就觉得有压力。我停一停,打算再试试。对叶海比划一个OK,潜入水中。



    另一个世界里流浪的公主菲特利特心灰意懒地回了自己的家,父母亲想要安排她结婚。见了众多神界、人界的好青年,没有一个入得了眼。后来有人管教家里的女儿都以洛夫西塞的安菲特利特为戒:女子不能见世面,这公主四处流浪,再也看不上别的男人。

    让谁也没想到的是,过了好些日子,这个公主决定结婚了。

    洛夫西塞国连续日久的绵绵阴雨终于有见晴的趋势。

    未婚夫是凡人,却是有名的聪明人,这个国家没有足够的土地,他号召人民用
山石泥土填埋近海,得到了大片的新的领土。这个聪明人年轻又天生英俊,讨人喜欢,公主最终决定嫁给他,知道的人仔细想想,也觉得是好的选择。

    婚礼很盛大,高朋满座。

    最尊贵的客人却是个不速之客。

    海皇波塞冬带着美丽的姬妾来赴宴,国王——安菲特利物的父母亲——长跪在
地上不敢起来:他们只在神庙里见过他的塑像,这么就来了,让人惶恐得死掉。

    波塞冬问:“这是什么宴席?怎么这么热闹?”

    国王回答:“是要嫁小女。”

    波塞冬说:“你小女是谁啊?”

    国王道:“安菲特利特。”

    波塞冬说:“这婚姻我准许了吗?”

    国王说:“在神庙祝祷过了。”

    波塞冬说:“这婚姻我准许了吗?”

    他想刁难,别人有什么反驳的余地?海界陆地现在都是他的地盘,东西方世界每日在神庙里请求祝祷的事情几十万件,难道都要等这位大仙王一一答复。

    波塞冬一脚踢翻自己前面的桌子,问得恶狠狠:“这婚姻我准许了吗?”

    国王发抖地回答:“没,没有。”

    “那你还敢擅自举行婚宴。”

    一个人早在后面忍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把波塞冬撞了一个趔趄。她揪着他的领子,看定他的眼睛:“你,你这个……”

    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弯弯的眉眼漾开微笑:“久违了,安菲公主。”
33下

  波塞冬的心里有两个自己。

  一边是英勇神武的海皇统治大地和海洋,骁勇善战,诡计多端。他爱奇珍异宝,爱柔软归顺的没人,

有多少都不算多。神性与流氓性在他的身上结合得天衣无缝。

  另一边他是个普通的男孩子,突然遇到到不了手的好东西,就忘了自己该有的雍容大度。就像猴子

爱火中的板栗,别管爪子上的毛被烫成什么样子,也要挠着挠着吧它弄出来。

  他看着她抓着她襟口时凶巴巴的样子想:她那么生气,要是上来照着他的脸打他一耳光,他也不意外

。反正打也打过了他也不会生她的气。她那么漂亮,眼镜和嘴巴都圆圆的,脸也是,还是小孩子,还有婴

儿肥。

  但是她要是真的打了他,别人得遭殃,这里所有的人。看见海皇被打了还了得?他们如果不能失忆,

就摞起来直接下去填海吧。

  然后他把她给掠走。

  他自己想着想着就笑起来,心里很有种冲动,想对着她做最无赖的挑衅:你打我啊,你打我啊。

  安菲看着他:“你笑什么?”

  他还在笑:“你跟我走吧。我想念你。”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欣然应允或是像在沙牢里那样的暴怒,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可

是她没有,抓着他的手慢慢松开,眼镜眨一眨,忽然有泪水滚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跟任何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我,”她指着自己,一步

一步的往后退,慢慢的说话,慢慢的流眼泪,“我特别的便宜。所以你能对我这么无礼?

  你来干什么?这是我的婚礼啊。我千挑万选的好人,聪明人,又英俊又善待我,现在我想要嫁给他。

你来这里干什么?

  谁认识你?谁请了你?

  海皇陛下,我们在神庙祝祷过了。你没有理睬啊。你没有不准许啊。你现在对我的父王兴师问罪,你

凭什么啊?”

  安菲忽然擦了一下自己的脸,又擦一下,苦笑:“我怎么哭了?”

  她推到自己惶恐的父母身边,跟他们一样,面向着他跪下来,说出来的话可不是乞求:“波塞冬快走

,你快走!”

  波塞冬只觉得脑袋上被打了一闷棍。他赶快看看他自己:他还是波塞冬吧?这个女人拒绝他怎么如此

坚决?她是傻还是瞎?她不知道他是谁?她不知道他能给她带来什么?

  他又赶快看看自己身边带来的美人。

  她也看着他,愉快极了,有什么比看到像波塞冬这种不可一世的,骄傲的,混账的,人神兽合一的家

伙被如此抢白如此拒绝来的更过瘾呢?她们也早该这样做,可是贪图他的富贵和漂亮,还有时不时的讨人

喜欢,她们不舍得。

  他呆了半晌方看明白了形势:此地鸦雀无声,其实所有跪着的人心里都在欢呼,公主修理了海皇。他

自己整理袍子,甩甩衣袖,准备离开。意兴盎然的来,想做出一幕精彩的喜剧,可是她不配合,如今只能

败兴而归。他走到安菲旁边,看她伏在地上跪拜的样子,忽然觉得这个女人这么讨厌,明明拜倒,却颈背

僵硬。刚才因为尴尬陡然而生的想要放过她的念头一下子没了,她惹得他不高兴,他怎么能让她舒服?他

恨不得踩她的脑袋:她漂亮的脑袋瓜儿,卷曲的黑头发,乌亮亮的。他心里叹口气:但是摸起来会不会比

踩着舒服?

  波塞冬在上面说,一字一句,不容违逆:“你们听好了,我现在告诉你们,这个婚姻,我不准许。”

  海皇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丝云彩。
这个国家在惊恐之后,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国王问自己的女儿(他现在对她心存敬意,海皇啊,被她说的啊,那张脸啊……):“安菲,这婚礼,咱们继续?”

安菲看看他:“您没听见啊?他不是说不准许吗?”

这个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涝,从来就没有过风调雨顺的小国此后有了变化,连续几天都有好年景,好收成。巫师跟国王说,这个定然是因为得到了海皇的庇佑,应该举行大规模的祭祀活动感谢他才行。

他们在供奉他的庙宇献上珍宝牺牲,又群魔乱舞了三天三夜,向波塞冬表示由衷的感谢。

他在海底自己的神殿被吵得烦极了,却耐着性子等着,想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节目。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美人从床上坐起来就贴在他背后,了解的,心疼的,慰问的:“你这么讨好她,她都不领情。”

他刚想感慨的说“你说的对啊”,忽然觉得不对劲,这话不顺耳。他旋即变了脸,看着身边人:“你说什么?你说我讨好她?我讨好她?”

美人看着他:“只有陛下自己不知道。”

他甩开她:“退下。”

波塞冬自上次对安菲特利特一役之后,在女人堆里就坏了威名,他原来不怒而威,现在怒而不威。他们背地里说,他无非就是那几板斧:先吓唬,再陷害,再怀柔, 再诚恳地说:“当我的情人吧。”,她们哈哈笑着总结此事的时候,全然忘了,自己当初其实被波塞冬的这几板斧搞得如何晕头转向。她们发现了他的窍门,本该就 此免疫,可这个大仙王偶尔就此流露出来的幼稚的可爱的品格让她们更着迷了。

比如他喝她退下,她仍然留在床上,他也没有深究,就自己坐在那里发呆。

形状美好的头颅,卷头发,梗着脖子,劲瘦又光滑的背脊,结实的做爱肌:她想上去再亲热一下,要接近了,他忽然回过头来,声音冷冷:“我说了,退下,你们此后都不许碰我。否则我把你挂到天上去当星座。”

他低头想想,自己要那个人在身边,不是别人,不可代替。


我勉强过了五十米,就再也沉不下去了,头上,肩上都像是压了巨大沉重的石头,我想这不是我的实力,想要再潜下去一点点,身上却百上加斤。我觉得肺子也被压迫着,根本不能顺畅的呼吸,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喘气,随之而来的效果就是本来就疲惫的肌肉因为缺氧而更加的酸疼。

叶海更我在同一个深度,就在我的旁边。

我做手势让他自己下游,他摆摆手,就在旁边定住了,等着我。

我们身着黑色的轻型潜水装备,面对着面,像两条大鱼,悬在蓝色的海水里。四周非常安静,探照灯的光晕中,我看见他的眼睛。

我向下指一指,他又是摇摇手。

他要等我。

叶海总是等着我的。

在北京,我起床晚了,要迟到的时候,他骑着单车在外面等我;我妈妈爸爸要离婚了,我从军港摇摇晃晃的回到干休所,打开门,他的肩膀在等我;我生病得了肺炎,他亲吻我,等着跟我一起打吊瓶;现在在海里,他也一直在等着我,跟我慢慢下潜。

眼泪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抽抽鼻子。

他过来,眼镜贴在我的眼镜上,瞪着眼睛看我,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又成了斗鸡眼。我推开他,向上窜一窜,他跟着我上来,想我比划比划:这次就到这里,咱们一起上去。

我点头,他握住我的手。

我们手拉着手浮向海面,渐渐接近那入水的温暖阳光,亮丽的几乎耀花了人的眼睛。我被他掌握的手反将他牢牢的握住。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9-1-1 18:28:2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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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上

胡老师很失望。

我被拽上去,他边给我卸脚蹼边说:“我早就跟领导说过,潜水组应该搞专门训练,你们一边上课一边训练,其实特别影响成绩。你看,这么几个月一耽误,你现在啊,” 他抬头看看我,“咱们组的两个胖仔都比你钱的深了。”

类似的话我小时候听过。班主任老师跟我妈妈说:练游泳特别影响学习成绩,参加课余活动可以,但是不能影响主课。到胡美丽老师这里整个给倒过来了。

我低头,不敢反驳。叶海在那边喝了几口水,拿着水杯看着我。

除了几个月不训练,上次的肺炎对我的影响也很大。我现在的肺活量好像比从前小了一半。我想起昨天在组委会登记的时候看到的邱阿明那张恶心恶庄的脸,我还跟 人家说要水底下见呢。我跟她见什么啊?我说过她最近潜到168米,我刚刚过了50米酒废废了,人家估计进决赛都没问题,我可能一个星期以后的预赛都过不 去。

我撇撇嘴,胡老师看看我。那种眼神有惋惜有失望,我这颗好苗子算是完蛋了。

胡老师上火也情有可原,他原来当专业队员的队友和对手很多都是教练了,当时互相之间比的是自己的成绩,现在比的是弟子的成绩,那边厢清华叫嚣着要灭我们呢,我作为唯一参赛的女生有疲软成这个样子。

别人都是白玩,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叶海的身上了。

他和了点水准备再下去,戴上眼镜之前跟我说:“过来”

“干什么?”我走过去。

“你猜,我能签到多深?”

胡美丽在船头说:“别在那里肉麻了,大爷你快下去吧。”

我说:“我不愿意你潜太深。”

我说的很认真。他潜水,我害怕。

上次训练的时候,我明明看到他在水下面卸掉了所有装备,像要自杀一样的往海里俯冲,但却是我被湿淋淋的打捞上来,同样的情景不久以前也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当时吓得醒过来,浑身都是冷汗。

现在想起来,我觉得他到了海里就变成了个邪门的小子。他能做些什么事情,好像谁都不知道。

我说:“其实,我想要你下去了就上来。”

他笑,好像很满意我的答案,仰着头向后一跃,好像条鲨鱼一样的游向深海。

胡美丽手里拿着卡表,眼看着上面显示着叶海飞快的下潜。我觉得原来觉得他挺伟岸挺厚道的一个人,现在看了觉得特别的可恶。我咬着牙说:“胡扒皮。”

胡老师回头看看我:“吗我么?你有点体育精神行不行?”

我说:“体育精神是重在参与。”

他没心很我斗嘴,紧紧盯着卡表:“对,笨蛋都这么说。”

有一个传言在海界慢慢散布开了,传到人间,天庭,冥府。有人笑话,更多的人惋惜:波塞冬不行了。

又回到神界云游的安菲特利特没听懂,耳朵侧过来再问一遍:“什么不行了啊?他要死了?”

海马觉得这个姑娘有时候机灵,有时候糊涂,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不行了的意思是,他不能那个了。”

安菲看他,似懂非懂,将信将疑。

海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两腿之间,安菲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啊?”

海马也很惋惜:“真不幸啊,你的诅咒实现了。他虽然人没亡,但是精尽了。”

她看着同伴:“是真的吗?怎么可能?”

“都这么说。他的姬妾,情人全都遣散了。现在过得像和尚一样。”

安菲歪着头想了半天,虽然这事儿十分搞笑而且大快人心,但是她还是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下了那么毒的毒咒。波塞冬啊,不能玩这个了这不就很多了鱼的尾巴,掰断鸟的翅膀一样吗?

他虽然会了他的婚礼,但是并不至于被惩罚成这样。

他再见他,是人类的很多年,神仙的几十天以后。

她的样子有了一点点的变化,个子高了,皮肤下面的脂肪比原来薄了,那让她的脸孔显的纤瘦一些,五官更加夺目,皮肤有滋润的恰到好处,胸脯长得很好,高高的,浑圆:腰肢纤细,裹着薄纱裙子,扎着镶嵌着贝母的带子,脚趾头从裙子下面露出了,吐着粉紫色的颜彩,真好看。

他扫了她一眼就看请了这一切,在众人的簇拥下面无表情的从她旁边过去,走得很远了,又觉得那里有问题。

他回过头来,看见这个脾气暴躁又缺心眼的女人对着他,微微笑了一笑。

那种笑是奇妙的。很母性,很慈祥,很同情,很惋惜。很,让人心里没底。

他总是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波塞冬马上又不动声色的快速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体健康,四肢健全,袍子整齐,还有藏在掌心的三叉戟,一切都完好而没有问题。她为什么对他那样笑?

那是谁为了什么举行的宴会早就无从考证了,他是最重要的客人,她是来凑热闹的仙女之一。主人家很殷勤,献给他一个乌木扁盒子,雕着东方的花案,暗暗散发着清香。

他问:“是什么啊?”

主人家说:“陛下请先打开看看。”

只见手掌大,木白色的植物,长成人型,下面还有粗粗细细的根茎支脉。

他看了,没说话。

主人家说:“听闻海皇陛下身体有微恙,这是从东方采来的灵物,专治那方面的问题。”他说起来就谄媚的笑了,隐私的话题,又有趣又龌龊,他躬身凑到波塞冬耳边来,小声说:“谁用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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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下

音乐声一转,一队 波斯舞女打着手鼓上来,她们带着面纱,媚眼如丝,每一次扭腰,每一步舞蹈都踩在放浪的鼓点上。诱惑丛生。

波塞冬微微一笑,手里拿着那东西问道:“这叫什么啊?”

主人家强调:“东方来的灵物。”

“来,来,来,你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告诉你,”波塞冬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这叫做人参。长在东方寒冷的地方。吃到肚子里是热的,若非需要,很伤身体。我玩这个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东方在哪里呢。”

波塞冬看着这殷勤却马屁拍到马脚上的老好人,忽然很不耐烦:“谁告诉你我需要这个?”

“都,”老好人说了半句就知道又说错话了,小声的,战战兢兢的,“都这么说。说您遣散美眷,不近女色,是因为身染疾患,不能神道。”

波塞冬没听清别的,但是他终于弄明白了安菲特利特那奇怪的不可能给他的温柔的眼神。

他踱到亭台上,看见他在那里,风把她的纱裙子吹起来,整个人像朵海中的白葵花。他踟蹰半天,这个话要怎么搭上去才好。他再不敢用以前那几板斧了,她从前定是因为这个才瞧不起他。

他还没注意呢,她已经转过身来,眼里闪过一秒钟的戒备之后,有事那慈悲惋惜的眼神和微笑了。

他觉得从来没有这么笨拙过,想了半天:“吃完了?”

安菲说:“嗯。。。。你呢?”

“。。。不好吃。”波塞冬说。

“是不太好吃。”她迎合。

“酸奶太酸了。”

这一句安菲实在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话了。他说“酸奶太酸了”,她是不是应该对上一句“牛肉太牛了”?她一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怎么说的时候就想离开,虽然心里面是不愿意的,虽然心里面是想要仔细看看他,想要跟难得心平气和的他说上几句话的。

她抬脚要走,他拦在前面,隔着一个小臂的距离,不敢轻举妄动。

“我有话跟你说。”

她抬头看看他,默许了给他的一点时间。

“我知道那条海豚是你。第一次你到我神殿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我知道你想把我的三叉戟弄走,我特意借给你玩的,我想认识你。我知道宝石不是你偷的,因为是我陷害你。”他说到这里停一停,她看他的眼睛又变成原来那样子了。他舌头发硬,脚下发软。

“我也知道你在赌桌上只押我赢。”他叹了一口气。

“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生气。”
每次你一回头要走的时候,那次你要结婚的时候,你跟我说让我快离开的时候。。。”他歪着头仔细看她,也让她好好看着自己,“我跟你说,我特别生气。”

他是个大仙王,统管陆地海洋,现在像个普通男孩子那样一字一句的申诉自己的忧愁和委屈。他就是这样让她为难,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应付,霸道的这个人,无赖的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在月光下面对着面,像两个哑巴了的红蕃茄。

安菲的同伴来找她回家,看见海皇赶快退下。

安菲却被提醒了,嘀嘀咕咕的转过身就要走。

他在后面着急了,这一别不知道又要过去凡人的多少年,神仙的多少天。

“哎,”他叫住她,“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啊?我还没说完呢。”

她回头:“那你请说。”

他想到的其实早就说完了,可这个漂亮的缺心眼的连点反应都没有。他咬着牙在心里盘算了半天:“我有病。”

“什么病?”

“我不行了。”

这就是个严肃的问题了。安菲特利特想。

所有的人和神都识相的退下,这个悬在海岬上的温暖的宫殿里,只有她和海皇波塞冬。

“我不是医生。”安菲说。

“但你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

他想一想,继续编造:“就是那次你的婚礼,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吧我骂得体无完肤。我从此以后再也不能面对女人了。”

她的表情像是信了。

他补上一句:“真的。”

“你是说,”她看着他,表情非常的凝重,“你的小弟弟,站不起来了?”

“嗯。”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的小弟弟。”
叶海静静的潜在水下两百米的深度。

这是他的地方,他对海水比凡人对空气还要熟悉。每一阵缓慢浮动的洋流,每一条迁徙的鱼,每一枚沙粒。

这是个安静的地方,他潜在这深深的海水里,就有了足够的空间,阔绰的时间去回忆,从前的她,还记得他的她。

同样无礼的要求,她隔着几千年,为难他两遍。

波塞冬接下袍子,扔到脚边。

他裸身站立在她的身前,皮肤和肌肉反射着月亮的光辉。

她不是没有见过他的裸体,神庙里,书籍中他被刻画成肌肉虬结,小弟弟永远处于勃起状态的猛男,而真正的他,身体修长,每一条肌肉被海洋雕塑成波浪的形状,柔韧,坚实,细致,蕴藏着无穷的热情和能量。

那不再状态的东西藏在他两腿间的金色毛从里,此刻稍稍露了粉红色的头儿,一滴晶莹的东西悬在上面。

“喏,就是它。”

她走过来,蹲下去,歪着头:“怎么看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他把她的手牵起来,从上面对她说,很有种说教的架势:“光看,你看得到什么?”他把她的手放在它那上面,“这样呢?”

说不清楚,明明是身体上柔软的部分,在她的手中逐渐的变硬,胀大,发热,像是被她的手唤醒,从她的掌握里,毛从中叫嚣着要出来,要她知道它的存在。

“你这骗子。”她说,手未离开。

他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美丽的眼睛:“摸过别人的吗?”

她摇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他笑,忽然粉色的小头儿擦过她的最后一根握紧的手指,那里生成一阵麻酥酥的感觉,他久未碰过女人了,现在像个处子一样敏感。

他做在椅子上,让她坐在腿上,将她的拇指和食指握成一个环的形状,套在它的上面:“我想要你这样。一上一下。这样我舒服。”

她说:“给个理由我这样做。”

她上去吻住她的嘴唇儿,一下一下的吮吸亲吻,知道那里温度升高,线条融化,香软无比。

“原因就是:”他慢慢说,“我想你想了这么久。”

海浪轻抚,海风吹过。

波塞冬的嘴巴和小弟弟都正陶醉的时候忽然觉得舌头上一疼,赶紧躲开,厉声问她:“为什么咬人?”

“你把我当傻瓜了,是吧?”安菲特利特利着眉毛看着他,“你让我给你做的这是什么事儿?是医生该做的事儿还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情人该做的事儿?”

“都不是。安菲特利特利。”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我想要你的身体,我想要你抚慰我的身体。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我欠你一个婚礼,我拿自己还给你。”

“。。。”

他驽钝的样子应该是没听懂,他想了半天要用更简单一些的语言重复一遍:“我想要娶。。。。”

波塞冬话音未落,她的唇便印在他的上面。她亲吻他的时候,手里握着他茁壮的弟弟。上上下下,缓慢的,有力的,温存的,占有的。她发烫的手掌带动那柔滑的皮 肤摩擦他敏感的铃口。这简单的动作有种神奇的力量,牵动他的心跳和呼吸。他忽然把头靠在她的肩窝上,闷闷的哼了一声,热流奔涌在她的手心里。

他靠着她的肩膀说:“我这些鸡蛋就放在安菲你一个人的篮子里了。你可要在乎啊。”

她重重的点头说:“我在乎。波塞冬,你有病,你不行,我也要你。”

“嗯?”他抬头看看她,这话是怎么说的?

她的脸颊贴在他的额头上,有慈悲又怜惜。


他好像是明白了,把她一下子横抱起来向着床走过去:“安菲,有些事情你的知道。”

他把她扔到床上,手指一扯,袍子滑落。

他压到她美丽的身体上去的时候,她还想要挣扎一下,被他一下子裹在身子下面:“我确实不行---每天一次肯定不行。”

他两手架开她的手臂,让她整个人漂亮的胸脯袒露在他的面前,他上去就咬了樱桃一口,他在她胸前说:“虽然你心肠好,但是收留的海皇比从前还要健康,绝对不是残次品。”他下一秒钟挨开他笔直的腿,看着她的脸,下面用了劲儿,“来,验货。”

“哎呀。。。。”


叶海睁开眼睛,她处女的身体是多么的美好和热情。他们那个晚上,那之后的每个晚上,那么愉快的欢爱,那么温柔的摩擦,那些身体和身体之间腾起的泡沫和气味,那些真的要做到地老天荒的誓言。

他在海里向上看看:她如今都忘了吧。

潜水服上的联络灯已经闪了好久,他们在船上一直要他上去,他都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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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上
船上六个人围成一圈看着胡老师的卡表,叶海下潜7分钟,到达了海面下278米。他穿着对身体只有简单保护的轻装备就达到了这个即使是佩戴重装置水肺的职业运动员也很难挑战的深度。  
胡老师很兴奋:“叶海是潜水奇才,如果参加规范的专业训练,肯定能创造世界记录。”  
我才不想让他创造世界纪录呢,我想他快点上来。  
胡老师通过指示灯向他发出命令:回船。  
叶海没有反应。深度表上显示:他在同一个深度上悬浮,还有慢慢地继续下潜的迹象。  
不对劲了。  
我着急了,对胡美丽说:“老师,你快点让他上来啊。”  
胡老师连发了几次显示灯,召唤他回来。可是他没有回应。  
我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安渐渐扩大,曾经见过的幻象和梦境此时又出现在我的眼前:他脸色苍白,浮在海面上,被气泡簇拥,他看着我,看着我,慢慢地飘走,我着急要去追上他,要他回来,可他以我根本无法企及的速度向海底沉去。  
为什么我总能看见这样的叶海?  
为什么他看着我的眼睛,总是那样的失望呢?  
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他会在海里离开我?  
这念头让我吓了一跳,再不敢耽误一刻,我拉好潜水服,戴上眼镜就要往水里跳,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胡老师一下子把我给拦住:“安菲你干什么?”  
我这个时候口不择言了:“就赖你,逼着他深潜。我要去把他给找回来。你们松手,我要去把他找回来。”  
我的劲头那么大,他们几个人上来都摁不住我。我身上裹着潜水服,心里面又着急又害怕,急得浑身是汗,心脏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谁手在我身上,我恨不得一口咬掉它,我要去把叶海给弄回来,我不能失去他。  
胡老师一声大吼:“你给我老实点!刚才你连五十米都过不了,他现在在二百八十多米,你下去之前就得先被压死。”  
我被四个膀大腰圆的师弟摁住,刚才一阵挣扎,现在浑身酸痛,剧烈地喘息着,话都说不出来。  
胡老师边迅速地穿潜水服边说:“估计是钾中毒昏迷了,我去。我去把他弄上来。”  
他在腰上捆好了救生索看着我:“安菲,你等着,我肯定把他弄上来。”  
胡老师刚要下去,师弟忽然大声说:“老师等等,你们快看啊。”  
深度表上显示,一直没有反应的叶海正在迅速地上浮,二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五十米......他像一个鱼雷一样冲向水面。潜过水的都知道,为了调节体内水压,上浮的速度要尽量放慢,给肺脏和其他的器官以缓冲,否则就会在体内外的压强下遭到重创。  
可是船上的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没有注意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了,我们一顺儿趴在船舷上,等着叶海浮上来。  
这个家伙路出水面的时候,学物理的胖师弟只说了一句话:“他不会真是一条鲨鱼吧?”  
叶海自己跃上船舷,拿下水镜,嘿嘿一笑:“刚才在下面睡着了。”  
胡美丽一拳击在他的肩膀上:“好小子。”  
我没有说话。  
叶海把身上的拉锁打开透透气,余光看着我笑,十分得意,好像在说:我厉害不?  
我没有说话。  
胡美丽说:“叶海啊,你刚才在里面不回答不要紧,安菲差点没把我给吃了。”  
他一屁股坐在我旁边,有些大喜过望:“居然有这等事?”  
我没说话是因为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家伙的恶作剧差点没把我给急死,他上来之后还臭美呢。我真想说:你要死不死,以后不要吓唬人。可是话到嘴边又咽 到肚子里。他多漂亮啊,黑头发湿漉漉的,发丝贴在白白的脸颊上,眼睛似笑非笑的,又恢复了他经典的西门庆的样子。最主要的是,他是个活的,不是那可怕的幻 象里,那苍白的要离我而去的人。  
我上去亲他嘴巴一下:“你以后可别这样了,你听见没有?”  
叶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呢,师弟带着水肺潜下去以前由衷地说了一句:“你俩太恶心了。”  
那天,我们潜水组在船上照了一张合影。基本上仿照的是《无间道》第三集的风格,要求每个人都尽量摆酷。我跟叶海坐在白帆的杆下,背靠着被,我演陈慧琳,他 装梁朝伟。后来照片出来,发现每个人都有恶俗的小动作。一个胖师弟硬说自己是陈道明,可是他腆着的肚子根本收不回去;胡老师闭了一只眼睛(他后来说他是特 意设计的);我不知怎么居然在快门闪动的一刹那下意识地用手指比划了一个V字形;就叶海强点,一皱眉头一呲牙,弄了一个鬼脸。  
胡老师看着照片说:“行啊,就这样吧,不重新照了。无论如何,它很好地反映了我们潜水组无理取闹的整体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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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下

在胡老师的指导下,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恢复训练,我的成绩有了较大的提高,正在向90米努力,但是与清华大学邱阿明同学一再叫嚣的她最近个人最好成绩121米比起来,实在是还有很大的差距。

九月下旬了,南国的沿海刮起了西向的信风,潮汐涨退的周期变长,早晨天气有些微凉爽,不再像从前那样奥热。我已经很久没跟我的爸爸妈妈联系过了。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爸爸,跟他说,我现在在广州准备参加全国潜水大赛呢。他说,好啊,你要好好比啊,菲菲。

他说,上次让你给你妈妈打电话,你打了吗?

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话。

他说,你还是给她打一个吧。她现在也在广州呢。

我放下电话想,这几个月来,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变化都很大。我跟着莫凉从北京到海岛,又跟着叶海回到了潜水组。周周转转,反反复复,我此时最终知道,我可能再也捕捉不到我的明月光了,但是我更不想失去我的大魔王。

我觉得现在对我妈妈也不像原来有那么多的怨恨了。

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莫凉,我妈妈,我自己,我们都是一样。

预赛前一天,胡美丽老师的女朋友从北京来广州看他,我们也得以放了一天假。叶海请所有的师兄弟出去吃喝玩乐一通,晚上又把所有人带到他在荔枝林旁的家中,看电影,打游戏,喝啤酒,甩扑克。

我们后来喝了五箱子雪花纯生,所有人的脸上都贴满了白纸条,叶海和另一个师弟输得各自学了三回猪叫,大家就开始找地方睡觉了。

叶海说:“客房的条件堪比五星级洗手间。诸位大人请。”

师弟踹了他一脚说:“谁住客房啊?叶海你去住客房吧,我就住你的房间。”

另一个说:“我也是。”

另一个说:“我也是。”

我说:“我也是。”

叶海踹了我一脚说:“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也是。”

几个人进了他的房间又戏耍一番,他的什么金色的长笛啊,篮球明星签了名的橄榄球啊,劳斯莱斯公司出的粉色的银影车的车模啊,全让大家给强暴了。

我跟你讲,喝啤酒喝醉的大学生都是畜生。他的鱼缸也没有幸免于难,师弟说,这水温挺好,还带气泡呢,我洗洗脚。

叶海一下子急了,上去就把他已经伸出来的脚给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喝的动都不会动了,心里还挺明白:叶海好酒量啊,还比别人清醒些。

叶海道:“你也太过分了。”

师弟半睁着眼睛:“…….”

叶海:“你还洗脚?你没看见我在里面洗澡呢吗?“

我跟其余几个挣扎着围上去,叶海醉醺醺笑嘻嘻的说:“你们瞎啊?你们。那,那,那不是我吗?”

鱼缸下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白色的小塑像,其中一个看发型和脸形,果然是叶海的样子。我们都嘿嘿笑起来,我说:“你什么时候进去的啊?”

叶海伸手进去把那小塑像脸上一块鱼屎给弄掉,自己喘了一口气说:“我,我,我说怎么呼吸不畅。”

“另一个是谁啊?”我说,“是你,你弟弟不?不过怎么长头发,还穿裙子啊?”

“笨蛋。”他在鱼缸的倒影里看着我说,“那不是你吗?”

大家都仔细看看那小塑像上雕的五官轮廓,五秒钟之后,胖师弟一下子就哭了,他手里拿着书架上的那幅长发女孩的铅笔画:“你还把安菲给画下来了。我早看出来你们有奸情,我还喜欢她来着……”

他语音未落,倒在地上就鼾声如雷了。

接下来几个依次倒下,摞在一起睡觉。

我倒下之前看着叶海笑:“那是我啊?哈哈,我还以为是你原来的女朋友呢。我上次来怎么没看到这两个小东西?你怎么把我给弄鱼缸里去了?也不带个水肺,你要憋死我啊?”

他把我搂过来朝另一个方向倒下去:“啊,我乐意。你得陪着我。”

我沉沉睡去,可是从前的一幕幕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一些断续的,不相关联的,还有我从前没有注意到过的东西像被终于剪辑好了的电影,24格连续的放映。

他是个突然到来的男孩子,在地质系的课堂上讲述神话里大西洋的由来。

他对我说,天气如何是由我的心情决定。

我爸爸那次海上遇险,风暴居然会骤然消失,他明明已经被漩涡吞噬,却幸运的白捡了一条命回来。他的话让我和莫凉都印象深刻,他说,仿佛那后面有一双翻云覆雨手。

叶海在那之后跟我说我又欠了他一回的时候,我还在心里讨厌他装神弄鬼。

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么他在大海里像鲨鱼一样的畅行无阻,气定神闲的游走在奇迹和凡人极限的交界处又该怎样解释呢?

我在黑夜里睁开眼睛,看见席地而卧,熟睡中的叶海。这一夜于酒醉的我来说,非比寻常。看似一切都蹊跷而熟悉。

他的这张脸好像一直都出现在我的梦中。

我跟他的交情不是几个月,不是几年,也不是这一生。好像大历史本身,横亘了多少千年。

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轻声问:“你是谁?”

“……”

他用手掌遮住我的眼睛,把我的脑袋按在他另一只胳膊上:“再仔细想想,明天早上告诉我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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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章(未完)
   我睁开眼睛,叶海一张还贴着纸条的大脸在我面前,眼神有种难以压抑的兴奋,声音却小心翼翼:“醒了?”
“嗯”我被迫看着他,他兴奋的眼睛太聚焦了。
“你,回忆起来点什么没有?”
他这么认真,我真的思考了半天。
“你指什么?”我从地上坐起来。
“我是谁啊?”
“你不叶海吗?”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酒劲还没过啊?”
他像被一盆冰水浇熄了的火堆,愤愤然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好气的对我说:“快起来,等会就去赛场检录了。还敢在这里睡大觉。”
我打着哈欠去饭厅,几个师弟也都洗漱好了,整洁干净的在那里了,我们吃早饭的时候,保姆把收音机打开,政府的大事说完以后,一个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国南海曾母盆地附近发现极大的石油和天然气储备资源,初步探明储量为 ……
我喝了一口牛奶,在心里说:恭喜你啊,莫凉。
师弟从煎鸡蛋里抬起头来:“半个波斯湾?”
“只多不少。”胖子说。
大家都很惊讶,稍后又议论这是多么好的消息,对整个国家,甚至是对这个世界:石油的价格有了一个新的稳定因素,相关化工产业的发展,随之而来的大量的新的就业机会,还有汽油钱——可能一时也不会涨了。
可是我的脑袋里面不是这个。
我想起之前跟莫凉一起造访过的柳生兰子和他先生办的海洋勘探:在最后一个展厅,一侧是人类对海洋的开采和利用,另一侧是他的报复。
我的勺子在牛奶里面无意识地搅来搅去,最近我觉得我自己很奇怪,我心里的那扇小门,虚掩着另一个世界,在我有意无意的碰触中,它轻轻呼闪,我觉得好像就要打开它了,它又突然闭得静静的。
一个师弟说:“哎,安菲,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在南海勘探,你不会就是这个项目组的吧?”
我回答之前先看了看叶海,他手里拿着个面包片儿正往嘴里送呢。装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其实竖着耳朵听我要怎么回答呢。
我说:“我现在啊,是个潜水运动员。”
叶海叫保姆:“大姐,再给我弄三个煎蛋!”

麻烦找上来,自己想要清净都没有办法。
那女妖美杜莎在他巡视印度洋的时候突然出现,把它吓了一跳。
波塞冬勒住自己的坐骑龙尾鲸鱼,看着她踩在水上,衣袂翩跹。
“干什么?“
“我来告诉你一下,”女妖说,“我跟你的手下打仗,要是弄死他们,请你记住,那不是针对你。”
他的手下个个厉害而且杀人不眨眼,眼前这个妖精的大话说得没边了,他笑:“要是你被弄死呢?”
“我不认识别人。烦请你把我的骸骨收拾了,把我挂到天上去,当……”
“妖精不能当星座。”他一口回绝。
之后他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件事,这女妖不是就是在交代后事吗?要自杀啊,别拿他的手下们当刽子手。他催动着龙尾鲸回到印度洋,赫然看见战事几乎已经结束,海夜叉就要撕碎美杜莎了。
他朗声喝到:“停下来。”
夜叉住手,给他跪下来,手里却还攥着女妖的脖子。
“把她放了。”
夜叉明明不肯,却慑于海皇的命令,踌躇半天,舔舔嘴巴:“好久没见血了……”
他话音未落,波塞冬一鞭子抽上去,正中夜叉褐色的胸膛,那里顿时皮开肉绽,他还是那样朗声朗气地说话,声音里还是那样隐隐有笑意:“那我让你见血。”
他带她走的时候心里想,夜叉是神,捡来的这个是妖,怎么神有的时候会比妖精下作?
美杜莎醒过来,他看着她:“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他们航行在大海上,阳光沉落之前竟是橘红色。女妖慢慢沿着鲸背爬到他旁边,匍匐下身体,仰视他。
“这么做蠢不蠢?你是个弹六弦的,也不是打仗的。”他看着夕阳说,“跟我的夜叉打仗,找死啊?”
“不是找死。”她说,声音虚弱,“是要找你。”
他回头看她,女妖伸手去抓他的袍子。他扬手一个耳光就把她打远了,不屑地说:“真放肆。“

回家的路上经过雅典,他好久没来这里,这时看这城市白屋似雪,好像嵌在蓝色爱琴海上的明珠。他的妻子安菲最爱美丽的宝石,他要是把它送给她,安菲一定高兴。
他问随从:“这里是哪儿?“
仆人答道:“雅典。“
“好地方,我要了。“
“可是陛下,这里已经是雅典娜的地方了。她是雅典的守护神。“
“那我就抢过来。“
他回到海底宫殿,一头躺在床上:“安菲,过来。“
她闻声屁颠屁颠地过来,趴在床上,挂着脸看着他。
“有件事情我好久都没有做了。“他说。
“登徒子啊?”
他坐起来:“你正经点。”
安菲笑起来,波塞冬要她正经点?她没听错吧?只好收了笑容看着他:“波塞冬大人请指示。”
“打架,抢地方。”他说,意兴盎然的,还把拳头握起来。
“你的手又痒痒了?”她看着他,“干什么又打架?跟谁啊?”
他眯着眼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礼物应该到最后揭晓:夺来一个城市,新鲜的,还热乎的,送给她,多么好。
“到时候再说。”他抱她过来又要亲热,却被她一把捉住了袍子的衣袖,他向后拽已经来不及,安菲特利特闻一闻,抬头看他。
波塞冬连紧张带害怕,汗都要下来了。
安菲仔细看看他:“你说。”
他咽一下口水。“你这次出巡,是不是路过波斯?怎么有羊肉串的味道?”
他心里一松,笑笑,如释重负,拥她入怀:“忘了给你带点儿回来了。”

欢爱之后,两个人却第一次分头各睡一边。他们都没有留意到这细微的异样,因为各有心事,反复琢磨。
安菲特利特想,他明明是留了女性的味道在身上,他不应该骗我;转个念头再想,其实也不算欺骗啊,他什么都不说就是没有骗我啦。这样她自己把自己勉强说服了,睡着之前确定,他是个好丈夫。
波塞冬想,我什么都没有做,无非是载那女妖一程,有什么不敢说的啊?难不成,他问自己的小心心,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些下流的想法,害怕张了嘴就被发现?他心里叹口气,他毕竟是波塞冬,风流了这些年,起码在心理上,总要有个缓冲的阶段啊。
所以他这样一个神仙,哄人说话的时候,嘴巴上像涂了蜜,甜到人的心里去;但是大多数的时候,他缺乏耐心,去解释,去沟通。
沟通是个重要的问题。

我们赶到赛场,胡美丽老师已经等在那里了。
女朋友在旁边,瞬间他说话比原来温柔很多:“快去检录吧,等会儿还得验装备呢。你们要努力啊。”
我听他后一句觉得很肉麻,师弟在旁边说:“你也觉得不舒服吧?他女朋友是韩剧迷。被传染的,没办法。”
叶海从后面上来插在我跟师弟之间:“八卦就八卦,别离那么近。”他胳膊环住我的脖子,又颠又笑。
说实话,我觉得特逗,也挺好受的,可是出于习惯,还是想要抢白他一下,我看着他,笑着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胖子从后面上来插在我跟叶海之间:“太恋爱就谈恋爱,别弄那么高调。”
我这一脚就要踹过去了,听见后面有人喊我的名字:“安菲,菲菲。”
我回头,是我那美丽优雅的母亲,穿着条绿色的纱裙子,像棵风里的柳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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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网上能找到的就这么多了; 一共40章; 相信很快就会全的; 因为纸书已经出了。

真的非常好看。很喜欢作者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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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她走到检录处外面来,坐在椰子树下的长凳子。面临海湾,那里面停着大大小小的船,现在都升高了桅杆,准备好了等着载年轻的选手去远海进行全国潜水大赛。
别人熙熙攘攘,我们一阵沉默。
突然我妈妈说:“你早上吃煮鸡蛋了?”
我说:“啊,你怎么知道?”
她伸手从我头发上拿下一小块鸡蛋皮,:“你什么时候能自理一点?多大了,怎么吃鸡蛋还能把蛋皮迟到头发上来。”
我挠挠头,她说的对啊。我心里马上就把这个过错转移到了叶海的身上,这个笨蛋看什么来着?我脑袋上有蛋皮他都不知道。
她摸着我的头发就笑了,过来亲我脸一下:“傻姑娘。”
我没让她离开,伸手勾住她的脖子,我觉得鼻子里发堵:“妈妈,我想你了。“
她有那么一会没有动。
这个姿势好这句话是我小时候的杀手锏,我爸爸出海,她去舞蹈团里训练,把我自己锁在家里,中午回来看看我,我就勾住她脖子,这么赖着,不让她走。
她在我耳边说:“你不怪我了?“
我想一想,慢慢放开她,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笑起来:“行了,别磨蹭了。马上就要比赛了,你得调节状态啊。“
我说:“其实,我这次,我觉得我,我这次够呛。“
“你不是都练了那么久了吗?原来在电话里就说cei这个,cei那个的,怎么还够呛了?”她做了多年的先锋女性,从来都觉得,只要参加比赛就没有不赢的道理。
“我的成绩恢复得一般,我昨天晚上还喝多酒了,我很长时间没有比赛了,我最近还有点便秘……”这个时候没有信心的自己找一些会输的理由简直就都不用想。
她一搂我:“我给你说,你可别千万这么想。你可不是一般人。“
“哦?”我看着她。
“安菲,你其实是一条鱼。”
我等了半天竟是这句话,我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缺心眼儿不?”
她把我的手拿下去:“你是在水里出生的,我没根你说过吧?”
新闻。
“有人说怀孕期间经常在水里活动活动,对产后身材恢复,哦不,对胎儿智商有好处。”她说了实话又咽回去了,“所以我就一直有游泳到你出生的那天。”
我心里这个后悔啊,这个女人为了身材居然游泳到生产那天,当时要是稍微有点闪失,在下这个好青年就牺牲了。
“别不服气,”她说“你伸出来就会游泳。”
“蝶式?”
“狗式。”她停一停,“那也不错啊,有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呢。还有,你肺活量特别大,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我没应承,现在不是了。
“还有,”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爸爸想了三个月,派出所催了四次上户口了,我们终于在海边想了一个好名字给你。”
“什么啊?”我好奇极了。
她彻底无语了,看了我半天:“就是你现在的名字啊。”
“怎么好了?”
“安菲,是海皇的妻子安菲特利特的名字。我给你爸爸,在海边走了几圈,没有得到什么珍珠啊,贝壳啊的暗示,就硬生生地想起这个名字,之后偶尔看希腊神话才知道是歪打正着,你说,这难道不是……”
我心里的小门忽闪了一下。
师弟在后面喊我:“安菲,给你检录了。快点啊,船马上就要出发了。”
我站起来看着她:“我要走了。”
她点点头。
我跑了几步又回来,:“妈妈,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你说。”
“你到底爱不爱我爸爸?”
她仰头看着我,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过来好一会儿她站起来,扶着我的肩膀说:“你要是能进入决赛,我就告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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沟通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但这不是海皇波塞冬大人的风格,他事物繁忙,脾气武断,更缺乏耐心。这样经常会将事情弄得更复杂,将自己放在一个不利的位置上。
比如,他想要得到雅典,如果有耐性进行良好的沟通,完全能够以一些更聪明更平和的方法做到。
可以许诺给居民风调雨顺;可以庇佑他们永远不受海啸、地震或火山的威胁;或者他也可以用三叉戟轻轻一勾,在内陆开辟通向雅典的新的河道——总之许当地人以恩惠,他们自然会思前想后,权衡利弊,最后归顺于他。
但是他着急要向新婚的妻子安菲特利特献宝,二话不说地在某一个夏天的早上水漫雅典城。他瞒着她。
这个时代的神没有一个是好脾气。
雅典城的守护神雅典娜是司掌智慧和战争的女神,生就聪明又尚武,从不怕打架,就怕没架打。虽然冷不防被波塞冬水淹洞府,在战事最初出于劣势,但是全城军民 在灾难中同仇敌忾,坚强不屈,发誓和这个挑衅的家伙斗争到底,他们的坚强勇气被诗人、歌手好讲故事的人渲染夸张,流传开来。
无数神仙、人、妖、兽都奋不顾身地投入战局,有的热心热血,有的滥竽充数,有的充满理想,有的只不过为了分一杯羹。很多人可能在波塞冬挥就的巨浪滔天中喘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都不知道战争的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心里为的只是当英雄,挂到天上去,成为星座。
最初他一直都没有将这场战争太当回事。像从前的每一场一样,如果一定会赢,那么过程无非是等待和享受。可是他渐渐就觉得不对劲,越来越多的人在战场上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不能参战的便谩骂他,诅咒他。
这让这个任性的大仙王更加固执于自己的意愿,起先的漫不经心渐渐变得认真而且残忍;绵雨化作风暴,山崩之后海啸;世界濒临灭顶之灾;一个海皇跟所有人对峙。
海豚捎来她的信,他才发现自己有很久都没有回海底神殿了。他赶紧打开,看见她美丽的字迹。
安菲特利特写这封信的时候,提了几次笔又放下,辗转反复,终成几行字:我知道你要打仗,但是我不知道是这么大的战争。
你杀了很多人和神,停一会,行不行?
我家那边的麦子熟了,咱们一起去快乐地割麦子吧。

他一眼看完了那封信,再看一遍,心里的不满油然而生:她也想让他放弃?难道这是一封伪造的信或者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什么时候,怎么可能,放弃自己的战场。
对她的不满渐渐变成一种委屈,打了怎么久,连他都几乎忘了这场战争最初的目的了,现在想起来,是为了美丽的雅典,爱琴海上白色的明珠。他要夺过来,是要送给她的,而现在安菲却劝他停下来。
他伏在桌子上转个身,越来越觉得满腹委屈:这个女人没有良心。
他忍不住想起去找她,她说他搅乱了她的婚礼;他给她的国家最好的年景,她连个谢字都不说;她成为海后,多少人仰望的荣光,她视若敝履,还总是威胁他要走,还弄个失忆什么的。
他想到这里坐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安菲特利特连后脑勺长得都是不讲理的样子。
她的后脑勺,她的后脑勺。不讲理也漂亮。
她真漂亮,越长大越漂亮。一双猫眼,唇角有梨涡,笑起来很彪悍,斗嘴的时候很稳健,身体呢,又香又软。
他想到这些便原谅了之前脑海里的种种,再拿起那封信,透过那些弯弯曲曲的笔画,就像看到她的笑脸。
他想:要是现在,停战,回去……
外面忽然有人影闪动,波塞冬心弦一动,哈哈笑起来:“人都来了,还先送信来?拍韩剧啊?“
他追出去,伸手将她转过来。
却原来不是他的妻子。
那女妖颔首:波塞冬大人。


波塞冬道:“你还是走吧。这战争太激烈了。不适合你。“
“适合你吗?”她问。
他笑起来:“我最爱好这个。”他想一想,觉得这个美女似乎是个死心眼,有些话他得跟她点拨明白:“我这人记性不好,做点什么好的坏的事儿根本记不得。所以 有时候仇人来行刺报复,我杀了他,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有人在神庙里祈祷谢恩,我听着也厌烦,因为我不记得了。”他停一停,看看外面窝在盆地里蓄 势的海洋,水旋转得飞快,明天要把雅典城冲洗干净。
“所以你,”他看看她,“有些事儿也不用挂在心上。”
女妖心里想,他所说的有些事,这里包不包括她小的时候,被冻僵在北冰洋的边上,他偶尔路过,划一道温暖的洋流把她送到阳光充沛的地方?
她仰头看看他。又强大又稚气的大仙王,又凶残有慈悲的波塞冬。
“我要去杀掉雅典娜。”她说,“我提她的头来献给你。”
他看看她,他总是眉眼弯弯,似笑非笑:“别说我不领情,但是这跟我没关。”
她后退,要离开。
他在后面叫她:“美杜莎”
女妖脚步不停。
他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要是不傻,就别去。”

安菲特利特突然到来时,波塞冬的手还搭在女妖的肩膀上。
在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下来之前,他的汗先从额角留下来了。
刚才的威仪尽失,波塞冬大人说了这样几个单音节词:“我,她……你,你,好。”
安菲特利特根本听不懂这些,垂着手看着这个艳光四射的女妖和后面惊慌失措的丈夫。
海皇怕老婆是神界一景,女妖没想到会有今天的运气,如此开眼,想到明天行刺雅典娜,恐怕难逃一死,索性来个恶作剧。
她笑着对安菲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菲没有说话。
女妖横了一条心,走之前飞快地吻波塞冬嘴唇一下。
他仓皇之中忽然觉得这个吻如此绝望,便顾不得跟安菲解释了,只对那女妖道:“你不要犯傻。”
他一句话,她已经觉得值得,裙子一摆,驾着雾气毅然决然地离开。

忽然间暴雨倾盆而下。
雨下了半个时辰,安菲一直没有说话。
波塞冬看着她:“让它停下来。”
她还是不响。
他觉得一切都乱七八糟的,突然又丧失了去解释去沟通的耐心,他双手揉一揉额角:“我很累。”
一声雷“嚓咔”一下劈下来。
他还是努力赔了笑脸给她:“你要谋杀亲夫啊?”
她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咱们去我家那边割麦子吧。这就走,行不行?”
他思忖良久:“行。但是,等打完明天最后一战。”
“一定要?”
“一定要。”
她的手要收回去,他跟上握住想要阻止她离开,可是她还是一点点一点点抽出来。他们手上角力的同时,一直看着对方的眼睛,在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心里都有疑问:这还是不是从前的他(她)?
她还是走了。
他自己坐下来,发愣思寻了半天,想起了她唱的一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心啊,爱不停休……”


我想我是不可能会弄清楚我妈妈时候爱我爸爸了。
腕表上显示我在水下五十七米处,我感觉要是再沉一点我会被压死的。我就此上去吗?那我就真是来这里白玩了,刚才测试过的所有的女选手都低于这个水位,我不仅不能进入决赛,我还会成绩垫底,我会被邱阿明笑话死的。我以后是别想在潜水界混了。
我脑袋里面是很多可怕的结果,可是我的身体却连下潜一分米的可能都没有。我甚至连叹气都做不到,那会牵动我的耳膜,哎,我怎么觉得那里已经开始流血了呢?我晃晃脑袋,忽然听见有人在这个被海水封闭的空间里叫我的名字。
“安菲,安菲。”
我回头,叶海怎么过来了?他应该是在男子组进行预赛啊,离这里好几海里呢。我说:“你不参加自己的比赛,来这里干什么啊?”
“我怕你潜不下去,过来带一带你。”
他过来抓住我的手,轻轻扣住,我被他牵引,缓慢地向更深的地方移动。
我觉得由他在身边,好像刚才身体里的不适都慢慢消失了,我得以顺畅地呼吸,因为缺氧和水压而僵硬的肌肉好像被缓缓注入新鲜的活力,一个热带鱼游过来,我一把把它逮住。
叶海回头看着我,水镜里的眼睛在笑。
我说:“这样会不会算我作弊啊?”
他说:“为什么啊?”
我说:“因为是你带着我。”
他说:“咱们沉到更深的地方,他们看不到就好了。”
七十米、八十米、一百米、一百五十米。我摇头晃脑地左右观看,这是我从前熟悉的海底世界,可是我觉得跟叶海在一起,这个大海是我见过的前所未有的生动有 趣:水草在水波间舞蹈;鱼群游过,看我们的眼神带着玩笑和猜测;水温从冰凉变得温暖,好像拂面的春风,好像能流淌到人的心里。
我翻了个跟斗笑起来。
叶海说:“笑什么?”
我说:“我很快活,我想唱首歌。”
“那你就唱吧。”
“亲爱的,你慢慢游,小心珊瑚碰了你的头;
亲爱的,你张张嘴,品尝咸滋滋的海水;
亲爱的,来跳个舞,我们给螃蟹示范个狐步……“
他冲过来把我的嘴捂上:“你还让不让水产们活了?这什么歌这么难听?”
我说:“零五年特别流行的《两只海豚》,这个你都不知道?”
他说:“你您休息一下,我唱一个吧。”
我说:“好啊。还没听你唱过歌呢。”
“一首老歌了。”
“九十年代的啊?”
“几千年了。”
“……”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爱不停休……”
他没有唱,他慢慢说出来。
一切静止住。
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道理。
这是深海,可是我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压力。
我们一路有说有笑,可是我们连说话的麦都没有——我怎么能听到他的声音?跟他说话?
不仅仅是这样,他隔着厚实的潜水服握着我的手,可是我却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温柔和温度。
怎么可能这样?
“安菲,就是可能的。”
他缓缓地解除自己的潜水衣,又伸过手来将我的头盔、眼镜、水肺、潜水衣一一拿掉。
当我们两个卸掉身上所有潜水的装备,面对面悬浮在海中,自由地呼吸,清楚地看见对方的时候,我觉得我终于认出了他的脸,那曾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的脸孔。
他走过来,低声地,温柔地,热烈地说:“你该都记起来了吧?你还要我等多久?”
他的吻印在我的唇上,那扇门赫然被打开,一个神话时代扑面而来。
和田籽玉,镌刻的记忆。(36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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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转得好快啊...还是好看. LU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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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我被人拉上了船,本组的裁判员拿着卡表对我说:“几乎是世界纪录了。”我把水镜摘下来,看了看周围所有的女同学,心里非常得意,邱阿明准备好了正要下水,我在后面拍拍她肩膀:“哎,我在决赛中等你啊。”

她比划了一个骂我的手势就下去了,我高高兴兴地在船上脱潜水服。

旁边的女孩说:“你怎么潜水服里面还湿了啊?”

我说:“出的汗啊。”

裁判的小助理看着我,心里充满了景仰:“好选手就是这样非凡,水温解决五度,你还能出汗。”

所有的选手潜水结束,我跟邱阿明同学以分别位列女子组第一和第二的成绩而进入决赛。帆船回航,我们两个坐在船弦上,邱阿明看着我说:“幸好你来了,比赛还有点意思。”

我向她摇一摇手指:“你错了,一切重在参与。”

她上来就用胳膊把我脖子卡住了:“跟我唱高调,扁你哦”

我们两个连打带闹地纠结在一起,我喘着气说:“”今天晚上我们组有节目,一起出去喝啤酒,你们也去,听见没有?

“我告诉你,我放不过你,今儿咱们喝啤酒看谁厉害......”

我们的帆船驶入港口,男生第一组的也已经测试完毕回港了。叶海一直在码头等我。他伸手一拉,把我拽上岸来。

他又是那个眼神了,瞪大了眼睛,又高兴又急切地看着我,让你不得不看他,那样子非常地聚集。灌篮高手里面,樱木花道不时就是这个白痴造型,童鞋们请设想一下。

“都想起来了?”他问。

“想起来了。”我说。

“我是谁?”

“你是缺心眼儿。”我看着他,越说越气愤,“昨天咱们去上下九吃大排档,最后加上啤酒才567块钱,你给老板七百元钱说不用找,你记得不?”

他甩开我就往外面走,我跟在后面不依不饶:“你别跟我说143块钱都算小费啊,你根本就没把账算明白。”

他被我跟得急了,霍然一转身,咬牙瞪着我。

我看着他一脸凶像,赶快闭嘴。

“我告诉你安菲,我跟你讲,我不缺心眼儿,”他一字一句,这几个字像是咬着我的骨头说出来的一样,“你才缺心眼儿呢,这世界上都没有比你更缺心眼的了。”

“你俩都缺心眼儿,”邱阿明背着自己的潜水服从后面上来说,“700块减去567块是133块,怎么算出来的143块啊?”

叶海终于耐性尽失,手包在邱阿明的脸上把她给推到后面去了“去你的吧。”



我自己在海边坐了很久,还是在电话亭给莫凉打了一个电话。

响了三声他接起来,我心里的那部电影放映机慢慢地开始复映从前的老电影。

初见时,他送我的多层玄武岩,上面的女孩臻首低垂,悠悠的思念一个人;在日本,他开着车载我穿过绿色的城市京都,在神龛前跟我讲小猴子的来历;再次见到他,是阳光下,白船上有他金灿灿的影子;还有他在几百人的大课堂里点我的名字“对,安菲,就是你”......

有的时候,我也怨恨他。

当他珍重地说起柳生兰子的时候;当他在月光下被我吻得流了鼻血的时候;当他坚决的,固执地,将声纳仪在海底着落,寻找石油的时候;当他对我说,他忙,他没有时间的时候。

原来这个人在我心里拍了这么多大片,莫凉,莫凉。

我说一声喂。

他声音轻快地说:“菲菲,你好啊。”

“莫凉哥哥,潜水大赛,我进决赛了 。”

“是吗?”他听上去非常高兴。

“三天以后决赛,我想,”我停一停,“我想要你来看我比赛。如果,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我有。”他马上说。

“那......”我告诉他时间地点,他在那边用笔记下来,他写得很快,笔尖摩擦在纸上,沙沙地作响。我记得他桌子右侧电脑旁边总有我放在那里的几张A4的白纸,粗糙的一面朝上,可以当作鼠标垫,也方便随时做记录。

这之后,我们都有一会儿没说话,半晌之后他说:“小班长现在了不得,可能是要考军校了。”

“哦,太棒了。”我想一想,“那你呢?你鼻子还流血不了?”

“哪能总流啊?又不是水龙头。”

我们都笑起来,开始涨夕潮了,海浪一点点一点点柔软地袭到我的脚边,又退下去,留下淡淡的浮沫。

叶海这次跟我赌气,劲头可比原来每一次都大,我们跟清华一起吃大排档的过程中,他始终是一种抽离的状态,甭管谁敬的酒一律不喝,甭管谁夹的菜一律不碰,就 是一根接一根地啃甘蔗。胡美丽老师的女朋友就坐在我旁边,她低声问老师:“这个叶海真帅啊,怎么长的跟玄彬那麽像?”

老师说:“你小声点,金三顺就在旁边。”


我偷听到了,吃了一口芝麻糊还满桌子找金三顺呢,看了一圈,发现胡美丽说的是我。

我心里面气得很,但是他是老师,我也不好发作;我是不是金三顺不要紧,但是叶海像玄彬吗?叶海比他帅多了,叶海长的像......叶海长的谁也不像,叶海就是他自己,又好看又顽皮,又霸道又缺心眼儿。

他发觉我在看他,就瞪着我又狠狠咬了一口甘蔗。

我一仰头把芝麻糊都倒进嘴里,真甜啊。我不是跟他来斗气斗鸡眼的,我是来吃东西的。甜的、辣的、咸的,黑啤酒,黄菠萝,青菜头,红烧肉,烤的滋滋冒油的肉 串,涮的滑滑溜溜的百叶,还有炒的香滋辣味的牛鞭......吃完合影的时候,有个人在我脖子上挂了一块牌子,我笑着一只手举着它,一只手比划着“V”的 手势照完了,把那个牌子翻过来一看,五个大字:北京大胃王。

我是被叶海背着回运动员宿舍的。

我从后面看着他的后脑勺,白白的耳朵还有脖子,看着看着我就上去亲一下他的耳朵,我嗅一嗅:“你香香的。”


“你臭臭的。”


我用腿狠狠夹他腰眼一下,他吃痛就要把我摔下去。

我说:“唉唉唉,请手下留情。”

他无奈笑起来:“你怎麽今天吃了这么多啊?”

“我高兴啊,我预赛第一,我高兴。”我说,“我还没有尽兴呢,我想去唱卡拉OK,明天晚上怎么样?”我嘀嘀咕咕地笑起来,“咱们一起去啊。”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上楼梯,跟醉醺醺的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然后呢?”

“然后是决赛第一。”

“然后呢?”

“然后回学校,上课,找到林华音和扎西旺堆,继续吃喝玩乐。”我稍稍睁开眼睛,“你呢?完了之后你去哪?”

他停下来,慢慢直起后背,我都要从上面滑下来,他又窜了一下把我垫上去一点:“我吗,我也回北京,我来都来了,怎么样也不能半途而废啊,怎么样也得把我的女朋友给找回去啊......”



我醒了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打了个电话给妈妈,跟她说我预赛当中第一,后天就要决赛了。

她记得自己欠我一个答案,对我说:“我这边走不开,你能不能来找我?”

她让我去的地方是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我在花园里看到她,她身边有一个轮椅,轮椅上是一个人,那人用仅能用的几根手指向我打招呼,我蹲下来仔细看他,几个月不见而已,他从一个潇洒的壮年人变得这样苍老脆弱。

我的眼睛一下子酸了:“刘叔。”



“你问我爱不爱你爸爸?

我从小认识老刘,二十多岁了才认识你爸爸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出海之前来看我们的表演,演出结束之后找来后台看我,说了五分钟的话。

他穿着海军军装,个子那麽高,说话有一点大连口音,白脸孔,但是被海上的阳光晒得发红,是个特别棒的小伙子。因为这五分钟,我等了他半年。

那个年代谈恋爱很难,船少,每一艘巡洋的时间都很长,我一年能跟他在一起三个月就不错了。

如果我不爱他,我会嫁给他吗?”

你长了这么大,自己算没算过每年能见到你爸爸多久?也请你公道的回忆一下,妈妈有没有过一句抱怨?

我。

......

我为什么要抱怨呢?

你爸爸那么好,有才华,有脾气,有义气,对我那么好,对你姥姥家也好,还有他把你给了我,又迷糊又好玩又漂亮的傻姑娘。我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有微微的颤抖,但是她面孔冷静,神色淡然。

我们坐在榕树的下面,我仔细看着她:挽好的长发,精致的妆容,颈背修欣,有中舞蹈家特有的美丽和骄傲。

“刘叔一直都没有结婚,你也知道的,是不是?

我早跟他说过,我不领这个情——没用。

但是有些男人很固执。

后来我就当看不见;后来就平常对待;再后来,他跟你爸爸都成了好朋友了。

去年的时候他检查出这个病。

你现在看他是这样,其实过程当中特别残忍:我们去泰国的时候,他仅仅是手掌发麻,回来之后,所有的官能一点点丧失。刚开始不能走路,后来手臂都抬不起来,然后是不能张嘴说话了,医生说,视力恐怕也会......”

我的眼睛湿润,鼻子里面堵得发疼,她却没有一丝的激动,只是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在榕树下面快速地走了几步。

“小孩子不说谎,菲菲,刘叔不是坏人,他不应该这样。你说对不对?”


我也看言情小说,哭哭啼啼的电视剧,很多人纠结的问题是你是要你爱的那一个,还是爱你的那一个。

她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含泪的眼睛,仍然是那么平静:“我选的是最需要我的那一个。”



这是一个我等待了很久的答案,可是得到它并没有让我觉得有丝毫的释然或释怀。我步履沉重地从花园里走出来,慢慢经过住院部、门诊处、闪着蓝灯的救护车呼啸着经过,将新旧生命迎来送往,我回头看看,所以这人世上不仅有欢笑、美食、练歌房和游艺厅,还有这些等待选择的无奈。

“俺肥!”

有人喊我。

我回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看见小班长从停在门诊处外面的救护车上下来,向我焦急地招手。

我听见自己的心里“轰”的一声,我飞快地奔过去。



卷纹石,我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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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38


在曾母盆地的石油和天然气储量被初步探明之后,最早降落海底地声纳仪被熄灭,然后打捞上岸。重新装箱运回大陆之前,莫凉对他们一一进行精密的检查。意外就 在这时候发生。在波塞冬实验室里,那已经熄灭的二号声纳仪忽然开始高速运转。毫无保护措施的莫凉被多波束的超声贯穿身体。

此刻他躺在病床上,脸色像床单一样雪白,没有伤口,还是从前那般清爽干净。可是谁知道他的身体里承受着怎样巨大的痛苦?我想起武侠小说里的一句话:内伤严重,筋脉尽断。

这种感觉我曾经体验过。

那是在梦里,我去修理沉在海底的声纳仪,它忽然被点亮,向宁静的海域散发威力巨大的超声波,像所有在那一瞬间被袭击的生物一样,我在梦里体会到那催心裂肺,置人于死地的力量。

后来我知道,那并不是梦。


那并不是梦。那是真正发生在海底的事情。不做、不仅仅是这一台设备。也不仅仅是这一次在中国南海的勘测,多年以来,多少生命在海底为人类寻找石油献祭。但是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报复,这一次,在一个年轻的科学家的身上。

我隔着玻璃窗看着在里面熟睡的莫凉。

天色渐晚,病房里是幽幽暗暗的蓝色,远方的大海在沉默地翻腾。

我用手指轻轻敲着窗子说:“莫凉哥哥,醒一醒啊。尼罗河流经坦桑尼亚的那一段别名叫什么来的,你还没有告诉我呢......”

他当然不能回答,他在默默地忍受痛苦。

我抽了抽鼻子,想要把眼泪憋回去,我不想要模糊的视线,我想要一直看得到他,看清楚他。




我在莫凉的病房外面不知不觉地睡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被哭声和叹气声唤醒,睁开眼睛,是他刚刚赶到的父母和北京大学的副校长。我想要上去安慰莫叔莫婶,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所有想要见到他的人都在这里,你莫凉最想见的人在哪里呢?

柳生兰子。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把柳生兰子给他找回来。

我跑出医院,打了一辆出租车去科学宫,那张画着巨大抹香鲸的海报刚刚被撤换下来,我找到展览中心秘书处,我说我要找那日本学者夫妇,请马上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不然我不走,就赖在这里。

他们把柳生兰子在广州的联系方式写到卡片上给我的时候,被我一把夺过来,我赶到宾馆找到他们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服务员在打扫,我抓住那广东小妹的肩膀问:“住在这里的日本客人呢?”

她用生硬的普通话回答我:“一个小时之前已经离店回国了。”

我被失望和疲惫击倒,一下子坐在地上,一秒钟之后我晃晃悠悠地扶着墙站起来,我怎麽能在这里耽搁呢?我得去机场,机场找不到就去日本,天涯海角也得把柳生兰子找回来,她得见见莫凉。她是他心里面的人。

等电梯的时候,我在走廊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头发蓬乱,形容憔悴,身上是穿了两天的衣服,很多的汗水。我有些饿,头也晕。我闭上眼睛,深呼吸,没有关系。我撑得住。我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呢。

电梯打开,我因为自己看花了眼睛,柳生兰子居然从电梯里走出来。

她看着我也是一愣:“安菲小姐”

希望 在黑暗中轻轻闪过,我的眼泪涌出来,说话却语无伦次:“柳生老师,去看看莫凉。现在。马上。他在医院里......他还没有醒过来。




我的运气真好,柳生兰子有文件落在宾馆的保险箱里,回来取的时候被我撞上,赶往医院时,我跟她都坐在后座上,我一直看着她,有点神经质地害怕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人突然消失掉。

我终于把柳生兰子给莫凉带回来。

可是,所有来看他的人都要被一个冰冷的玻璃隔在加护病房的外面,一窗之隔,两个世界。

柳生兰子穿着及膝的裙子,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莫凉。我从玻璃的倒影里能看得见她美丽的脸庞,她总是让我自惭形秽,我捊一捊头发,舔一舔干燥的嘴唇,心里想:她应该美丽,因为他英俊,这样才是王子和公主,一个把沉睡中的另一个叫起来。

医生跟莫叔莫婶交代病情。

   

我很累,听得断断续续,他所受的危险的伤在脑血管,他那里原本就有一个血块,被超声震碎了,现在昏迷的直接原因就是颅内出血。

莫婶痛哭流涕,反复地问:“他怎麽会有血块啊?......他怎麽会有血块啊?.......他一直好好的啊。”


我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不让自己哭出声。很多问题这样就有了答案,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流鼻血,他为什么会跟我说“我没有时间”。

原来如此。

柳生兰子向我点点头,让我过去。我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站在她旁边。

她看着我,眼睛非常清澈:“安菲小姐执意找到我,让我来看莫凉君,一定是觉得我跟莫凉君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实说,是有很多事情在很久以前发生过,也在很久之前结束。

可是也许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安菲小姐可能不知道。”

我安静地听她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在日本,研究所里有单杠,同事们在工作之余都喜欢在那里锻炼身体,轻松一下。莫凉君的单杠练得非常好,可是有一次不慎从上面摔下来,头着地。

现在想起来,也觉得那次真的危险,他甚至有成为植物人的可能。

可是莫凉君在几天之后醒过来,身体恢复得非常好。

我们都以为没事的时候,他开始流鼻血。

医生在他的颅内检查到肿块。

这是很大的问题,我们都劝他起码要去做保守治疗,但是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些勇敢的人会突然丧失勇气。莫凉君就是如此。直到离开日本,他都没有接受任何治疗。”柳生兰子看着我,“安菲小姐要不要坐下来,你看上去有点虚弱。”

我摇头:“请你继续讲给我听。”

“就在那天,二位去参观展览的那一天,莫凉君告诉我,他打算在这次勘探任务结束后,接受手术。从前连保守的治疗都不愿意做,现在却宁可接受颅内手术,我问他哪里来的勇气,他说,就说因为这个妹妹。”

“就在那一天,他对我说,他没有时间来恋爱。”我喃喃的说,像是跟柳生兰子讲述,又像是提醒自己。

“开颅手术,如果顺利,就赢到一个未来;如果出现意外,他也许更愿意你在那之前离开。”她眉目低垂,再抬眼,泪盈于睫,“所以安菲小姐,如果有个人能够把莫凉君唤醒,你说说,她应该是谁呢?”

我转过身看向病房里的莫凉,泪流满面,在心里喊着:“是我,是我,不过,莫凉,求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医生站起来说:“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为莫老师做开颅手术,,但是我们没有这个力量,我建议尽快把他送到上海。”

副校长说:“请您尽快联络好国内外的专家,转院的事宜我们来安排。医生,”他握住他的手,“请尽力帮忙,医生,帮帮忙,这个年轻人是对国家有贡献的人。”




我送走柳生兰子,自己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走廊的窗子外,海面隐没于夜色,出奇的寂静中隐隐有波涛声。

我好累好难受,低着头,打个盹,又睡著了。

我梦见爸爸。

我们在吃很丰盛的早点,都是他准备的:蛋糕牛奶,豆浆油条茶鸡蛋啊,什麽都有。我的面前是一碗大米粥。我说:“爸爸,你怪不怪妈妈?”

他说:“怪。”他在扒一个茶鸡蛋,扒完了放在我的碗里,“但是,我等她回来。”


我边吃鸡蛋边笑起来。

有人推我的肩膀。

我睁开眼睛,小班长站在我旁边,拿着两个茶鸡蛋。

东方出现鱼肚白,我在这里一睡又是一宿。

我好久没吃东西了,这个时候觉得饥肠辘辘,我接过那两个茶鸡蛋,剥掉皮,狼吞虎咽地几口吃掉。

小班长说:“俺肥,你也累得很呢?”

我摇摇头,嘴里都是鸡蛋。

“莫老师说,你潜水比赛进入了决赛,是真的吗?”

我抬起头,“今天是几号了?”

“九月二十四日,星期一了。”

今天是决赛的日子啊,我把这事都忘到脑袋后面去了。我站起来,又坐下;再站起来,向电梯间走了好几步,又硬生生地回来。

小班长看着我:“你放心不下莫老师啊?”

我说:“嗯。”

“你不去参加比赛了?”

“......嗯。”

走廊里的投币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分外刺耳,我赶紧走过去,把它拿起来又要挂断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叫我的名字:“安菲。”

那是叶海的声音。

那天莫凉出事以后,我就没有跟任何人联系过,他怎麽会把电话打到这里?一个离我最近的投币电话里?

我迟疑着慢慢把话筒拿起:“是我。”

“等会儿就比赛了,你给我快回来。”

“......”

“你听见没有?”

“......我的老师病了,我也留在这里。”

“我让司机去那里接你。”他不耐烦地打断我。

“你听懂我说什么没有?我要留在这里。”

“你听懂我说什么没有?我不许。”他的声音像铁一样,没有温度,坚硬无比。

我只觉得气血上涌,血液放肆地奔流在大脑里,把一切都打乱。在那一刻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声音跟着我的手一起颤抖,我哆哆嗦嗦地问他:“他出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电话被他挂断。



十三日上午八点一刻,我们得到消息,上海方面已经准备好就在今天下午为莫凉做开颅手术;同时,一架军用飞机在机场待命,莫凉将被送到上海。

我看看手表,潜水比赛已经结束检录,帆船应该已经出海,二十五分钟以后选手就应该下海了。

坐在飞驰向机场的车上,我用莫婶的手帕擦擦汗,今天的天气很奇怪,九月的早上,天气闷热,看看天空,没有一丝云朵,看似平静,却让人隐隐不安。那是一种难以捕捉却又控制一切的恐惧感。

我的手一直握着莫婶的手。

在病房里,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在终于随莫凉登上飞机之后,她一直在絮絮地跟我说他小时候的事情,听起来那么有趣,有些其实也有我的参与。我在他的担架旁边 仔细看着昏睡中的他,耳边是飞机的马达轰鸣,它渐渐开始滑行,我的心终于有一点放下来。我轻轻对他说:“等一会儿就行,最多两个小时就到......”

等了好一会儿,飞机没有起飞。

在某一个呼吸的瞬间,马达的声音噶然而止,像人被抽走了魂魄,非常安静。

我呆了一会儿,机组的工作人员过来说:无法启动马达。

我难以置信,这飞机明明是已经要起飞了啊,我抓住他,“刚才还......”

忽然有人声音朗朗地在外面喊我:“安菲!安菲!”

我往窗子外望去,那一直萦绕心头的不安终于现了原形。

叶海微笑着站在白色的停机坪上。




金橘石,他的硬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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