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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武侠言情 逍遥行 卷八 第九章 夜刺 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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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三章 懿旨

君惟明的惊喝还未落音,在一阵衣物稀稀簌簌声中,有人上前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又有另一人咚咚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头,禀道:“正是属下亲耳听到的,在长安君记酒楼的雅间里,那位姓李的公公就是这般说辞。”厅内又是一阵低低的交谈。

等君海棠转过回廊到了大厅正门,门口立着的几名铁衣卫纷纷向她躬身行礼:“海棠小姐。”随着厅外的动静一响起,厅内人立时没了声音,止了交谈静默不语。最后君惟明压低了声音吩咐:“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许擅自接旨。老管家,我不在的时候,你和何管事一起照看一下。”

君海棠心中诧异,不禁快走上前两步,正好和跨门而出的君惟明撞上,见他一双黑沉沉的星眸对上自己,先是一亮,闪动着不知名的情绪,眼神渐渐变得柔和,看得她不禁心中一热,正要开口,他却在下一瞬恍然一惊,整了整了面容,道:“我现下有要紧的事,要出去一两天。”君惟明说罢不去看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其后铁衣卫和几个管事匆匆跟上,只余下君海棠立在原地惊疑不定,开口连声埋怨:“你怎么刚回来,又要走?”

君惟明听见她在身后的问话,脚下只滞了一滞,仍旧向前疾行,同时侧过头来压低了嗓音,对着何成元厉声吩咐:“这件事不许声张出去,就算是海棠也不可透露。”何成元连声答应了,又忍不住侧头瞄了君海棠一眼。随即君惟明和铁衣卫一行人脚步沉沉,步向院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君海棠方才只听到零零碎碎的话语,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好满带疑惑地去问君洪老管家和何成元,哪知这两人得了君惟明的吩咐,都口风紧闭,丝毫也不肯透露。君海棠追问不出任何消息,悻悻然地只得作罢。

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君海棠起身练完剑,用过早饭后正在窗下细读剑谱,采珠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惊一乍地散布消息:“堡里来了稀客了,听说是皇宫里的公公,好像是来送什么圣旨的。”君海棠猛然想起昨日听到过的只言片语,心下觉得有些蹊跷,忍不住将手中的剑谱一放,立起身来问道:“圣旨?……是关于什么的圣旨?他们人现在何处?”

“因为少主昨日出门了,是以老管家和何管事推说少主不在,余下的人不能接旨,从而好言相劝,对那位公公说少主明日就能回堡,请他到时再来也不迟。但是那位公公似乎脾气大得很,冷着脸就是不走,现在正在前厅和管事们僵持不下……小姐,你……你要去哪?”采珠话还未说完,就见君海棠侧头想了一想,提步出了房门,疾行间裙裾飘飞,眨眼的工夫已走得不见了人影。

前院大厅内,两名小丫鬟屏息上前撤掉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低了头不敢去看端坐首座正寒着一张冰块脸的那人。那人头戴乌纱描金曲脚帽,身穿褐色金丝绣蟒盘领窄袖衫,腰围乌角带,脚着黑皂靴,他四十多的年纪,肤色白皙,唇上无须,一双保养极好的修长白嫩手,持着一支拂尘拢在胸前。

那人身子突然一动,吓得沏茶的小丫鬟手一抖,把茶杯打翻,茶水泼洒了出来。一旁的何成元见到此景,忙将那毛手毛脚的丫鬟喝斥了下去,上前赔笑道:“刘公公,我们少主昨日出门去了,只怕今日还回不来,您在这里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啊……”不料刘公公闻言却看都不看他,连眼皮都未抬,只挑了下眉,态度倨傲,声音尖细地哼道:“咱家带来的可是太皇太后的懿旨,既然君少堡主不在,那请君小姐出来接旨也是一样的。”

“这……”何成元听他这么一说,想起昨日君惟明临走前的吩咐,刚要回绝,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花窗闪过的人影,脸上浮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双眸机光点点,却转瞬消逝,改口低声道:“小姐倒是在堡内,不过……”他后半句话却被刘公公出言打断:“既在堡内,那就出来接旨啊,咱家还要赶回去向太皇太后复命呢。”刘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站起,向前走了几步到厅门口,拔高了声音,语气中已带了隐隐的不耐:“君家小姐既在堡内,还不快请了出来接旨?”

在门外伺候的丫鬟下人甚至站岗的守卫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立着不动,此时老管家不在,厅内除了刘公公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外,只有何成元是君家堡的人,他抢在刘公公之前踏出厅门,好言相劝,却忽然对着左侧廊道惊讶出声:“啊……小姐?”刘公公闻声踏出一步,转向何成元侧目的方向望去。

回廊的另一头,君海棠一袭淡色纱衣,裙裾翩跹,正往这方走来,看见厅门的二人,她脚下有些犹豫,渐渐放缓了步子,最终止住不再往前。

刘公公只觉得眼前一亮,饶是他在皇宫之内几十年,见过的各色美人无数,但眼前这女子仍是让他失神了一瞬:“这就是君家小姐?”一边说一边拿眼上下不住地打量,心中讶然。而何成元在一旁插嘴道:“刘公公,这便是我家海棠小姐。”

君海棠听见二人对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等她走到近处,那刘公公又复细细看了她半晌,直到君海棠心有不悦柳眉微蹙,他才轻咳了一下,从袖中取出一个黄色的卷轴,尖声道:“太皇太后懿旨,君家堡小姐上前接旨。”

君海棠闻言愕然,想起昨日君惟明临行前丢下的话,他回来前任何人不许接旨,她眉头一皱,随即淡笑了开来,对着刘公公摇头道:“刘公公你只怕是误会了,我并非君家的小姐。”说罢微转了眼瞥向一旁的何成元,她眼光清澈,却带着一丝警告。何成元被她目光一扫,心中微微一缩。

刘公公手停在半空,疑惑地转向何成元:“不是小姐?那……”只听君海棠抢着在何成元之前接口道:“君家只有一位小姐,闺名惟馨,失足落于山涧激流中,至今仍未能寻回。至于我……”她眼珠转动,忽而一笑:“至于我是什么身份,刘公公不妨等君少堡主回来一问便知。”她一边说着,一边盯着何成元,眼内满是警告。

刘公公看了半晌何成元,见他不再吭声,便半信半疑地将那道懿旨塞回袖里,耳边却听君海棠轻笑一声,似乎在自言自语:“刘公公这么急,莫不是这道懿旨关乎君家堡的安危?”刘公公听她语气低婉失落,如诉如怨,有些情不自禁地接口道:“事关安危到是言重了,事关君家堡的前程还差不多……”他猛然间醒悟了止住话语,斜眼看着君海棠暗忖,眼前这女子只怕是来套话的,自己还差点和盘托出,他不禁又举目对君海棠多打量了两眼。

忽然院外人语声响起,亦有沉沉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一袭黑衣的君惟明大步跨入院内,身后跟着形影不离的那几名铁衣卫,一行人皆风尘仆仆。虽然他人还是精神的,但君海棠细瞧之下仍可看到他眼内略带的疲倦,心中不禁暗想,只怕他们一行人自昨日出门便匆匆赶去赶回,不曾得有休息过,不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君惟明瞧见厅门口的几人,吃了一惊,几个快步上前。那刘公公一见君惟明,脸上露出喜色,忙取了懿旨正要宣读,却被君惟明伸手止住。君惟明瞥了一眼君海棠,一边吩咐廊下的丫鬟送君海棠回去,一边低声对刘公公道:“公公,借一步说话。”

眼见二人转入了厅内,君海棠本欲留下偷听,对那请她离去的丫鬟不理不睬,却闻厅内君惟明向外叫了一声,萧无剑便向她这边走了过来。君海棠知道偷听无望,只能轻轻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带着那丫鬟出了前院往自己园子去的路上走了一会,君海棠仍旧不死心,一个回身出其不意点了那丫鬟的穴,望着她骨碌碌惊慌乱转的眼珠子笑道:“我现在要回去偷听了,你就在这儿乖乖呆一会,半个时辰后这穴自然会解开。”

偷偷摸回前院,君海棠不敢溜到厅正门,只转到侧面,把耳朵贴在了墙边,却听见屋内人早已结束了谈话,君惟明正笑着送那刘公公出门,口中说道:“刘公公,这次害你白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在下备了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公笑纳。”

屋内静了一瞬,刘公公尖细的笑声随即响起:“哪里话,咱家也是为太皇太后传话罢了,少堡主实在是太客气。这么多年来,君家堡为朝廷进贡的财物着实不少,每次有个天灾人祸的,也是君家堡出面一力承担,现下这个……咱家受之有愧啊……”君惟明却笑着止住他的话:“公公不必过谦,这只是君某的一点心意罢了。”

那刘公公也只是表面推托一下,此刻不再婉拒,收了东西提步出门:“既然少堡主已经觐见过太皇太后,得了她的手谕,那咱家现下就回宫复命去了。”他向外走了两步,似乎想起什么,又问道:“方才廊上的那位姑娘是否就是苏婉小姐,未来的少堡主夫人?果然天姿国色,人世无双,少堡主好眼光哪。”

君惟明微微一笑,忽道:“公公,这里还有一对上好的碧玉狮子,宫里头人多嘴杂,君家堡一向只管营商,不喜与其他有太多牵连,日后还需有劳公公高抬贵手。”

等刘公公带着几个小太监离去后,君惟明屏退了他人,只留下铁衣卫,他语气沉沉地开口:“就这么几天的功夫,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宫里?这消息也未免太过灵通。苏婉是魔教中人一事,落到了有心人的耳里,自然是要借机拿来做一番文章。”萧无剑犹豫道:“少主,你是说……堡里有内奸?”接下来众人沉默了一瞬,君惟明忽道:“先不要打草惊蛇,把这件事给对付了过去再说。”

不多时,君海棠听见众人走出,君惟明的脚步声向这方转来,心底暗叫不妙,立起身想要跳离,却不料刚回头,君惟明的身影已出现在廊角,还有那无奈的声音响起:“海棠。”君海棠无法,只好转了身,口中抢先了埋怨道:“你和那刘公公神神秘秘的,叫人不好奇也难。”却见君惟明只拿了一双漆黑的星眸定定看着自己,眼内暗流涌动,却始终不发一言,半晌无语后,似乎若有所思。知道他不会对自己透露任何消息,君海棠轻叹一口气,转身向前走去:“我要去看千叶,你要不要一起来?”

君海棠在前面走,听到身后的脚步始终保持着和自己两丈的距离,她走快他也快,她放慢他也慢,不禁有些气恼,脚下发劲,一溜烟飞快地朝前跑,再也不去理会身后的他。奔了一阵,前面已是千叶的房间,君海棠气闷之下冲得飞快,不提防门内正踏出一人,眼看两人就要撞上,幸得她眼疾脚快,轻功身法随心转换,轻轻巧巧便避开了来人,闪到一边。而门内踏出的那人虽未被撞及,却在一惊之下错了步子,一个歪倒,头重重地磕在了门框上,晕了过去。君海棠吃了一惊,定睛看去,那撞晕过去的人,竟是当日武功被废了的苏婉。

屋内两个小丫鬟见此情形,七手八脚地把晕倒的苏婉抬入,而楚无痕和慕容轩恰好亦在房内。君海棠则径自进了屋看望千叶,等她转过头来时,慕容轩正在榻边替苏婉推血过宫、把脉,不一会,但见苏婉悠悠醒来,他摇头嘲笑道:“被废了武功怎么就真成了废人一般?连去配个药都能摔晕了。”

他把着她脉的手忽然一颤,面色微变。又细探了一会,他象触到了热炭一般,急急放脱了她的手,跳将起来。一转身正好对上刚进屋的君惟明,慕容轩一把将他拉着向外走,到了中庭,才低声道:“苏婉……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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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04 09:3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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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z 卖了好大一个关子。孩子是谁的呢?。。。[em08]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1-4 9:52: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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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顶下先。Catty mm写得真好看。自从看了明朝那些事,就突然对写古代的文章充满兴趣,这两天眼睛红红得看了两部,觉得有些言情部分写得很甜腻,看得并不是很特别舒服,而Catty拿捏得却很好,赞!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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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1-08 13:4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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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m快写啊[em07][em07][em07][em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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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六章 入寺

吴长老听见君海棠的惊呼,转过头来看见她手上的异状,亦是脸色大变,他忙拎起手中的铁笼,扬起一掌朝外间那只更大的金鼠打去。掌风过处,金鼠只吱了一声便被扇晕。吴长老打开铁笼取出那只昏迷的金鼠,用匕首割开一处皮肉,递到君海棠的嘴边:“快喝它的血。”

君海棠知道情况紧急,也不多想,忙凑到金鼠的伤口处用嘴吸它的血。她一吸之下,却觉得有股刺激的腥甜味直冲鼻子,鼠血所经之处的口腔咽喉,无不热辣辣的感觉,就连腹中,亦升起了一股火热。等吸了几大口,她听得吴长老叫道:“够了够了。”忙放脱了嘴,又看到他将金鼠身上残余的血抹到她手指的伤口处。接下来,君海棠按照吴长老的吩咐打坐运功,不多时,感觉自己的左手渐渐恢复知觉,不禁松了一口气,提掌来看,发现紫气虽淡了一些,但仍未完全消除。

吴长老将金鼠的伤口包扎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铁笼内关住,眼见君海棠运功完毕后,心有余悸地斜眼看地上软窝里的小金鼠,他不禁笑着摇头:“小兄弟,不必担心,母鼠的鲜血可以解人因小鼠咬后中的毒,你的性命已无虞。只是……”他看了看君海棠紫气未退的右掌,沉吟半晌:“毒素还会留在你体内一段时间,你的手只怕十几日之内是不会褪色了。而且,这毒素虽然对你的身体已无威胁,但会有其他影响也未可知。”

正当君海棠忐忑不安之际,吴长老却又忽然面露喜色对她说:“不过你也是因祸得福,这鼠名叫飞天鼠,可借着身体的展开在空中滑翔,又兼毒性凶猛,着实难以捕捉。但若被驯服,却是非常忠心于主人。其中一个驯服的方法就是让刚出生的小鼠吸食了自己的鲜血入肚,这样一来小鼠就会认那血的来源活体为主。多少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想要驯服这飞天鼠,成功者却是不多,一来这鼠数量级少,二来它又带奇毒,被咬的人必死无疑,除非能逮到母鼠用其血来解毒,可是大鼠聪明狡猾,想要捕捉谈何容易?”他笑吟吟地看着君海棠的左手:“如今你机缘凑巧,被这刚出生的小鼠吸了血又得不死,以后这小鼠就会把你当成主人一般,乖乖地听你的话了。”

君海棠听得大奇,但心中仍有些害怕,她瞧了瞧那仍未睁眼的小鼠,轻轻摇头:“这小东西不太乖,要是它下次再咬我怎么办?我到哪里再去找它妈妈的血来解毒?”吴长老呵呵笑道:“它既认你为主,以后当然不会再咬你,就算被咬也不怕,它的毒性对于你来说已经够不成威胁了。”

至此,君海棠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喜不自禁地从窝里捻起小鼠,用自己的掌心托了起来与自己平视。这时,小金鼠忽然微微一动,眼睑闪了数下,随即轻轻地张开了眼。它张着迷茫的小眼睛,用小鼻子嗅了嗅君海棠的手掌,张开小嘴欲咬下,却又犹豫了一会迟迟不落嘴。吴长老见到,看了看笼中仍旧昏迷的母鼠:“只怕它是饿了,但母鼠方才失血过多,体力不济,不好给它喂奶,你不妨用自己的血喂给它试试看。”

“真的不会再中毒?”君海棠半信半疑,小心翼翼地将左手指的伤口递到小金鼠的嘴边,它闻了闻,便一口叼在伤口上,吸将起来,吸了一阵,又沉沉睡去。君海棠的左手本来紫得发黑,被小金鼠吸了一阵血后,反而颜色变浅了不少,她自己感觉身体又没有任何不适,这才放下心来,爱怜地看着手心睡得死死的小金鼠,心道:“既然以后它认我为主,那便是我的小宠物,需得给它起个名字才好。”她仔细端详那团软软的小东西,见它绒毛金灿,整个身子圆滚滚的,倒有几分像金元宝,当下脑子灵光一闪,便对着小金鼠轻声说:“瞧你圆溜溜的,日后便叫你元宝好不好?”

吴长老在一旁听到,暗暗好笑,摇摇头:“你这丫头倒挺有意思的。”君海棠听了不禁一呆,心道我明明改容换貌过,为何他还能看出来,忍不住出言相询:“吴长老好眼力,但你如何能看得出来我是女扮男装?可是我的装扮有什么破绽?”

吴长老微微一笑,心道这破绽可多了,虽然小妮子扮得挺像,但那钱袋口上的绣花、袖中的绫缎这些细节,落入经验老到的江湖人眼里,很容易便能猜到,更何况……他开口细细说与君海棠听,只把她听得又是惭愧又是心惊。她虽然自小修习易容术,书上也有细细说明男子和女子的不同,但她长年在谷中生活,又何曾接触过男子?对他们的神态举止说话都不太熟悉,装扮起来自然破绽连连。她虚心地听吴长老的指点,暗暗记住不少细节,待以后改装能更为逼真。

末了吴长老看着她犹豫了半晌,说道:“姑娘你心地善良,乐善好施,这本是值得称赞的好事。但人江湖上行走,还是多留一份心眼为好,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若不小心留意,只怕会上当吃亏。”君海棠点点头:“吴长老说的是,小女子今日受教了,日后定小心谨慎一些。”

看她口中称是,颔首连连,吴长老心中却在暗叹,这丫头虽然口中如是说,但若没有切肤之痛,实在难有太深的体会,只怕她还得栽过一两次大跟头才能小心起来。他想起时候已不早,既然已得飞天鼠,还需早点回去救人要紧,于是便向君海棠辞行:“今日多亏了姑娘,我替帮中两位兄弟在此谢过。小鼠刚生下来,不易养活,你把它先留在我这让母鼠养着,等过一个月后它能独立生活了,你再来长安找我。”他临下山前还指了指山上说:“这嵩山景色不错,你既来了太室山,不妨登到最高处的峻极峰瞧瞧,不少人都把‘登峻极,揽天下’视为一大乐事啊。”

君海棠待他走远,念着方才他说的话,又记起诗经有云:“嵩高维岳,峻极于天”,不禁心中一动,想着反正自己已在山上,离山顶也不太远,便施展了轻功继续往上,不一会便到达了峻极峰。她从峰顶往下鸟瞰,只见苍翠岩幛间,峰峰怪姿异态,各臻其妙,四周悬崖峻坂,满目重峦。远眺时,东临断壁,万丈深渊;南见沃田,山河环抱;西有少室,秀峰争奇;北望黄河,一线连天。近看处,青松遍野,鲜花满山,峰间云岚瞬息万变,谷底雾霭徐徐缭绕。君海棠在峰顶伫立良久,只觉视野开阔,眼前景色美不堪言,不禁暗赞:“当真是,此来峻极游,一览小天下。”一时间胸中闷气一扫而空,感到舒心畅快之极。

下峰时,君海棠沿南面的山道一路行落,直达谷底。她辨明了方向朝西走,行得一阵,只觉得山谷四周翠柏掩映,幽美古雅,倒是一个清静怡人的所在。忽见前头一处关口,两侧高峰夹峙,一条清溪缓缓流出,溪水沿程深浅多变,两岸绿草树木丛生。她沿溪行至关口附近,却见路旁横出一块巨石,上面似乎刻有几个大字,被漫生的杂草盖住。她上前拨开石前阻挡视线的野蔓,却立时愣在当场,心中茫然惊疑,只见那大石上刻着三个大字:“逍遥谷。”

手一颤,被拨弯的蔓草又复直起身,将那几个字重重盖住。君海棠悲喜莫辨地望着那石出神,心中暗道:“莫非这里就是当年逍遥宫所在的山谷?翠姨曾说,自十八年前被围剿,本派门人死伤惨重,被迫弃宫而逃,另寻了隐秘的所在,原先的逍遥宫早已荒废不堪。”她心有所想,眼随其动,转头环顾之下,瞧见通往谷内的小道上,野草长得有半人高,路旁林静鸟安,显然已是久无人迹。

忽然小道那边高高的野草松动摇晃,伴随着隐约的人声,似乎有几人正从谷内拨草而出,君海棠一惊,忙闪到巨石后藏了起来,心中暗想:“难道还有旁人在谷中生活不成?抑或是有人入谷探险?”

正自猜测间,野草丛被分开,两条人影闪出,后面还陆陆续续跟着十几人。君海棠一见前头那两人,脸色微变,心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只见林渊和万里春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看来那老家伙不在逍遥谷内,只怕是藏匿在少林寺中,我们现在就到少室山下和尹长老他们会合,趁那老家伙不备先摸上少林。”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君海棠心中惊疑不定,猜测不出他们口中的“老家伙”是谁,但见他们曾入逍遥谷中查探,想必那人跟逍遥宫有关联也说不定,于是她偷偷跟在林渊一行人后面,见机行事。直至少室山下的密林内,那里已有几十名魔教教众在等候,见林渊和万里春率众前来,人群中走出两人,正是吸血魔和尹耶奇。

“二少,我们的人探明,他的确是潜入了少林,而且还从小和尚的口中套出了他的住处。”尹耶奇一见林渊,忙上前禀告。见林渊低头沉吟不语,吸血魔嘿嘿一笑:“那还犹豫什么?反正他受了教主一掌,就算不重武功也会大打折扣,大伙儿直接上去,先逼他交出东西,再一刀砍了。”他在那里自说自话,林渊只是低着头,嘴角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万里春祥二人瞥了几眼,铁扇一展在胸前轻摇,嗤笑道:“老怪你就不懂了,二少胸有成竹,只怕是已经布下了妙棋。”

林渊闻言却微微摇头:“自从少林空字辈的那批老和尚十几年前闭关不再理世事,无字辈的到真是没几个足以为惧的。凭我们这点人,要大闹少林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们这次的目的是那本书,能不惊动老和尚们就最好不过。”

君海棠在一旁听得他们商议如何夜晚摸上少室山后院禅房拿住那人交出书来,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到底是什么书让魔教大费周章,况且他们口中称的老家伙,亦是一个谜样的人物。她思忖了良久,眼看日已西斜,觉得还是自己上山一趟报信为好,这魔教的人一出现,肯定不会是做什么好事。

主意一定,她立即动身上山。较之太室山的雄奇,少室山却是以险峻出名,山路曲折,路途复杂多变,道路两旁怪石林立,却有无限风光,加之此刻正是夕阳西下,红霞满天,层林尽染,景色奇妙而美不可言。但君海棠却无心欣赏身周美景,只埋头赶路,以期能尽早赶到少林寺内报信。

日落之前,她终于来到山门,此时香客已无,寺门紧闭。君海棠叩门许久,才有一个小沙弥开了门出来,纳闷地看着她:“施主,天色已晚,若是您要进香礼佛,请明日一早再来。”说罢还合十念佛,躬了躬身就要回转。君海棠忙攀住红木大门的门缝,连声说:“小师傅,我有急事要见你们方丈,再晚就来不及了。”那小沙弥诧异地打量了君海棠一眼,目光扫过她扶在门上的左手,吃了一惊,脸上微微变色,随即平复下来,恭恭敬敬地说:“施主请在此稍等,待小僧去请了掌门师伯来。”

不多时,寺门内有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来的好像还不止几个人,又沉寂了一瞬,寺门忽然刷地大开,十几名和尚手持棍棒分立两边,人人脸上肃然地盯着大门外,似乎严阵以待。君海棠见那些和尚都神色戒备地看着自己,心中暗想糟糕,莫不是自己被他们当成是坏人了吧,正要开口辩解,却看到人群中走出两名身披袈裟,年纪约摸四十岁上下的僧人。其中一人面色看起来稍微温和,他走到君海棠面前双掌合十:“施主请见谅,方丈和各位师叔正在清修,不便见客,施主若有什么事只管对老僧说了,老僧会代为传达。”

当下君海棠抱拳一礼:“在下路经少室山脚的时候,偷听到林内魔教中人的密谋,他们打算入夜后上山挟持某位大师,目的是一本书……”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另外一名身披袈裟,面有冉须的和尚猛然打断了说话:“简直胡说八道,什么魔教夜袭我少林只为了一本书,我看你倒像是不怀好意来山门挑衅的。”方才说话的和尚还来不及出声制止,那冉须和尚已大喝一声下令,一众僧人便挥舞手持棍棒,齐齐向君海棠打去。

君海棠未及防备,身子即刻被罩在棍网之下,她一边躲闪一边急急辩解:“大师,你误会了,我是来报信的,不是来捣乱的。”|那冉须和尚伸手一指她的左手,喝道:“你左手发黑,分明就和那发毒掌的小丫头是一伙的,还要狡辩?我两个师侄晌午时分被你们打伤,至今仍中毒昏迷不醒,这位施主你若不赶快把解药交出来,就别想下山。”

君海棠听到此刻才明白,这些和尚看到她自己被小飞天鼠咬伤后中毒变紫的左手掌,认为她是某人的同伙,所以有此误会。她急急还欲分辩,无奈那些和尚丝毫听不进去,只一味地将她围在场中,棍棒轮番招呼上来。君海棠无法,只能抽出冷月剑去挡,寒光盘桓闪过数下,便将那些僧人手中的长棍削断了五、六根。

方才和君海棠对话的那两个中年僧人见她手中宝剑利不可挡,相互对视一眼后,揉身而上,掌风沉沉,从左右两侧一齐向她击去。君海棠莫名其妙身陷战团,气恼之下不由大怒:“你们这些和尚好不要脸,我好心来报信,你们却恩将仇报,还一齐上前围攻。少林也算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六大门派之一,原来却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打人,当真是徒有虚名。也罢,算我多事,如今警也报过了,信不信由你们,至于打架,恕在下不奉陪了,告辞!”

君海棠说罢,手中冷月剑幻出剑花朵朵,挡住身前的袭击,慢慢向身后的山门退去。哪知那两个中年僧人见她要走,发出两声轻啸,其余僧人听见后,一齐向山门围过,挡住她的去路,更有数人跳上围墙守住,以防她展开轻功越墙逃走。此时天已渐渐开始有些暗了,君海棠冲了几次想冲出山门一走了之,却未能成功,身前两个中年僧人又逼得紧,她一气之下抽空伸出左手向那武功相对较弱的冉须僧人打出一掌,嘴里不忘叫着:“毒掌来啦。”

中年冉须僧人仍心悸白日那小妖女的毒掌,此时眼见君海棠泛着紫色的诡异手掌迅疾拍来,大惊失色,忙朝一旁闪开。君海棠趁他空出一个缺口,便拔身跃出了战团,朝寺庙后院疾窜而去。身后的一众僧人穷追不舍,沿途也有零零散散的和尚见到她后出手阻拦,幸得她轻功了得,在各处禅房净室附近左拐右闪,将身后的一干人远远抛下,未几来到后殿东南角边上的一个小院落,这里庭院寂寂,四下无人,唯有禅房里飘出的淡淡檀香,似有若无地盈荡在空气中。

君海棠走近那间点着烛火、檀香飘溢的禅房,在门的纱纸上点湿了一个小孔正要向里看去,此刻门内似乎升起一股极大的吸力,禅房的门忽然啪地打了开来,君海棠的身子亦被那股力道吸得不由自主向里疾飞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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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七章 认亲

君海棠被一股极大的力道吸着倒飞进屋,她人在空中只一瞬,右手急甩白绫缠住门檐,深吸了口气,暗运内力将上身弓起,然后纤腰猛然一扭,脱离了那股吸力的控制。她方才空中那一扭使的是逍遥宫秘技凌波微步的巧劲,人还未落地,就听到屋内一个苍老的嗓音“咦”了一声,紧接着那股吸力又自生起,这一次比刚才更为猛烈。只听“嘶啦”作响,她方才甩出缠绕在门檐上的绫缎从中断裂,身子也一下子向侧飞去,她随即感到肩头一痛,已被屋内人拿在了手里。

“逍遥派的小贼……”一个苍老的声音刚在君海棠的头顶斜上方响起,却又立即止住,那人下一瞬“啊”的一声放脱了她,象是碰到了不该碰的东西,语气里有深深的不安:“原来是位女施主,老衲罪过。”

君海棠原本被他抓住肩头,身不能动,在他一脱手之下不由得跌落于地,等她撑起身来环顾四周,发觉这小小的禅房净室内,竟有三位老僧端坐在中央的蒲团之上,围成一个圆,而方才抓住她肩头的一名僧人,年约五十开外,双目精光微敛,正低下头去合十念佛。

此时身侧另一个声音轻叹:“男施主也好,女施主也罢,离一切相,众生诸佛更无差别,但能无心,便是究竟。此心即无心之心,学道若不从无心,累劫修行终不成道,被三乘功行拘系,不得解脱。空渡师弟,你明白了吗?”方才抓住君海棠的僧人听罢此言,蓦地一怔,抬起头来时眼内精光散去,面目平和:“空渡修禅多日一直未能参破,幸得师兄点明。”他说罢垂目入定,不再理会身外物事。

君海棠转头去看刚才发出轻叹的另一名老僧,但见他一脸慈善祥和地看着自己,目光里有一丝掩不住的惊奇。端详许久后,那老僧轻叹:“君姑娘夜探少林,所为何事?”君海棠听得心中大奇,暗想这老和尚怎么会知道她姓君?忽又想起只怕这老和尚是见过她母亲的,她心中猛然一抽,暗道莫非这老和尚也参与过当年的围剿一事?她正要脱口相问,忽然外面人声纷杂,脚步频频,方才身后的那一批和尚已追至院门外,却踌躇着不敢进入。

那面目慈祥的老僧眼光向外瞥了瞥,又看了看君海棠,微微摇头:“戒尘、戒嗔,何事如此大动干戈?”刚才领头向君海棠发难的两名袈裟和尚听见老僧叫他二人的名字,一齐躬身走近禅房门口。那面上无须的中年僧人看了一眼刚从地上站起的君海棠:“戒尘启禀方丈,日间有两名玄字辈的弟子被一女扮男装的香客所伤,至今仍中毒昏迷不醒,现下这人又夜上少林,弟子们怀疑……”他在老僧的微笑摇头下止住了话语,有些不明所以。

君海棠惊诧地侧过头去:“您是方丈?”见那老僧微微一笑说:“老衲正是空问。”她想起自己上山的目的,忙开口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正说间,另外一位在蒲团上打坐的老僧忽地侧着身子歪软下来,他一手撑地,一手指向身边:“师兄,茶水里有毒。”

此言一出,除了方丈空问和已入定的空渡,闻者皆大惊失色。那面有冉须的戒嗔和尚不禁指着君海棠怒目而视:“肯定是这人搞的鬼,他和日间那小妖女是一伙的。”君海棠张嘴欲辩,不料空问缓缓开口,众人一下子沉寂下来:“戒嗔,不得诬赖这位施主,其实在她来之前,我已经知道喝下的茶水里有毒,这茶水是寅时送入的,断不能是她所为。”

“那定是今日下毒手的小妖女,她曾溜到寺后的膳房附近,若要投毒,却是最容易不过了。”戒嗔和尚想起这一节,脸上变色,“只怕如今寺中已有不少弟子中了毒。”

君海棠细细看了那老僧中毒的状况,但见他面泛微潮红,眼白微紫,心中惊疑不定,口里情不自禁“咦”了一声,又拿过一旁的茶水闻了闻:“这毒,居然是逍遥宫的午夜兰香。”此言一出,屋内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戒嗔和尚叫道:“还不赶快交出解药?”

君海棠摇摇头:“这毒是没有解药的。”见二人勃然变色,她忙补充解释:“中了午夜兰香之毒的人,运功度气会受阻,到午夜时分更甚,而且身体会发出兰花香味,午夜兰香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等到第二日午时体内兰香散尽,毒性便会自然消失,不需要服用任何解药。若中毒之人不会半点内力,倒是一点影响也没有。”

戒尘戒嗔二人听了半信半疑,只有空问点头微微笑了开来:“那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想必是顽皮不堪,才作下这样的恶作剧,心地倒也不坏,没有伤人之心。不知是否君姑娘的姐妹?”君海棠口里说:“我也不知道那位姑娘是谁,我是独自一人上山的。”心中却暗想,莫非是维姬那个丫头?

此刻天已完全放暗,寺内各处大殿燃起烛火,星星点点闪耀于室外。原本在禅院外等候的众僧人忽然有隐隐的骚动,过了一会其中一人慌慌张张地奔入:“方丈,师父,寺内潜入了一批黑衣蒙面人,在后院各个禅房大肆乱搜乱翻,见人就杀,已有不少武功较弱的弟子遇难。”

众人一听都大感诧异,暗道这魔教的人来得好快。空问略一思索:“藏经阁可有动静?”

“没,那批蒙面人只在后院,好像还在寻人,抓了一些弟子来盘问空寂师叔祖的去向。”

空问听罢转头问:“姑娘你方才说,魔教今夜此行是为了一本书?”见君海棠连连点头,他神情了然,唤过方才入院禀告的那小和尚:“玄悟,领这位施主到后山达摩洞走一趟。”小和尚一惊抬头:“那不是空寂师叔祖面壁……”见空问目光淡然,点头不语,他不敢多说,弯腰领命。

君海棠思忖着莫不是这空问大师怕她今夜被少林累及而让人带她去躲藏,存心感激之下她不禁开口:“方丈,魔教今夜有备而来,几位又中了毒,小女子不才,愿意留下相助少林。”哪知空问却微微一笑,语带玄机:“君姑娘宅心仁厚,必有后福,这里我们还能应付,你到后山走一趟,定会不虚此行。”君海棠猜不透空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带着满心疑惑跟着那玄悟小和尚离开了禅房。

玄悟手提灯笼,带着君海棠避过后院,拐出了寺外,直朝后山而去,脚步急急中,君海棠纳闷地问:“小师傅,我们现在要去哪?”玄悟起初充耳不闻,直到君海棠问了好几遍,他才没好气地回答:“后山五乳峰达摩洞啊,我空寂师叔祖正被罚在洞中面壁思过。我也不知道方丈为何要我带你到那里。”

君海棠昏暗中瞧了瞧玄悟的脸色,心道着小和尚定是认为她是那下毒女子的同伙从而心存芥蒂,于是笑道:“小师傅,你莫要误会了,我是在日落之前才到的山门,根本不知那下毒的女子是什么来路,但对于她下的毒却略知一二,待会回转时,可以去瞧瞧你那两位师兄弟,也许能解了他们的毒也未可知。”

那玄悟小和尚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听得君海棠说可以帮两位师兄弟解毒,心中宽慰之下倒也信了她的话,对她的态度即刻有所改观。一路上攀山越岭,他的嘴上也不停地在说日间发生的事:“今日午前,一位小施主来大殿上香,先去求了支姻缘签,然后跪在佛前许愿。玄灵玄灭两位师兄看那小施主年纪也不过十五六,心想那有这么小的少年便来求姻缘的,都觉得好玩,于是借着上前换灯油的时候,在一旁偷听到,那小施主在佛前喃喃自语:‘求佛祖保佑,我可不要嫁给那个人。此番既然出来了,就再也不要回去了,求佛祖保佑不要让他们找到我。’ 两位师兄听到这里,才知道原来那位小施主是女扮男装离家的小姑娘。”

“啊……只怕不是维姬。”君海棠听到这里,愈发地对那小姑娘好奇起来。玄悟继续在一旁说:“他二人在边上忍不住笑,被那小施主发觉了,过了一会她忽然举起左手恶声恶气地对两位师兄说:‘你们的庙里怎么这么脏?连拜个佛都能把人的手给弄脏了。’两位师兄见她举起的左手一片黑乎乎的,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二人清晨时分明明将大殿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别说把手弄成黑乎乎的,只怕殿内连灰尘都找不到几颗。”他一边说一边罢气呼呼的,把君海棠直听得忍俊不禁。

“玄灭师兄先走上前,那小施主却开始喊:‘无耻的小秃驴,非礼啦……非礼啦……’玄灵师兄跟在后面,只看到玄灭师兄的身子忽然震了一震,就立住了一动不动,任由那小施主叫喊,也不说话。他觉得奇怪,便也走上前,到侧面一看,却发现玄灭师兄脸色发青站在那里,紧接着向后倒去,不省人事。那小施主的左手刚从玄灭师兄的身上撤开,又一掌向玄灵师兄打来。原来呀,那小妖女是趁着二位师兄不注意,将毒药涂在自己手上向他二人偷袭,她手上那黑乎乎的一片便是毒药。”玄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连称呼都改了,不叫她“小施主”,只喊“小妖女”:“玄灵师兄有了警觉,逃出了大殿,但还是被那小施主的掌风掠过了身上肌肤,等他奔至天王殿,才把事情的经过粗略提了提,自己也和玄灭师兄一般中毒昏迷不醒了。”

“原来如此……”君海棠恍然醒悟,怪不得开门的小沙弥看见她的左手上的异状后如此反应,想起日落时的那一场误会,她苦笑摇头,正要询问更多的细节,玄悟在前面说:“我们到啦。”

二人方才从初祖庵后出来,沿后山攀登而上,盘曲周折约一里许,此刻已来到峰上一处天然洞穴前,玄悟指着洞口小声说:“这里就是当年达摩祖师爷面壁修禅了九年的洞穴,如今若是哪位师叔师祖犯了大错,就要被罚来此在祖师爷的壁影石前静坐思过……”

洞内忽然传来低低的一声:“谁……谁在外面?”嗓音沧桑低沉,气息虽绵长不绝,但却时断时续,听得出来说话那人似乎受了内伤。玄悟忙止了话语,毕恭毕敬地对着黑幽幽的洞口回话:“师叔祖,弟子玄悟,奉方丈之命领了一位女施主前来。”

君海棠随着玄悟步入洞内,见那洞并不太深,高宽一丈有余,在灯笼的微弱火光映照之下,隐约可见最里处,一名灰衣僧人背对着洞口,面壁而坐。玄悟上前点燃了那僧人身旁石桌上的一盏油灯,躬身退出了洞外。君海棠望着那人的背影,一时间不知开口说些什么:“还没请教大师法号……”

“贫僧空寂。”那人说着站起,回转身来,却在看到君海棠的一霎那,整个人僵住如石雕一般。他一袭灰色僧袍,身形高大魁梧,尽管岁月已在他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但仍可从眉眼轮廓中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必定英俊非凡。此时他的眉宇间流露着淡淡的伤感,一双本若沉潭的寂寥眼眸闪出点点耀眼的光芒,那目光中却饱含着种种让她看不懂的讯息,是爱恋,是痛苦,是思念,是渴望,正专注地投在她的身上。

君海棠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眼前的人轮廓似曾相识,心中隐约生出一股亲切感,他的眼神虽然是投在她的身上,但那目光深邃幽远,君海棠感觉他似乎是正透过她在看着另外一个身影。二人立住对视,良久无言,一个正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一个暗自惊疑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君海棠脑中忽然闪过君惟明的身影,随即又细细看了一下眼前空寂和尚的面容,心中一动:“这位空寂大师倒是和君惟明有几分相像,莫非他二人……”她眼神一亮,忍不住开口:“您是……您可是君家堡二堡主……”

君海棠话一出口,空寂和尚似乎蓦然清醒,他眼内的焦距凝结,重新汇聚到她的脸上,目光中带了一丝慈爱:“你是小海棠吧?岁月如梭,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他说着在原先打坐的地方坐下,又指了指自己身边另一个蒲团,示意君海棠坐过来,随即叹了一口气:“贫僧出家前俗姓君,名天魁……”他语气悠悠,无尽怅然,坐在他身旁的君海棠却听得心中一喜,不禁脱口而出:“你真的是二叔?”

空寂闻声呆了一呆,神色有些复杂,脸上诸般情绪一闪而过,最终平静下来,微笑着开口,心中却百味杂陈:“是,无论往日恩怨如何,按辈份,你叫我一声二叔的确不为过。”君海棠只当他乍见亲人心中激动,未及留意他话中的深意,而自己今日又多了一个亲人,心中不由得欢喜难禁。空寂亦是快慰无限,情不自禁地用手抚君海棠的秀发,面上满是慈爱怜惜,忽然间他脸色微微发白,身子猛然摇晃了数下,强自运功方能坐住。

“二叔,您受伤了?”君海棠见此情形忙上前扶住空寂,只见他摆摆手:“半个月前在君家堡内和……”他犹豫了一瞬,看着她叹气道:“和以前的一个老对头对了两掌,他的怒焰掌刚猛无比。我潜心修练,自以为武功精进不少,可却没想到他却更……想必这十几年来,他在西域也不曾放松过。”说到末句,语声微弱,似在自言自语。

君海棠当日虽未曾得见他和那魔教教主的现身,但事后从众人口中得知二人对决的情形,心中对那教主好奇不已,如今从空寂的话语中看出,似乎两人有很深的交往,又思及十八年前的事件,她忍不住问道:“魔教、君家堡和逍遥宫之间究竟有何恩怨?事隔十几年,还要争斗不休?”

空寂一怔:“你母亲没有跟你提过么?”随即哑然苦笑,脸上有说不尽的落寞:“我差点忘了,她去的时候你才五岁,自然是不会跟你提起。她身后没有留下话,想必是不愿你知晓过去的种种。前尘恩怨如云烟,不知道也许更好。”

君海棠心中疑惑更甚,正要继续开口相询,却听见洞外火光微闪,有人慌慌张张一路跌爬着上山来,随着“啊”的一声,洞口附近火苗窜起,那人重重的扑到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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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八章 夺书

洞内二人一惊,君海棠快速掠出,只见玄悟正挣扎着爬起,身旁一侧灯笼歪落于地,笼内的火苗窜出,烧了起来。他嘴角带血,气喘吁吁,显然是一路没命地跑过来,说话间上气不接下气:“魔教……魔教的人好厉害,把众位师叔师祖围在了大雄宝殿……我刚才回转寺里想瞧瞧情形,差点……差点被人打死……”

忽然一个高大的灰影在他眼前闪现:“怎么回事?”玄悟一见来人是空寂,忙将寺内的情形大略描述了一遍,君海棠亦在一旁将她在山脚下树林内所听到的密谈细细说了。空寂静静听着,默然不语,然而脸上神色变幻不定,到最后嘴角微微勾起,竟带了一丝冷笑:“果然是为了那个,这么多年了都念念不忘。”他忽地回身进洞,嘴里唤着:“海棠,随我进来一下。”

在洞内昏暗的灯火下,空寂掀开日间打坐的蒲团,在地下摸索了一阵,回转过身来时,手上却多了一个竹筒模样的物事,他面色凝重地看着手中之物:“事隔十几年,魔教这次回到中原大肆举动,其中一个目的必然就是为了这个竹筒里的书卷。”君海棠盯着他手中的竹筒,只能看到其外表黑黝黝的,猜不出里面藏了什么,不禁大感好奇,而空寂在一旁续道:“当时惟明遇害的消息传来,我震惊之下,未及秉明方丈师兄便独自下山,半夜潜入堡内探棺,发觉那棺中尸体并不是惟明,知道事情另有蹊跷,于是继续逗留在堡内暗中查探。却没料到,就在短短的三日之内,另有两批人马入堡探棺寻物……”

君海棠在一旁听得暗自心惊,只觉得诡异非常,魔教在明处布下陷阱也罢了,没想到还有其他人也在暗中行事,就不知道君家到底有什么奇珍异宝或者天大的秘密,竟然能引来这许多人的偷觑。惊疑中,手上忽然被塞入那个黑色的竹筒,她不由得一愣之下捧了在掌心,诧异地看向空寂:“二叔……”

“这筒内之物乃是先父毕生的心血,自天朝开国后,先父将它存封,小心收藏,我君氏兄弟再也没有打开过。但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有不少有心人仍在惦记着它。海棠,你收好了,千万不要让它被别有用心之人拿去。”

“这……”既然是如此贵重紧要之物,以自己之力未必能护得周全,君海棠想了想:“我下山后送回堡内给哥哥,由他来保管更为妥当。”脑中闪过君惟明的身影,她神色一黯,赶紧低下头去,不让空寂发现自己脸上的不对劲。

“也好,海棠,你带着这物事,绕过寺院,即刻从这五乳峰下至少室山,往西北方向走,千万不要回头。”空寂说罢步出洞外,几个纵步快速跃下峰去,直看得玄悟在身后叫声连连:“师叔祖,你要去哪里?没有方丈之令,你是不能下这五乳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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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乳峰下,大雄宝殿内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似乎一片平静,但若走到近处,却能看到殿外寒光四闪,无数黑衣人手持钢刀利刃,散落在各处,虎视眈眈地望着殿门之内。而殿内香烟缭绕,数十名和尚挤在一起,围绕在大殿中央端坐的三名老僧身周。

几声轻笑中,一个青影翩翩落地,林渊手持铁笛,身后跟着尹耶奇和吸血魔两位魔教长老,三人一起大步踏近殿门。林渊早已得报寺内不少僧人离奇中毒,此刻见空问等人脸色灰暗,心中暗想只怕中毒之事果然不假,便愈发有恃无恐起来:“空问大师,我等这次奉教主之命前来,只不过想寻一位故人,讨要一件东西而已。如今贵寺的大小师傅们大都中了毒,我焚天教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贵寺能让君二堡主将那东西交出来,我等便会尽速离去。”

林渊连叫几声,空问等人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默然静坐不语,恍若未闻。万里春从殿后方的斋堂院转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大雄宝殿内的都是中了毒溜不快的和尚,连空字辈戒字辈不少武功高强的老秃驴都着了道,其他逃匿的老秃驴、小秃驴,不大不小的中秃驴们虽然武功都不足为惧,但是等他们聚集一起杀将过来,也是比较棘手。”

林渊何尝不知,此行需得速战速决,最好是能逮住空问或者随便一个空字辈的和尚作为人质,就不怕君天魁不现身。他微微颔首,低语了两句,随后又转头向尹耶奇使了一个眼色。

一道寒光在半空划过,飞爪带着凌厉的呼啸扑面而来,直取空问身旁的另一名入定老僧,殿内几名中年戒字辈弟子得见不由出声示警:“空明师叔!”眼见那爪上五条钢指在烛火映照下铮亮耀目,空明因中了午夜兰香之毒,气息受滞之下不敢硬接,只得侧头避开。却不想飞爪掠过,居然在空明身后回旋盘绕了一圈,带着其后的链条从另一侧飞回,转眼间绕了两圈,最后在飞爪他身前紧紧扣住链条的一端,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此时殿内众僧人才明白,魔教的意图是要捉几个人质在手。只见那链条紧了紧就要往回抽,空明双手扯住身前的链条,意欲挣脱,却徒劳无功,身子摇摇欲坠,险些坐不住要被扯离。尹耶奇用力拽得几次未能将他拽出,一旁万里春得见,低喝了一句“去”,其身后一团黑影旋飞而起,绕过他掠入殿内,瞬即打向空明的胸前,众人看得真切,那一团飞转的黑影正是方才他手中的铁扇,此时扇骨大张,旋转中带起厉风,并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空明一边勉力抗拒铁链的牵扯,难以同时对付飞来的铁扇,殿内其余僧人大都中了毒,只能眼睁睁看着呼啸飞旋而至的那团黑影。眼看那飞舞的扇盘就要触及空明的胸前,说时迟,那时快,一旁闭目静坐的空问忽然悄无声息一甩袍袖,那旋转的铁扇立即偏失了轨道,拐向殿内飞去。

虽然改了个方向,铁扇飞旋的速度依旧快如疾电,力道惊人,扇影所过之处,殿内大小僧人无不惊呼低头躲避,生怕被它削了脑袋。飞扇在大殿上空转了一圈折回,又从殿门飞出,万里春纵身跃上前,身子追随着扇影绕了一瞬,双手如磨盘转动,一个发力猛扭,那团黑影旋得比方才更为激烈,呼啸着又朝空问袭去。

空问趁着刚才的空隙出手协助解了空明身上的铁索,此刻见铁扇比方才更为来势汹猛,耳边尽是凄厉的铁器风声,心知如若躲开,自己身后的弟子必将躲闪不及,他长啸一声,拔地而起,口中喃喃,凌空忽地打出两掌,将旋飞而至的铁扇击向殿外庭院左侧的香炉,铿锵声中,火花如星芒闪烁四溅,惊得围在左右的魔教教徒纷纷退避。

空问人还未落地,一个青影已瞬间移至,那人伸出的双掌艳红如火,如血欲滴,空问未及多想便强自运劲与那人对了两掌。只听“砰”的一声,二人在空中的身形都各自震了一震,相互反着方向倒飞出去。

落地时,林渊踉跄后退数丈,幸得一旁的吸血魔在后抵住方自没有撞上影壁。他强压住体内翻滚的气息,“哇”地朝身侧地上吐了一口鲜血,回过头来看向殿内的空问,不禁唇边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诡笑。空问的情形可不比林渊好,他虽然已坐回原先的蒲团,但身子向一旁软下,以手撑地,仿佛受了极大的内伤。几名戒字辈弟子忙上前将他扶住,他低低道:“不碍事,只是方才强行运气,那毒气反过来攻心罢了。”他长叹一声,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运内力,殿外魔教众人随时可能一拥而上,而自己这方难以支撑到明日午时,只怕不好应付过去。

林渊一行在殿外叫道:“空问大师,事已至此,何必再作无谓的抵抗?交出君天魁,我们定不会为难寺内众位师傅,难道你真要逼我们今日大开杀戒?”

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君天魁在此,你们要找的东西也在这。”魔教众人冷不防被吓了一跳,猛一抬头,才发现大殿前的钟楼顶端立着一个灰衣僧人,他的右手高高举起,握着一卷书模样的物事。只因背着光,众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身形高大异常,如一尊宝塔,巍然而立。

钟楼顶上的灰衣僧人正是空寂,望着底下伸长了脖子仰头凝望的魔教教徒,他用双手持住书卷,将封面缓缓展现在众人面前,冷声喝道:“你们可看清楚了。”借着月光,林渊睁大眼仔细望去,将封面上那四个大字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喜,正要上前,君天魁却冷笑一声,双手猛然一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那本书被他从扉页中间撕成两半,露出的白纸黑字,在朗月清辉下隐隐若现。

林渊一见大惊失色,赶紧上前一步,急道:“二叔有话好好说,无需如此……”他的后半句话却被空寂冷冷打断:“谁是你的二叔?若不想我毁了这书,就即刻下山。若是想要这书……”空寂扫了一眼林渊,浮起一丝莫测的微笑:“那就凭本事从我手中夺去。”说罢转身,灰袍扬起,霎时跃下钟楼,转出山门朝外快速掠去,不一会人影便已没入林内。

林渊再也顾不得少林寺的和尚们,忙喝令了众人随后跟来,自己和几大长老现行施展轻功紧追上前。原本把大雄宝殿围得密密麻麻的人群一齐朝山门涌去,殿前的庭阶一时间四下无人,空问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出了少林寺所在的茂密竹林,崎岖的山道上,空寂灰色的身影一直朝着西北方奔走,他脚步稳重,身法却飞快异常,身后几条人影紧追不舍。到了少室山北面一处山脊,前面通往西北方的山道狭窄险恶,只容一人通过,近身东北方向的两处断崖间,古木参天,峭壁如削,一座吊桥凌空飞架,下临深渊,溪流湍急。

空寂在吊桥前稍一停留犹豫,紧随其后的几人已追至。万里春在众人当中轻功最好,也来得最快,他腕间转动数下,铁扇张开,边缘直削空寂的双臂,意在那被撕成两半的书卷。

空寂回身一掌打出,力道沉沉如山压,万里春慌忙收了折扇往上隔,矮身时,左手却往下一捞,攒紧几册书页。只见数片纸花散落,空寂另一手上的书卷险些被抄了去。两人随即猛地分开,万里春五指抓紧收回间,竟将那书卷抓破,攒了些碎片在手,心下正暗叫糟糕,随后而来的林渊眼尖地看到后忍不住一连声的焦虑大叫:“万长老,小心那书!”

空寂哈哈一笑,跃上崖边一棵大树,将手中的书卷高高举起,目光锐利地扫过底下的林渊等人:“转告你们教主一声,他想要得到这本书,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双掌忽然合起发力,手中的书卷冒起丝丝白烟,他猛地撤力扬臂,那书在他掌下化成千百张碎片,宛如千百只蝴蝶,随着山涧深处的山风翩翩旋舞,直往断崖吊桥底下飘落。

林渊大急,赶上前去,双手在空中四下拍舞,堪堪抓到零散的几张,他眼睁睁地看着其余片片碎纸,掉落悬崖,惊怒之下不由喝道:“老匹夫,竟然将这宝书给毁了,那今日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他话刚落音,随后而来的吸血魔和尹耶奇已扑身而上,和万里春一起三人力斗空寂。

断崖绝壁边上,掌风呼啸,铁器铮鸣,四团人影相互往来不停。空寂受到魔教三大长老的围攻,若是平时倒也不惧,只是现在身上的内伤仍未康复,气息运作受阻,拍出的般若掌大为逊色。几十个回合下来,体力渐渐不支。

林渊悻悻然一甩手,掌中的几片碎纸甩飞出去,飘起的碎片在银月清辉的映照下,白得极为耀眼,他盯了一瞬,忽然心念一动,忙又一个箭步上前抄了那几片纸张在手,捧到眼前细细察看。虽然从碎片中仅有残存的寥寥几个字,但那几张纸雪白如新,无论如何不像是几十年前写就的书卷。

林渊心下有些醒悟,他勾起一抹冷笑,暗骂:“好个狡猾的老匹夫。”转头却扬声对万里春等人说:“千万不要将老匹夫整死了,给我抓活的。”

此时月朗星稀,众人过来的山路上有隐隐的人头涌动和兵器碰撞的响声,林渊转头看去,依稀可见是魔教教徒的身影,他正要开口招呼手下的人,却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林渊,书在我手上,你只怕是找错人了。”

林渊没料到身周还有旁人,急忙往后退了数步,暗想这人轻功着实了得,走到近处自己都无知无觉,转身望去时,西北方那条狭窄的山道口,一个蓝衣少年长身玉立,手持一个黑色的竹筒,嘴角挂了一抹冷笑,清亮的双眼在暗夜里闪闪发光,正朝这边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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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九章 智脱

空寂百忙之中转头望了一眼,脸色大变:“海棠,你来做什么?快走!”稍一闪神,他左臂已被万里春的扇沿划破一道口子,血迹隐现。

君海棠看得真切,心中担心,表面却不显露出来,侧头笑着将手中的竹筒朝林渊扬了一扬:“这才是你们真正要找的东西,你们不来找我要,却缠着我二叔做什么?”林渊望着她,又转头向空寂处瞥了一眼,半信半疑。

空寂拼住一口气,大喝一声,双掌连续前拍,掌风过处,气浪翻滚,围攻的万里春几人慌忙或甩扇护脸,或纵身避开。趁着这个时机,空寂几个快步移至君海棠身边:“海棠,这里形势危急,你还不带着东西快走?”君海棠趁着几人还未追上,忙压低了声音轻道:“二叔,你还信不过我么?”

空寂闻言一怔,眼中闪烁不定,若有所思,直至君海棠在一旁提醒示警:“二叔,小心身后!”他才反应过来。听见脑后风声凌厉,知道是几人追了上来,他忙跳过一旁转回身拍去。

此时林渊抢身上来:“海棠妹妹今日怎么这番打扮?而且上少室山来所为何事?”君海棠闪身避过林渊暗中点她身上大穴的铁笛,亦展颜一笑,不答反问:“那你们上少林来又是所为何事?”她并不与林渊过招,只展开身法绕着圈子游走。山道虽然崎岖险恶,但君海棠轻功身法了得,比林渊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时间只见她蓝影翩翩,斜坡奇石处上纵下跃,林渊在身后追赶不及,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沾不到,却也无可奈何。

君海棠几个回旋落地,百忙之中望见悬崖吊桥那边空寂仍和三人缠斗不休,她柳眉微蹙,忽然扬声高叫:“二叔,你受伤未痊愈,不是他们三个的对手,你快走!我可不管这竹筒里的东西是什么,若你今日有什么闪失,叫我如何能安心?”她忽然旋身跃上一处高耸的岩石,将手中的竹筒伸出崖壁之外:“都是这个竹筒惹的祸,我把它扔了一了百了,省得你们在这里争斗不休。”

她此言一出,不仅空寂听了大惊,连林渊和万里春等都相顾失色。林渊扑到近处,却不敢跃上巨石,生怕自己一个惊动,君海棠便失手将那竹筒甩落山崖。空寂在远处急道:“海棠,千万不要,这书……”

“二叔,你若再不走,我就把这竹筒丢下去了。”君海棠说罢,手又往外伸出去更多。她俏生生立于突出的岩石上,蓝衣随风微摆,嘴角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一双明亮的双眸在暗夜里熠熠生辉。万里春等都不约而同停下手来,转身朝她这里望来。

空寂心里念头急转数下,最终心一横:“好,好。我走,你轻身功夫好,赶紧带了这竹筒沿着那条山道下山回堡,任他们人再多,只要东西到了堡里,就不以为惧了。”说罢趁万里春等三人回身望去的空隙,他转身跃上吊桥,足下轻点,一时半刻便飞奔到了对面崖壁,转过头来看向君海棠,却见她身形不动,手仍悬在半空,人朝他这边看过来,空寂只能轻叹一声,猛然转头离去,身形瞬间闪入悬崖绝壁旁的密林内。

目送空寂的身影没入林中好一会,直到林渊开口说话,君海棠才回过头来,嘴边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微笑,低头望着底下的林渊和随后拥上的几人:“嗯?你方才说什么?你让我把这个竹筒交给你?”她眼珠子一转,侧了头似乎思索了一下,随即笑靥如花:“这个竹筒,我二叔让我务必要带回堡里,那定是我君家的东西,你凭什么让我交给你?闹了这大半夜我也累了,我要回堡了,各位,恕不奉陪。”

虽然是在夜里,朦胧的月光下隔着老远看不大清楚君海棠的面容,但她如银铃般的轻笑回荡在耳边,徐徐微风中传来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林渊禁不住心中一荡,双眼紧紧盯着高岩上那抹蓝色的身影,依稀看见她在月光下的巧笑倩兮,愈发的心痒难耐。笑声里,君海棠转身跃下巨石,沿着崎岖的山道向西北方飘然而去。林渊骤然清醒过来,低声笑哼了一句:“想跑?没那么容易。”即刻招呼万里春等人随后追上。

那条小道沿着少室山而下,狭窄异常,时不时有一段路还悬在陡崖上,十分险峻难行,君海棠仗着自己的绝妙轻功,奔跃点纵之间竟然如履平地,形姿优雅似仙,自在随意。反观林渊等几人,除了万里春轻功稍好,飞奔中还能保持姿态不至于太过狼狈,其余三人无不是一路跌摸滚爬,还要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便掉落山崖,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快到山脚之时,暗蓝色的夜空里月牙儿渐渐往西移,天际也隐隐泛出一丝鱼肚白,林渊几人已渐渐赶上,直逼君海棠身后。万里春一挥铁扇,旋转的扇面呼啸着绕了个大圈到君海棠前面,逼得她的前去之势滞了一滞,他随即双手成爪从后方来抓她的香肩。

君海棠听见身后的响动,急忙手向侧一甩,口里叫着:“呀,我的竹筒!”一个暗色的事物从她手中飞脱,直朝一旁的山间溪流里飞去。万里春一见,赶忙舍了她的人,转身扑过去将那物事捞在手里,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小段木头,他恨恨地一把将它撇落地,继续揉身而上,和随后赶来的林渊一齐展开擒拿手一左一右去拦截君海棠的手腕。

现在是平地,君海棠虽然靠身法躲闪绰绰有余,但若要摆脱几人的追赶,只怕还是不易。她微皱了下眉头,忽然一计上心,笑哼间矮身躲过林渊和万里春的袭来之势,一个旋身朝身侧那条山溪靠近了一些,右手又是一挥,同时笑道:“竹筒我不要了,你们爱抢尽管抢去。”

林渊和万里春有了方才的经验,虽然都心道这丫头定是故作玄虚,但仍不由自主停下步来,眼睛随着她的手挥出的方向望过去,仔细审视了一瞬却发现溪流上方空空如也,并不见有什么东西被她甩出,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又复上前。万里春气笑着说:“小丫头,尽会虚张声势,玩这些不入流的伎俩,下次我们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林渊亦笑道:“海棠妹妹,别再玩了,乖乖地把竹筒给我,和我一同回去见教主吧。”

君海棠眼见二人步步逼上前,却也不逃,在溪边立住了嫣然一笑,明艳的面庞在微露的晨曦里愈发的晶莹无瑕,透明如玉:“别过来啊,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真的把竹筒丢到水里去了。”见林渊和万里春不为所动,继续上前,而远处尹耶奇和吸血魔的身影隐然若现,君海棠轻笑了两声,手一扬,又一个黑色筒状物从她手中飞出,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

万里春只朝空中望了一眼,便摇头笑着来抓君海棠的雪白柔夷,但君海棠哪能让他得逞,手背一翻,寒光在雪肤蓝袖间微闪,掌心赫然抓着一柄匕首,如若万里春抓来,他定是被划得手破血流。万里春一怔之下急忙撤力收手,但方才使出的劲太大,此刻硬生生收回,不好化解,他只好朝一旁跃去,差点失足落入溪流之中。君海棠一见之下扑哧一笑,向后退去丈许远。

林渊本欲一同上前,但心细如发的他仍凝目看向君海棠甩向半空的事物,在黑色筒状物落水之际,他辨认出那正是方才她手中持着的竹筒,一怔之下又复一惊,他顾不上追赶君海棠,忙抽身飞跃上前,跳落于溪流间,在竹筒落水之处狂乱地摸索几下,指尖碰到一个硬物,不由得心下一喜便抓在了手上,拿出水面一看,果然是那黑色的竹筒。

等林渊上得岸来,万里春回转身,紧盯他手中的竹筒:“如何?可是那书?”林渊一边目送君海棠已去得远的身影,一边拍开竹筒上的封口,取出里面卷着的一卷物事,展开来一看,却是几片破碎的布料。二人一见之下不禁气结,知道又被那丫头给摆了一道,心中暗骂不已。

不顾自己身上各处湿漉漉,说不尽的狼狈,林渊下一瞬却笑了起来,打量了两眼手中的破布竹筒,又眯起眼来望向远处杳然隐没的倩影,目光中闪起丝丝计算的光芒,微笑不已,心底中暗自念着:“不错不错,这丫头的确不简单,有意思得很,竟是颇合我意。海棠,下一次,我林渊可不会再放过你了。”

峰峦朦胧处,君海棠那一抹衣衫若隐若现,最终没入山间晨曦降临前残余的一片飞云流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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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乳峰下·少林寺

君海棠使计摆脱了林渊等人,并不继续下山回堡,而是折回头重上少林。此番回来到达山门之时已是清晨时分,想是昨夜受袭之故,寺院庙门都紧紧关闭,她绕到一旁翻墙而入,还未落地,底下已有棍棒袭来,呼呼生风。君海棠忙跳到一旁,口里叫道:“各位师傅不要误会,是自己人。”那几名僧人里有认得她的,都住了手,听她道明来意,其中一人便将她领往后院。

还未靠近禅房,君海棠已远远看到房门内空寂静坐于地的背影,见到他平安无事,她心中欢喜不禁。正走了上前,渐渐听闻禅房内空问低低的佛语飘出:“一切万法,皆从心生……心无所住,随处解脱,内外根尘,悉皆销殒……”而空寂垂首而坐的背影一动不动,似乎正在静心聆听。

君海棠不敢出声惊扰,在门边寻了个角落立住,屏声静气听着,只觉空问的话里禅机无限,心中不由默然回味他的字句里的深意。空问又继续说了几段佛语,忽然语气微转,缓缓说道:“师弟,你自五年前皈依我佛,本应潜心修炼,早日参透禅机,却不想你还是放不下红尘俗事,未及通报便私自下山,辜负了当日师父对你的厚望。可还记得当初你入门之时,师父给你取的法号是为何意?”

空寂身形一僵,随即微微颤动,从君海棠所站之处望去,依稀能看到他神色有些怔忪,眼内微微闪烁,似乎正沉浸在回忆中,过得一瞬,他垂低眼睑,低声回道:“师父当日有言,真性空寂,本自不生,今则不灭。”

空问微笑点头:“没错,一切烦恼业障本空寂,一切因果恩怨皆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空寂却听得怔愣茫然,他喃喃低语:“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梦幻?可这梦……这梦却是这般刻骨铭心,忘不掉……”

空问叹道:“师弟,前尘往事过矣。但学无心,顿息诸缘,莫生妄想分别,无人无我,无贪嗔,无憎爱,无胜负……”他又微微叹息了数下,向空寂挥了挥手:“当年达摩祖师静坐九年终能修成正果,师弟你……去吧。”空寂听罢,站起身来,朝空问合十一礼,转过身正要离去,不意望见一旁的君海棠,他起先怔了一怔,却掩不住眼内的些许欣喜,似乎心中一颗大石落了地,本欲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面上露出一丝了微笑,低头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飘然出了门。

君海棠急忙追上前两步,口中直叫着“二叔、二叔”,到门口处却被两名小沙弥斜转过来拦住,身后传来空问的声音:“君姑娘请留步。”君海棠闻言回头,见空问向她微笑示意她过去,依依不舍地多看了两眼空寂远去的背影,随后走到空问身边的蒲团盘腿坐下。

“君姑娘,这世上已没有君天魁,我师弟法号空寂。出家人自抛下一切前尘烟云,不再过问世俗之事。”君海棠听罢却不以为然:“大师此言差矣,昨夜小女子有幸听得大师讲禅,言之‘众生诸佛更无差别’,那又何必分红尘俗事、佛门之事?俗界佛门,原为一体,大师此时硬要将之分开来,岂不是有拂‘众生诸佛无差别’的本意?”

空问没料到君海棠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不由一怔,眼神有些发亮,重新细细打量她,暗暗点头:“君姑娘年纪虽小,却颇有慧根佛缘,若能留在佛门净地静心修禅,自会大有益处。只是姑娘本性纯然,多情善感,恐怕难渡男女情劫。”君海棠闻言脸上神色不变,心底却有些黯然,君惟明的身影又自从脑中慢慢浮现,她心里暗暗吃惊:“这位大师如何能看出来我心中所想之事?我喜欢上自己的哥哥,这可不好让人知晓了去。”她忙轻咳一声,将话岔开了去:“就算要修行,只要身在繁喧心在山,哪里不可以修行?又何须阻止和谁相见呢?自我生下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二叔,心里有许多话想和他说,也有许多疑问想要问他。”

空问长叹一声,唤过禅房外随伺的玄悟吩咐了两句,转过头来看着君海棠,忽道:“姑娘可否让老衲探一探脉?”君海棠瞧他目光慈祥,知道定是好意,于是点点头。空问微微一笑,轻侧过身来,将三根手指搭在君海棠的脉门上,半晌后放开,目光中大有怜惜之意:“十多年了,姑娘身上的蚀心腐已是毒根深中,难为你了。”君海棠心中大奇,暗道:“他又怎知我十多年前中了蚀心腐毒?连我自己都不记得。”惊疑间不禁肃容缓缓下拜:“先前海棠多有冒犯,还望大师多多包涵,指点迷津。”

空问摇摇头:“姑娘无需如此,老衲定会知必言,言必尽,绝无半点隐瞒。姑娘也许心中疑惑,为何我昨夜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便得知了你的身份?”见君海棠忙不迭地点头,他又缓缓续道:“大概十三年前,令堂抱着刚中了毒掌没多久的你上了少林,求我师父圆虚大师援手相救,当时老衲随伺师父一侧,是以得见令堂崔宫主一面……”

君海棠“啊”地一声惊讶出口,心中诧异万分,从不知道当年母亲竟然为了救自己曾经上过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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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十章 恩怨

“当时你刚中了毒掌两日,令堂每隔几个时辰便向你体内渡以真气,才能暂保毒素不入侵你的奇经八脉。蚀心腐毒原本传自西域,其毒性冽寒无比,需用深厚的纯阳内力方能化解并驱出体外,若施救者的内功不是纯阳一派,又或者内力不够深,则无法完全解毒,还会使中毒者反被其噬……”

君海棠心中一怔,这蚀心腐的性状和解法倒和上次君惟明中的毒有点类似,莫不是同样源自西域的原因?正思忖间,又闻空问言语间提起自己的母亲,她忙压下心中疑问,凝神细听。

“而纯阳内力,乃是寒毒的克星。我少林武功虽然博大精深,但全部十数种武功心法之中,却唯有九阳功练出来的才是纯阳的内力。只是这九阳功深湛难练,我少林自无为师祖圆寂之后,直至今日,近百年来无人能练达至九阳功的第七重以上,是以到最后此功居然无人肯练,绝大部分人都转而去就其它功法。所以当时令堂来少林求救,全寺上下两百余名僧人,竟寻不到任何一个练九阳功略有小成的人。其实,就算令堂不上少林,我师父得知此事也会下山尽力相救,只可惜当时他精通的是易筋经,对九阳功涉略不多,纵然有心,也无能为力……”

听到此处,君海棠心中不由暗想:“当年六大门派一齐围剿逍遥宫,少林定也参与了其中。少林和逍遥两派可以说是仇敌,那为何圆虚大师还会尽力相救?只怕这里面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隐情,等会若空问大师不说,我也自当问个明白。”打定了主意后,她默不作声,继续静静听空问讲来。

“当世武林的纯阳一脉内功,除了少林九阳功之外,还有武当的纯阳功和丐帮的混沌功。不过……”空问微微一笑:“不要听到‘纯阳’二字,就认为武当纯阳功是一套阳刚的内功,其实这套内功是阴阳兼具的,纯阳是指修练者必须保持童子之身才能修炼并发挥其真正威力!可是如今武当一派,俗家弟子众多,都免不了要娶妻生子,而真正出家的又大多悟性不足,结果能练成这套内功的人寥寥无几。”他轻叹一声摇摇头:“总而言之,修炼武当纯阳功的人必须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并能持之以恒,纯粹一个世外修道之人,而且还要有较高的悟性,实在是难上加难。如此多的条件限制,使得此功到现在几近失传。”

“不得不提的是丐帮的混沌功,丐帮源自塞北奇寒之地,它的内功心法本就走纯阳一派。这混沌功,乃是丐帮鼻祖乌鲁汉当年在塞北被雪崩活埋七日时所创,其性纯正刚阳,和少林九阳功一样,对于受到阴寒折损的经脉具有极好的疗伤恢复之能,而用来驱解寒毒,却是最适合不过。”

君海棠听到“丐帮”一词,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想起当日江遥在长安天香居说的那一番话中曾提到过,这天底下能医治她蚀心腐毒的人绝不超过三个,而他正是其中之一,看来江遥已得到了丐帮混沌功的真传,只是他年纪比吴徐两位长老轻了不少,为何却独独得到了真传?君海棠心里暗自揣摩,却怎么也猜不透想不明,总觉得江遥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

空问不知她心有所思,依旧一边回忆一边叙说:“只可惜,那段日子,丐帮前任帮主单浩庭在与魔教教主比武过招时不幸被其怒焰掌所伤,恐怕亦无法前来施救。除此之外,当时中原武林再无旁人能解你身上的毒。当时令堂满怀希望而来,却只能失望而去。更没想到过了数日,君堡主再上少林,传来了令堂为了救你,舍去一身修为最后牺牲自己性命的消息……”

“啊……娘……”听到这一番话,君海棠如遭雷击一般,呆呆地楞住,眼中满是是震惊和不置信。不一会珠泪潸潸而下,她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对于母亲之死,翠姨平日一直讳莫如深,不愿跟她提起,却没想到,这死因却是如此让人震惊难过。君海棠心中悲痛不已,呆呆地想,若不是自己身上所中的毒掌,母亲又怎会死?但这一掌,到底是谁打的?她心中悲不自禁,思绪纷乱,忽然感到胸口一紧一抽,那撕心裂肺的感觉又铺天盖地袭来,脑子里有如天旋地转。她脸色大变,身子不受控制地斜倾,忙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按紧心口,下一瞬却“哇”地一声,朝身侧的地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一旁的空问瞧见她情形不对,便迅疾绕到她身后,出手如电,点她“膻中”、“迎香”二穴护住她的心脉,继而伸出右手抵住她的背心,将真气灌入。君海棠挣扎而起,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出最后一颗红色药丸吞下肚,在空问灌输真气的协助下,静坐运功。

过了半晌,君海棠脸色慢慢恢复正常,胸口间的疼痛也渐渐散去,刚长吁了一口气,就见空问起身转入禅房内室,再出来时,他的手上多了薄薄几叠纸张模样的物事。君海棠脸色仍残留些许的苍白,一只手捏了小瓷瓶在眼前,暗自忧心,翠姨给她调制专门抑制毒发心痛的丹药已尽数用完,日后若自己再次毒发,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想起身受重伤的翠姨至今仍不知去向,君海棠心底又是闪过一片黯然。

空问将手中的几叠纸张摆在君海棠面前:“我师父圆虚当年得知令堂的噩耗,曾一度自责不已,十几年来他潜心修炼九阳功和蚀心腐毒的毒性,以期有朝一日能化解你身上的暂时被封压的寒毒。只是这么多年来,君家两位堡主穷尽多少人事,都丝毫寻不到你的任何消息……”君海棠心道:“我和翠姨一直隐居在仙霞领翠寒谷内,极少出谷,他们要是能找到那才真是奇怪。”

“直至两年前,圆虚师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将这些年研究的心血笔录了下来。”空问说到这里,将面前的纸张一一展开:“他嘱咐老衲,若是姑娘有幸不死,让我务必将这些心法交授与你,若能解除你身上的蚀心腐毒,也好赎他当年对令堂的愧疚之情。”

君海棠定睛看去,只见面前那些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似乎是一些心法和口诀,还附有解释在一旁。她回味方才空问的话,不禁疑窦暗生,加上先前的困扰,此时忍不住出言相询:“恕海棠冒昧,圆虚大师为何会对我娘……有愧疚之情?还望大师指点一二。”

空问长叹,抬起眼望着君海棠:“你可知道十八年前六大门派在君盟主的统领下一同围剿逍遥宫一事?”君海棠心中一凛,暗道果然如此,连忙点点头。

“以前逍遥派的人行踪不定,江湖上无人知晓逍遥宫的所在,世人都以为那定是在一个极隐秘的地方,其实这逍遥宫就在此处东南嵩山脚下的逍遥谷里。”空问伸出手来,指向东南方,窗外山峦起伏,片片随风而过的花瓣点缀着绿意犹存的山林,让君海棠不由得想起昨日上山前在峻极峰下南面的那一处荒芜的山谷。

“当年逍遥派的门人行为乖张,行事都是率性而为,在江湖上独特立行,虽称不上正派,倒也无论如何也算不上邪魔歪道。逍遥派中人大都是俊男美女,在江湖上行走多时,自然吸引了各门派人不少人的爱慕,只是逍遥派的男女弟子都颇为心高气傲,对于这些都丝毫不加理会,再有些逍遥弟子处事不当,使得各门各派的人对之是爱恨交缠。适逢那几年西域焚天教兴起,专门与我中原武林为敌,江湖上又称其为魔教,各门派无不欲除之而后快。而十八年前,江湖上惊闻逍遥宫和魔教勾结,狼狈为奸,那几个月,各个门派有些人在一夜之间全家被杀得干干净净,手段极其残忍不堪。当时的武林盟主正是君堡主,各门派在他的策领下,探查到做出这些人神共愤血案的人,除了西域焚天教,还有逍遥派的人……”

君海棠一惊脱口道:“他们如何得知,逍遥派的人也参与其中?可有何证据?”空问点点头:“逍遥派的武功本就自成一家,独树一帜,行凶后留下的痕迹也很容易辨认得出来。再加上君堡主与令堂交往颇深,一看便知有些人是被令堂的独门武功所杀……”

“我不信!我娘绝不会作出这种事来的!”君海棠霍然站起,大声说着,胸口处起伏不已,似乎心情激荡,微微动了怒。空问叹了一声:“唉!君堡主起先也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还道是逍遥派的叛徒有人故意冒名顶替。直到有一次事先得知魔教和逍遥宫又要灭一处武林世家,大伙及时赶到,亲眼看见令堂杀人之后逃走,君堡主这才不得不信了……”

君海棠摇摇头,睁大了眼睛茫然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有人冒充我娘,想陷害她,想陷害逍遥宫!”

空问叹道:“当时众目睽睽,都亲眼看见了令堂的样貌,不过逍遥派的人易容之术神奇精妙,就算有人假扮得了令堂的样子,可这武功却是假冒不了的。当时君堡主上前和令堂过了几招,最后她借以凌波微步的绝妙步法逃脱,君堡主却不去追赶,只一个人在屋顶沉默了许久,再下来时他便亲口承认那逃脱的人的确是令堂……”

一时间,君海棠呆在当场,作声不得,一颗心像是灌了铅一般,沉沉地往下坠去。正心神大乱,她忽然想起方才空问说的圆虚那一番愧疚之情,恍惚间心底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极力平稳住自己的语气,眼睛看着空问,淡淡道:“大师的话还未说完,只怕这后面另有玄虚。”

空问眼神一亮,深深看了君海棠两眼:“姑娘年纪虽小,却心思缜密,若当年其他人能静下心来细心考虑分析,也不至于最后冤枉了好人,造成无法弥补的局面……”听得此言,君海棠心里已经雪亮,母亲绝不会是那种滥杀无辜,助纣为虐的人,只怕此间真的是另有隐情。

“当时既查清了凶手,六大门派便一齐聚集了商议对付魔教和逍遥宫,但魔教中人来去无踪,居然行无定所,六大门派探不到他们的落脚点,便猜测既然魔教和逍遥宫有勾结,那必定是藏匿在逍遥宫中。于是便由君盟主统领各派好手,在一个暗月无星的夜里,从少林出发,一举攻入逍遥谷逍遥宫里……”

“老衲当时奉师父之命留在寺中以防有人偷袭,至于谷内具体战况如何,老衲并不知晓,只听说众人翻遍逍遥谷,丝毫不见魔教中人的身影。而逍遥宫门人事先不知有夜袭,未及防备,不少人被杀于睡梦中,侥幸逃脱的人并不多,其余的人奋起拼死一战。你想逍遥派的武功何等高强精妙,尤其是令堂崔宫主,当夜不知道有多少六大门派的弟子死在她的手上。经此一役,六大门派伤亡惨重,最后除了各派武功最高的几人得以出谷,其余人都葬身在逍遥谷中……”

空问将那一夜的恶战娓娓道来,他虽说了短短的几段话,君海棠脑中却可以想象得出来,那是怎样惊心动魄的一晚。

“最后虽然是六大门派赢了,但是大伙看见自己同伴死的死,伤的伤,对逍遥派更是恨之入骨,便在临出谷前,燃起一把大火将逍遥宫的房屋花园、亭台楼舍都烧得干干净净。”

君海棠心里一阵难过,想起昨日在谷口处见到入谷的道路杂草漫生,恐怕谷内更是断壁残垣无数,荒凉异常。

“自此以后,逍遥一派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而崔宫主也于当晚失去了踪影。只不过奇怪的是,圆虚师父于当晚回寺后,终日将自己关在禅房内静坐面壁,不踏出门一步。进去端斋送水的弟子说,圆虚师父静坐时口中喃喃自语,仔细听像是在说什么“错了错了”。我和众位师弟不疑有他,都以为师父的异言异行只是对于自己当夜在逍遥谷大开杀戒而耿耿于怀。其间君堡主也曾上过几次少林,和圆虚师父在房内商议,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商议些什么。就这样过了几年,直到某一天,山门之前来了一位行色匆匆,神情焦虑的女施主,她怀中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小女娃,口口声声求见我圆虚师父……”

“这位女施主,便是令堂崔宫主,她上山来便是求圆虚师父医治你体内的蚀心腐毒。刚开始,我和师弟们并不清楚这位女施主便是崔宫主,还是事后师父告知,我们才得以知晓。他对我们说,那一晚在逍遥谷中,直到最后,他和君堡主才发现,先前那几个月江湖上的血案,并不是出自令堂之手,本欲喝令众人停战,但那时逍遥宫的人见自己的同门大半惨死,又怎肯住手?崔宫主见到逍遥派的人几乎死伤殆尽,亦是怒不可遏,飞身出来报仇,一见六大门派的弟子就杀,情势立即扭转。当晚前去的各派好手,无一是她的对手,更何况遇到她这样不要命的厮杀。六大门派众人看自己的同门纷纷死于她手,都积怨更深,干脆将错就错,又和她拼起命来。”

空问长叹:“唉!一步错,步步错,最终就算各门派知道先前的血案并不是崔宫主做的,但那晚她杀了六大门派的许多人,这仇怨却是彻底结下来了……”君海棠原本听得心情激荡,此刻不禁大怒:“明明就是六大门派弄错在先,怎么却能怪到我母亲身上来?”空问摇头:“后来圆虚师父提过,经六大门派各掌门再度探查,发现虽然那些灭门血案的真凶不是令堂,却实实在在跟逍遥宫脱不了干系。所以,就算过了这十几年,江湖各门各派对逍遥宫仍是讳莫如深,视为宿敌。”说罢长叹,悠悠的佛语又自响起:“是非对错无绝对,万物万法皆为空,恩怨情仇由心起,前尘散尽梦如烟……阿弥陀佛……”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君海棠疑窦又生,同时愤撼难抑,只觉得当年在暗中陷害母亲的人极为可恨,那人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忍不住问:“圆虚大师可有向您透露过倒底是谁使计陷害的家母?还有……还有当年我身上中的毒掌,到底是何人为之?这两人又是否同一人?”

君海棠抬起头望向空问,眼光闪动不停,她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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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第一章 奇书

空问闻言呆了一呆,轻轻摇头:“圆虚师父临去前并未提及这两节,方才老衲已将自己所知尽数告诉了姑娘,只怕再也无法回答姑娘提出的疑问了。”说罢他低下头去合十念佛。

看他的样子估计说的是实情,君海棠不禁有些失望,想了半天,心中仍是疑团重重,随后又问了空问几句,都不得其解,她心中挂念空寂,于是便起身告别:“小女子还想见一见空寂师父,望方丈大师能通融行个方便。”空问却微笑摇头:“师弟若肯见你,我自然不会阻拦。”

君海棠听罢欣喜谢过,正要拔腿出门,方才听从了空问的吩咐出门的玄悟此时跨入禅房内,拦在她的面前:“施主请留步,小僧刚从空寂师叔祖那里回转,师叔祖此时已入定,之前曾吩咐过小僧,他不愿见任何人,包括施主您。所以还请施主您回吧。”君海棠一怔:“怎么会这样?二叔他不愿见我?我要亲自去问他。”她转身想越过玄悟出门,玄悟身子忙双手合十后退着左右移动,拦在她的前去之路上,脸上神色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师叔祖真的是这么说的,施主你就不要难为小僧了。”

“姑娘,万事不可强求,师弟现在心结未解,他若不愿见你,你强去了也毫无用处。”君海棠听了空问了话,方止住了身形,怔然不语。

空问又指了指她正收入怀内的那几叠纸张:“圆虚师父给你留下的这些解毒心法口诀,实乃出自少林九阳功,甚是难炼。修炼时一个不留意只怕会损经伤脉,走火入魔。但姑娘现在体内的毒根已深,而且是多年前的内力封压也已制它不住,若不早点驱毒,到时气血经脉皆损,只怕姑娘的寿命会大受影响。姑娘若能留在寺内多几日,研习九阳功的心法,凶险便会大大减少……”他犹豫了一下:“虽然敝寺不留女客,但姑娘不防在寺边山脚下的村落住上一段时间,老衲也好有时间将九阳功心法中的紧要关节解释了给姑娘听。”

君海棠摇摇头:“二叔既然不愿见我,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至于我身上的毒能否治好,一切随缘吧。老天若是想把我的命收走,中不中毒都不会有区别。”转眼在空问身上溜了一圈:“此时已过午时,大师昨夜中的午夜兰香理应自动散去,但为何大师看起来却似乎内力不继?”方才空问给她输内力之时,君海棠感到他的真气时续时断,似乎受了内伤。

“不碍事,只是一点内伤而已。”空问叹道:“难得姑娘如此看得开,那老衲就不留姑娘了。”禅房香烟袅袅中,他盘腿静坐,闭目喃喃轻声:“人生万物皆随缘,对对错错一盘棋……”

君海棠敛身一礼,转身出了禅房,走了一阵,发觉玄悟跟在自己身后追来,不禁停了脚步,挑眉朝他望去。玄悟来到她身前,左右看了两人见得无人,低声说:“师叔祖叫我叮嘱姑娘,务必将竹筒里的东西送回君家堡,切记切记。”

君海棠颔首:“这个我醒得。”她本来以为空寂说了什么关于以前的恩怨往事,却不想只是关照叮嘱那竹筒里的东西,正失望间,眼角又瞥见玄悟在一旁欲言又止,她奇道:“还有什么事吗?”玄悟听她问起,忙躬身合十:“我两位师兄昨日中了那小妖女的毒至今昏迷不醒,还请姑娘慈悲为坏,施以援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君海棠这才恍然了悟:“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去看看吧,尽力而为便是。”说罢她头微微一摆,示意他带路。

二人转过几层院落,来到寺后辈份较低的僧人居住的院落。君海棠仔细察看了玄灵玄灭二人的状况,发觉他们只是被入体的毒性迷倒,其实并无性命威胁。与其说是中毒,说被迷晕反而更贴切,因为那毒虽然让中毒者看起来皮肤变色,但其本身不具有什么伤人的毒性,在逍遥派的毒药里算是最无用处的。

君海棠莞尔一笑,随手在纸上写下了解毒的配方,心中却又好气又好笑,暗想着这下毒的小姑娘应该不是维姬,否则逍遥派若有这般顽皮胡闹的人物,长老们可有得头痛了。但若不是维姬,那这小姑娘又会是谁?君海棠隐隐觉得这般顽皮的姑娘似乎以前在什么地方遇到过,转念想起两个月前在长安天香居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把维姬这个假花魁摆了一道的那个小姑娘,她脑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两人莫不是同一人?”

将解毒的方子交与了玄悟,君海棠便告辞了离开,一下山沿路往回,直奔君家堡。她怕魔教的人沿途伏击,是以舍了大路官道,只捡静僻的小路来走,一路上倒也安然无事,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到了君家堡近处,远远看见那巍峨的墙院和迎风招展的大旗,君海棠心中诸般情绪翻涌,却是怎么也无法再朝前迈近一步。可是,二叔仔细叮嘱过,那竹筒里的东西务必要安全送回堡内,这又如何是好?一思及此,她不禁好奇竹筒的东西,于是转身在树林旁坐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卷东西。

昨夜来去匆忙,加上夜色昏暗,她抽出了筒中之物,还未来得及看清便放入怀中前去相救二叔,此时再看,发觉那物竟是一本卷起的书册,内部的书页泛黄,显然已是年代久远之物。她小心将书展平,封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铁甲兵书”,赫然跃于纸上,看得她不禁一怔,这竟然是一部兵书。

君海棠缓缓翻开书册,只见第一页便写道:“整军御武,将才为重,选崇智善谋之能,驱忠义血性之士。治军之道,则严令为先,以诚信相孚之贵,施恩威并济之举。……”书内的字体虽小,却一样的雄健刚劲,如棉裹铁,从字行排列、笔体和功力可看出,内书的字与封面上的字都是同出一人之手。

君海棠心中暗暗称奇,却不知这兵书是出自何人之手,慢慢翻过往下看去,全书分为好几部份,从谋略用兵,战役局面的安排到小规模的战术方略,都有所涉及,其中还引了不少实例加以详解。

君海棠看了一会,心道:“看来著书之人定是个曾经领兵作战的将军。”往下看至中部,她发现那著书之人还专门花了不少篇幅记载自己当年的领军治军之道。文中有一段说:“……领军出,忌远战久兵,动则难以持久,久则钝兵挫锐,不能善其后也。故兵贵神速,策未决则不战,劲未蓄则不动。战则挟以全力,动则凌天震地,荡四海,撼五岳,散鸟兽,惊鬼神。铁甲骑兵,如神兵天降,制敌于无形。……”

看到这里,她心念一动,总觉得这书里的说的那支军队,隐隐有熟悉的感觉,抬起眼目光穿过层层枝叶,依稀看见远处夕阳余晖下飘扬在君家堡大门前的血红大旗,脑中有一丝光芒闪过,是了,君家堡的铁衣卫,跟这兵书中提到的铁甲骑兵颇为相似。

君海棠继续往下翻去,书的后半部分着重讲述了一些布军阵法,如天覆阵、地戬阵、风扬阵、云垂阵、虎翼阵等……简直是眼花缭乱,让人目不暇接。君海棠本就无事,在林边捧着兵书独坐细读,一坐就是几个时辰,将整书从头到尾读遍,待书中将阵法叙述完毕,到末章时却说:“……然,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为将者,虽需熟读兵法,却不可拘泥纸上条文。需谨记,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是以应顺势布阵,因地制兵,战必胜而攻必取。而三军之士,强弱皆可用之,查天时地利以配也。统战者,须识变通,能伸即伸,可屈则屈,失小战而保要地,以大局利益为重也。……”

看至最末页,“……兵法运变,存乎一心,运用得妙,必百战百胜,势不可挡,攻城克敌,平定天下,直如囊中取物也。”文后署名三个大字:“君桓魋”。君海棠乍见此名,不禁“咦”了一声,暗想,难道这著书之人也是君家堡的人?莫非是先祖?她可没料到君家某先祖曾是驰骋沙场的将领,此刻大感意外。

合上扉页,再抬眼时,君海棠发觉此时已斜阳西下,霞光辉晕,喷薄碧云间。原来方才她醉心于研读兵书,从日当正午至残阳夕照,不知不觉竟已过了大半天。她收好兵书,起身继续前行,走出一段路,愈靠近君家堡,心中的忐忑不安愈盛。终于,她咬咬牙,一折身背离堡的方向,却朝洛阳城而去。

入城之前,君海棠特意在溪水边重新整好自己身上的男子装扮,得了日前吴长老的提示,她此刻在脸上少许拨弄一番,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更像英气十足的男子,掩去先前仍存有了女性妩媚轻灵之态。她用棉团堵住了耳垂上的耳洞,又在自己的颈项喉间安了一个假喉结,虽然仍未能像足了男子说话时那般上下滚动,但在衣领的掩盖下,却也应能将大部分的人骗了过去。

洛阳城的夜晚虽没有长安城那般笙歌燕舞,热闹非凡,但其主要的大街上却也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如流水不断。君海棠只怕会在城里遇上君家堡的人,便刻意避过君家在洛阳的商铺酒楼,挑了一家坐落在城内主道长安街上偏僻处的客栈。

刚一入内,店小二便忙不迭迎上来,满面堆笑:“这位公子里面请,您是要用饭还是住店?”君海棠略一点头,将一锭银子轻放在了柜台上:“住店用饭都要,你们店里有什么好菜,先上几道上来吧。”柜台后的掌柜见那锭银子约摸五两有余,忙陪笑着令那小二到厨房后吩咐厨子做菜。

掌柜的本想引君海棠到楼上的雅间,她却摆摆手:“不用了,这里便好。”说罢自顾自地挑了一张靠里的干净桌子坐了下来。中间一张桌子本来围坐着三人正一边喝酒吃菜一边闲聊,见君海棠进得店来,几人也就转头瞥了一眼,不以为意,仍旧高声笑着说话。

小二给君海棠上了饭菜,她正低头吃着,邻桌三人的话语时不时飘过来:“……这君家堡的少主也真是够古怪的,在长安的时候听人说,本来当今太皇太后都下了懿旨,特意将昭阳郡主赐婚于他,却不想他放着个好好的郡主不娶,硬是想尽办法给推了去,现在宫里王府都还在跟君家蘑菇着,也不知后面要如何收场……”

君海棠手中的筷子夹了菜正要往嘴里送去,听见此言不禁一怔,筷子止住松开,那菜倏地掉落,她猛然回过神来,手腕翻动,迅疾无比往下一抄,将掉下的菜重新用筷子夹好。回复身形后,她状做无意微转了头四下看去,幸亏方才她这一动作眨眼间做得利落无比,店中这几人都没有留意到。

将菜吃到嘴里,君海棠却觉得口中无味,食难下咽。原来那日宫里来的懿旨竟然是要给他赐婚,自己只道君家世代为商,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头,却不想君家与皇室竟然也能扯上这等的关系?就是不知君家以前有何背景竟然能让太皇太后亲自给君家子弟来赐婚?

她正想着,那几人又低声说:“……那君惟明倒是个痴心人,与太皇太后力争,誓言要娶现在的未婚妻子苏婉。不过我倒是听说苏婉似乎是魔教派来君家堡里的卧底奸细,君惟明却说她已弃暗投明,自己不计前嫌,依然非卿不娶,想必那苏婉的确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让君惟明这么死心塌地非要娶到手不可……”“大哥你有所不知,魔教的妖女没准也如逍遥宫的妖媚女子一般,床第间的功夫炉火纯青,才能让君少主痴迷到不可自拔的地步……”几人低低的淫声秽语不断,伴随着阵阵猥亵的笑传了过来,听得君海棠脸一阵青一阵白,抓着筷子的手紧起,关节渐渐泛白。

“这君惟明也忒笨了些,就不能先娶了郡主过门,再纳魔教妖女为妾吗?这样一来,君家既和皇家有了姻亲的联系,气势更壮,而君少主又能抱得美人归,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另一人听得老大如此说,不住地点头称是,另一人忽道:“我倒是曾经听人说过,君家三代前曾有古训,凡是君家子弟,一生只能娶正妻一名,绝不可纳妾或休妻再娶。三弟你这法子,恐怕是行不通了,看来那君惟明还是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主啊。”

君海棠听得心中又是一阵落寞,脑中只翻来覆去地想:“难道他对苏婉竟然如此情深,连皇室的赐婚都拒之门外?”正想着,只见掌柜的脸色微变,连忙从柜台后奔出,匆匆跑上前来,对邻桌的三人赔笑道:“三位客官,关于君家之事,各位还是不要讨论的好。”那三人一听,不乐意了,其中一个嘴边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瞪了一眼那掌柜,粗声粗气说:“为什么不让讨论?在君家酒楼里不可讨论君家堡之事我倒是略有耳闻,都会被暗地里给打出去。但你这里又不是君家开的客栈,为什么也不能说?”

掌柜的忙道:“小店这里离君记酒楼不远,万一有人去通风报信,君家堡家大势大,小店实在是吃罪不起啊。各位客官有所不知,今天日落之前,也曾有几位外地来的赶马客在本店内议论君家少主和昭阳郡主赐婚一事,等他们用毕酒菜出门,本来是朝君记酒楼方向去的,没多一个两个都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路过小店门口时,在下看得清楚,那几位客官都被打得满头是包,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不是君家堡的人干的还会是谁?”

那三人微微变色,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较轻的人蓦然站起怒道:“听不惯别人说的话就打人,这君家堡也过于欺人太甚了。”两外两人忙将他扯了坐下,低声喝道:“三弟,这里是君家的地盘,我们此行只是路过,明儿一早还要去昆仑,在这里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三人坐下继续吃菜喝酒,但言语间已没有了方才那般肆无忌惮。君海棠心情有些起伏不定,忙低了头去以吃菜掩过,却忽然感觉二楼有些不对劲,倏地抬眼向上扫去,却见人影一闪,只能看见一片黑色一角瞬间隐没在二楼转廊尽处。君海棠心里一怔,那是谁?

---- 传说中的废话 -----

兵书是自己乱写的,大家就不要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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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j加油阿!!很喜欢你的文笔。[em08][em08]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5 9:08:0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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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第二章 被窃

君海棠见楼上那黑色的人影来去身法快得出奇,心下不免警觉起来,她眼光紧紧盯着二楼走廊,不由自主站起身来,看得一旁的店小二以为她有什么需要,忙走了过来:“公子,您还要点什么?”君海棠微微一惊,连忙坐下,招了小二近身耳语问道:“刚才楼上有来过什么客人?”小二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朝上看去,思索着说:“自从日落前来过一位黑衣小公子之外,没有旁的人了。”

“黑衣?”君海棠有些诧异:“那黑衣小公子长什么样?”

“那黑衣公子长得挺俊的,前一个时辰隔壁豆腐店王二婶家的闺女都偷偷来看了他两次呢。”店小二嬉笑着说,脸上带了一丝暧昧。君海棠皱了皱眉头,正待要问更多细节,客栈门外传来几声马嘶鸣叫,四、五骑人马已在店门外停住,那几人纷纷翻身下马,踏入店来。店小二已顾不上再和君海棠闲聊,早舍了她迎上前去招呼刚进来的几位新客官。

君海棠眼角余光瞥见下马步入店来风尘仆仆的五人,心里不禁一愣,赶紧微侧了身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眼珠子转了两转,暗想:“他们怎么会又到这里来了?”原来进来的那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月前在洛阳街头几乎马踏小乞丐,而君海棠打抱不平与之交手的青城派众人。

只听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君海棠斜转了头看去,上次那个被她淋了一身旧水的青城派汉子以大咧咧地走到一张空桌旁,拍着桌面高声招呼:“小二,快给大爷们上好酒好菜,几位爷赶了一天路,都快饿死了。”另外几人却拥着一名年轻的公子坐下。

上次在洛阳城,君海棠都和其他四人交过手,唯有这名锦衣轻袍的年轻公子她不曾见过。他面白唇红,浓眉大眼,倒也算生得一表人才,只是神色有些骄矜,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人看得好生不爽。

青城派众人大呼小叫间,不多时掌柜和小二已把酒菜端上。几人满上了酒,端起来朝那年轻公子敬去:“祝师弟此行大获全胜,将那月华仙子娶了回家,我青城派日后行走江湖也面上大有光彩。”年轻公子面带一丝得意的微笑,随众人喝下了酒,却说:“那可不一定,这次昆仑派的谷掌门在江湖上大派请帖,各个门派、武林世家凡是未婚的青年子弟都收到了帖子,只怕不日便前往破晓山庄,这次月华仙子的比武招亲大会可谓是高手云集,我可没有什么把握可以拨得头筹。华山派那几个小子肯定会去,据说这次还请了丐帮的帮主。不说远的,就是这洛阳城外君家堡的君惟明,他若一去,这旁人哪能还有机会?……”

一边桌上的君海棠又听到有人谈论君惟明,诧异之下忍不住凝神细听,暂且把打探刚才二楼黑色身影一事给抛到了脑后。青城派几人听得那年轻公子这般说,先是一愣,相互对望几眼,怕是记起了上次在洛阳的尴尬,都嘴角一抽,默不作声低下头去,不一会却又干笑了几声,纷纷开口。

其中一人小声说:“师弟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君惟明一个商家纨绔子弟,只怕是浪得虚名,实乃绣花枕头一个,又怎能有什么真材实料。师弟一出马,只怕没几招就会把那君惟明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不停。”此人一边说着,一边拿眼东看西看,望望店里其他人,又瞅瞅门外街道,好像生怕有人听了去似的。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那年轻公子被人戴上了这顶高帽,稍微知情的旁人听了只怕早已在肚子里笑翻了过去,而他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带着的帽子高重异常,还止不住地暗自得意,面上微笑更甚,只怕真以为自己厉害无比,心中已不将君惟明放在了眼里。

一口茶噗地激喷而出,继而又忍不住噗哧笑了两声,君海棠察觉青城派那一桌几人利剑般的目光向这边射来,她忙一边轻拍自己的胸口一边用力咳嗽以掩盖方才的失态。

“喂,你这小子什么意思?”青城派中一人拍桌而起,指着君海棠恶声恶气地说着,一众人却在瞥见她端着茶杯的左手之后,相顾蓦然变色。只有那年轻公子不为所动,脸上厌恶不屑的神色一闪,正要开口,旁边一个年纪稍长,看上去沉稳一些的汉子轻压了一压他的肩膀,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向君海棠拱了拱手:“在下青城薛镇海,我们同门师兄弟几人路过在此歇息,能遇上小兄弟也是有缘,还未请教小兄弟高姓大名。”

君海棠见他如此相问,也不好不理不睬,想着反正上次交手自己是易过容的,此刻他们绝不会认出自己,于是也起身转过作了一揖:“在下免贵姓唐,名海。原来各位是青城派的少侠,真是久仰久仰。”

那几人听了君海棠的话,神色变得有些古怪,再盯着她泛紫色的左手看了一瞬,俯下身交头接耳了两句。那年轻公子正了正神色,重新打量了一下君海棠,小心翼翼地开口:“公子可是蜀地唐门的人?”想是唐门的名号在江湖上让人颇为忌惮,此时青城派的人对君海棠的称呼已从“小子”、“小兄弟”变成了“公子”。

君海棠心中偷笑,这几人听她自称“唐海”,以为她是唐门弟子,忌惮唐门的暗器和毒药,言语间对她也客气起来。她笑哼了一下,摇头淡淡地说:“在下虽姓唐,却不是唐门的弟子。” 虽然君海棠否认了,但青城派众人见她语气淡然不屑,心中却是不信她说的话,只道她有意隐瞒,不肯透露自己身份。众人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又跟她说了几句客气话,再坐下时,说话交谈已不像方才那般放肆高声。

听了一会青城派众人的交谈,君海棠心念一动,招了小二过来低声问:“这破晓山庄怎么走?”店小二眼光在君海棠脸上身上打了两圈,又开始暧昧地笑:“公子您也是去破晓山庄参加月华仙子的比武招亲大会吧?”此言一出,不但青城派众人,连邻桌的那三人都竖起了耳朵留意,微转了眼朝这边偷偷看过来。

君海棠瞪了店小二一眼,只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句,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不耐烦地催促:“少废话,快说。”店小二笑嘻嘻地收了银子,开口:“这破晓山庄虽是昆仑派的要地,但却并不是在昆仑山,而在长安以西四百里外的鄯州城郊……”当下将去昆仑派的路程细细说了。此间邻桌的三人不住地拿眼打量君海棠,又偷偷耳语数次。

待小二细细说完,天也已经全部暗下,君海棠用完饭菜,便到后院二楼的客房内歇息。想想就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二叔托付的兵书,无论如何也得早点送回堡里方才周全。推开窗户,外面一片寂静,徐徐晚风里似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传来,像极了君家堡隐香园内的海棠花香,君海棠不由得叹了口气,正欲掩上窗扉,忽然瞥见后院不远处西北角落里黑影一闪,她只略一思索,便也跳出窗口向那黑影隐没的方向追去。

君海棠拐过两个院门,从后看去依稀见得前面的黑影身量较小,身形却灵活无比,纵跃点跳间的步法竟然是逍遥派的凌波微步,君海棠心中惊疑,脚下却丝毫不慢,眼看就要追上那黑影,前面那人似乎觉察到身后君海棠的追踪,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那人似乎对此间地形房屋布局也颇为熟悉,加上身形奇快,连续几个拐转后,等君海棠来到一片围墙边上,已失去了那人的身影。她四下再转了两圈,仍旧寻不见,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想起屋内的包袱,她“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赶紧折回自己的客房。

窗户大开着,旁边的桌上空空如也,原本放于其上的包袱此时已不见了踪影。君海棠不能置信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桌上依然只有茶具一副,她放眼屋内看了一圈,其他摆设都很正常,想必这贼人只是冲着她的包袱而来。君海棠心中大叫糟糕,二叔交托的铁甲兵书还在包袱内,此物定是事关重大,今晚无论如何都要把它找回来。

君海棠又复跳出窗外,在院子里焦急地四处游转,可是如今暗夜漆黑,方才贼人偷了包袱,只怕已经跑远,又叫她向哪个方向追去?正当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忽闻院墙隔壁有人小声说:“二哥,我此行顺利,已经拿到了他们的包袱,大哥那边也已经得手,留下暗号让我们在北城城隍庙里会合。”话音落毕,一个黑影便跃上了屋顶,身上背负了两三个包袱,翻檐走壁直朝北面快速掠去。同时君海棠感觉自己身侧围墙上,另一条黑影亦轻飘飘地随后跟上。

君海棠心中认定了前面二人便是盗取了她自己包袱的贼人,便也偷偷跟在了他们身后。月光下,两前一后三条人影在夜里奔行,不一会便来到北城一处荒无人迹,杂草丛生的地段,那里静静掩着一座破败的小庙,里面星火数点,摇曳明灭。

前面两人刚入了庙,里面已有一人笑着迎了出来,举着手中的包袱,又指了指两人身上背负着的东西:“二弟三弟,今晚咱们可算满载而归。”那两人也哈哈笑道:“这下我们手上就有了两张请帖,咱兄弟三人便成了贵客,一起去破晓山庄,指不定我们当中哪个人能胜出,就把月华仙子给娶到手了呢。”三人相视对笑数下,颇为得意地扬了扬各自手中的战利品,随后转身入庙。

君海棠在暗处看得真切,他们正是今日在客栈里邻桌座着的那三人,从庙中出来的那人,也就是几人中的大哥手上拿着的正是她的包袱。从这三人言语中不难猜测出他们想偷的是去破晓山庄参加比武招亲大会的请帖,而她自己的包袱内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看来这帮人是顺手牵羊将她的包袱也一并偷走。想到这里,君海棠不由得低低暗骂了一句,矮身偷偷潜近,静候时机准备跳出去将自己的包袱抢回。

庙内三人丝毫不察觉外面有人潜伏靠近,只兴高采烈地坐下翻开其中一个包袱,翻了三两下就把一张红色的请帖掏了出来,三人中的大哥笑眯眯地将请帖展了开来,另两人将他拥凑到香案前摇曳的烛火下,正细看着,忽然一阵风从庙门卷入,吹得破败门窗上的碎纸飞絮飒飒作响,三人一惊抬头望外看去,夜色漆黑如墨,宛如巨兽张开的大嘴,深黑不见底。其中一人胆子似乎较小,他瑟缩了一下,面带惊惶颤颤地朝外喊了声:“谁?”

暗夜里没有人回答,只有呼呼的冷风拂过,带起庙外的荒草立起,随风乱舞,庙内蛛网飘荡,灰尘满案,供台上的牌子犹如漆黑的牙齿,森然耸立,整个内殿充满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三人面面相觑,眼睛大睁,都不说话,空荡荡的殿内只余下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又一阵凉风袭来,来势也不见如何迅猛,几人身后香案上那一盏微弱烛火却悄无声息地熄灭,殿内霎时一片昏黑,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倒吸一口冷气,胆小那人低声问,语气里惊惶不定:“大哥,会不会是有鬼?”黑暗中有人喝道:“三弟,不要自己吓自己。”

隐身在殿外窗户下的君海棠听见里面的动静和异变,悄悄地起身朝里瞄了一眼,她的脑袋的黑影从窗户隐现,殿内人只看见一团黑乎乎的暗影,不由得伸手一指惊叫出声,她一愣之下也猛然低头缩回。

“是谁?快给爷爷滚出来,不要躲在暗地里装神弄鬼……”那大哥的话还未说完,却被胆小的三弟打断:“大哥,好像真的是……是鬼……”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后转过头,突然间猛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鬼啊……”叫喊中扔下手中的包袱,拔腿冲出了庙门,向外狂奔而去,任凭身后自家兄弟此起彼伏的叫唤,却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大哥,现在怎么办?”一人犹豫问道,却被自家大哥啐了一句:“什么怎么办?又不是真的有鬼,先把火折子点起来。”二人稀稀簌簌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刚转过身燃亮,还未及点着案台上的蜡烛,一张惨白的脸幽幽地从城隍像后冒出,鲜红的长舌下垂几尺,映着二人手中跳动摇曳的微弱火光,极为吓人。

两声更为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天际,惊起庙外屋顶一片寒鸦,黑压压地拍翅飞离,伴着地下两条人影,一齐向远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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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第三章 扮鬼

等那几兄弟奔远,长舌女鬼忽然发出一声轻笑,掌撑案台跳下地来,双手在脸上头上撕扯几下,甩落几幅像布条纸片一样的东西。此时月光从朵朵浓密的乌云隙缝间透洒出来,香案前一张灵动狡慧的瓜子脸渐渐显露清晰。女鬼装扮脱落后,一身黑衣玄墨如漆,看身量竟似一个少年。他拾起刚才两人逃离前抛下的那张红色请帖,嘿嘿一笑,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语:“什么长白三鬼,到头来还不是被我这个假冒鬼给吓得连滚带爬的。嘻嘻,你们三兄弟辛苦偷了大半夜,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小爷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呐。”他一边低语一边将请帖塞入怀内,俯下身继续去翻地下那几个包袱。

这少年说话的口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似乎自己曾在哪里听到过。君海棠未及深思,便长身跃起破窗而入,不等黑衣少年反应过来,她早已闪至他的身前,双掌上下翻飞,斜斜去削他的小臂,三两招后便将自己的包袱抢了回来,旋即一个转身,变掌为爪继续去抓他的手腕。

没想到那少年右脚脚尖横过左脚外一尺,腰一折,袍襟飞舞间,他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斜插了出去,避过君海棠的五指勾爪,随即双掌棉动,暗带厉风直袭而来。少年的掌法,竟然也是逍遥派的秋风落叶掌。君海棠方才瞥见他使出凌波微步的身法已然猜到这少年便是她晚上追踪的那个黑色身影,此时见他每掌劈来,全是朝着要害击落,时而变掌成拳,改爪成指,套路变化之中,各路武功参杂纷纭,却倒不见得如何精深。

君海棠左手抓着包袱,右掌忽然猛击少年的左肩,逼得他弓腰往下一沉,她随即展开双手纵跃而起,同时双脚脚尖交替前踢。少年起先忙护住头脸,生怕被踢到,两手舞拍了一阵,索性矮下身子往地下一滚,君海棠的最后一脚恰恰踢中他的后背心,他措不及防狼狈地在地上又滚了一圈,手忙脚乱站起身时,一道白练从后如影而至,悄无声息缠上他的身体,他大吃一惊,忙举了双手去扯,还未及有所动作,瞬间自己身体已被缠得结结实实。这下他慌了,一边扭动身子一边叫道:“你是什么人,居然敢对本郡……嗯,本小爷这般无礼,小心你的脑袋。”

他的声音尖细之中略带娇腻,听着竟然像是个少女,而且君海棠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听过,她疑惑之下将少年扯近身来,月光下他一张瓜子脸上愤懑的神色遍布,看得她一怔,思索了一瞬,脑中浮现出另一张小脸,她心中一亮:“原来是她。”就在君海棠思索的这眨眼工夫,眼前被绑着的人忽然张开口,猛然低头朝她的手臂咬下。

不等那尖尖利齿落下,君海棠忙抽开了自己的臂膀,另一手去推开那张不安分的瓜子脸。有些哭笑不得:“小蝴蝶,不要闹啦,我是海棠姐姐。”身前的人停住不动了,迎着月光,一张尖尖瓜子脸仰起,眉宇间仍带着疑惑,直到自己身上的束缚被解除,仍用一双灵动的黑眼珠不停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君海棠见她如此不由噗嗤笑出声来,一改原先男子低沉的嗓音,此刻声音清脆动人:“没想到我们再次见面时,竟然是这种情形。小蝴蝶,你为何要作这样的打扮?”

江蝶,也就是这女扮男装的瓜子脸少女,怔怔打量了君海棠半晌,最后似乎认出了她。江蝶的眼神渐渐沁上一层水雾,她哭丧着脸带了一丝委屈,低低道:“我娘生下我就去了,爹爹平日不疼我也罢了,如今他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幸福,硬要把我嫁给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人。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君海棠诧异地拍着江蝶的后背,因为不知道具体事宜,只能柔声安慰:“小蝴蝶,你定是误会你爹,哪有做父亲的不疼爱自己女儿的?”

“才不是呢,爹爹明知那个人原本就有了未婚妻,还把我嫁过去,那以后我的日子怎么过啊?爹爹他眼中只有那个狐狸精和她的儿子,根本不疼我。哼,我就偏偏不嫁,小蝴蝶不愿意的事,谁也别想来逼迫我,就算是皇帝太后也不行。”江蝶撇撇嘴,一脸的怨愤。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着如此多乱点鸳鸯谱的事?君海棠不由得也想起了君惟明被赐婚一事,无奈地摇摇头,这两人的遭遇还是挺像的,都是被逼婚,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只是小蝴蝶还能女扮男装离家出走,但君惟明身为一方堡主,却是不能也不会如此率性妄为的,就是不知他用什么方法来推托天家的赐婚?一思及此,君海棠心中铮然雪亮,对了,难怪他会如此一反常态地行事,定是借由苏婉当挡箭牌,好回了宫里来的懿旨。

可是,就算隐隐猜出他对苏婉并不是存有余情,但仍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苦,君海棠摇摇头,惨然的笑不知不觉溢出嘴角,心中只不断沉寂:“傻海棠,你怎么事到如今还存有原先的念头?且不说他身不由己,难以决定自身婚事,前路定是困难重重,单单你和他是血亲这一事实,你们之间便是万万不能的了。”

君海棠猛然一甩头,这才省起小蝴蝶还在身边,不禁抬眼看去,却发现她一双探究的黑眸闪烁,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君海棠不觉心中更加忐忑,暗想不知小蝴蝶可有看出自己方才有些失控的情绪来?

江蝶借着月光瞧见君海棠的衣饰装扮,心里也是疑惑万分,暗想,莫非海棠姐姐也是女扮男装逃婚出来?江蝶年仅十六,比君海棠小了近两岁,从来没有经历过男女感情之事,更难体会此中滋味。她但见君海棠神情怅然哀婉,只道人家也有和自己一样的不幸遭遇,心中不禁惺惺相惜起来,觉得更添了几分亲切感,暗叹:“想必海棠姐姐也是心中难过,我还是不要去问了。”当下对君海棠的男子打扮装作视而不见,既不惊奇,也不出声相询。

二人目光刚一相碰,立即转开,心中却是各怀心事。半晌后,江蝶干笑两声,指着君海棠手中的包袱,岔开了话题:“海棠姐姐,莫不是那长白三鬼在客栈里偷东西,把你的包袱也顺手牵羊窃了去?”

君海棠见江蝶不来问自己为何改装行事,便定了定神,掀开包袱瞥见里面兵书的一角,她心下一松,微笑着点点头:“那三兄弟今晚在客栈里大偷特偷,好像就是为了什么破晓山庄的帖子。只怕青城派那几人的行李也被他们偷来了吧?”她笑着指了指散落于地的另外几个包袱,又冲着江蝶怀中露出的一角红色扬了扬下巴,眼内有着不尽的调侃:“你大半夜的不在客房内歇息,却引着我四处乱转,我开始还真把你当成是他们的同伙了呢。”

江蝶嘻嘻一笑,回身点燃了烛火,拈出那张红色的帖子翻了开来低头细细看着:“我看这青城派的余公子和他的师兄弟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正巧我闲着没事,也想去破晓山庄玩玩,见识一下那什么月华仙子到底有多美貌。哼,江湖上的传闻大多不能信,我看十有八九都是浪得虚名,那些个自称仙子的江湖侠女,能有什么看头?比起宫里……嗯,比起天香居的姑娘们来,只怕是差远了。”江蝶吐吐舌头,心中暗骂自己,差点又说漏了。

君海棠却是对帖子一事不甚关心,听到江蝶把昆仑派的掌门千金和青楼女子相提并论,不禁莞尔。而中听到“天香居”,不由得忽然想起当日戏弄维姬、通晓逍遥宫易容术和迷药的神秘人,只怕就是眼前的江蝶。她神色微变,心下有些惊疑,沉吟了一瞬:“小蝴蝶,你的武功路数和我的师承来自一处,你到底是跟谁学的?”

江蝶何尝不清楚这一点?方才和君海棠交手她早已惊讶过一回,此刻听得君海棠问起,她犹豫着开口:“姐姐,不是我不愿如实相告,只是传授我武功的那人逼我发过毒誓,绝不能对此事泄漏一丝一毫。不过……”她眼珠子转了两转:“等日后有机会见到他,我便会问个清楚。”

见她这样口风紧闭不肯泄漏,君海棠虽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再追问下去。隐隐听到庙外远处传来一声象是破瓦罐被踢到的闷响,她忙一把扯过江蝶:“此地不宜久留,刚才那什么长白三鬼只是被你突然吓住逃了开去,只怕过了这一会,他们定心静神细想之后,便会回来这里一探究竟,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

“嘻……这几个人胆小得紧,再回来我就继续吓他们。”江蝶听了不以为然,仍旧嘻嘻哈哈的,却被君海棠一把捂住嘴,“嘘……噤声,他们好像转回来了,现在就在外边。”江蝶闻言面色一整,忙凝神细听。

这北成郊的城隍庙本就荒芜已久,平日里人迹罕至,更不用说夜静更深的晚上,此刻四下里悄然无声,唯有风声穿过蔓野草,象暗夜精灵的低低哭泣。不多时,稀簌的脚步声响起移近,已在庙外十几丈处,风中传来几句依稀的交谈声,这下连江蝶都听见了,她一双灵动眸子滴溜溜地看着君海棠,用眼神询问着。

那两人回来得挺快,她们现在离开已是来不及,破窗而出动静太大,从庙门离开又势必会和他们打上照面,动手是免不了的,只是那三人既然自称“长白三鬼”,必有其过人之处,就不知小蝴蝶和自己联手能不能打得过。君海棠心下念头飞转,打定主意,若实在避不过,动手就动手,自己也未必怕了他们。她拉着江蝶慢慢退至香案后,一侧头望见殿内柱子旁挂着的白幔,她不禁多看了两眼,忽然计上心来,回头朝江蝶努努嘴示意。

江蝶不明所以,看看君海棠又看看白幔,有些纳闷:“你想干什么?”却见她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神秘而略带顽皮的微笑:“你说呢?”

城隍庙外的荒草已长得有半人高,风一吹,便矮了半截,此时从草丛里钻出两条人影,慢慢向庙门靠近。起先庙内跳动的烛火从窗边门边漏洒出来,如同千指百爪的魔掌,在暗夜里放肆地狂舞,将夜幕撕碎。等二人到了近处,那火光忽地隐灭,庙门内外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大哥……会不会真的有……有什么不……不干净的东西?”后头一人小声说着,稍微结巴的语句泄漏了他紧张害怕的心情。前头那人虽然在灯火熄灭之时也打了一个哆嗦,此时仍强自镇定硬着嘴道:“点了烛火,那就是有人,哪有鬼自己可以点火的?刚才定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来戏弄咱哥几个,咱们‘长白三鬼’名号响彻边塞,入了中原也未逢敌手,帖子被抢拿不回来是小事,但被人玩得团团转连个屁也不敢放,以后咱兄弟三人还用在江湖上混么? 这‘长白三鬼’的名号只怕再也无脸自称了,叫‘长白三个胆小鬼’还差不多。”

后面那人听得老大的数落,只能摸摸自个的鼻子,不敢再多说,亦步亦趋紧跟在老大身后,慢慢摸近了庙门。那老大手一碰到门板,即刻收回,沉肩运气,一个猛喝,双掌在身前画弧,随着沉沉两声啪的闷响,两记重掌打在了庙门之上。想是那门年久失修,受不住这般猛力,已轰然倒下,霉烂的气味和灰尘霎时四处蓬起,呛得二人急忙掩住口鼻,衣袖手臂不停在身前扇动。

“刚才是谁在装神弄鬼?江湖上鼎鼎有名‘长白三鬼’中的恶煞鬼在此,还不滚出来受死?”那老大,就是恶煞鬼等霉气灰尘散尽,一个箭步跳入殿来,恶声恶气地四下大喝,手中却也不忘了紧扣法门,只待有人现身便一掌打去。

他转头向殿内望了半晌不见有人,不由冷笑:“先前阁下这么有种,现在却缩着脑袋不敢见人了?”沉寂须臾,没有人回答,恶煞鬼在殿中转了一圈,却是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忽然窗外隐隐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殿内二人一惊,几步扑过去,那笑声却又忽然转到另一边。二人惊疑间,女子的轻笑却渐渐变成极力压抑的低低哭泣,像是呜咽般的悲鸣,随着窗纸的飒飒卷动,似有若无地飘散在风中。

“还装?”恶煞鬼本就不信什么鬼神,胆子也颇大,俯身拾了两块木板朝那声音发出的方向掷去。只是板至窗破,那呜咽哭泣声仍旧回荡在庙中四处,不见停息。恶煞鬼正待跳出窗外察看,身后却传来自家兄弟颤颤的声音:“大哥……你……你后面……”

恶煞鬼闻言转身回头,却立时惊了一瞬,呆在当场。一袭轻袅白影从城隍像的上空挂落,缓缓而下,风过处,白幔飘忽,轻扬翻飞,伴着四下里隐隐若现,飘移不定的女子悲啼,说不出的诡异阴森。恶煞鬼倒吸一口凉气,定了定神,一拳打出,拳头触及白幔时却象是打在了空处,没有一丝一毫的着力点,他心中大骇,这到底是人是鬼?

那白影缓缓落至香案处,布幔边角扬起倏地向恶煞鬼飞来,在他脸上疾拂而过,骇得他大叫一声坐落于地,白影随即一折方向朝前疾飞,越门而出。惊坐于地的恶煞鬼在后看得真切,那白影飞出后并没有落地,而是在草上飘飞,速度快得匪夷所思,须臾间隐没于黑暗中,只剩下远远的一个小白点,而原本飘荡在庙内外诡异的女子悲呜低泣,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良久,躲在旁边的另一人慢慢摸索着走近恶煞鬼的身边,“大……大哥?”没有听到回应,他凑过头去近看,却发现自家大哥一脸煞白地坐在地上,身下一小摊水在泥地里渐渐四下漫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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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第四章 偶遇

第二日将近晌午,君海棠和江蝶才洗漱完毕联袂下楼用饭。恰逢此时青城派那几人也刚用饭完毕正要离店,一个个无不面色阴暗,灰头土脸。二人偷看了几眼,不由得相互对视,会心一笑。

江蝶招了店小二过来:“小二哥,今儿快天亮的时候我被吵醒,可是你们店里出了什么事?”那小二指着离去的青城派众人,低声说:“昨天晚上,那几位客官的包裹被贼人给偷了,他们今早起身发现后,直扯着我们掌柜骂这里是黑店,说本店里有贼。有两个客官火气贼大,本来还想动手打人来着,后来由另外几位爷挨个房间查探了一番,发现另有三位外地来的客人亦不见了踪影,他们当中有人认得那三个外地人叫做什么‘长白三鬼’,说定是他们偷了去,现下几位爷用过饭就动身去追了。”

店小二离去前见她们并坐一处,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机灵精神,气度相貌都大异常人,他不禁心中暗想:“这两位公子怎么走到了一处?莫不是旧识?”

听完小二的解释,姐妹俩便确定了昨晚长白三鬼经城隍庙内一事,已被吓破了胆,并没有回转客栈来。凭着自己绝妙的轻功,昨夜君海棠披挂一袭白幔,由江蝶在一旁出声配合,竟然轻易将长白二鬼给吓倒,就连不信鬼神的大哥恶煞鬼也被唬了过去。

想起昨夜一起联手捉弄二鬼的情形,两人一边用饭一边低低嗤笑,虽然都是穿着男装,但在旁人看来,两个妙龄少年笑得灿烂无比,直如春花绽放,眼神流转频频交汇,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暧昧,连一旁的小二和掌柜都看得大摇其头,暗想:“如今这世风日下的,这般一流人品的美少年偏偏去搞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真是辜负了大好的人材。”

二人用饭将毕,眼见日已将近中天,江蝶便寻思着开口:“姐姐此行要去哪里?可有什么打算?若是如我一般闲得无事,不如一起去破晓山庄瞧瞧热闹?”君海棠本就不愿回君家堡,听了江蝶的提议不由心中一动,但思忖着二叔交代的铁甲兵书还在自己身上,只怕不好带着到处跑,正犹豫着,眼角余光瞥见客栈外大街上走过的几个身影,她一怔之下忙侧过头,端起茶杯挡住自己对着门外的侧脸,心神大乱:“他们居然出现在这里,那他估计也会在附近不远之处了。”

江蝶瞥见君海棠的异状,心中奇怪,凑了过去小声问:“姐姐,你怎么了?”却见君海棠干咳一声,虽然一边随口说“没什么,喝茶呛住了。”一边不停地低咳,脸却越发地转向里间。江蝶自然是不信她,转眼朝店外看出去,只见两名气宇轩昂的黑衣男子正巧经过,其中一人恰恰转过脸来朝店内大堂扫了一眼。

那黑衣男子相貌英俊,神情冷凝,炯炯有神的目光快速扫视了厅内用饭的众人,当视线落在君海棠和江蝶身上,尤其是对上江蝶探究的眼神之时,他眉头轻皱了一下,只一瞬,却又转了开去。

江蝶却是有瞬间的怔忡,心不觉跳快了一拍,她转眼瞄了两下低头喝茶的君海棠,暗暗思忖:“那两个黑衣男子难道和海棠姐姐有什么关系?我等会可要好好留意她的反应。”当下眼珠子一转,低声揶揄着说:“姐姐,外面那几个男人走了。”

君海棠这回真的被茶水呛到了,她一边咳一边瞪着江蝶:“什么男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却见江蝶一脸坏笑地看着她,目光中还隐隐带着同情之意,不禁一愣,方始察觉自己的声音大到足够让店内的人都能听到。

君海棠神色一整,抬头四顾,却见掌柜和店小二都张大了嘴像看怪物似的看过来,她目光含冰,鼻子里重重哼了一气,起身拍了一小锭银子在桌上,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口中没好气地说:“小弟,还不快跟上来。”

江蝶像是偷到油的老鼠一般得意地笑开,三步两步跟了上去。掌柜的见店小二在她们俩用过桌子旁边折腾许久,满面泛红,不由得怒道:“笨手笨脚的,弄什么要弄这么久?”待小二移开身子,掌柜的这才看清了,方才被君海棠拍在桌上的那锭银子,正深深地嵌入桌面,任凭人的肉手怎么掰,都掰不下来。

跟着前面一行人穿过几条大街小巷,君海棠眼见他们最后停在一家玉石首饰店前。方才在客栈门外经过的几人正是楚无痕、萧无剑以及福禄寿康四少年。此时楚无痕脸上带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在众人的低笑声中踏入了店内。而其他几人或站或倚,仍旧立于门外。

君海棠写了张纸条,将它和兵书放在一起用布包好,并取出一锭银子,招了街边一个闲汉过来,指了指首饰店门外的萧无剑:“把这个给那位爷送去,这锭银子就归你了。我会在暗处看着,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可饶不了你。”说着往身边墙上轻轻一按,瞬间墙壁粉尘纷纷落下,一个手掌印显了出来,那闲汉脸色白了一白,忙连连点头,一溜烟跑了过去。

从君海棠和江蝶二人隐身处看去,恰好能看到店内楚无痕的身影,此时那首饰店的老板正一脸献媚地捧出上好的玉石首饰,一件件摆在柜台上,不耐其烦地讲解推销。楚无痕拿起玉石仔细端详的同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温柔,嘴角露出了一丝细腻的、柔和的微笑,把远处的君海棠看得一怔,是了,在离堡前就可看出他对千叶的情意,现在二人只怕已是渐入佳境,好事将近了。

眼见闲汉已行至萧无剑面前将兵书拿出,君海棠忙一扯身后的江蝶,快速离去。江蝶嘴上虽不说话,却将方才那一幕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她不知道君海棠交了什么东西给先前看到的在客栈门外路过的那个黑衣男子,心里只道二人关系必定不寻常,不禁多看了两眼。

二人转过离去,她们的身后,萧无剑疑惑地接过布包展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此物事关重大,务必安全交予少主。切记切记。”底下并无书名,只画了一朵海棠花,不过在场几人包括福禄寿康四少年看到后都心领神会,留书之人必是君海棠无疑。萧无剑一把扯住那闲汉的衣领,急声问:“交代你的那位姑娘呢?她在哪里?”

那闲汉回身指了指旁边的一条小巷:“不是姑娘,是两位公子爷。”众人忙赶了过去,却见那里空无一人,想必君海棠早已走了。其他人忙着追问那闲汉,而君康却转头四下张望,目光落在大街远处两条纤细的身影上,若有所思。

拐入一条人迹稀少的小巷,江蝶蹦蹦跳跳上前两步拽住君海棠,笑得有些诡异:“姐姐,方才那个人是谁?是不是姐姐的意中人,我未来的姐夫?”君海棠闻言脚步险些走岔,她啼笑皆非,一脸怪异地转头看向江蝶,刚啐了一句:“你的小脑袋瓜子里都在乱想些什么?……”却觉前面有人步履轻快从巷口闪出,她忙停住话语,侧身将江蝶护在身后,立住不动。

来人却躬身对着君海棠一拜:“海棠小姐。”抬起头来时,脸上有掩不住的惊喜。

“小康,是你?”君海棠一怔,忙转头四顾,同时拖着江蝶作势要走,耳边却听君康低声说:“小姐不要惊慌,就我一个人来,没让无剑他们知道。”她想了想,这才停下了身形,转头看着君康。

君康瞄了一眼君海棠身后的江蝶:“小姐你这般不告而别,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闯荡毕竟不便,还是早日回去吧。”

君海棠哼了一声,沉着脸并不搭话。君康不知道她和少主兄妹二人到底闹了什么别扭,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少主他虽然不说什么,也没有下令让人出来找小姐,但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心里很担忧你。这些日子来,只要是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怎么说话,经常在书房里发呆,人也憔悴了不少。我们见他如此消沉,就……”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回去的打算。”君海棠心乱如麻,急急打断君康的话,神色一整:“小康,今日你见过我一事,不要透露给别人知晓,就算是……就算是他,也不行。你可答应?”君康神色复杂地看了两眼君海棠,对上她的双眸,不觉神色一软:“好。”

得了他的承诺,君海棠心下一松,也不再说什么,回身拉了江蝶急奔而去。江蝶匆忙之间回头,发觉君康仍站在原地痴痴地望着她们二人的身影,不觉心中一动:“看来姐姐和姐夫似乎是闹了什么别扭,这才女扮男装出来游荡。” 她一厢情愿地认为让君海棠情苦的便是方才站在首饰店门前的萧无剑,暗地里打定主意,日后想个法子要让他们和好如初,有情人终成眷属。江蝶越想越得意,不觉微笑出声,连走路都轻飘飘的。

直到赶了一天路后晚间投宿,君海棠实在是不能再忽略江蝶的异状,忍不住奇怪地开口相问:“小蝴蝶,你到底是怎么了?”江蝶嘻嘻一笑,暗想自己的心思可不能被君海棠猜了去,那就不好玩了,于是另起话题岔开她的注意力:“我在想这次我们唐门两兄弟联袂去参加月华仙子的比武招亲大会,一定好玩得紧。”

君海棠摇摇头,这小蝴蝶也真是胡闹,说什么这次破晓山庄的比武招亲大会人山人海,凡是江湖上未婚的武林青年才俊都聚集一堂,肯定很热闹,非缠着去看不可。想想自己反正左右无事,左右又缠不过她,只好答应了二人一同前去。

君海棠原本化名“唐海”,江蝶得知后灵机一动,亦自称“唐江”,二人恰巧都改扮了男装,便以兄弟相称。二人易容术都精妙绝伦,稍加修饰后,再加上刻意改变嗓音和待人接物举止,旁人竟然无从识破,只道是两位翩翩公子。她们一路行来,反而引来不少大姑娘小媳妇的媚眼偷觑。

看着江蝶兴奋期待的神色溢于言表,君海棠又好气又好笑:“我们只说好了,就去看一下热闹便好,瞧瞧那江湖三大美人之一的月华仙子长什么模样也就成了,你可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江蝶一听见这个名字,没好气地哼道:“什么仙子不仙子的,肯定是江湖上的人胡乱吹捧出来的。舞枪弄棒的草莽之辈,又哪里会有什么美女?要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专门勾引有妇之夫的狐狸精。”

江蝶每次一提到月华仙子,鄙夷痛恨之色立现,仿佛和她有多大的仇怨似的。君海棠心底隐隐觉得不安:“小蝴蝶,你是不是认识那个月华仙子?你和她之间可有什么恩怨?否则为何老你是对她不屑一顾的样子?”

“哪……哪有?我根本连她长了几个鼻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别提认识她了,又能和她会有什么恩怨啊?再说了,我又哪有这么天大的福气去认识什么仙子啊,多认识几个,小蝴蝶这一生岂不更惨?”江蝶撇撇嘴,说得斩钉截铁,语气里依然对月华仙子充满了敌意。

君海棠好笑地心想,人当然只会长一个鼻子,这小蝴蝶真是夸张。看她的神色不象是说谎隐瞒的样子,君海棠便不好再问什么,只是心里仍存了一丝疑惑。

二人一路游山玩水,行行走走,脚程道也不慢,第四天便到了鄯州。鄯州已算是地处边陲,朝廷的军队在此驻扎,再加上此处临近三国的边境,西临西戎,北通北狄,乃几国之间的通商要道,由于近十几年来边塞战事不复以往那般频繁,这里便成了几国进出货物的重要集散地,各地商人纷至沓来,繁华之景渐渐形成规模。

君海棠和江蝶预期只在鄯州城内歇息一晚,第二天便到破晓山庄,正好赶上比武招亲大会。只是二人傍晚在城内转了一圈,发觉大大小小的客栈都已客满,好不容易在一家地处偏僻的小店里寻到了空房歇下脚,不由得慨叹慕名而来这次招亲大会的人竟然如此之多。

晚间城内灯火通明,也算是热闹非凡,君海棠和江蝶漫步在街头,看各家酒楼吃店里挤满了所谓的“青年才俊”,生意自然是比以往好太多,各家掌柜们都笑得合不拢嘴。这里白天虽然商贾云集,集市众多,但街上的乞丐却是难得见到几个,尤其到了晚上,夜寒露重,想是乞丐们衣衫单薄,早已寻了温暖之处躲了起来,街头巷尾更是难见其踪影。

只是在主大街一家饭馆门外,一人衣衫残破,正倚墙而立,他闻了闻店内隐隐飘来的酒菜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随即转过头来,刚好和街对面君海棠的目光对个正着。

君海棠的脚下一滞,心中疑惑,暗想,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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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第五章 进庄

那人和君海棠对视了一瞬,脸上露出一丝迷茫,他皱了皱眉思索,继而恍然大悟,已是认出了君海棠。他尴尬地笑了笑,人影闪动间,回身钻入一旁的小巷。君海棠也不追去,只静静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默然不语,眼神却有着些微的闪动。

“姐姐,那个小叫花子可有什么不妥?”江蝶低声问。

君海棠一笑摇头,心中有些疑惑,方才那小叫花子分明是十日前在嵩山脚下偷她荷包的少年草野空,怎么他也来了这里?身边的江蝶却是扑哧笑了开来:“看来这月华仙子艳名远扬,连叫花子都动心来跃跃欲试了。”君海棠听了不由心中一动,在洛阳客栈曾听青城派提起丐帮帮主也是破晓山庄邀请贵客之一,这么说来,那人倒是年轻的紧,却如何能做了这么一个人数众多的帮派之主?

两人继续在城中漫步,不知不觉穿过城内热闹的主大街,来到了一处靠近城墙颇为冷清的地方。忽然前面巷口人影纷动,君海棠一惊,扯了江蝶跃上临街楼宇的屋檐边侧藏住。不多时一人神色慌张率先从巷口窜出,转了两个弯又拐入另一边的小巷子里。

江蝶移过来附在君海棠耳边悄声说:“是长白三鬼那个小弟。”君海棠点点头,还未来得及回应,底下又有几人从小巷里追出来,正是青城派薛镇海和其师兄弟们。躲在屋檐秘处的二人一见不由得相视偷笑,暗想青城派那帮人倒是追得满快。

追出巷口,眼见大街上人迹全无,薛镇海几人都四顾张望,以期能发现长白三鬼的踪影。此时大街另一头不远处的小道上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不一会也转出来几人,他们人人手持长剑,似乎亦在追着什么人。

两方人马都相互看到了对方,在冷清的街上遥遥对望。薛镇海仔细瞧了一会,转过头对自己的师兄弟小声透露:“他们是华山派的人。”说话间对方的一行人已来到他们面前,领头的是两个相貌、服饰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人,相貌也算比较端正,一脸的正气浩然。

青城派中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年轻公子和薛缜海对望了一眼,后者低声说:“华山派新掌门的首席大弟子历风和历雷,他们是孪生兄弟。”那年轻公子恍然,虽然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仍对着渐行渐近的华山弟子朗声道:“想必二位就是江湖上所谓的风雷双杰,我们是青城派的,我叫余世宏,我爹便是余高杰。”他自恃是青城派掌门的儿子,想着自己的名号一报出来,定能威慑对方。却不料历风和历雷只是点点头:“原来各位是青城派的少侠。我们正在追一个小叫花子,他偷了我师弟的衣服,不知你们方才可有看他从这里经过?”余世宏见状脸色一沉,颇有不快。

“偷衣服?可有失其它物品么?”话语完毕见华山弟子点点头,又摇头说其他东西没有被窃,青城派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只觉得此事怪异之极。连藏匿于屋檐处的君海棠和江蝶都觉得不可思议,暗想,这草野空拿人家衣服做什么?

街上的两派弟子话没说两句,不远处的巷口又是人影一闪,青城派有人率先发觉,一边喊一边追了过去,华山弟子们心中疑惑,唯恐那人影是偷衣服的草野空,也脚下不停地追上前。

想是黑暗中那人武功不济,转眼间便被人截住,华山弟子都怒不可遏,纷纷上前拳脚相加。在喝呼声中,那个人影一边招架一边向这边退避,青城派众人此时已住了手笑吟吟在一旁观架,也让出了一条道给那人退去。

“嗯,是草野空。”君海棠暗自悄声低喃,正考虑着要不要出去替他解围,心道这小子为人倒是不坏,但怎么老是手脚有些不干净?上次来偷她的钱袋可以说是为了给自己奶奶医病,还情有可原,这次偷人家衣服倒是为了哪一桩?

“去不去帮他?”听见江蝶咬在自己耳边悄声问,君海棠转念一想,微微一笑,却不有所动作,心想这草野空也太不像话了,等他吃够了苦头得多些教训自己再出手也不迟。她凝神朝下面看去,草野空毕竟人单力薄,华山派的风雷双杰根本不用动手,只由几个辈分较低的弟子便把他逼得左右闪避不及。众人喝道:“你小子胆子真大,还不住手投降?”

草野空发出一声闷哼,想是受了华山某弟子的一击,随即脚步变缓变沉,已是险象环生。君海棠眼看时机差不多,正要现身跃下,黑暗处一个人影快速闪现,身形迅疾无比,瞬间已到众人的眼前,随即右手潇洒挥出,“啪啪”几声伴随着华山弟子的惊呼叫喊,那人将草夜空一把夹在腋下,眨眼工夫退出了几丈之外,宛如一道黑色闪电。

由于那人影身法奇快,众人都看不清他的样子,半晌反应过来之后怒喝着追上。而躲在屋檐居高临下的君海棠方才倒是看清了,那人身上的衣物虽然有些破旧,但仍掩不住他的一身挺拔冷飒,丰神俊秀。快速奔动间,夜风吹起了他的衣袂,吹动他的头发,露出一如既往涂着黑泥的双颊,但幽黑深邃的眼眸,在暗夜里晶亮耀眼,宛如苍穹里闪烁的星星。

自那日君家堡一别,已有一个多月没见到江遥,此时在鄯州城内乍然见到他,君海棠心中仍是对他有些恼怒,恼他的言而无信,不辞而别。只是,心细如发的她发觉他纵跃奔跑之间身形似乎没有原先那般潇洒利索,反而步履轻飘,脚下隐隐有些不稳的样子。莫非他受伤了?

君海棠心念一动,脑中已转了几转,眼见前方华山风雷双杰在江遥身后长剑出鞘,冷厉的白芒划破夜幕,她不假思索捡起身旁几片残瓦,用力掷向那群穷追不舍的华山弟子,同时一把扯过身边的江蝶,低低喝道:“运足身法,咱们走。”随即两条人影翻檐越瓦,手挽着手联袂而去。另一头的江遥察觉身后的异动,脚下滞了一滞,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剑眉轻皱,星眸闪过一丝亮光,他只停了一下又继续前奔。

华山派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给愣了一瞬,风雷双杰武功甚好,轻松避过,但就是这么一分神,江遥早已远去,怕是难以追上了。而华山派其他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有几人被砸得不轻,又看到一旁的青城派弟子在暗自偷笑,一肚子火没处发,不由得恼羞成怒,竟然舍了江遥,转身朝君海棠和江蝶追去。只是她二人施展了绝妙身法,华山弟子又哪里能追得上?一众人骂骂咧咧,明知追不上,但又不能让青城派看了笑话说本门怯懦,便装模作样追了一会,才悻悻地回转。

江蝶见摆脱了身后的华山弟子,不禁有些好奇:“方才那人是谁?”君海棠想起长安天香居那晚的情形,微微一笑:“那个人么?……你不会想知道的。”说话间脚下丝毫不慢,如踏云生风,带起袍裾飞扬,更显一派的悠闲笃定。江蝶心思本就细密,见她如此言语,嘴边还溢着一丝好笑,心中不由得警惕顿生:“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不想知道?”

君海棠但笑不答,一个纵步瞬间向前几丈,远远避开江蝶,朝二人落脚的客栈疾飞而去,夜风中只传来她隐隐的笑声:“既然是你不愿意见的人,那就不要再问了,可别影响了明日去破晓山庄看热闹的好心情。”其实她心里在大呼痛快,小蝴蝶啊小蝴蝶,你终于也有这一天。原来这几日二人同行,君海棠还真有点吃不消江蝶那刁钻古怪的性子,想起江蝶揣揣不安的样子,君海棠笑得越发畅快了。

只是可怜了身后的江蝶,她心中忐忑,苦思冥想了一番,自己还能不愿意见什么人呢?不外乎爹爹和家里的人,还有自己被逼要嫁的那个没见过的人,这海棠姐姐与我没什么交集,又怎会认识这些人呢?唯一的一次交集,那就是在长安城天香居……慢着,天香居?

江蝶面上稍微有些发白,继而脸色几转,心底倒吸一口凉气:“江遥!?”太过震惊的答案,脑子也似乎因此停止了运转。恍惚间她脚下一个踉跄,瓦片四下飞起。伴着哗啦啦的响动,一个黑色的娇小身影重重落入一家民宅的内院。江蝶摁着摔疼了的屁股,忍不住对月长哭:“师父,小蝴蝶学了你一身绝妙的轻功,这还是第一次失足摔跟头……”

第二天清早,当君海棠洗漱完毕后踏入江蝶的房间,不见她的身影,转眼看向床帐,却见一个佝偻着背的丑汉正从里面钻出,不禁大惊失色,以为江蝶遇到了采花贼,君海棠不假思索一个箭步上前就要对着那丑汉掌劈指刺。不料那丑汉绕着床柱一个翩翩旋身,姿态优美如舞蹈,瞬间躲到了纱帐之后。君海棠又好气又好笑,摇着头收了手:“小蝴蝶,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丑汉”忽然伸直了腰,慢慢从纱帐后走出,一张嘴,却是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只是言语间闪烁不停,似乎有什么话不便说出口:“这个样子去破晓山庄也好,免得被人家看到我小蝴蝶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样子便一见倾心,再见倾情……”江蝶现在的样子可谓五大三粗又奇丑无比,但嘴里发出的却是一个娇滴滴小姑娘的声音,这幅画面可以说的上是怪异好笑至极,君海棠忍不住放声大笑,末了她眼珠子一转,想起上次江遥对她说过的话,便斜睨着江蝶笑吟吟地说:“一个人如果记住了你的眼睛,就算你再怎么易容,只要眼睛不变,他还是能认出来的。”她知道江蝶这样装扮是故意为了不让江遥认出来,心下好笑,忍不住出言相逗。她说罢极为得意地大笑离去,而身后江蝶的脸上又是一片愁云惨雾。

只是半个时辰后,等君海棠再次见到江蝶时,发现她虽然已恢复了原来俊俏小哥的装扮,但一双眼睛红肿得有如熟透的桃子,桃肉细缝间,几乎看不见她的眼珠子。君海棠还以为小蝴蝶刚才受不了她的调侃而大哭了一场,不禁有些心疼懊悔:“小蝴蝶,你不要难过,我刚才是逗你玩呢。”

江蝶抬起头,努力睁开红肿的眼皮,声音里可没有半点伤心委屈:“你不是说把眼睛变一下,再熟悉的人也认不出来么?”君海棠闻言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哭笑不得地说:“可我也没让你这样糟蹋自己的眼睛啊。再说了,你弄得这般吓人,本来别人还可以不注意你的,现在反而被你这么奇怪的样子吸引过来了。”她摇摇头看着江蝶又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似乎懊悔万分地掩面朝屋内的洗脸盆奔去。

等到江蝶收拾完毕,君海棠思忖着坐马车恐怕太慢赶不及,便干脆施展轻功赶路,出了城门后便一路飞奔不停,在这期间二人还相互比谁轻功厉害,倒也不少乐趣。只是江蝶身法仍不如君海棠,是以最后临近破晓山庄所在的山谷,君海棠便缓下身形来,也好让一直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赶路的江蝶得以休息。

入了谷,见得此处群山围绕,环抱在四周的八座平缓山梁,宛如大地上凭空而起的一朵巨大莲花,与店小二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样,二人不禁暗暗称奇。她们已从店小二处得知破晓山庄就刚好坐落在这“莲花”的底部,眼见前方就快到了,而此时还未及午时,君海棠暗自舒了口气,来的还不算迟。

只是江蝶比试轻功落了下风,又加上今天早上被君海棠戏弄过,心中愈发的郁闷,一直在一旁生着闷气。君海棠毕竟大了江蝶一岁多,也没有像她那般有这么多小脾气,于是忍住笑,好言好语哄她了半天,江蝶面上才终于雨过天晴。刚开心了一会,江蝶想起江遥,唯恐他今日也来凑热闹,她心里仍是有些七上八下,所以入谷后故意落在后面磨磨蹭蹭地拖延时间。走了一段,眼见前面一座大庄隐现于花枝树荫枝下,已遥遥在望,她转头四顾,往南边看去的时候,不由心念一动,一边偷偷朝那边走,一边招呼君海棠:“海棠姐姐,你看这里有一片湖水,岸边花草真是好看。”

君海棠无法,只能一边劝她回头一边跟在她后面。虽是临近湖畔,其实人离湖还挺远,前方的湖水只还是远远的一道线。快步走得一阵,二人听见湖畔右侧传来隐隐的娇斥声,君海棠生怕自己二人误闯了什么禁地,几个纵跃上来,一把揪住江蝶,拉着她往回走。

但身后的娇斥吆喝依旧不停,“小姐来了,还不给我站住?看你们往哪里走?”君海棠心中不安,只道那些人是对着自己二人说的,正要停下来回头解释,却听闻后面草丛稀稀簌簌声不绝,另有两人跌跌撞撞地从自己身边飞快奔过,看身形衣饰,似乎是一男一女。他们越过君海棠和江蝶儿人身侧又跑了几步,那个女子好像是忽然崴了脚,一个踉跄不稳,连同拉着她手的男子一起双双跌落于地。

忽然又是一阵嗤嗤的破空声,君海棠和江蝶侧头望去,只觉眼前异芒闪耀,几枚银光飞烁的暗器正夺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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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第六章
  
争执

 君海棠一惊,拉着江蝶往一侧飞旋避过,那暗器嗤嗤声不绝,从二人的身边飞过,直朝方才经过她们身边的一男一女打去。君海棠想也没想,运足真气挥袖扇出,袖风将大部分暗器挥扫落地,但仍有一两枚漏网之鱼打中了地上的男子。那男子吃痛,一迭声地“哎唷哎唷”叫唤不停。一旁的女子惊慌失措坐起身查探他的伤势:“张郎,你要不要紧?”

女子的娇斥再度传来:“菊清,你死不悔改,现在还在小姐面前和这男人拉拉扯扯,还不给我起来。”一个相貌还算不错、短衣打扮的女子三两步冲了上来,手里还扣着几枚暗器。

那被称为菊清的姑娘一边帮地下的男子起出暗器,一边回过头来,口中尽是哀求的语气:“桃红姐姐,求求你放过我们。”桃红听罢哼了一声,低声道:“你犯什么不好,偏偏犯了小姐的大忌,这个男人有家有室,还有……”话说到一半,忽然脸色一白,似乎听到身后有人行近,忙住了嘴,回过身叫了声:“小姐。”菊清也看见来人之后,铎然变色,颤颤着拜倒在地。

一名女子负着手,悠然步近。她肌肤白皙胜冬雪,面色粉润似桃花,眉如初春新绿柳,目若碧湖泛静波,身着一袭月白衣裙,其上点缀着朵朵粉色樱花,乍眼一看,宛如九天下凡的仙子。

君海棠和江蝶没料到在这湖畔居然能遇到这么一个美丽的女子,讶然之余,倒也止住了身形,立于一旁静观后事。

那小姐施施然走近,斜睨着桃红,语声轻柔,却掩不住其间的凌厉口气:“怎么不把刚才的话说完?还有什么?”此言一出,桃红一个哆嗦,忙低头分辩:“小姐,没……没什么。”而菊清更是浑身颤抖,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方才被暗器打中的男子想是被那小姐的容貌所摄,痴痴呆呆地看了好一会,此时才清醒过来,他爬不起身,只能坐在地上,对着小姐恳求连连:“我和菊清二人情投意合,早已订下白头之约,求小姐成全我们……”

“你给我闭嘴!”那小姐柳眉倒竖一声怒喝将他的话打断,在场的人除了菊清和桃红,其余人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小姐外表看似沉静柔美,脾气却是如此火爆。男子被这一声怒喝吓破了胆,又复向后跌坐,不小心触到被暗器所伤之处,疼得脸色霎那间血色全无,冷汗直冒,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那小姐再也不理地下的男子,只盯着菊清,一脸的寒冰:“菊清,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越来越没有长进,现在被这小白脸三言两语哄骗几句,便要和他私奔。你现在一剑杀了他,我还可以饶了你,仍许你回来。否则……”一旁的桃红听见小姐的话风,抽出一柄剑掷在菊清的面前,呛然而响。

菊清身子如风中的落叶般疾抖,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子,目光充满了柔情,继而回过头直视小姐,语声颤动:“小姐,我不能杀张郎。没有他,我也不想活下去了,还请小姐成全。更何况……我和他已经……已经珠胎暗结了……”说罢手温柔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低下头且喜且忧地看了一眼,随即转头苦笑地向她的“张郎”望去。“张郎”一脸惊喜,爬过来握住她的手:“真的么?菊清,太好了。”

“你……”那小姐没料到竟然有此一出,听了之后一张俏脸胀得通红,指着菊清气结不已,半晌说不出话来。旁边有人发出一声轻笑,随即懒洋洋地说:“人家情投意合,而且有情有义,你就算是身为人家的主子,也不能这般棒打鸳鸯吧?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小姐你又为何不能成人之美,索性遂了他俩的心愿呢?”

说话的人正是江蝶,她原本不想多事,和君海棠在一旁静静看着,但见这小姐对菊清生生逼迫,不由得想起自己被逼婚一事,继而对这相貌虽美却脾气火爆的小姐无甚好感,她越看越气之下,忍不住开了口。而一旁的君海棠惊闻江蝶出声,想阻止也已来不及,但她心中亦是觉得那小姐行事大为偏颇,便也由得江蝶说去。

方才那小姐和桃红来时便隐约看见一旁立着两个男子,但当时只顾着眼前,没有注意太多。此时江蝶一开口,那小姐这才转过头来,秋水如波,却含带着丝丝怒火,向江蝶扫去。君海棠见状,生怕刁钻古怪的江蝶和这火爆脾气的小姐言语之间峁上劲,忙低声喝住江蝶,上前一步:“我家小弟多嘴了,小姐莫怪。但他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凡事好商量,小姐又何必一开始便赶尽杀绝呢?”

那小姐抬眼看见君海棠,不觉怔了一瞬。君海棠本就身材高挑,此时一袭男子的淡蓝轻袍,挺拔而立,眉宇间英气勃发,玉琢似的五官闪耀在阳光下,让人不敢逼视。那小姐没料到是一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脸色不自觉地放缓了不少,她想了想,回头望着地下的二人:“若要我成全你们也行,姓张的书生,你回去把家里那个给杀了,我的丫鬟可不能给别人做小。”

菊清一听大急:“小姐,张郎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双手更无缚鸡力的书生,怎么能让他去杀人?再说还要让他去杀自己的结发妻……”她下面的话没说完便被小姐冷笑一声打断:“书生?他若饱读经书,知晓礼仪廉耻,又怎会干下这种背叛妻子、勾引良家妇女的行当?这种只知读圣贤书,却不知行圣贤事的衣冠禽兽,我不一剑刺他个透心凉已是便宜他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君海棠听见那小姐提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要求,心中大觉不妥,正要开口,江蝶已抢先插嘴:“你这小姐也太不讲理了吧,叫人家休妻也就差不多了,开口闭口的杀人,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旁的张郎原本听见小姐的要求而大惊失色,此时听见江蝶的提议,仍不住地摇头:“休妻这怎么行?我家夫人入我张门五年有余,辛劳持家不说,还诞下一双麟儿为我张家传宗接代……”菊清脸上的血色霎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她连忙伸出手欲捂住张郎的嘴,却已是来不及阻止他那些已说出口的话。

“什么?”张郎这一番话宛如一颗巨石投入了湖心,瞬间激起千重浪。两把尖利的女声齐齐响起切〗阋凰钅看丝掏鹑缗缱呕穑逄斓呐娣路鹁鸵矍暗娜嘶罨钌账溃嗍且涣车募し撸а狼谐荻窈莺莸氐勺耪爬伞6液煳弈蔚乜醋啪涨宥颂玖艘豢谄看?

小姐指着菊清破口大骂,激动之下竟然颠三倒四,话不成句:“你……他……他明明有孩子的,你……你还偏偏要去做后妈?失节事小,名声事大,就算去死,也不能做后妈啊……真是该死该死……”

君海棠正诧异着为何江蝶如此激动,却见她胸口急促起伏,大声开口:“没错!做妓女也好,做乞丐也罢,做什么都不能做后妈!后妈乃是天下第一可恨之人!”那小姐听见江蝶如是说,转过头来和她对视了一眼。难得在此观点上意见相同,二人都不禁相互点头,再也不觉得对方讨厌,反而视为知己惺惺相惜。

江蝶一侧头看见张郎,又是一阵连珠炮语:“你这个张郎,我看实乃一只臭‘蟑螂’,自己有家有小还另寻新欢,你可对得起你的结发妻子?天下第一负心汉非你莫属。”她骂了一阵,忽觉骂得不对,应该是后妈该骂,于是转过头去骂菊清:“天杀的狐狸精,不要凭着自己是什么仙子有几分姿色就来倒贴,你这种十恶不赦的后妈,抢了人家的爹爹,让小……让多少小孩受尽冷落虐待,真是罪该万死……”

而那小姐一听江蝶骂张郎,心中猛然醒悟,对,这种勾引良家妇女去做他孩子后妈的可恶男人才该死。“不要脸的臭男人,一大把年纪了还去勾引人家大姑娘,想老牛吃嫩草,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好好的一个姑娘,却成了你家孩儿的后妈……”

二人骂得一阵,不期然听见身边人的另一阵叫骂,心中颇为不舒服,又双双停下,相互怒目而视。那小姐道:“喂,明明是这臭男人该死,你怎么却怪我的丫鬟?”江蝶冷笑:“若不是这狐狸精要抢着去当人家的后妈,难不成别人会用八抬大轿来请啊?”那小姐闻言蓦然变色,仿佛被踩到了尾巴一般跳将起来,刷地长剑一指大声喝道:“你这小子再胡言乱语像疯狗一般乱吠,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江蝶冷哼一声,瞬间揉身上前:“打就打,难道我怕你?有爱当人家后妈的丫鬟,做小姐的也必定不是什么善类。”

她们二人一言不合,即刻动手,香风袖舞,黑袍撩动,转眼间已过了好几招。一旁的君海棠和桃红本来就被她们那一场怒骂惊得呆愣了好一会,还未反应过来,没想到下一瞬二人又开始从“动口”升级到了动手。

那小姐虽然看似柔弱,一柄长剑舞起来时却狠厉异常,剑锋破空声不绝于耳,道道白色剑芒萦绕在其身侧,仿若一张由银光交织而成的大网,江蝶又哪里能攻得进去?但江蝶为人机智多谋,眼看硬攻不行,她便踏着步法在那小姐的身周四处游走,一边躲开她剑招的攻势,一边伺机伸手入怀,摸索出迷药毒药,准备一有机会便将药洒出。

君海棠在一旁忙叫住手,但二人斗的正酣,哪里肯听她的话。桃红原本亦想上前劝阻,却不料看见菊清扶着张郎起身,一双眼睛看看场中正动手的小姐,又看向自己,目光里满是恳求之意,桃红心中一软,瞥眼见自家小姐正忙着和江蝶动手,根本无暇顾及这边,于是挡在菊身侧低声敦促:“要走就快点走。”菊清感激地点点头,一把扶着张郎仓皇离去。桃红一边留意小姐的动静,一边目送二人远去,转头间不期然对上君海棠了然的神色,看见她似笑非笑注目着自己,不禁脸上有些发烧。

江蝶久战不下,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侧头瞥见君海棠身上的佩剑,一个旋身飞过来,趁着君海棠和桃红正对视着,她轻轻巧巧将那柄冷月剑一抽而出,“大哥,借你的宝剑一用。”冷月剑何等刚韧锋利,江蝶虽然剑法不太纯熟,但凭借着宝剑的威力,竟然挡住了那小姐的快攻招式,而且还打乱她的剑招,使她露出破绽连连。

二人过得十几招,那小姐娇声清斥,举剑平推,江蝶亦不示弱,助跑两步上前,竖着剑锋相迎,铿锵声中,双剑相交,迸出火花四溅,二人的剑在身前相互死死抵住,两双眼睛恨恨地盯着对方,谁都不肯让步。

君海棠右手一挥,白色绫缎从宽大的蓝袍衣袖中飞窜而出,蜿蜒缠住二人相架的长剑交接处。那小姐和江蝶同时感觉到从剑身传来一股力道,二人险些把不住剑柄,差点长剑脱手而去。她们双双稳住下盘,气沉丹田,极力对抗着。三人就这样两柄长剑一条白绫相互绞缠僵持着,过了半晌,君海棠低喝一声:“撤!”掌心吐力,手臂一震,前部绫缎被剑锋割裂开来。伴着片片雪花似的碎绸半空飘飞,那小姐和江蝶的长剑齐齐被震开,二人踉跄着退向两边。

那小姐脸含薄怒朝君海棠轻嗔了一眼,但见眼前的人仍是面带微笑,自己倒也不好发作,只把脸一沉,低哼了一声,再转头四顾之下,发现菊清和张郎已经人去踪杳,她脸上的神情愈发的难看,正要斥责一旁的桃红,而君海棠笑着劝阻:“既然人已走了,小姐何不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若不是你们俩在此捣乱,他们又怎能有机会逃脱?”君海棠不说则以,一说之下,那小姐倒是更加生气了。
 
远远一个女子快速掠来,不一会便到了众人眼前,她看见湖畔的几人,原本焦急的神情一下子松动,上前附在小姐的耳际低语了两句。那小姐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我们走。”向身旁的桃红递过眼色,临去前还面色不愉地盯了君海棠和江蝶两眼,似乎隐隐在说:“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两个。”

鼻子里重重哼一声,江蝶将冷月剑交还与君海棠,“这个小姐好没道理,若不是姐姐你出手阻拦,我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通。”

“你还说?一天到晚惹事生非,万一她们是破晓山庄的人,那今日我们岂不是自讨苦吃?”君海棠望着她们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有着隐隐的担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31 18:06:0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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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才女呀!

可能是先入为主吧, 最喜欢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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