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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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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八爷寿诞

绮颖看过了珂里叶特氏生的开阳小阿哥,就往自个儿房里走了。“开阳”是八阿哥给小阿哥起的乳名,兆头好,意境也好,还符合开阳小阿哥生在除夕。八阿哥给绮颖的解释,说除夕是“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开阳”是北斗七星中一星。绮颖对八阿哥笑说,上海话“开洋”就是“虾米”,“虾米”网络用语和闽南话就是“什么”的意思了。八阿哥是龙子,龙子生个“虾米”“什么”的,也算应景了,这名挺好的。
八阿哥听了有些无奈的笑了,这个绮颖什么词她都能有个调侃出来,好好的事给她一讲就成了个可笑的事了。可也明白,绮颖能救开阳阿哥已属不易,倒有些对绮颖的说法笑不出了。只是这“开阳”还是这么叫了,好在北人不太吃虾米,自然也不会去想“开阳”还是“开洋”了。八阿哥更想到了朱轼给自己的那个“青丝作筰桂为船,白兔捣药虾蟆丸”了,这偈语到现在也没琢磨出个意思来。摇摇头,还是先抱开阳阿哥要紧,“虾米”“什么”就丢一边吧。
八阿哥没事就去看看开阳阿哥,抱抱开阳阿哥。等开阳阿哥一切都安好了,噶琭玳凭着嫡母的身份就把开阳阿哥抱到了自己屋里,八阿哥也就泡在了噶琭玳的房里了。
绮颖也知道今个儿怕是最后一次看开阳阿哥了,去次噶琭玳的房里也不舒坦,就当是送出了医院吧。自个儿在大清朝待的日子也没几天了,有些话可能也得跟八阿哥说了,象医嘱吧,只是这医嘱可怎么说呢,绮颖又犯难了。
看了看屋里画好的吉兰泰的画像,等自己走了让八阿哥派人送去吧,八阿哥要的自个儿的画像,到最后怎么也画不出了,想挤出丝笑容来就是挤不出了,成了一个苦瓜脸了。拿起桌上当初画吉兰泰时,以自个儿为模特时画的一幅素描,就拿这个来充数吧,好歹这个还是甜瓜脸呢。
绮颖环顾着屋子,才想到自个儿在这已经住了快一年了,岁数都长了一岁,不知回去后那些人是不是还把自个儿当个小不点来无视。父母是不是还是对自己的意见漠视。一比才发现八阿哥虽然处处调侃谐谑,可却从来没有忽视过自个儿的感受,这份体贴照顾居然是父母都不曾给过的。
可留下又有什么必要呢?噶琭玳的眼神,绮颖不是不明白,还有那些侍妾的神情,绮颖不是可以装糊涂的。罢了,罢了,事业还是第一位的,爱情呀男人呀什么的全不过是浮云,何况还不是个专心无他一心一意的男人的爱情。

八阿哥从开阳阿哥那出来,一脸的慈父幸福表情走进了绮颖的房间,看到绮颖正那理东西,心里一沉一酸,一言不发的坐到了自己常坐的椅子上,默默地想着心事了。
绮颖扭头看是八阿哥来了,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低着头想着说辞,就是开不了口。八阿哥本来是想静等绮颖来跟自个儿说,可一看绮颖这个样子, 又于心不忍了,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你来了也都快一年了,回去也好,你的父母怕是也在想你了。为人子女的,孝道还是第一位的。你那画,回头我派人给王家送去,他们日后我会照顾的,你也大可不必担心。我这里你自然不用操心的,其实还得谢谢你,温宪公主、开阳阿哥多亏了你,说到底,你也帮了我不少……”
说到这里,八阿哥一时也语塞了,下面的话似乎堵在嗓子眼里就是出不来,扯了扯领口,端起了茶喝了一大口。绮颖站那一动不动的看着八阿哥,眼泪不知不觉的就流了下来,觉得自个儿是不是太自私了,不应该就这么走了,不就是老婆多几个。放三百六十年后不就是多同时谈几次恋爱,多同时结几次婚,大可以当早上谈恋爱,晚上分手,晚上结婚,早上离婚就是了。可又觉得这个时候不走,以后就更走不了,噶琭玳和那些侍妾酸不溜秋的话,那些嘲讽的眼神自个儿得继续忍受下去,凭什么呀。
八阿哥一看绮颖哭了,拿起帕子递了过去,手伸出去一半想到了眼前的这个人日后跟自个儿是没关系了,不可唐突造次了,手就伸那僵住了,最后颓败的放了下来。绮颖看到八阿哥放下的手,搭在八阿哥膝盖上的帕子,倒有些后悔了,若不是自己,怕现在这帕子就在自己的脸上了。
俩人就这么一个呆坐着,一个站在哭,只有Eight在绮颖的脚边转着圈,又跳到了八阿哥的膝上,舔着八阿哥的手。八阿哥轻轻捋着Eight的毛,忍住难过,用一种欢快的语调说:“你带它走吧,还有这屋里你喜欢什么就带走什么吧。这些东西在这不值个什么,你那还可以当个古玩什么的,卖了换个什么的。哦,我这有四哥的一幅字,不错,这个你带去可以卖了。”
绮颖抹了把泪:“你也太小瞧人了。谁稀罕这屋里的东西。你四哥的字,我凭什么带着,满大街都是的字能值几个钱。真要我带了去卖,也应该是你的字。你的字,更应该值钱才对。”
八阿哥心一动,忙陪着笑脸:“你要爷给你写,写多少都没问题。你想爷写什么呢?”
绮颖刚才那话不过是顺嘴说出来的,八阿哥这一问,倒也不知道该让他写什么了:“你看着办吧,我哪知道呀。反正就是你们那些好听的吉祥话:万寿无疆,吉祥如意,招财进宝之类吧。”
八阿哥忍不住给逗乐了:“万寿无疆哪是你能用的,那是罕阿玛才能用的,你用就是辄越了,可是大不敬之罪了。”
绮颖的眼泪也干了,自个儿也禁不住笑了:“什么大不敬,万年王八千年龟,活了一万年都成了活王八了,你可别当这个,多难听,让你的四哥当吧。”
八阿哥也笑了:“好,我不当。我就当八哥,好不好?”
绮颖捂着嘴笑了:“好,好,你就当巧嘴的八哥儿。”
八阿哥捧腹大笑起来:“那你就是黄莺儿,也是只鸟。”
“什么呀,你丢了个‘绮’,不是的,不是的。”绮颖走过来,拉着八阿哥的膀子摇着。八阿哥笑着,推着绮颖,眼里却流出了一丝悲哀,日后还有这种欢乐吗?俩人府然笑着,笑的泪花都在眼睛里翻滚起来。
窗下传来阎进的声音:“爷,内务府郝寿给爷的寿诞送皇上的赏赐来了。”八阿哥听了忙忙的起身出去了,扭头看绮颖没动,八阿哥笑了:“你也得来。”
绮颖这才回过神来,跟着八阿哥去跪着接了这康熙的寿礼,又一应的跪接了太后、惠妃、良嫔的赏赐,等这一回忙完了,也过了大半天了。八阿哥这天倒也不去忙什么了,又拉着绮颖回了绮颖的西暖阁,毕竟这里还是比八阿哥的书房暖和多了。
绮颖见没人了,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都没为你准备礼物。”
“这有什么的,你在这陪我过这生日就好了。”八阿哥倒不以为意,拿着个绮颖的素描看了看,“要不你画的这个就算给爷的生日礼物好了。”
“那怎么行,那本来就是答应送你的,再说哪有人把自己的画像当生日礼物送人的,而且还只是个素描。”绮颖倒底不愿意把这张如今怎么看怎么不满意的自画像当八阿哥的生日礼物的,私心里真是希望有比这更好的礼物的,只是就是一时间想不出来了。
“你看这洋人的画呀,要把自己画的脸黑乎乎的,不合规矩,也不怕犯忌讳。你这白净的脸都给画成黑乎乎的张飞脸了,不过倒是这黑脸张飞才适合你,” 八阿哥对着绮颖坏坏一笑,绮颖才要反驳,八阿哥接着说了,“可是这人看起来倒是有些神采了,人也像的多了。不象中国画,人物是飘逸了,却不像了。”
“打阴影是为了有层次、立体感呀。要不就是个平面图了。”
八阿哥涎着脸笑道:“要不,你也帮爷画一个这样的吧,就算你给爷的生日礼物了。”
绮颖低头不语,过了半响,从自己的素描本里抽出来了一张,不敢看八阿哥递了过去:“这个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现在再画一个吧。”
八阿哥接过一看,也是一张素描画,画的是自己的骑着一匹马,那马的前蹄正腾跃着,自己双手却正拉弓放箭,一身的英气逼人,不禁暗赞,脸上自然露出了欣喜之色:“你什么时候画的?”
脸上飞着红绯的绮颖轻声回答了:“在口外的时候,就是你射死两只海东青的第二天画的。”
“那你怎么不早给我看?”八阿哥一出口,就明白了,后来绮颖知道珂里叶特氏怀孕了,就跟自己有了隔阂,估计也就没这个心情画了。“可惜,若是也画成那样的油画就好了,不过这个已经很好了,爷喜欢的很,这是爷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你把爷也画的太好了。”
绮颖看了眼还竖在那的吉兰泰的画像,也明白自己要走了,这个怕是再想画也画不了了。原先倒是想画个大大的八阿哥的画像,这个人物造型绮颖是借鉴了法国古典画家大卫的那幅拿破仑画像的。在绮颖的心目中,八阿哥怕是比拿破仑还要英勇得多,毕竟拿破仑可是个小矮子,八阿哥可是高高帅帅的,又能拉弓射箭的,拿破仑可不会呢。

二月十二日,这是八阿哥跟绮颖说的过了花朝节再走的花朝节的日子。内务府早给各宫准备了各色的彩绸条,以红色最多。对绮颖来说,节日没有什么概念,尤其是中国的节日,三百六十年前不清楚,三百六十年后同样不清楚。节日怎么过,自有嬷嬷们、紫萸、香慢提醒。花朝节,绮颖就是跟着各宫的女眷,踩着高底鞋在那些桃树、杏树、梨树上拴上了红色的绸条,就算完事了。
绮颖一个人站在了一棵玉兰树下,看了看,想怎么没人来这儿拴根彩绸了,没人,那就自己拴吧,从手中的绸条中抽出一条红色的绸条拴了上去。春风微拂,几片白色的玉兰花瓣就落了下来,绮颖伸手轻轻接住一片,白色的玉兰花瓣如白莲般在绮颖的手中盈盈地绽放了,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自绮颖的之间流溢了出去。

八阿哥站在一片飘着红色绸条的桃树下,脚下已是如雪般的桃花、杏花花瓣铺满了一地,若有所思。静静望着远处一树如玉般怒放的玉兰花树下的绮颖,正是“落花人独立”,站在这花雪地中,眉翠袅,眼波长。
春水盈盈,娇姿怯怯,真个是花素人洁,人娇花艳,相得益彰,可谓惊为天人下凡,不禁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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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八爷和侧妃的离别

一切都设计好了,二月十五裕亲王给小格格办满月酒的时候,绮颖先去裕亲王府,小坐一会儿,就说不舒服,先撤了,然后直接去放时空机的地方,悄悄的离开大清,回到三百六十年后的世界。这里,八阿哥只对众人说绮颖半路上暴毙,尸首是不能进宫的,直接去了吉祥所停放,弄个棺材放具无主的尸首,到时火化了,一切自然平安无事。等日后就算有人多嘴到了康熙那,也查不出什么来。
绮颖这个时候,倒是左右不安,深怕这么安排,还是会出纰漏的,拉着八阿哥讨论各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八阿哥耐心的回答对应的各种解决方案,且一再保证自个儿、这院里的男女老少、王家都不会有事的,绮颖这才略为安心。
终于到了二月十五这天了,绮颖最后看了眼自个儿住的房间,八阿哥特意过来叮嘱了别忘带东西,绮颖苦笑了下:“我在这也没什么东西,有的也都是你给的呀。”绮颖又随手拿起一把手术刀,再挨个拿起玻璃针筒,铁的针头,看了看。想想这些全是自己画好了图,八阿哥去找人做的,自己一走,怕是没用了,可惜了:“这些你给那些用得着的人吧。”
八阿哥心下黯然,想除了绮颖会用,旁人哪个会用,不要说用,听也没听过呢。当初自己费心去做出来,倒底还是为了绮颖的开心,就留下吧,日后做个念想,也算睹物思人了。
俩人都有些难受,想要说什么,同时开了口,又同时住了口,八阿哥笑了:“你先说吧。”
绮颖笑了:“我忘了要说什么,你说吧。”
八阿哥苦笑了下,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可倒底还是不放心:“要吃的药带上了吧?那药别多吃了,是药三分毒,还有怎么支应的话都记住了吧?”
绮颖笑了,就是笑的有些假,有些僵,比哭好看不了什么:“那药是我自个儿配的,放心好了,吃多少的量我还没数呀。都练了多少回了,我知道怎么说话的。今儿个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比我妈还啰嗦了。”
八阿哥低头叹口气,怕日后也没机会啰嗦担心了,不再说什么前头走了,绮颖跟在后面,出了兆祥所,坐上了轿前往裕亲王府了。正月十五,裕亲王福全的庶福晋纳喇氏为裕王生了个小格格,五十一岁的福全老来得女,又恰逢佳节良辰,可谓喜上加喜。洗三那天就大办了一场,到了上摇车的日子不又大办了一回,太后、康熙、后宫的主位、阿哥福晋们全送了礼。今儿个虽然康熙去南巡了,可满月酒热闹程度不比那两天差,更由于康熙不在京里,裕亲王福全又是个没有丝毫傲气,平易近人待人和蔼可亲的伯父,皇子们一向喜欢跟这位伯父亲近,尤其是八阿哥平日里因为广善库、国子监的事跟裕亲王接触的就更多了。
八阿哥一行到了在大内南边的裕王府时,大阿哥、三阿哥早拖家带口的来了。大阿哥对这位伯父倒不像弟弟们亲近。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夏,噶尔丹以追索土谢图汗、哲卜尊丹巴呼图克图为名,进犯内蒙古乌珠穆沁地方,康熙出兵歼剿。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大阿哥胤禔做副手,率主力出古北口,为中路大军。康熙本希望裕亲王与大阿哥因是至亲叔侄,能更好地配合。不意恰恰相反,出征后叔侄对立,难以相处,已影响前线指挥事宜,迫使康熙断然召回大阿哥。致使乌兰布通大捷后,没有穷其根株,却暂停进击,让噶尔丹得以逃脱,留下大患。
事后大阿哥向康熙请示:“议政王大臣等取供时,应如何具供?”康熙回答:“裕亲王系汝伯父,议政王大臣等取供时,汝若与裕亲王稍有异同,朕必置汝于法,断不姑容。”大阿哥只能委屈的说了一句:“我与伯父裕亲王供同。”再不言一句。裕亲王福全闻之百感交集,不能成言,更加惭愧与内疚,俯首良久,流涕曰:“我复何言。” 遂即一人承担了全部罪责。
大阿哥更委屈的是,所有的人都认为是他错了,是裕亲王保全了他,牺牲了自己,今日来给裕亲王道喜,话里难免就有点刺了:“哈哈,阿穆吉,恭喜恭喜,老来得女,不错,不错,比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强,哈哈。”
裕亲王如何听不出大阿哥话里的酸意,只是毕竟是晚辈,又何必计较。裕亲王也就一笑而过,接了贺礼。正好八阿哥也来了,身材魁梧的裕亲王笑着就上前拦住了要跪下行礼的八阿哥,来了个抱见礼。八阿哥拦腰一抱,抱住自己伯父粗壮的腰,贴在伯父厚实宽阔的胸膛,心里暖暖的:“阿穆吉,你可千万千万别象书上写的那样呀,你一定要仙寿恒昌呀。”
裕王哈哈大笑的拉起了八阿哥:“快去见见小格格,前几日看到八阿哥的开阳阿哥,长的不错呀,不比足月出生的差,听说是你的侧福金把个要没气的开阳阿哥救回来的?不错,不错,上回说也是侧福金治好了温宪公主的中暑。哈哈,好,今日来了吗?听说她懂医术,让她看看小格格。哈哈,粘粘喜气,明年也生个大胖小子。”
八阿哥笑着点头,等裕王去招呼旁人时,就由着大阿哥拉着,随着世子保泰、保寿阿哥去到裕王府东北隅的目耕园了。
前人王逢《目耕轩》诗云:“身耕劳百骸,目耕劳两瞳” “目耕”二字,以农夫耕田比喻勤读不辍。裕王为花园择此雅号,体现出其志趣所在,故而常在园中款待文人,礼接士大夫,与学者名流切磋聚首,品酩畅谈。
大阿哥跟八阿哥边走,边把目耕园同江南园林比较着,依大阿哥的话里透出的意思,这目耕园不过尔尔,也就是只能给巴林淑慧公主停灵用用,八阿哥不好说什么,保泰和保寿更不能说什么了。
八阿哥的心思全在过会儿绮颖回三百六十年后的事情上,就等着放在绮颖身边的常海来报说少福金不舒服的紧,要赶着回去,自己好借此跟着走呢。
目耕园里的戏台上已经唱上了,三阿哥、五阿哥、七阿哥坐那正闲聊着,看到大阿哥来了,全站了起来,互相见过了礼,大阿哥就扯了八阿哥入了座,坐到了自个儿的边上。
八阿哥似看非看的看着戏文,似听非听的听着大阿哥跟自个儿的抱怨拉拢。快到中午了,绮颖那没动静,这边却开始骚动了。裕亲王嫡福晋西鲁克氏家送来的摇车早在上摇车那天就挂在目耕园水榭那了,八阿哥明白是快要下摇车了。
升摇车本是女真旧俗,女真人原为游猎民族,父母出猎时,常将孩子悬挂于树上,以保安全。筑屋定居后,此俗逐渐演变为在房内梁上悬挂摇车的风习。摇车亦称“悠车”。孩子生下九天后,把摇车升了上去,到了满月这天,给孩子挂上长命锁,再把摇车降下来,还要给孩子取名。入关后,为了体现不忘根本,宫里仍有这个习俗。
大阿哥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大伙跟着一道过去凑个兴。裕亲王嫡福晋西鲁克氏的父亲不过是二等侍卫,摇车做的倒也本分,不浮夸奢侈。木制船形的摇车,外不过刷以红漆,只是饰有金、银彩绘图案,弄了些“长命百岁”之类的吉祥话。
这摇车要说上摇车的时候,大伙儿都看过了,不过大阿哥又看了一回,笑着对保泰说:“这老来得女也是人生一大美事,阿穆吉太过节省了吧。”
保泰笑了:“弟弟阿玛的意思,不过是个小格格,也就至亲热闹下,靡费了不好。皇上五旬大寿都不办了,我们做臣子的更当节俭才是了。”
大阿哥一听保泰抬出了康熙,冲八阿哥一笑也不吱声了。八阿哥明白,自己开阳阿哥的摇车是安王府做的,也不过就是黄杨木的木头,同裕亲王的规制也差不太多了。大阿哥的那话把自个儿也捎带了进去,意思是自个儿节俭是为了讨好罕阿玛了。
八阿哥暗里摇摇头,自己这节俭那也是噶琭玳心里不痛快,要是安王府弄个金的玉的摇车来,怕噶琭玳还不给砸了。节俭自有节俭的道理了,裕王嫡福晋的家里要是弄个太过奢华的摇车,小心谨慎的阿穆吉大概也怕犯了罕阿玛的忌讳,落了不是。
小格格抱来了,裕亲王笑哈哈接了过来,看着保泰把挂的高高的摇车降了下来。
八阿哥猛然感觉胸口一阵发闷,眩晕,闭了闭眼,定了定神,缓过了些来,舒了口气,怕是最近真的累了,等绮颖走了真应该好好休息下了。

绮颖正和一群女眷在二楼看着摇车降了下来,裕王福金乐哈哈的冲着左右说:“王爷身子骨可是够硬朗的。”
两旁的福金们陪笑道:“可不是,皇上才得了个阿哥,王爷也得了个小格格。这可是爱新觉罗家的喜上加喜呀。”
绮颖倒是没兴趣听,想着是不是该装病晕倒了,身子往墙上一靠,边上的三福金董鄂氏就惊呼了:“哎呀,少八妹妹,这是怎么了?”
温宪公主扭过了头,走了过来,扶住了绮颖:“怎么不舒服?看你难受成什么样,要不要去后面歇歇?”
绮颖闭着眼捂着肚子,一脸的痛苦样,冷汗还直冒,点着头,就给搀到了后面。温宪公主不放心,也跟了过来。绮颖咬着嘴唇痛苦地说:“我先回吧,裕王小格格的好日子可不能被我给耽搁了。”
温宪公主想了想,就命人好生跟着,又派人去知会给了八阿哥。八阿哥悄悄的离了席,一个人从侧门骑上了马,照着原先的安排先到了放时空机的地方等着了,哈升坐在车辕上驾着绮颖坐的骡车没一会儿也来了。
哈升老远就把骡车停了下来,绮颖一人下了骡车走了过去。哈升远处在专心的喂起了骡子。八阿哥让带少福金来这,哈升不知道原因,也不问,八阿哥让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如今八阿哥跟少福金的事,哈升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他只是来这在喂骡子的。
八阿哥看到绮颖走了过来,迎了上去:“跟你的那些人呢?”
“照你的安排,他们还不知道我已经不在那车上呢,紫萸在那车上呢。出裕王府的时候,紫萸披的我的斗篷,香慢扶的她。我脱了外面的衣裳,露出里面穿着的她的衣裳,人家还以为我是哪个福金的家女子呢。你放心好了,这不全是你的安排,没人跟来的。”
八阿哥点了点头:“这就好,你回去自个儿多当心,你……没事,你父母在那,会照顾你的。”
绮颖看着八阿哥,眼睛有些涩了,只是眼泪却掉不出来了,时候是不早了,八阿哥应该回去了,可又不愿意催八阿哥走,八阿哥也没说要走,俩人就这么僵着,谁也不动。

八阿哥动了下手,从怀里掏出个锦盒来,递给了绮颖。绮颖想要打开,八阿哥伸手拦住了:“时候不早了,回到你那边再看吧。“
绮颖收好了锦盒,一步一回头的走向了时空机,八阿哥在那一直微笑鼓励着,挥着手催促着。绮颖狠了狠心,上了时空机, 把八阿哥送的锦盒放在时空机的操作台上,伸出了右手食指去按启动的按钮,手上的翡翠玉镯格了一下,绮颖的动作停了下,摸了摸玉镯,继续着被中断的动作,不敢回头看,遥望天际:“Good-bye,My Love .  My sun, you're here with me, with me, with me, with me ……Time to say goodbye. Good-bye,My Love……我会永远永远爱你在心里,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 我永远怀念你……”

八阿哥看着远去的绮颖上了时空机,关好了门,一切都结束了,两眼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整个人就直挺挺的扑倒在地上了。喂骡子的哈升听到八阿哥倒地的声音,扭身一看,立刻扔下手里的草料奔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昏倒了吗?”八阿哥仰面躺着,努力地想睁开双眼眼睛,希望能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除开高高的天空,虽不太明朗,洁白的云彩在广阔无垠的天际慢慢移动。天空第一次让八阿哥感觉到了神圣雄伟,第一次感觉跟上天原来这么近,好像贴着自己冰冷的脸。
八阿哥感觉自己的魂魄正在缓缓的上升,远离了躯壳,游离飘荡,正俯视周遭人的嘴唇在不停的蠕动张开闭合着,可是却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清是谁的脸庞,一切是如此的寂静。似乎又离开了这些人群,独自一人慢慢的象踩着台阶似的,一步步往上走着,走进了一片云雾,融入了蓝天白云中,化为了其中一份子,分不清哪个是自己,哪个是云雾了。
正彷徨间,不知所措时,一个香云霭霭,环珮叮叮,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飖迥绝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九天仙女迎了上来。
八阿哥才要启口露齿询问九天仙女,这是天庭吗?九天仙女却吻住了八阿哥的双唇,温软细润,如春雨花露般一丝一丝地沿着一条心缝沁入心扉,一点点的把八阿哥的心房包裹缠绕,不给任何忧伤悲痛的空间。就此,八阿哥神归宁静,宁静如磐石,不再骚动遐想;心思不在犹疑烦恼,心归平静,平静的如一潭清水,清澈见底,没有欺骗,没有争斗,除开静寂和安宁,什么都没有,只有自己和那深深吻住自己的九天仙女了……
(第一卷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11/4 1:16:04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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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如环无端


 八十四.  瘫痪

大阿哥酒过三巡,有些微醉,想找自己的八弟好好聊聊,不曾想,看了一圈都没八弟的影,问了一圈,三阿哥嘿嘿大有深意地笑了:“八弟怕是回去了吧,他的侧福金似乎不舒服了。”
大阿哥哈哈一笑:“这个八弟,天天围着女人转能有什么出息。”
九阿哥在边上听了就不乐意了:“八哥天天忙的连兆祥所的门槛都没空跨,那有机会围着女人转了。”
裕亲王福全也哈哈笑了:“八阿哥,怕是又给什么事给绊住了。国子监文庙的事,我让他多照看些。这户部走了个马奇,来了个凯音布 ,都是会打花枪,哭穷的,自然得老八这样性子的人去拾掇拾掇才行。还有礼部那些繁文缛节也得八阿哥去调停的。哈哈,八阿哥可能过会儿就回来了,你们去看看,要是老八在凯音布那受了委屈,告诉我。”
大阿哥看是自己的阿穆吉说了话,也就闭嘴喝酒了。福全看了眼眼前的这些子侄辈,到想起了一件事。太子小时候看着不错,可长大了,身边又有那么个舅舅,天天挑唆着早日称帝的事,难免郁闷之气就多了,听闻着毓庆宫里天天有鞭子板子声,打死几个奴才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暴戾之气于君王就不合适了,还更有那些不能为外人道的荒唐事。论理,这太子的事不是自个儿当臣子可以说的,但若不言又愧对太祖高皇帝打下来的这大清基业,愧为太宗文皇帝的后人,更对起世祖章皇帝留下这几个血脉,自个儿的兄弟不帮衬提点着,愧为人子人臣呀。
福全再细看了眼前的这几个侄子:大阿哥脾气暴躁,一心想着那位置,对太子是处处挤兑,可自身却是孔武有力,治国无才。皇上弟弟也明白,不是嫡庶的问题,是大清需要有个能保国安民的好太子呀。
三阿哥倒是文武双全,现有个陈梦雷编书,在汉人中也挣了个好学儒雅的好名声,可惜人有些迂腐了,一着急期期艾艾就口讷而不能畅所欲言,反倒有些抑郁羞怯、优柔寡断、懦弱怕事了,有时却又拧牛倔强,为臣子尚且不可,何况帝王乎。
四阿哥寡情焦躁,皇上也说过老四喜怒不定、为人刻薄,跟九阿哥倒是有个共同处,都好敛财。只是这九阿哥还急公好义,有些江湖义气,这四阿哥连这个也没了,成了我的是动不得,你的也是我的样子了。当个皇子,敛财小气刻薄也就罢了,当了君王,这一敛财小气刻薄可不害苦了天下苍生。
五阿哥交给了太后额捏抚养,性子自是极好的,老实敦厚,可也少了些心眼,汉学上也差多了。七阿哥,自从出娘胎身子骨就弱,这腿上还有毛病,大清的江山是马上打下来的。皇上头两年还御驾亲征噶尔丹,日后的君王身子骨不强,如何能捍卫住大清呢,那些对大清虎视眈眈的狼子野心们又如何镇得住。哎,这俩个实诚的孩子还是跟自个儿一样当个贤王吧。
十阿哥这孩子看着愚笨,心里可是有主意了。论母家,除了太子就是他了,就是这为政上有些平淡了。十三是个精明的孩子,可惜的是太过精明了,另外那个怕也……,哎,倒底是自个儿的子侄呀,日后说不定就改了过来,也就好了。十四,哈哈,跟九倒是一对,最是讲义气重兄弟情,且有咱旗下的大爷们的样儿,只是性子倒底直了些。再往后的小阿哥们且不说还小,母家出身也是个问题了,倒底只是些常在、答应,又是民人了。怎么这太子的生母还得旗人里出才行,不说是女真人随龙入关的,也得是个蒙古草原上的。
裕亲王福全把阿哥们捋了一遍,就是不提八阿哥。这些年福全跟八阿哥接触的最多,看的也最多。人品如何,才能如何,脾气如何,心底里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今日想的这事,兹事体大,福全怕自个儿一时走眼,若是误了大清的基业,那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对不起列祖列宗了,倒不好认准八阿哥在诸位阿哥中是最贤的了。可这么捋了过来,又找不到个如八阿哥那样心性好,不务矜夸的。想来想去还是这件事倒底是太大了,福全还是压在了心底,缓缓再说吧,如今皇上的身子骨硬朗的很呢,何必急在一时。
十四阿哥一直惦记着八阿哥,忍不住嘀咕了句:“八哥怎么还没回来?”
福全听了这句也有点警醒了,刚才说的找凯音布的话那不过是帮八阿哥打的掩护。八阿哥一向妥当,今天是自个儿小格格的满月日子,论理不该不见人的。悄悄使人去问了八福金噶琭玳。八福金正那跟几个妯娌话家常呢,一听这话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可当着人面只能说宫里良主子唤去了。然后跟裕王福金告了罪,赶着回兆祥所瞧瞧了。九福金、十福金等几个福金也跟着八福金一道走了。
八福金噶琭玳回到兆祥所,抓来阎进一问,阎进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情。噶琭玳冷冷一笑:“少福金呢,怕也不在家吧。”
阎进不敢回答,跪那了。噶琭玳恨的想一巴掌打上去,只是阎进跪那,这巴掌不好打了,又不能象男人那样抬脚踹,而且这还是八阿哥的人,就算再有火,也不能说上板子。只能转身进了八阿哥的书房,搬了把椅子正对着门放了,一屁股坐下,也不怕大敞着门,冷风呼呼的往里吹了。
阎进看着噶琭玳的架势,八阿哥书房的门都不敢进了,只能在书房门外小心贴墙站着了。

哈升急的要命,想要走过去看看八阿哥怎么样了,可看到少福金跪那搂着八阿哥嘴对嘴的送气按压胸膛,也不好过去了。还不好意思这么看着,背着身看着天上的云彩,竖着耳朵又不敢太仔细听着动静,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半听不听了,心在那一揪一揪的扯着难受。
冬天的气候却已让绮颖出了一身的汗,绮颖的眼睛都急红了,托着八阿哥的脖子,人工呼吸着,却感觉有些不对,本该没反应的八阿哥,却在那索吻起绮颖的嘴唇了。绮颖本来给急出来累出来的红脸这一下给羞红了,一下就松了手,抬起了身,八阿哥的头这么着就往地上掉了,就给轻轻磕了下。
“啊……”八阿哥痛苦的低声呻吟着。
绮颖恼怒的看着八阿哥:“你醒了多久?”
八阿哥睁开眼,嬉皮笑脸着:“没多久,我就是感觉有个仙女在亲我,想着不能辜负美人意,也亲亲了仙女,结果仙女倒恼了,把我摔这了。我以为是梦,该不成你就是那个仙女吧?”
绮颖气的真想打八阿哥了:“那是人工呼吸,我给你做的是心肺复苏术,别想歪了,一脑袋黄色思想。”
八阿哥动了下身子,脸色变了变,一丝痛苦一闪而过,随即恢复神情,笑了:“爷是黄带子,跟脑袋有什么关系。你怎么没走呢?”
“本来要走的,可一想手上还带着你送吉兰泰的翡翠镯子,怕你惦记,就下来,换你镯子。却看到你一下就倒在这了,幸好我还你的翡翠镯子,要不你小命可能都没了。”绮颖抹了下汗,冷风一吹,有点冷了,不禁打了个哆嗦。
八阿哥躺那不动,却笑着说:“快把爷的斗篷披上,你这一身的汗,回头受了凉,可不又得病了。这么说,倒是这翡翠镯子让福金留了下来,救了爷一命。好,爷给它记一功。”
绮颖没动手去拿八阿哥的斗篷,只是盯着八阿哥看:“你怎么样了?”
八阿哥咧嘴笑了下:“爷能有什么事。你走吧,时候不早了,我还得赶回裕王府呢。”
绮颖伸手搭了下八阿哥的脉:“你起来吧,地上凉。你才晕倒,回去我要给你做个检查。”
八阿哥笑了:“爷真的没事。你那些检查算了吧,爷不习惯,还是让太医给爷诊诊脉的好。”
“那你也先起来。”
“不了,爷现在这样躺着可以看看天看看云,以前从没这么躺着看,这么看着,感觉天离自个儿人好近。你要不要也试试,算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绮颖不说话,就这么审视着八阿哥,然后一下趴到了八阿哥的胸前,八阿哥先是一惊,然后安慰着绮颖:“爷真的没事,你放心的去吧。”
绮颖不理八阿哥:“别说话,我要听的是你的心音、肺音,不是你的胡言乱语。”
八阿哥不再说话,笑容也收了,只是看着天空了。绮颖听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身:“你动一下给我看。”
八阿哥不动也不说话,绮颖追着问:“你动不了,是吧?”把八阿哥的右腿折了起来,用做事托着,右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玉耳挖簪子,撩开了八阿哥的袍子,对着八阿哥的右腿膝盖下的地方轻轻敲了下,八阿哥的腿动也不动,绮颖是想挤出一些笑也挤不出了。
八阿哥长出一口气:“爷真的没事,怕是最近事多,有些气血上涌,回去歇歇,调理调理就好了。”
“你什么部位以下动不了?”
“真的没事。”八阿哥为了证明自己的没事,坐了起来,然后就要站起来,才起到一半就摔了下去,绮颖忙伸手扶住八阿哥,结果俩人一起就要往下摔了。八阿哥摔倒之前,手腕一使劲,绮颖就给调整了姿势,摔倒的时候就趴在看八阿哥的身上,八阿哥笑着给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哈哈,这样挺好玩的。”
倒在八阿哥身上的绮颖不再理会八阿哥,爬起身来,冲着远处的哈升招手喊着。哈升一溜猛跑冲了过来。绮颖就让哈升把车拉过来。
绮颖先上了车,铺好了车里地面,坐在了车厢地上,才让哈升小心的把八阿哥抱上车。八阿哥却又吩咐哈升先去把那些等在吉祥所的人带过来。哈升不敢耽搁,翻身上马去了吉祥所。
绮颖把八阿哥就这么抱在了怀里,托着八阿哥的头。八阿哥把头往绮颖的怀里靠了靠,贪婪的嗅着绮颖的体香:“你能为我留下来,真好。我很开心,可是下回找机会安排你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绮颖没好气的说:“我说要走,你就不能说别走呀。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走。”
八阿哥在绮颖的怀里笑了:“爷怎么舍得让你走呀。你能留下来,爷不知道有多开心呢。刚才你亲爷,爷就算这么着走了,也是值得的。”
绮颖本来就在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八阿哥不说,绮颖能不清楚,哈升一抱八阿哥,绮颖看八阿哥的身体反应,就已经明白了八阿哥如今怕只有腰部以上能动了。心里急的要命,可脑子里却不断的提醒自己,自个儿是学医的,得有职业水准,不能就已经明白了八阿哥如今怕小腿以下是不能动了影响病人情绪,此时一听八阿哥这么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哗哗的往下流,又怕八阿哥听出呜咽之声,别过去头控制着声音:“你就是个坏人,什么亲你呀,那就是人工呼吸。别这么胡乱占我的便宜,什么人家吻你,根本不是的,不是的。上回你去湖广出门前占人家的便宜,这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八阿哥笑的更欢了,伸手勾住了绮颖的脖子,把绮颖的头拉低了些,看着绮颖,眼里的笑容满是柔情:“我知道,我什么知道。你放心好了,爷不会有事的。”说毕,手抬了抬,要替绮颖去拭泪。
绮颖却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头一埋,抱着八阿哥哭了起来,八阿哥的手就落空了,转而轻拍着绮颖的背,安慰着绮颖。自个儿的情况自个儿是最清楚了。能不能好要看天意了,只是这瘫痪怕是没法治好了。原以为七哥的坡脚是可怜的,谁知自个儿才是最可怜的。哎,自个儿这样了,绮颖还是不要耽误的好,想个法子再送她走吧,可是倒底舍不得就这样有缘无份,心里不禁也有些酸酸的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11/4 1:18:0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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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忧思

噶琭玳给冷风吹的,心里的火气借着风呼呼的烧着,越烧越旺,脸也给烧的潮红了。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八阿哥还没回来,噶琭玳心里的那把火有点吃不住劲了,倒底“柴火”快要烧没了,有些担心起八阿哥了,这个大活人,怎么就没了消息呢,就算带着个狐狸精、耗子精的,这北京六九城也应该都能转回来了。
门口一阵骚动,噶琭玳心头眼看就要熄灭的火又点起来了,添了两把柴火,刚想冲出八阿哥的书房,对着外面喊:“还知道回来了呀。”却看到进来的是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这三个小叔子,心里的火苗又往上窜了窜。
三个阿哥才走到书房门口,看到噶琭玳迅速的站起又失望的坐下,再往上瞅瞅噶琭玳的那张给火烧黑了的脸,不想自己也跟着八阿哥的书房一块给烧了。三个阿哥赶紧低下了头,抬起的脚就放了下去,想悄悄的溜了。噶琭玳“嘿嘿”一个冷笑:“九爷、十爷、十四爷,几位大爷,怎么不进来呢?看到自家的嫂子,也不打声招呼,问个好,就这么走了?这是哪家的规矩呀。莫说这是天下第一家的皇上家,就是那小民百姓也断没有这么不知理的吧。”
九阿哥涎着脸笑着硬着头皮就进去了,另两个也只能跟着进来了。九阿哥进来了,脸上的笑有点僵,可不能收了,只好继续涎着脸笑着:“好久没见八姐姐了,这一向可好?”
噶琭玳看着九阿哥那可怜样,倒不禁挤出了个冷笑来,接着说了:“我在这本来倒是不怎么好,可看到你们这三个好弟弟来了,不好也变好了。你们三个不去找你们的好八哥,怎么到我这来了?”
三个小叔子互相对了眼,想着八哥还没回来?那去哪了?裕王府的满月酒早散了,宫门都要下匙了。又对了下眼,八姐姐是惹不起的,还是先撤了吧。九阿哥就想借坡下驴:“弟弟一向是挂念着八姐姐,只是这年过的有些忙,就不曾来看八姐姐了。八姐姐既然好,那弟弟们就先回了。”
“放屁,”噶琭玳心里对八阿哥的火气一下就转到了这三个倒霉的阿哥身上了,一口吐沫就冲九阿哥吐了过去,“你跟你八哥一样,就惦记着屋里的那些小的,嫩的了。放哪,也轮不到你惦记我。今天我还见着了九妹妹,没少给我讲你们兄弟们干的好事。等哪天把你们的雄黄狗宝的挖出来看看,倒底都是些什么。”
九阿哥给喷了一脸,也不敢躲,只能硬着头皮受了:“那是,那是,什么事能瞒过八姐姐。八姐姐没事的话,弟弟们还是先走的好。”掏出手帕把脸上的汗和噶琭玳的口水给擦了,心里不禁埋怨罕阿玛,怎么把这么个辣子厉害人物指给了八哥呀。
三个小叔子打着哈哈就往后退,噶琭玳如何不明白:“怎么?这要走了,也不等等你们的好八哥了?”
三个小叔子一边后退一边苦着笑脸:“嘿嘿,哈哈,不了,不了,我们没什么事,这就去了。”十四退的最快,倒退着走,一不留神,险险给门槛绊了下,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噶琭玳都忍不住要笑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书房门口的三个人,屋里的噶琭玳伸着头往院门口张望,只是有着影壁挡着又看不到,心里更急了。阎进一下冲了进来:“福金,福金,八爷给抬回来了。”
“啊”噶琭玳一下站了起来,扒拉开门口木桩似的三个小叔子冲了出去。三个阿哥也反应了过来,跟着跑了出去,倒底是身高腿长,没几步就超过了噶琭玳。
十四跑在了最前面,冲到外面看到一个软轿上,八阿哥正懒懒的躺在上面:“八哥,你没事吧。”
八阿哥疲惫的一笑:“没事,过年累着了。让他们抬我进去吧。”
三个阿哥嘴里骂着内侍,还伸手搭扶着软轿深怕跌着了自己的八哥。噶琭玳到了门口,看到这样子,倒没说什么,忙返身带人去铺床了。
八阿哥喊住了噶琭玳:“我去书房。”
噶琭玳停住了脚步,看了眼跟在轿后的绮颖,刚才着急给浇灭的火又窜起了些火星了。绮颖脸上的脂粉是花的,谁都看出是哭过了,谁也想地是八阿哥突然的不适怕是绮颖弄出来的,三个阿哥不好说,噶琭玳却是憋不住了。
绮颖才要跟着八阿哥去书房,噶琭玳却拦住了绮颖:“爷怎么这样了?”
绮颖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了:“爷的毛病我还在查,应该是……”可一看噶琭玳,明白了,认为是自己害的八阿哥了。绮颖想说这跟我没关系,可又不想把更多的事抖出来,结果什么也不说了,只说了句:“我累了,先去收拾下。爷现在腿脚有问题了,站不起来,行动不方便,要小心伺候。”
噶琭玳一下呆了,想再问绮颖什么“现在腿脚有问题,站不起来”,却看绮颖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噶琭玳一路紧走进了八阿哥书房的套间,再一掀帘子进了暖阁,八阿哥已经在床上躺着了,三个弟弟正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着。八阿哥好脾气的安慰着弟弟们。
九阿哥沉不住气了:“都什么时候了,八哥你还安我们的心。姚子孝,你先去裕王那,再去内务府让他们派太医来,王应隆去大哥、三哥、五哥、七哥那说下。”
八阿哥听到这,拦住了:“九弟,你这动静太大了,今天是阿穆吉小格格的好日子,这一去,不是坏了兴致。要去也得明天才是。”
九阿哥一听也是,就拦住了姚子孝:“你只去内务府吧。”
八阿哥摇摇头笑了:“你派人去内务府,去告诉几位哥哥们,阿穆吉能不知道?说不定明日就好了呢。今儿也晚了,马上宫门要上门匙了,他们出去了,回来也不方便。不如一切等明天吧。我这病也不急在这一宿的。”
噶琭玳可忍不住了:“那怎么成,少福金说你什么腿脚有问题了,行动不方便。依我看这事就是她折腾出来的,还是赶快跟大爷他们说下的好。”
八阿哥倒是知道这可是冤枉绮颖了,噶琭玳对绮颖的成见极深,绮颖就算再怎么着,也不曾有过害自己的心。刚才抱着自己哭成那个样,八阿哥可是既伤心也欢喜的,伤心的是怕自己的病好不了,欢喜的是绮颖倒底还是心里有自己的,只是年纪尚小,这事还不是太明白罢了。现如今还是先替绮颖解释下好的,只是怕噶琭玳对绮颖是更有看法了,可不解释绮颖的罪名就坐定了。八阿哥还是笑着说了:“这可跟她没关系,还是她把我给救了回来。起先她不舒服,我送她回来,不想这些日子累了,气血不调才这样的。哪有那么严重。”
噶琭玳又气又急,到了这份上了,还袒护那个狐狸精,可当着三个小叔子的面还真不好说什么,再说眼前倒底是八阿哥的身子骨要紧,也只能这样了。送走了三个小叔子,噶琭玳不放心,想要留在书房照顾八阿哥,八阿哥却执意让噶琭玳回去休息。噶琭玳也只好走了,可心里倒底有些挂念与不甘。

人都散去了,八阿哥才能好好的理理思绪了,看着一跳一跳的灯火,心底泛起了层层的恐惧,不怕就这样死去,怕的是日后就这样了,怕的是罕阿玛和额捏痛心,怕的是噶琭玳伤心,睁着眼看着帐子上的竹纹花样怎么也没了睡意。
八阿哥睁着眼睛想着回来后的种种,算来算去,争来争去,防来防去,看来最不可算的是天意,看来最不可争的也是天意,最不可防的还是天意,不禁有些心灰意冷了。
阎进轻轻的进来了:“少福金来了。”
八阿哥点了点头,阎进出去唤了绮颖进来。八阿哥扭头看着帐外,绮颖走了进来:“我来给你抽点血,我要做些检查。”
八阿哥笑了:“这又没你那的那些劳什子,你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绮颖不急着搭理八阿哥,拿着个小刀片,在八阿哥的耳朵那轻轻割破了点,挤出了点血,涂在了玻璃涂片上,拿棉花帮八阿哥按着止血:“没那些,我也有别的办法呀。”
绮颖看血止住了,又问道:“那你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吃什么,做什么,去过那些地方了。”
八阿哥笑了:“我吃的不过是兆祥所小厨房做的东西,还是跟你一道吃的呢。这些日子能去哪,不过是南熏殿、这院、广善库、户部、礼部、工部这些地方。你放心好,应该不会是有人下毒的。”
“我没说下毒,我只是在找能让你病的原因。你这些应该不会让你有事的呀,你这段时间有什么不舒服吗?”
八阿哥想了下:“倒是有,也就是偶尔头晕、腹痛、胸闷,倒也没别的了。”
绮颖忍不住数落了下八阿哥:“这还没别的呀,这全是你身体的抗议呀,说你不爱惜身体。”
八阿哥笑了,伸手抓住了绮颖的手:“是,是,不过有你这小大夫在,爷怕什么呀,是不是。”
绮颖从八阿哥的床边站了起来,想要走了,八阿哥却不松手,抓着绮颖的小手在自己的脸上蹭着,想要留下绮颖。
“我得走了。”绮颖想地是得赶快去做些分析。
八阿哥想想绮颖留着还是不妥,把绮颖的手挪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下,依依不舍的说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松开了绮颖的手。
绮颖的脸红了,慌着都没跟八阿哥说晚安,就急着出了暖阁,差点还撞了头。八阿哥忍不住在后面提醒着:“小心。”
绮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坐在试验台边,静了好半天的心,才开始在显微镜下看血涂片了。看了两眼,什么也看不清,又怪起八阿哥:“真是的,都病成这样,还不老实。”又把自己的右手用左手托着,这么细细的端详,看是不是给八阿哥亲过了后有反应。看看左右没人,红着脸,把右手放到唇边亲吻了起来。
绮颖不好意思的笑了,轻轻右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想着这嘴唇已经给八阿哥吻过两次了,八阿哥就是个坏人呀。真的就是个大坏人,害得自己都没法去找他的病因了。绮颖站起来在房里走了几步,再次定了定心,重新开始看显微镜了。
显微镜的镜片度数倒底还是低了,这还是几个月前为了应对珂里叶特氏的生产,让八阿哥找人做的。八阿哥当时也觉得新鲜,大部分他还是知道见过的,毕竟八阿哥也是去过三百五十九年后的人了。
绮颖懊恼的坐那,刚才的害羞兴奋早就没了影了,现在一切真的只能凭逻辑推理了,自己最有兴趣的是心脏外科,如今看来得先搞诊断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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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尝尿

噶琭玳这一宿急的,翻腾了一整夜,可又觉得八阿哥说的不无道理,毕竟八阿哥可是懂药理医术的。天才蒙蒙亮,噶琭玳就起来了,一打开梳妆匣子,对着菱花镜一照,嘴边一圈的泡了,也顾不得这些了,抿了抿头发,简单收拾下就急着去八阿哥的书房了。
八阿哥的书房那安安静静的,噶琭玳倒底放下了些心,想昨晚还是没事的,抬脚进了八阿哥的书房。才推开套间的格扇,就看阎进站在跟前几步的地方,侧身弓着腰守着,压低了声音:“福金,爷还在睡着……”
噶琭玳停了步,看了看西暖阁的帘子纹丝不动,想想调转了身子,蹑手蹑脚出了八阿哥的书房,去吩咐嬷嬷们给八阿哥做点什么好吃的。
绮颖看到噶琭玳离开了八阿哥的书房,才走了过去。阎进看是绮颖,什么也没说就让绮颖进去了。
绮颖才进去,闭着眼的八阿哥就说了:“天没亮呢,你又来做什么,怕是昨夜一宿没睡吧。”
“你都没睁眼就知道是我呀。” 绮颖走到床边拿个挂表搭着八阿哥的脉。
八阿哥嘴边荡起一层笑意:“你的脚步声跟别人的不一样的,你没进房,还在廊下,我就知道你来了。”
绮颖忍不住笑了:“说得你象有猫耳朵似的。”
八阿哥也笑了,结果还给引地咳了两声。绮颖掀开八阿哥的被子,按压了下腹部。又帮着八阿哥坐了起来,趴到八阿哥的身上,头贴在八阿哥的前胸听着心肺音。
八阿哥咳了声:“我那心里头可全是你昨日的眼泪儿,这会儿害的我都咳嗽了。”
绮颖放开了八阿哥,笑了:“你那心里流的是你黑乎乎害人的血,不说昨儿个多吓人,还怪起别人来了。”扒开八阿哥的眼皮对着烛光看了看八阿哥的眼睛,八阿哥侧了下头:“没事的,我真没事的。”
绮颖什么也没说,越过八阿哥的头顶看着帐子的竹墨花纹,不知怎么想起了当初在大洋彼岸的那所医院,跑前跑后的小实习医生,病人的打趣,家属的怀疑,极力想证明自己的医学天分,象幻灯片似的不停的转换。而此时却有深深的挫败感,居然头脑中只有空白,而连一个怀疑的方向也没有:“要不,跟我回我的时代吧?治好了,你再回来?”
八阿哥听了一愣,笑了,推开了些绮颖,好看清绮颖的脸:“不好,你那个地方不是爷的地方,爷不会再去了。放心,在这爷也能治好的。”
“为什么呢?”
“爷不想罕阿玛和额捏再为我伤心了,上回去你那,他们以为我不在人世了,且不知怎么伤心呢。这回再去,我还是人子吗?我不会再去的。”
 绮颖看着八阿哥平和的笑容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明白了,这个男人是不会再去自己的那个时代了,点了点头,救八阿哥只能靠自己了,再难也要想办法了。肩上的担子重了起来,可又有点被委以重任的荣誉感,这种从未有过的使命感让绮颖顿时充满了斗志:“八爷,今早小解了吗?”
八阿哥有些尴尬:“你问这个做什么?一个小姑娘家管这个,让别人听了笑话。”
绮颖很西式地耸了下肩,一个久已忘怀的动作。再左右环顾了下,自己去从床后把八阿哥的夜壶拿了出来。夜壶摸上去还是温的,应该是八阿哥才解过手。绮颖出了暖阁,吩咐阎进拿几个茶盏和一壶茶来。阎进赶着送了进来放在了房间当中的紫檀圆木桌上,就又倒退着出去了。
绮颖从桌上拿了个干净的茶盏,从夜壶里倒出了点尿液,在那轻微的晃动观察着。
八阿哥看着绮颖的举动有些奇怪,想这茶盏算是不能用了,这还是自己四哥特意仿成德窑烧的,送了自己这么一套呢。四哥对这些玩物儿一向有兴趣,估摸着要是四哥知道了给做了这用途,也不会再送自己了。
绮颖看了看尿色到也清亮透明,嗅了下味,没什么异味,用食指沾了点八阿哥的尿液,放到嘴里,尝了尝味道,倒底还是扭曲了下脸,赶紧再拿了一个干净茶盏给自己倒了杯茶,漱了漱口,在了痰盂里连吐几口。
八阿哥看着绮颖的皱眉撇嘴蹙鼻的样儿,心里一阵激荡,阴翳被冲散去了好些,脸上浮起了些许欣悦,跟绮颖的关系又近了许多,眼底泛起了层层亮光,忍不住就要拉过绮颖抱在怀里,亲昵一番。手才动,眼角就扫到门口站着噶琭玳和四个三个弟弟,伸出一半的胳膊在空中画了个圈又无奈失望地落了下来。
绮颖倒没发现,正想着事呢。才在门口站定想要开口的噶琭玳看到了八阿哥那手划出的一个圆弧,心也跟着划了一个圆弧,只是八阿哥的手落回了原处,噶琭玳的心却掉到了冰里。噶琭玳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关切的话语就这样跟着心一块儿掉到了冰里,给生生地冻住了。
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这三个弟弟跟在噶琭玳的后面,也看到了适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却用满是羡慕的眼神看着八阿哥,心底里对八阿哥的敬仰又添了几分。自个儿的八哥就是强,居然有少八福金这样的老婆,肯喝八哥的尿,不知自己的福金们有那个能如此呢。
八阿哥是最先恢复常态的:“都来了,进来吧。少福金通点医术,这帮我瞧瞧呢。”
噶琭玳一时心窝堵得慌,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九阿哥倒是痛快的说了:“八哥,你怎么样了?那个少八姐姐喝……,还有什么?”
八阿哥笑笑:“还好,跟昨儿个差不多。” 三个弟弟听了这话就急了,这么说八阿哥还是动不了。八阿哥不给弟弟们多嘴的机会,又掉头问了绮颖:“怎么样,还看出什么了?”
绮颖一愣,想了想才说:“你的尿挺正常的,血也正常,心肺也正常。”
九阿哥听不懂这些,只是知道八哥还是不好,可又惦记着绮颖为什么要喝八阿哥的尿,就问了:“这个少八姐姐喝八哥的……轮回酒,对,轮回酒,跟八哥的病有什么关系?”
绮颖没想到九阿哥会这么问,而且也没搞清门口这三个青年后生跟八阿哥是什么关系,更不知道这“轮回酒”是什么。八阿哥知道绮颖不明白,就替九阿哥解释了:“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曰:‘尿,从尸从水,会意也。方家谓之轮回酒、还原汤,隐语也。’轮回酒,就是你刚才尝的那个。”
“哦,”绮颖明白了,也就一副医生回答病人家属的口吻说了:“哦,那个是因为有些病会引起尿味的改变。象糖尿病,尿味会变甜,水果甜位了;还有什么燃烧硫磺、焦糖味,各种味道有可能是不同的疾病引起的。”
几位阿哥听了一知半解的,可又不好再问了。绮颖倒想到了一件事:“你去湖广时,有没有下过河,喝过生水,吃过什么?”
八阿哥笑着:“我在湖广很注意的。”心里却灵光一现,有点明白了,可这事事关重大,若果真如此也得大事化下,不然那将会是多少条的人命,怕是要血流成河了,来之不易的西南和平边陲就会毁于一旦了。
十阿哥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八阿哥没说出来,还是九阿哥说了出来:“八哥,你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事,可你一人去天星寨的时候呢,你得好好想想。”
八阿哥掩饰的一笑:“红苗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们不过是未经教化的蛮民而已,性子耿直,没什么坏心肠的。”
九阿哥不依不饶的还是加了句:“他们可是会种蛊的。八哥,你还是当心的好。”
绮颖好奇的问了句:“种蛊?”
九阿哥才要说,八阿哥拦着了:“哪有的事,你们还不快去南熏殿,顺便给我跟大哥和几位哥哥们告个假。”
三个弟弟这才想起了八哥的病要紧,得赶紧派人去知会大阿哥们了,得赶紧去给罕阿玛写折子,得赶紧让太医来瞧了,匆匆忙忙的走了,噶琭玳看了眼八阿哥和绮颖,一甩帕子,一跺脚也走了。绮颖看着这忙乱的场景,似曾相识,只是时代不同,场地不同,病人家属手足无措慌张的表情却是相同的,曾经只觉得好笑的场景。而眼前却笑不出了,真摊到自己身上,却有了丝悲哀。

十四阿哥再担心八阿哥也得去南熏殿读书了,只是魂不守舍,整个一个梦游般的人,把个法海都没辙了。九阿哥、十阿哥倒是只是在南熏殿的书房晃了下,就去找大阿哥和三阿哥了,徐元梦自然也不能说什么了,八阿哥病了,那是比什么都要紧的。
大阿哥和三阿哥一听,边吩咐去内务府报了,又忙带着五阿哥、七阿哥去兆祥所探视八阿哥了。
大阿哥一看八阿哥的样,就急的要拿鞭子抽伺候八阿哥的内侍们,幸好八阿哥给拦住了。大阿哥却在那不依不饶的骂了:“八弟,不是当哥哥的说你,你平时是个好性子,由着这帮奴才偷懒耍滑。你看看,若是他们平时尽了心,你怎么能病成这个样才报上来的。依我先拉出去一顿板子伺候了,日后就会尽心伺候主子了。”
八阿哥对着大阿哥疲惫的笑了:“大哥,这病来如山倒,谁能想到的。弟弟身边就这么几个人,你再用鞭子抽,板子打,谁来伺候弟弟呢?”
大阿哥看了眼八阿哥一脸的病容,强撑着在那说笑,叹口气,只能忍了抽鞭子,打板子的念头。肚里的一股气又发不出来,就想到了太医,又骂起了内务府了:“科岱这个奴才,怎么办的事,现在还没来。”
八阿哥暗叹了口气,怕这个又要倒霉了。三阿哥在边上劝着大阿哥:“大哥,别急,郝奕说就来院判了。”
大阿哥冷哼了声,刚想说“等人不行了,怕是才来呢。”可一想这话不吉利,硬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院判来了,看着大阿哥铁青的脸,抖索的诊了脉,开了方子。七阿哥看着八阿哥的样,心里好生同情,一出生就坡脚的七阿哥最懂残疾人的苦了,别的兄弟可以拉弓射箭,自己全没机会了,就是去噶尔丹,也是坐着车去的。
八阿哥看到七阿哥的眼神,心下也黯然了,想日后自己比七哥还要不如,只怕这辈子都得这么着了,不过倒是保了一家老小的平安,也算祸福相依吧,心下倒也有些坦然了,老天以另一种方式解决了难题,日后就是个看戏的人了,戏台上的戏文唱的再热闹也与自己无关了。八阿哥想到这,忍不住大笑了几声,可把几个兄弟吓坏了。八阿哥忙抱歉的对哥哥弟弟们说:“没什么,没什么。”
三阿哥出了八阿哥的院就对五阿哥说:“八阿哥定是魇住了。”五阿哥张着嘴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大阿哥在前面听到了,倒是有些动了心思,又回头看了眼三阿哥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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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七.  夜聊

九阿哥跑去太医院问太医,看了八阿哥病的太医只会一个劲的摇头,不说什么,就是拿一堆套话来搪塞。急得九阿哥想给太医一顿鞭子,被人拦住了悻悻然地回了南熏殿,见到自己的同母哥哥五阿哥。九阿哥一听五阿哥转述三阿哥的话,更急了。
回到自己的屋内,正好完颜氏端着托盘给九阿哥来送酥酪。九阿哥看到完颜氏就想到了,绮颖为了八阿哥亲尝八阿哥的尿这挡子事了。立马就喊班柱儿来:“去拿个夜壶来,伺候爷解手。”
完颜氏一看这场面就要走,九阿哥却急了:“你别走,爷解手你走什么,在那站着别动。”完颜氏只得不走,背着身子对着门在那嗤嗤笑个不停。
九阿哥解好了,就喊了完颜氏:“你过来,你过来。”看班柱儿要去倒夜壶,急了:“别倒,别倒。爷有用处的,这可是爷的还元汤呢,好东西呀。”
完颜氏走了过来:“九爷,有事吗?”
九阿哥想了想:“有事,嗯,去把你几个姐妹都喊来吧。”
完颜氏奇怪的看了眼九阿哥,不过还是去喊了九阿哥的几个妾一块过来了。九阿哥看除了自己的九福金董鄂氏没来外,人都齐了。九阿哥对着一帮侍妾说了:“平日里你们也都挺孝敬爷的,爷也没给过你们什么好处,今天爷就赏你们点东西,也算不枉费平日里你们的一片孝心了。你们去尝尝爷的还元汤是什么味?完颜氏,你先来。”
完颜氏一脸的苦相,那几个侍妾一脸的幸灾乐祸样。九阿哥看完颜氏不动,就催到:“怎么不动呀,班柱儿把夜壶给庶福晋端过去。”
班柱儿把夜壶往完颜氏面前一端,冒着白气的一股骚臭味就钻进了完颜氏的鼻子。完颜氏忍不住一侧头,九阿哥看了就不开心了:“人家少八福金可以尝八哥的还元汤,你就不能?哦,你这连尝还没尝,就嫌味不好了。好呀,你行呀,吃爷的,住爷的,用爷的,穿爷的,这头顶上的天是爷给你顶的,脚底下的地是爷赏你站的。到了这块儿,你倒嫌弃爷起来了,你说说,凭哪条,你可以嫌爷的还元汤臭,给爷喝。”
完颜氏一脸的委屈,硬逼着自己走到了夜壶边,把手指才往夜壶那一伸,就忍不住“哇”的哭了。九阿哥指着完颜氏:“你,你,哭什么,好像爷欺负你了似的,去,去,一边去,不要你尝了。”
边上的刘氏走到夜壶跟前:“九爷,别气。爷阳气旺盛,姐姐身子骨这么娇弱,那经得住呀,还是我来吧。”说完,把中指往夜壶里沾了沾,然后转过身来,把食指往嘴里一送,笑了:“爷的还元汤怎么这么香呀,甜丝丝的真好吃。”
九阿哥插着腰,原地扭了扭,伸出右手,食指对着刘氏,狠狠的点了几点:“行呀,你够可以的呀,你这是把爷当傻子耍呀?还甜丝丝的,你这是咒爷得了病。算了,算了,你们都给爷滚一边去,算爷白养了你们一群白眼狼。”
班柱儿端着夜壶,看着九阿哥,意思这泡“还元汤”怎么办?九阿哥看到班柱儿,刚才刘氏耍小聪明玩手段没发出来的火现在可一冲而出了:“还杵着这做什么?还不快滚出去。”说着从桌上抓起那碗酥酪就扔了过去,九阿哥的劲大了,茶盏飞过班柱儿的头顶砸院子里了,班柱儿端着夜壶赶紧出去了。
当晚差不多的场景在十阿哥、十四阿哥那也上演了,三个弟弟当晚一人独坐书房,托着脑袋就在那想,八哥倒底是怎么做到的,让少八姐姐肯尝八哥的还元汤呢?难道是八哥会哄女人?会说甜言蜜语?不应该呀,八哥跟少八姐姐还没圆房呢,大内的人都知道。八哥肯定有别的好法子,回头要跟八哥讨教下。

绮颖象医院里查房一样,吃过了晚饭又来到了八阿哥的床边:“晚饭的胃口如何?”
八阿哥笑了:“很好,从没这么好过。你要是来陪爷一道吃,就更好了。”
绮颖也笑了:“你吃了太医开的药了?”
八阿哥摇了摇头:“没有,大哥他们要给罕阿玛上折子,罕阿玛定了才能吃的。”
绮颖先松了口气,可转而又嘀咕了:“你罕阿玛在江南呢,这一来一往,病情怕是早有变化了,药吃了怕不是治病了,而是害病了。这是谁定的规矩,这不是救人,这是害人了。”
八阿哥摇了摇头:“六百里加急,应该很快就到的。没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倒是怕罕阿玛着急,本不想让大哥告诉罕阿玛,可要是不告诉,罕阿玛知道了定然会责骂他们的。”
绮颖倒不好说什么了,转身想走了,八阿哥倒一把抓住了绮颖的手:“别急着走,陪爷说会儿话吧。”
绮颖笑了:“你应该早休息才是的。”
八阿哥笑的好赖皮:“躺了一天了,又没什么人来陪爷说说话,聊聊天,怪闷的。倒是你昨晚没睡吧,今天也一直累着吧。来,躺下跟爷说说话。”
“你这今天多热闹呀,都进出几拨了,还嫌没人说话呀,我看你是说话太多了。我坐那,这么着说话吧。”绮颖转身要走到紫檀园木桌边的绣凳那,八阿哥一拉绮颖的手腕,再轻轻一带,绮颖就给拉倒在了床上。
绮颖脸又红了,八阿哥看着绮颖的脸上绯红,喜欢的不得了,心里好一阵激荡,艰难的侧过了身子,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手指轻轻的摩挲着绮颖嫩嫩的脸颊。
绮颖给八阿哥的手指摩挲的有些不自在,想要起来,又觉得是自个儿多想了,有些不妥,怕伤了八阿哥的心,就这么拘谨的侧躺着了。八阿哥把自己的被子给绮颖盖上了:“别怕,爷就是跟你说说话,不做别的。今早儿,你怎么就这么喝爷的那个呀,下回可别这么着了。”
绮颖听了八阿哥的话,嘟起了小嘴,含糊的说了:“这也没什么呀,我是医生呀。这个是诊断病情的需要呀,又不是别的。你不高兴?”
“爷哪是不高兴,爷是好开心。只是不舍得你这么做,就算是爷的,不是别人的,那也是多脏的东西,你是个好干净的,臭哄哄的东西就去碰,还往嘴里塞,你不知爷看了有多心疼呢。下回可别了,真要是要尝这个,也让底下人去尝好了,这些本就是他们应该做的。你是多金贵的人呀,可不能这么自己糟践自己的。”
八阿哥这软语温存的让绮颖心里暖丝丝,甜滋滋的,身子就又往八阿哥那靠了靠。八阿哥情不自禁的伸出左胳膊垫在了绮颖的头下,让绮颖枕着了。绮颖调整好姿势,撒着娇说了:“依你这么说,我可是臭哄哄的人了,那你还拿胳膊给我枕,应该推我出去才是。”
“你自己还说,是谁往爷这靠的?”
绮颖低头笑了,想想又说了:“以前听雅奇布嬷嬷说,这什么童子尿,可是好东西,药引子呢。你还说人家臭,真是的。”
“那是人家没长大的孩子,爷又不是了,是爷臭,爷的福金是天下最香不过的了。”八阿哥给这话倒底还是勾起了心事,“爷的身体怕是好不了,今儿个太医都没什么辙了。你对医术知道的比太医都多,就别说爷这点了。你留着,爷真的是开心的紧了,可是爷要是就这么瘫了,那是害了你。你跟噶琭玳她们不一样,她们要是有个去处,爷也会让她们走的。找个机会,你还是走了吧。”
绮颖转过了身子,脸对着八阿哥的脸,眼睛对视着八阿哥的眼睛:“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呀,我都没说你没救了,凭什么你就自己宣布你没救了。你的病是不轻,不轻不是因为无药可治,而是因为没找到病因,不能对症下药。你那些太医就是些只会背那些老古董书的庸医,天天不琢磨着新东西,只会说这个老祖宗说什么了,那个老祖宗说什么了。你不要听他们的,就听我的,我都没说你没治了,你多想这些做什么呀。你是病人就得听医生的话,不要多想,现在好好睡觉。”
“是,是,”给绮颖说话是嘴里喷出的阵阵口齿香馨熏的有些晕乎的八阿哥,一时情迷,抱着绮颖的头就在绮颖的额头上亲了下,“是,福金的话才是金科玉律,爷听福金的话准没错的。”
绮颖给八阿哥弄的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八阿哥看绮颖那脸上的表情,把绮颖的头往怀里一压,开怀大笑起来,心里的阴翳一扫而空。
在八阿哥怀里的绮颖倒底有些憋气了,头动了动,低声说了:“你呀,不要想这么多,你看别的生病的人都多老实,都听医生的话,哪有还要医生哄的呀。别多想了,快睡觉吧。”
“是,是。不过他们也不是爷呀,福金也不能这么抱着他们哄着睡觉的,还有你以后也不能这么哄他们的。不行,要是你给那些人看病,爷得在场,要不他们一定会耍赖的,想要你这么着哄他们的。”
绮颖真要对八阿哥刮目相看了,忍不住打了下八阿哥:“胡说什么,他们全乖乖的,就你最不乖了。不理你了,我睡了。
绮颖不再说话,闭着眼睛,没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就睡着了。八阿哥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听着绮颖匀称的呼吸,一丝宁静的感觉从心底泛起,用没被压住的右手抚摸着绮颖的脸,也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八阿哥就醒了,虽然不用上朝,可多年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的,看着熟睡的绮颖,倒不忍心叫起来,可又怕担心自己身体的噶琭玳和三个弟弟来了看到,有些不妥。可转而一想,自己的侧福金在自己这留宿,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也就由着绮颖继续睡了。想着外面的阎进是个稳妥的人,自然会在套间拦住他们的,不过怕是绮颖又会多重罪名,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谁敢给绮颖脸色,自己就给谁脸色,爷抬举哪个,用不着你们多嘴。
绮颖倒是自己醒了,揉了揉眼睛,睁眼看看春日里的太阳光已经透过茜纱纱帘映在了金砖地上了,就掀开被子爬了起来。八阿哥等绮颖起了床,就揉着自己发麻的左膀子:“你好沉,看把爷的膀子压的,这会儿酸疼酸疼的,过来给爷揉揉。”
绮颖扭头看着八阿哥:“什么我压的,根本是你缺乏……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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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心蛊

八阿哥病的消息,良嫔倒是还不知道呢,这也难怪,良嫔正随着康熙在江南呢。康熙接到了折子,心里急,可是不敢立马就告诉良嫔,毕竟良嫔通共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长到了成年,若是有个好歹,良嫔怕是也不想活了,康熙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了。
康熙当晚就在良嫔那歇了,脸上不能露出半分来,心里却惦记六百里加急的朱批走到了哪里,还把个这次南巡当地才荐举的大夫给带了回去。琢磨着要是京里几个儿子处理不来,自己也就提前回去吧。
宫里的惠妃,听到大阿哥派人捎来的话,就派延禧宫的首领太监去了。首领太监回报惠妃,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让惠妃更加不安了。八阿哥托付给惠妃照看的时候,正好是孝懿皇后佟佳氏薨了的时候,八阿哥才九岁。孝懿皇后在的时候,八阿哥跟着哥哥弟弟们都是由孝懿皇后照顾着 。大阿哥、三阿哥本就是在大臣家养着的,五阿哥在太后那,四阿哥有德妃,九阿哥有宜妃,十阿哥是温僖贵妃。可孝懿皇后一薨,八阿哥就可怜了。那时良嫔还不是主位,不过是个贵人,四妃署理后宫,惠妃又为四妃之首,康熙怕这个儿子受了委屈,特意把有残疾的七阿哥和八阿哥交予了惠妃照顾。
八阿哥是个乖巧的孩子,孝懿皇后还在的时候,惠妃就看着这孩子好,到了自己手上,更是觉得好,比自己的亲儿子大阿哥都要更喜欢三分了。
惠妃想来想去还是求求太后吧,自己也好去兆祥所看看,虽然儿子大了,有了媳妇,可这带过的孩子跟别的就是不一样的。
惠妃先去了承乾宫,给贵妃佟佳氏见过了礼。贵妃佟佳氏是孝懿皇后的妹妹,也是康熙的表妹,康熙三十九年封的贵妃,如今是后宫的当家人。八阿哥在贵妃佟佳氏这里跟别的皇子又是不同,良嫔刚进宫就在孝懿皇后那当差,还是孝懿皇后给引见到康熙那的。这孝懿皇后在的时候,良嫔和八阿哥可都是在承乾宫里的,要说八阿哥也是从这承乾宫去的咸福宫,再去的兆祥所。
佟佳氏先安慰起惠妃了:“姐姐,你别急,你平日里最是积善行德的,良嫔又是个贤淑不过的,八阿哥向来稳妥,哪有好人不得好报的理。我这就跟你一道去太后那,求个恩准,你也好去看看,把心放下来。姐姐,你就放宽心好了。”
太后一听也急了,向来是隔代亲,祖母疼孙子,立刻派了太监赵米林跟着惠妃一道去了兆祥所了。

大清早绮颖起来,突然发现八阿哥的腿脚没问题了,登时就冲了过去,又给八阿哥检查了一番。八阿哥倒笑了:“看看,我原就说无事的,如今可不都好了。”
八阿哥说着还下了床,在地上走了几步,又摆了两个布库的架势给绮颖看:“看看,是吧,你那西洋医术可不就是唬人的。我都说了,我这是气血上涌,一时迷了心气,如今心气通了,自然就好了。”
绮颖可不这么想,神情严肃着,凝神细思,照样在那找原因。八阿哥却不太当回事了:“哈哈,别想了,爷的身体爷清楚,这就是没事了。”
绮颖白了一眼八阿哥:“你要是清楚了,就不会这样了。任何病都有病因的,哪有没来由的病。”
八阿哥笑嘻嘻的捏着绮颖的脸:“嗯,嗯,有原因的,福金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有原因。这个原因就是福金要走,爷一急就病了,福金昨晚留宿,爷一开心就好了。福金,你看是这个理,可是?”
绮颖挥手拍掉了八阿哥的手:“别往我身上安。湖广的那个‘种蛊’是什么?”
八阿哥听了这个,不接绮颖的话茬,掉头冲门外唤阎进进来:“你先去福金那说爷没事了,再去惠妃额捏那报个平安,回来路上再给九爷、十爷、十四爷说下。”常海也进来伺候八阿哥洗漱了,穿衣服了。绮颖看八阿哥这个样子,一生气就走了,八阿哥扭头想叫一下绮颖,却看到噶琭玳来了,也就把话咽了回去。
噶琭玳才起来听到阎进说八阿哥没事了,立刻就开心的到八阿哥的书房了,没想却看到绮颖从八阿哥书房出来,心里的酸又泛了上来,想不进去,又不甘就这么认输了,还是进了八阿哥的房。八阿哥笑着跟噶琭玳打了招呼。
噶琭玳却爱理不理的冷笑了下,刚要开口,阎进报说惠妃来了。八阿哥忙带着一家老少到院外跪接了。惠妃一看就心疼的让人扶了起来:“我的儿,你这病才好,干什么到外面来。天怪冷的,小心又给冷风激着了,快些到屋里去是正经道理。”
八阿哥和噶琭玳起来,一边一个跟着惠妃进了正堂,早有人中间搬了把椅子放好了。惠妃坐下,八阿哥站边上,惠妃赶紧让坐了。八阿哥小心斜签着坐了。噶琭玳和绮颖站边上。这一屋的人除了绮颖全是喜气洋洋的了。噶琭玳斜了眼绮颖,爷没给祸害成,想那尿算是白尝了,才板着个脸吧,给谁看呀。心里又得意了几分,也就在惠妃跟前说笑的更欢了。
惠妃笑着问了八阿哥如今可是都好了,听到说都好了,拊掌笑着说这才是皇家的孩子。又说了些还是让太医再来把下脉之类,倒底稳妥些才好的话。八阿哥一一作答应承了。惠妃也不再耽搁了,要去太后那报个平安,八阿哥也要一同去,惠妃一听就拦着了:“你这孩子就是实诚,你这病虽说好了,可倒底才见好的,你今儿个可去不得。等好透了再去不迟,还怕宫里的长辈们说你没个孝心不成了。你好好的在这养养,这才是孝心呢。不然,太后祖宗,在外面的皇上、良嫔妹妹还要为你操心,这才是大不孝呢。”
八阿哥忙站起应道:“妃额捏教训的是,倒底还是儿子光想着自个儿去了,太后老祖宗见了就放心了,却没虑到这一层,还是妃额捏想的明白。儿子这就改。”
惠妃笑了:“这就对了,你也快别站着了,去歇着吧。”又掉头对噶琭玳说:“良嫔妹妹跟着皇上南巡了,你这要是少什么就去我那拿。还有,跟兆祥所的小厨房说下,八阿哥的份例让他们尽些心,他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做不出来的让我的小厨房做。”
噶琭玳一一的应承了,扶着惠妃出了兆祥所的院门,八阿哥也要送,惠妃不许八阿哥送,八阿哥只得作罢。
八阿哥好的消息立马就传到了南熏殿,把个正读书的十四阿哥高兴的,一下就蹦了起来,可把个正讲书的法海吓了一跳。
九阿哥和十阿哥对看一眼,嗯,看来八哥的还元汤是没事了,那咱俩的也没事了,庶福晋不尝就不尝了吧,昨天别吓坏了她们,回去还是好好安抚安抚才是,今晚上就在昨儿那个吓的最厉害的那留宿吧。大阿哥、三阿哥比较忙,立刻就想给康熙发折子,说八阿哥没事了。
八阿哥在书房里走动着,想着自己也算是劫后余生了,大难不死,倒底是能这么走动才是人生最大美事,过去想的那些跟这个都没法比了。老天既然这么厚待自己,也不能辜负了这份天意,日后该怎么做也得好好谋划谋划了。九弟已经派佟保跟着那个洋人史密斯了解海上的事情,在督促着造大洋船了,这事儿找个机会得给罕阿玛上个折子。然后就可以招些懂水性的人,坐船好去新大陆刺探一番了,若是有了消息,倒是得派几个自家子弟去才是了。
八阿哥正想着未来远景呢,绮颖却站在书房门口一声不发。八阿哥一扭头看到了绮颖,忍不住就喜眉眼笑起来了:“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跟你说,今年分府了,我们得从兆祥所搬出去了。你来看这是咱们新家的图样,你来看看,你想住哪,我好打点。依爷来看,你住东边的那个小院好,你又是个好静的,那里倒是安静的紧,离爷的书房也近,日后来往也方便。到时这小门不关的话,咱俩走动起来多方便。”
绮颖没移动一步,八阿哥的话像是都没听到,脸上没带一丝笑容的说:“我怀疑你得的是颚口蠕虫。”
八阿哥一愣,绮颖的神情还是给吓了一吓:“那是什么?”
绮颖走过来,靠在了书案,平静地看着八阿哥:“一种寄生虫病。”
八阿哥脸上的肌肉有些僵了,嘴角抽动着问了:“严重吗?”
绮颖点点头:“可能会。你前面下肢麻木无知觉,就是它在你的脊椎里,幸好它出来了。不过现在还得看发展,它会往哪走。如果颚口蠕虫再到了脑部脊髓这种部位,那我只能带你去我的时代了,如果蠕虫到了体表,那我就在这替你做手术了。”
八阿哥倒吸了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我体内有个虫子,它在我体内到处爬,而我只能等它爬了出来,是吗?”
绮颖再次点点头:“你也可以不等的,现在就去我的时代,找出它在哪里,动手术取出来。”
“不取出来,会怎么样?”
绮颖看八阿哥的眼神都有些怜悯了:“癫痫、肢体瘫痪和脑疝都有可能的。”
八阿哥抬头仰望着天花板,大笑了起来,刚才还以为老天爷体恤自个儿,原来不过是又一次的玩弄而已,倒底是不肯放过呀,去绮颖那又有什么意思,终归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低下了头,摇摇头:“那我还是等吧。不过在它没爬出来或者没有进入我的头部前,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不用八阿哥说,绮颖也看出了八阿哥的伤心难过,犹豫了下,想想还是先把医生角色的扮演暂时放了下来,走了过去,伸出手拍拍八阿哥的胳膊。
八阿哥闭上眼,把绮颖一把拉到了胸前,紧紧的抱住,头放在了绮颖的肩上,轻轻靠着,摩挲着,在绮颖的耳边喃喃低语,温柔祈求着:“别动。就这样,就这样,真个儿象梦里了,福金抱着爷,就这样,就这样,福金抱着爷,只要一会儿就好,福金抱着爷,就这样,只要一会儿就好了。”
绮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机械的点点头,把双手环住了八阿哥的腰,紧紧的搂着,努力的去抱着八阿哥,眼睛湿湿润润,腮边润润湿湿……八阿哥闭着眼睛,感受着绮颖的温暖,让自己那颗冰冷恐惧的心慢慢的一点点暖和起来,不用去恐惧未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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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九.   揪心

倒底是康熙稳妥,看了儿子们呈上来的折子,朱批问太医瞧过了没有?这让大阿哥几个一哆嗦,赶紧把康熙送回来的刘胜芳给扔进了八阿哥的小院。八阿哥看着趴地上的刘胜芳,叹口气,胸口还有绮颖适才留下的温度,心不算太冷,笑容也就不太苦了,刘胜芳听到的言语也就温柔了许多。
刘胜芳把过八阿哥的脉,说了八阿哥的脉象不好,不过眼前也只能以调养为主,开的方子不过是调养滋补之药,八阿哥看了看方子,暗笑了下,绮颖倒还不是光会撒娇耍赖了,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三阿哥看了看,有点同情八阿哥了,哎,怕是要英年早逝了,可惜了,八阿哥如今也是风声鹤起,可惜倒底也只能如此了。大阿哥倒是不通药理,急急的去给康熙回折子了,还把刘胜芳的脉案并方子都附上了。
康熙看了大阿哥呈上来的折子和刘胜芳的脉案并方子,心里就急火急燎了,想骂这几个儿子,可还是忍住了,毕竟也是没有经过这些,倒底年轻了,不比经过事有年纪的人了,就想着提前回去了。
儿子没怎么挨骂,当爹的笔下留了情。大臣可就挨骂了,当皇帝的嘴上可就没留情了,起居注官再这么一记,连笔下也没留情了。

才从浙江巡抚迁任偏沅巡抚 的赵申乔来朝请安,为八阿哥的病正心急火燎的康熙看着下面跪着的赵申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可倒底是皇帝,国事为重,再不满意,也得调教为主,训斥为辅了。强压着脾气,好生教导了:“你就要去湖南上任了,湖南地处边远之境之间,听闻那里的官吏向来随意乱征,沿袭已久。每年科派,都要比正供额赋多征收数倍。不光私自征收钱粮,就是加取火耗亦较别省为重。”
可一说到这,康熙的火气就有些压不住了。本来康熙对大臣的难处也是理解的,稍微贪点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清继承了明的官员低薪制,而这些朝廷命官还要养活下面一堆的衙役胥吏师爷,甚至轿夫马夫之类的,也实在是不容易的。一个一品文官的俸禄不过是岁俸银一百八十两,禄米一百八十斛,下面的官员俸禄可想而知了。到了七品文官岁俸银四十五两,禄米四十五斛;最末位的从九品兼未人流岁俸银只有三十一两五钱,禄米三十一斛半了。
如今想想,自己的体恤却纵容了这些地方官员,心里的郁闷就升级了,越说越火,气不打一处来,前面压住的火气就冒了出来,声音不知就太高了几分:“有这样的官员,百姓自然穷蹙不支,难于活命,只能流离转徙。你去了湖南,非将宿弊逐一剔除,无以砥砺官方,大苏民困才是。”
康熙越说声调越高,语气也越来越严厉:“过去种种已往诸事,姑免察究。你到了湖南,应严饬大小属员痛改前非,洗心奉职,力减加耗,尽革私征,务使流亡者返回乡里专心务农,守业者可以获安陇亩。这才不辜负我轸念远省民生的一片至诚之意。如仍有藐法不遵,重为民害者,你要据实纠参,从重治罪。决不轻宥。” 听得下面的大臣一个个胆战心惊的,想着若是眼下有个湖广贪官在这,怕是皇上立马就要扔油锅里油炸了。
这赵申乔在浙江巡抚任上不过一年,可是审理的诉讼却比人家十年的都多,这本就是赵申乔的得意之处。赵申乔一听康熙这话,想着自己的用武之处来了,怪不得圣上要把自己派到湖南呢,暗暗想摩拳擦掌下,可在皇上面前只能重重磕了个头,应答的声音也就特别响亮了,以谢康熙的赏识之恩。
谁知康熙话锋一转:“听说你在浙江不从民间拿取分文?”
赵申乔倒是坦然,想自己是个清官,自然如此,毫无惧色,正要朗声说“嗻”。
“我相信你是分文无取的,”气有些顺了的康熙,口气也和缓了些,自顾自的先抢了赵申乔的台词了,又自顾自的训导着,“可是我到了杭州,一咨访百姓,都说你这个人好收词讼,没人夸你的清廉,反而对你是怨声载道,可见当地百姓饱受其累。大凡为官者,清廉固然可贵,可平和才是尽善。如果当官的好受词讼,刁民兴讼者必然会很多。纵使你审理公断及时,那些被讼之人,一家之产业也早已荡然无存矣。如都若此,民何以为甚。总之为督抚者,以安静不生事才是可贵。”
跪着的赵申乔没出口的“嗻”给硬憋了回去,就有点不顺气了,气也没从眼眶子里出来,化成几滴感激之类的热泪盈眶,以示悔改,知恩图报。听了康熙的一顿数落,倒底也明白些了,前面想的皇上派自己去湖南,原来不是因为自己好诉讼了。皇上今儿个心里不顺,拿自己当出气筒了,算了,为臣的又能怎么样,只是自己哪错了,大大的功劳给这么说的反成了大大的罪过了。眼下不管服气不服气,先磕了头吧,狠狠的把脑袋往地上一砸,声音响的把那些低着脑袋,跪着正想着千万别点自己名的一干老臣吓了个哆嗦。
康熙也不傻,才渐渐趋缓的脾气,又给激起了些,赵申乔你给我来这套呀,本来不想说的,这下就说了:“我这次南巡,民间生产养殖较之康熙三十八年南巡时,似乎丰裕了些。这大约是这些地方督抚没有一味弄出什么动静,安静本分不扰民,这才让民生有了发展。如果只仗着自个儿有才干,不体谅下情,以此争先出众,百姓必受其殃。这不是爱民的好官,这根本是害民的昏官,那就是危害于社稷安危的昏官。”最后一句尤其加重了说了出来,两道森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赵申乔了。
赵申乔听到此处,一身冷汗就下来了,后背都湿了,不敢在逞强好胜,老老实实地爬在地上磕头谢罪,以示悔改。
康熙终究还是放过了赵申乔,继而也训诫了一帮大臣属员。此次江南之行,皇子们的行径多少还是刮进了些到康熙的耳朵里的,眼下只能说大臣,给儿子们留体面了:“我就不断告诫我身边的这些扈从人员,不要滋扰地方,就是怕他们生事。要是我把这些州府县官日加驱使,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忍去如此做,这是我体恤这些地方官员的难处。如今总督巡抚能如此体恤者甚少,你们下面的哪一个做到了?”
一堆的官员心里都把赵申乔埋怨了番,这下可好,你一个把我们全给兜进去了。真是一颗耗子屎坏了一锅粥。
犯了众怒的赵申乔出来了,就想找个人给安慰下自己的玻璃心,一抬眼看大学士马奇站那笑咪咪瞅着自己,就走了过去,一脸的诉苦:“阁老,给个明示,卑职该如何呢?”
马奇笑了:“抚台大人,这还不明白?你只要严查那些官吏,不多接诉讼扰民就可以了。哈哈,皇上不扰民,可不代表皇子们不扰民。”
赵申乔顺着马奇的眼光一看,远处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哈哈珠子正那呵斥着织造府的一个属员,为了采办的吴地特产不合俩位阿哥的心意,再往更远处一看,太子的太监正那拨弄着一个吴县县衙胥吏手中盘子里的东西。赵申乔冷冷一笑,心里已经有数,往湖南去走马上任了。

四阿哥看着自己的礼单子,心里却想着苏州地方官送给太子的东西,那几样成化窑的瓷器,米芾的字多好呀。再看看自己的,怎么感觉总是差了点,好东西谁不爱呀,要说这鉴赏品味,四阿哥总觉的兄弟间自己是最好的,可是拿到手的却不是最好的,真真的是委屈了自己的这双眼睛了。
十三阿哥也惦记着那些字画,就去了太子那了。太子正把米芾的字幅铺条案上欣赏呢,还时不时凌空照着临着玩呢,见是十三阿哥来了,就拉着一块儿欣赏点评了。
十三阿哥于这书法一道上也是个用心的人,看了这等的好字,虽说不是自己平时临的法帖,可也是爱着紧的了:“太子哥哥,米芾的这个《参政帖》虽仅仅三行,但却结体紧密,笔法内敛,趋于丰肥,转折处以流便的圆转笔法取代方折笔。随笔写来,然有一种沉着飞扬的神韵,颇得二王笔韵呀。
太子听了,拍手笑道:“不愧是十三弟呀,那你再看看这幅《多景楼帖》如何?”
十三阿哥端详了许久:“弟弟信口开河,太子哥哥莫怪了。这幅《多景楼帖》比刚才的《参政帖》尤为要好,此帖运笔如刷,笔力雄健,结态造势宽展肥美,实为米芾之精品。”
“说的好,说的好。来,来,继续,继续。”
太子的心腹太监周进朝看天色不早了:“爷,已经二更天过了。”暗示十三阿哥也该回去了。十三阿哥一听明白了:“太子哥哥,时候不早了,弟弟这就先告退了。”
太子的兴致倒是极好的:“急什么,你我兄弟难得聊地这么开心,再说会儿,晚了,你就在我这歇着好了。这里又不是宫里,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太子又转身对周进朝吩咐了:“你去十三阿哥那取些衣裳,跟十三福金说下,说十三阿哥今晚在这歇了。”
周进朝低头应了,退着出去了。烛光下的十三阿哥倒让太子想了一件事,就笑着问了:“上年跟着罕阿玛南巡河工,听说你跟四弟在孔夫子的家乡挥毫泼墨,也让那些汉人瞧瞧咱旗人的字,罕阿玛还赏了你跟四弟。十三弟,今日看来,你的字果然是好,哥哥都要不及你了。”
十三阿哥听太子这么一说,脸就红了:“太子哥哥,弟弟的字那是不登大雅之堂的,那帮大臣也就起个哄,讨罕阿玛的欢心罢了。依弟弟看来,兄弟里要说字,那还是太子哥哥的字才叫好呢。弟弟这不特来向太子哥哥讨教一二,哥哥倒笑话起弟弟了。”
太子给十三阿哥这“哥哥”一叫,骨头都要酥了,嘴上也就更加的取笑了:“弟弟这话,当哥哥我的可不信,回头你去四弟那怕也是这么说的呢。”
十三听了太子这话,一时委屈,瘦长的脸都给憋红了,鼓着嘴就说了:“太子哥哥若是这么不信弟弟,弟弟这就回去了,也别让周进朝去弟弟那走一趟了。”十三阿哥俯身就要行礼告退,太子看十三阿哥急了,忙赔笑拦着了,又好一阵服软道了恼,十三阿哥这才转嗔为喜,留了下来,跟太子继续议论着米芾的字,秉烛夜谈了。

八阿哥抓挠着左胳膊,今早儿就开始痒了,看着胳膊上的红道道,怕也是这虫子的反应,绮颖当初说了一串话,什么炎症、包块,反正就是等这虫子爬呀爬,爬出来了,不爬出来就爬到脑袋里去了。这胳膊的事还是别让绮颖知道了。不过有件事,也许得现在办了。
八阿哥从一本书里翻出了从朱轼那里拿来的那张纸条,又细细的端详了起来,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放在了桌子上。让阎进磨好了墨,开始提笔写一封手谕了,这是他几个月前就应该做而没做的,希望如今做还不晚。
八阿哥才把手谕写好,绮颖就端着个托盘来了:“八爷,吃药吧。”
八阿哥倒也听话,拿起绮颖盘里的一小酒盅,一仰脖子把酒盅里面的药粉吃了,绮颖递上了一盏半温的白水,八阿哥就着绮颖的手喝了,把药粉送了下去。绮颖再拿起一块巧克力送进八阿哥的嘴里,八阿哥又是把个绮颖的手指吸允着好一会儿。
绮颖脸红着,气的忍不住抽出手指骂道:“不好好吃药,就做坏事。我那药粉可是专为你那身子里的小虫子配的驱虫药。给你块巧克力吃,是怕你苦着了,又不是让你这么欺负我的。”
“这哪是欺负呀,实在是福金的手指比那巧克力好吃,爷才这样的。那药粉,你怎么会想到配的呀?”八阿哥一幅耍赖的样往绮颖身上靠。
绮颖往后挪了下:“也是,你去湖广后,我怎么就想到要弄这个,在口外的时候,有次心特慌,就想着这个得赶快弄出来。后来你回来,看你没事了,我都想白折腾了。没想到还真是有用呢。”
八阿哥喜得拉住了绮颖往后仰的身子:“这可不就是福金心里有爷,一直惦记着爷,不然怎么会做这些的。”
绮颖啐了一口,推开了八阿哥:“别臭美了。我心里想的是怎么杀虫子,可不是你。”把托盘放到桌案上,绮颖看到了八阿哥从朱轼那拿来的那张纸条,不禁“咦”了一声:“这个……‘如果x存在开邻域A包含在U内,则x为U的内点’,这是内点的定义和证明方法,点集拓扑学。你从哪得来的?”
八阿哥的声音沉了:“哦,从潜江县令朱轼那,这个现在不可能有吗?”
“点集拓扑学产生于十九世纪,离现在还有两百年呢。”
 “哦”了一声,八阿哥看看写好的手谕,眼睛穿过了窗户到了潜江,想了想,又收了回来,把适才写好的手谕又收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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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取蛊

傍晚时分,绮颖才进八阿哥的书房,就看到八阿哥在胳膊上抓痒痒:“这是……你做什么呢?胳膊痒?让我看看。”八阿哥倒底痒的难受,不经意就伸手挠了下,结果就给绮颖发现了。绮颖把袖子撸上去一看,心情也好了,笑了:“恭喜,你的小虫子爬到体表了,可以在这动手术了。”
八阿哥一听,倒底有些不相信,又追问了:“它要出来了?”
绮颖头一侧,忍住了笑:“它在你体内这么舒服,才不想出来呢,是要开刀把它拽出来。”
八阿哥大喜,把绮颖一把就抱到了怀里,终于要否极泰来了,老天倒底还是怜惜自己的,眼睛也不禁有些湿润了。而八阿哥怀里的绮颖却已经泪流满面的,刚才只是绷紧的心松了,如今却是喜极而泣了,这些日子为了八阿哥的病没少紧张,只是不停的对自己说,自己是医生,不能影响病人的情绪,一切全得自己扛着。这其中的担心委屈痛苦煎熬又有几人明白,如今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担心了,眼泪就禁不住流了下来。
八阿哥也感到了怀里的绮颖在抽泣,知道这些日子绮颖嘴上不说什么,在自己面前还想着法子哄自己开心,可是那掩饰撒谎功夫实在太差,自己早已明白了,这妞儿有多紧张多担心多害怕,自己只是不忍说出来,辜负了绮颖的一片苦心而已。
如今自己就要没事了,就让这妞儿好好的把这些日子的担心委屈痛苦煎熬都哭出来吧。过了好久,怀中的绮颖也渐渐的止住了哭。八阿哥缓缓的放开了绮颖,绮颖悄悄的用手拭去了眼角腮边的泪,也慢慢放开了八阿哥,不好意思跟八阿哥对视。八阿哥抬起手用拇指拭去了绮颖腮边的没干净的泪,放到了嘴边尝了下:“原来福金的眼泪是甜的。”
绮颖一下就被八阿哥逗笑了:“只有眼泪咸的,那是因为眼泪里有盐分,甜的可又是你胡诌了。”
八阿哥也笑了:“爷可没胡诌,福金的眼泪真的是甜的。不然爷的心里怎么现在甜滋滋的。爷很喜欢,可是不忍心福金老哭,那爷会心疼的。”
绮颖一听这话,又羞又恼,把头一下就别了过去:“你就胡扯吧。”    
八阿哥的两眼因幸福而格外的亮:“怎么不胡诌,成胡扯了?只是爷也没胡诌也没胡扯,爷的心又给泡福金的眼泪里了,全给泡的酥酥软软甜滋滋的。哎呦呦,你看爷的心里真的有条虫子在爬呢,痒丝丝。怎么办呢,福金快帮爷挠挠吧,这可都是福金害的了。”
绮颖给逗的笑的喘不过气,可不忘推打着八阿哥:“你就胡诌、胡扯吧。什么虫子,你心里真有虫子哪会这样。”
八阿哥也笑了:“什么胡诌,什么胡扯,人家的心里现痒的好难受呢,福金不帮爷挠挠,还说爷胡诌、胡扯的。还有,你看看,把爷的衣裳也给糟践了,福金要赔爷衣裳的。”
绮颖忍着笑说:“小气鬼。赔就赔,你说怎么赔?”
八阿哥一脸的坏笑走上了一步:“这样赔。”绮颖看着八阿哥的坏笑,才张嘴要说:“你又有什么坏主意?”嘴就被八阿哥给深深地吻住了……
唇上的两瓣温热压得绮颖一阵眩晕,大脑不能正常思考了,恍恍惚惚如坠云端,任凭八阿哥的索取而不知回应。八阿哥放开了绮颖,看着绮颖木然涨得通红的笑脸,伸出手为绮颖抿了下头发,温柔的笑了:“看来,爷要教你的很多。”
绮颖睁大了双眼不知如何作答,可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这个手术,我没做过呀,我只是看过些资料,怎么办?”
八阿哥还想着适才绮颖那笨拙的吻,倒不在意了:“你是说,你要是给爷做,也是第一次做?”
绮颖点了点头:“如果给你做肯定是第一次了。”
“哦,那就对了,你的第一次都得是爷的,这样才对。”八阿哥想着这下要教的看来真的很多很多呢,心情更加好了,笑的也更开心了。
绮颖却一时没明白这“第一次的”的含义,还在那想着怎么动这个手术呢。八阿哥倒琢磨着别的大事了。

八阿哥不肯离开康熙年间,绮颖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如果不是八阿哥,换另一个人,绮颖都会毫不犹豫上的,不就一个都不能称作外科手术的手术,可这是八阿哥,绮颖就紧张了。
把当初看的手术资料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又用这个时代能准备的手术器械在八阿哥弄来的猪身上实践了无数次,还是有些心惊胆颤的。结果八阿哥还告诉了绮颖一个更大的不幸消息。
这个手术获得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康熙朱批同意,那也是因为只不过在八阿哥的胳膊上开一个小口子,且八阿哥给康熙的奏折里尽量说的轻描淡写。康熙同意了,但却要裕亲王带队的皇家观摩团来现场观摩,还带着几个院判御医和洋和尚外科医生,万一出事也好有个救急。
绮颖冲着八阿哥点头:“很好,很好,你是怕我到时不出丑,是吧?”
八阿哥哈哈一笑:“哪里,我相信福金的医术,再说你说过这手术很小的,是吧。你缺少的不是技能,而是临场的胆量。你在爷的身上动刀子,怕什么,弄成什么样,爷都不会怪你的。”
“什么不怕,你肯定是想让我一失手在你身上留下个什么印记,你好怀念什么?我就怀疑你这寄生虫病怎么得的,为什么去的人中就你得了,别人全没有。肯定是有什么妹妹,你一时色心大起,干了什么坏事。是不是跟妹妹偷吃了什么,才得的?要不我给你缝合时绣朵玫瑰花好不好?”
八阿哥听绮颖的话,倒有些不自在了,可还是硬装着无事:“不要什么玫瑰花,你不是说你可以缝的很漂亮,看不出伤疤来,爷就要这样的。要是有了痕迹,肯定是想要爷心里记着你了。”
绮颖瞪着八阿哥:“猪八戒倒打一耙。哼,就给你缝个没疤,没痕迹的,你到时不要后悔。”

有了八阿哥战前鼓动的绮颖,浑身充满了战斗的激情,什么恐惧什么胆怯统统一边去了,指挥着众人把一间房仔细的清洁过,还用烈酒消过了毒。又让皇家观摩团的团员统统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还包上头戴上口罩。绮颖不知道,她要的这一切可让八阿哥没少费周章,好在裕亲王信得过八阿哥,裕王同意了,大阿哥、三阿哥都不再说什么,照办就是了
绮颖大氅外面反穿着件白色袍子,看着各方都就位,举着手,正要坐下,裕王伸着脖子看着绮颖身边的器械问了八阿哥:“过会儿,少福金就是要用这些家什取虫子。”
八阿哥点头应道:“嗻,阿穆吉。”
裕王和皇家观摩团的人伸长脖子又看了看,这些器械八阿哥之前就给他们看过,把绮颖说的手术方案也转述过了,这些人只不过还是忍不住好奇了,又有些期待想看看倒底是不是真的象绮颖说的那样了。
绮颖可没想到这么个小手术会这么麻烦,她只是跟八阿哥说了,这个时候,绮颖想的就是这么一堆人没事做吗?非要看个小小的颚口蠕虫手术?真是的,自己不嫌无聊,可却给别人添麻烦。调整了下呼吸,看了看八阿哥露出的手臂,压低了声音再问了一次八阿哥:“你确定,你不要留个念想?”
八阿哥看着一屋子的人,不敢笑出来,憋的有些难受,可还是忍住了,也压低了声音回道:“我确定。除非福金想给爷留个念想,表明福金心里有爷。”
绮颖不敢明目张胆的瞪八阿哥,只能再低低的对八阿哥嘟哝了句:“想的美。”然后就把当时为了准备给珂里叶特氏接生时,特意让八阿哥找人做的玻璃针管,装上针头,冲着八阿哥胳膊有虫子的地方附近扎下了针。
绮颖的举动可把皇家观摩团的人给吓了一跳。大阿哥和三阿哥立刻就想:“八弟真惨,有那样的福金,还有这样的侧福金。哎,怪不得才有今天的病。前面少福金跟八弟悄悄嘀咕,八成是少福金在念咒,八弟在求饶。”
绮颖注射进了自己带来的仅存的麻醉药,然后正色道:“我给你麻药打了,手臂感觉麻胀是正常的。”
绮颖等麻药起作用了,才小心的用柳叶刀划开虫子在的位置。划开了一个小口,然后用镊子先拉出点虫子,再绕到一根小细木棍上,慢慢的一点点绕着,好在虫子不大,不过寸许长。绮颖一会儿就绕出来,缠绕在小细木棒了,把绕着虫子的小细木棒扔到紫萸捧着的托盘里了:“这个回头用我配治的福尔马林 泡着,给爷留个念想吧。”
八阿哥先探头看了眼,示意紫萸先给裕王们看了。裕王们一片惊讶声,对着小虫子啧啧称奇,刘胜芳和李颖滋也是暗暗称奇,对绮颖就多了几分敬佩了。而太医院外科大夫祁嘉钊 则想着偏是八阿哥的少福金,就算想探讨请教也不可能了。至于几个洋和尚外科医生就想着这位少福金是跟谁学的呢,怎么我们都不知道呢?这少福金的医术比我们高明了,日后中国的皇帝对我们的态度是不是会冷淡,我们在中国的传教是不是会受影响呢。
绮颖拿起镊子和针,开始缝小小的伤口了:“你要是有感觉要告诉我,麻药失效了,我要补的。你逞英雄会妨碍我的,我要你的肌肉全松弛才好缝的。”绮颖开的伤口很小,不过一两针的事,其实根本不用担心麻药的问题,可绮颖记着导师说过,也就这样照着说了。
八阿哥心里暗笑,绮颖怕是为了不给自己留疤,且花了一番心思吧,就这么个小手术也闹的还有板有眼,不过幸亏是小手术,要不也不会让绮颖动手了,只会让御医开方子还是慢慢调理了,或者就教给了洋和尚来动手术了,那眼前的这番乐趣也就没了。

八阿哥病愈的折子放在了康熙的御案上,康熙的心情也大为好转了, 当晚也就告诉了良嫔。良嫔一听脸色就变了,想跟康熙说,还是早点回去吧,可也知道这个不是自己能多嘴的,只能忍住了。康熙还是看了出来良妃想早日看到儿子的想法,好一阵安抚:“你别急,大阿哥他们的折子我看了,那个刘胜芳的脉案我也看了,八阿哥的病只不过是休养的事了。八阿哥不是不孝顺的孩子,他知道你担心,怎么会不顾惜自己呢。”
良嫔一想也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可心里还是放不下心,任凭康熙搂着,心里想的都是儿子了。康熙倒没表示出不快,儿子也是自己的,想想又说了:“倒是八阿哥的少福金这回立了功,你选的这个媳妇倒还有这本事,没想到呀。你有空问问德妃,这八阿哥的少福金是个什么来头。”
良嫔点点头,看了眼康熙,皇上这话可是大有深意呀。八阿哥的少福金是自己选的,平日里看她也不多话,安静守礼,从不逾越礼制,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康熙笑了:“你别多想,也就是问问吧了。”
良嫔“嗻”了声,伺候康熙睡了,自己却睁眼到了天亮,就想着赶紧回京,好好看看儿子,再查查这个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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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回京

康熙浩浩荡荡的回京了,处理了政事一堆,稳定了江南民心,视察河工,还收拢了一帮江南才子上京,收获颇丰。三个皇子跟着康熙一边学着如何处理政务,一边收着进贡的礼品银子手都软了。难免在杭州表演弓箭上的功夫时,就有点颤了。太子和十三阿哥倒还好些,四阿哥表演完,可怜小腿肚都有些抽了。康熙看在眼里,也只能心里叹口气,当爹的还能说什么,五十岁的爹拉十五力的弓,二十六岁的儿子才拉四力半,有劲抱银子,没劲拉弓了,丢人呀。康熙想想估计也是四阿哥脾气不好的缘故吧,技不如人,只能拿下面的人出气了,算了,当爹的给兜着吧。

跟着四阿哥一道下江南的欢心倒是有些春寒料峭了,自从侍寝四阿哥时喊出了那句“乾隆你花钱如粪土,当你爸是化粪池啊……”,四阿哥后来再也没要欢心侍寝了。欢心好失落,总觉得是自己没让四阿哥开心了,有负自己的名字“欢心”,更把没出生的乾隆又恨了几分。
欢心真想对自己的四四好好解释下,你不是“化粪池”,你是“销金窟”,不对,你是“提款机”,是“银行”,是“金库”……。可是四四不给欢心说的机会了,欢心能看到四四的背影,能看到四四的脸,就是看不到四四的眼睛了,四四已经不看欢心一眼了。欢心的江南行过的很没意思了,都想一头扎进大运河了。

八阿哥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八福金噶琭玳的心情却未好转,绮颖喝八阿哥的尿的场景一直刺激着噶琭玳。噶琭玳有些烦躁的把篦子往桌上一扔,珍珠一惊,悄悄看了看边上挺着肚子,照常还来伺候噶琭玳梳洗穿戴吃饭睡觉的克赛布库。
克赛布库看到了珍珠的眼神,回了一个,珍珠知趣的退下了。克赛布库上来拿起了篦子,一下一下的篦着噶琭玳的头发:“福金的头发就是好,又黑又亮又多。奴才是羡慕死了,怎么伺候自个儿的头发,也长不出福金这样的头发来。”
噶琭玳苦笑了下:“你就别宽慰我了,你是没见到爷那天的神情。那个惊喜,象得了什么天大的宝贝似的。不就喝了口他的尿,喝没喝进去还是个问题呢。也就手指头沾着尝了下,谁知道真尝还是假尝,就把爷开心成那个模样了,恨不得搂在怀里,含在嘴里似的。你说,这几年的知冷知热就抵不上这一下吗?他要是开句口,说要吃我的肉,我都会拿刀剜给他吃的。这些个男人怎么就这么没眼界,这么容易上那些狐媚子的当,一点出息都没有。”
噶琭玳长出一口气,有些说不下去了,越说越气也越伤心。克赛布库笑着劝慰了:“又有几个男人能跟福金的见识比。福金是脂粉堆里的英雄,早先就听人说了老安王夸福金是巾帼不让须眉。福金要是个男人,怕那些男人还都没地站呢。”
噶琭玳看了眼克赛布库的肚子:“可惜我倒底不是个男人呀。在这院里,爷心里的第一个是那喝他尿的少福金了,第二个可不是开阳阿哥了,我养了开阳阿哥这些日子,可看他的娘,那个珂里叶特氏就不是懂好歹的人,天天算计着把开阳阿哥往那屋抱,怕是看那屋得势吧,也不想想,这将来的世子还得这屋出。她不乐意,我索性成全了她,过几日让她抱回去就是了。你也小心点,你我怕日后只能指望你肚子里的了。你肚子得争气,也生个小阿哥,我抱来养,算在我名下,日后也好弄个世子之类的。爷如今圣眷正隆,日后这亲王、郡王什么的那还不是就皇上一句话了。”
克赛布库赶紧谢过了噶琭玳,心里也有些伤感,可倒底对肚子里的这块肉来说那可是好事,自己苦点就苦点。再说了,就算记在噶琭玳名下,自个儿不也是能抱能亲的,想到这那点伤感也就无存了。

康熙要回到京师了,裕王却突然病倒了。八阿哥的心里一紧,不是为裕王把广善库和修国子监文庙这两档事全压在了自己身上,而是明白索额图的日子怕是无多了。可眼前最要紧却是如何医治裕王阿穆吉和恭王额其克 的病了。
八阿哥这日特意问了绮颖,绮颖嘴一嘟:“我要看了病人才行,要不你把他们的尿样、血样、粪便采集了。”
八阿哥眉头一皱:“不会你又要那个,尝尿吧?”
绮颖瞪着八阿哥:“你当我什么了,尝你的一次已经够可以了,别得寸进尺。他们的看看尿色,能化验的就化验了,不能的再说吧。”
八阿哥听了这才大为放心,想自己的少福金倒底只是自己的,也不能这么给人使唤糟践。可是又在想着怎么跟阿穆吉说这要血要尿的,额其克的病现在还没出现呢,自然不能说了。八阿哥暗自琢磨,上回自己的那个手术已让京师有些传言,都说绮颖是个小神医。取出的虫子也给夸大了多少倍,一条小虫子给说成了一条大蟒蛇,这些人也不想想,这大蟒蛇在人身体里,人还不早翘了。
绮颖通医术的事,幸好自己提前已经暗示过王家,只说绮颖这医术是在江南跟洋和尚学的,阿穆吉和哥哥弟弟们才没多想。只是这回事关阿穆吉,绮颖有个闪失,不光是害了阿穆吉,自己跟绮颖也要受连累。八阿哥在这左思右想想个四角俱全之策,绮颖照旧在那瓶瓶罐罐的玩着开心呢。
康熙倒是没让八阿哥去接驾,怕八阿哥累着了,可是一进了南苑就传了八阿哥来看了。八阿哥才请了跪安,磕了头,就给康熙拉了起来,八阿哥也就顺势行了抱见礼了。康熙拍了八阿哥的背好一阵,才把八阿哥拉了起来,左看右看,还是不放心:“真的都好了,没什么不舒服了?”
“好了就好,”康熙的眼里也湿润了,“好了就好。把你身体里的那条虫子给我看看。”
八阿哥赶紧呈上了一个小水晶玻璃瓶,康熙接过来一看,瓶里的水里泡着一条乳白色寸许长的虫子,就要打开瓶塞子来看。八阿哥忙说道:“这瓶子里的不是水,是一种药水,称作福尔马林。这种药水有毒,不可喝,也不可闻多了,少量的没事,若是多了,人就受不了了。不过虫子放在里面不会坏,可以一直保存着。”
康熙听了,也不拔开塞子了,隔着玻璃又看了看,又问了:“为何要把这虫子还保留着,这样的污秽之物应该扔了才是。”
“这个留着也是给太医院的院判们看的,好让他们也长些见识。”八阿哥笑道。
康熙迟疑了下,还是问了:“这是你的少福金的意思?”
八阿哥不好意思,还是承认了,只是又怕康熙怀疑绮颖的身份,想着要是罕阿玛日后真知道了绮颖的身份,也望罕阿玛看在绮颖救过自己一命的份上饶了绮颖吧。
康熙看看八阿哥透着紧张的样,不忍心再问儿子了,小夫妻的事也不好多问,有些事从旁打听就好了,日后再说吧。把水晶玻璃小瓶交给边上的内侍,让送到太医院去了,自己儿子还是少碰这些污秽之物的好:“快去见你额捏吧。前面你不好的时候不敢告诉她,等你大安了才说的。快去吧。”
八阿哥眼里突然就湿润润的,哽咽了:“回罕阿玛的话,臣的病都好了。”
八阿哥跪下磕了头,就急急的后退着出去,赶着见良嫔了。
良嫔早得了信,扶着宫女的手站在殿外张望着,看到八阿哥的身影才出现,就急着往台阶下走。八阿哥看良嫔要过来,赶紧快走了几步,接住了良嫔伸出的手,深怕良嫔走的急,高底鞋没踩稳,宫女没扶好,就崴了脚,摔下台阶来。
良嫔拉着八阿哥的手,站在台阶上把个八阿哥好一番细细的瞧了,又伸出手摸着八阿哥的脸庞,眼泪掉了出来:“瘦了,怎么就得了这病呢?”
八阿哥掏出帕子,帮良嫔擦拭着眼泪:“额捏,儿子这好好的呢,别听那些奴才们胡说,就是小病而已,只是来的急了些,没事的。你看儿子这不好好的。外面风大,还是进去说吧。”
良嫔一时回过了神:“可不是,虽说是春日了,可天还是冷的厉害,这里不比江南。是额捏糊涂了。”拉着八阿哥就往屋里走去了。八阿哥笑着扶着良嫔进了屋,等良嫔坐好了,才行了礼。
良嫔早等不及,拉着八阿哥坐到了自己紫檀木榻边上的绣凳上了,又细细的看了回八阿哥,确信八阿哥真的是没毛病了,这才放下了心。良嫔又问了一番怎么得的病,怎么治的。八阿哥都一一的回了,只是尽可能说的不严重,深怕良嫔听了会着急。
就这样,良嫔听完了,还是捂着胸口说:“你还说没事,这么大的事,怎么不严重呢。把你罕阿玛的都给吓坏了,那时他没告诉我,可我就觉得不对劲,又不能问,只能先放宽了心。好在有你这个侧妃在,当初我看的她就好,果然不差,回头我还要去谢谢德姐姐,她妹妹家怎么教出这么个聪明能干的闺女来的。”
“她也是自幼多病,正好在江南时有个洋和尚,她就跟着学了学。这回儿子的病,她之前也听过,见过,就给儿子治了。若是儿子的毛病大,怕她也是不行的了。”
良嫔听了,看着八阿哥就笑了,这孩子就是怕自己担心,才说的这样简单没事的,真是皇上调教的好,才这么孝顺的。

欢心一回来就跟着四福金进宫了,沾着四福金要见八福金的光,又进了绮颖的屋了。这回欢心不等绮颖说,自己就坐到了绣凳上了。绮颖一看就笑了:“去了一趟江南果然不同了。”
欢心头昂着:“你知道吗?你又在干涉历史的正常发展了。”
绮颖一愣,放下了手上的书:“啊?我干涉了什么?”
“你给人治病呀,还动手术,这还不是干涉?这是很严重的干涉。还有那个开阳阿哥,温宪公主,你看看,你干涉了多少了。下面的裕王福全、恭王常宁你不能再救了。”
绮颖一听欢心说这个,就不乐意了:“看着他们死吗?那我算医生吗?我的职业操守何在?我发的希波拉底誓言算什么?你不是挺喜欢我家贝勒爷的,这个时候你倒不希望我救他了?”
欢心一愣,自从上回跟四阿哥正亲热无间的时候,满嘴的四阿哥的战斗宣言,满脑子的八阿哥的温润如玉,如今欢心只要听到有人提八阿哥,心就慌了,好像做了贼一般。
绮颖看着欢心的样子,猜测的问了:“你跟八阿哥怎么了?”
欢心立刻绷着脸说:“我跟八阿哥怎么可能有什么,你别乱说,我可是四阿哥的人。”
绮颖嘴角一扬:“你跟四四是不是发生了繁殖行为?”
欢心腾就站了起来:“你怎么说话总这么难听的。我跟你说,我来这是好心告诉你,你不要利用你的知识来干涉历史了。历史的发展不是我们这些穿越过来的人可以改变的。我们不能改变历史。”
绮颖笑了:“那你跟四四的那个什么什么行为,算不算改变历史呢?如果你的肚子里现在有了他的孩子,算不算改变历史呢?或者说如果那晚不是你跟四阿哥,而是别的侍妾跟你的四阿哥在一起,有可能那些侍妾就会有了他的孩子,而这本来是以前的历史,可因为有了你,这些孩子没有了,你说这算什么呢?你让那些可能出生的孩子出生不了了,是不是后果也很严重呢?你是不是改变了历史?”
欢心楞了,她找绮颖的目的其实最想问的还是自己会不会怀孕,还有如何避孕。欢心的担忧不光这个,自从她的战斗宣言打断了四阿哥的兴趣,四阿哥也就没再找过欢心了,可欢心还是想做好准备。可是刚才的一番话,计划全乱了。
绮颖可没想欢心想什么,就只顾着往下说了:“什么叫历史?历史可不是有文字记载的才是历史,更不是你不知道的就不是历史,任何发生过的事都是历史,眼下发生的也是历史。你怎么知道八爷历史上这时就应该死呢?也许他本来就应该活的好好的。也许我们不来,他好的很呢。也许我这是在还原历史,也许这才是历史的本来面目呢。”
欢心一时倒语塞了,按她看的清史,八阿哥跟绮颖成婚时就被害了,可那是因为跟着绮颖去了三百五十九年后,那眼前的也许真的就象绮颖说的,是还原历史了。这样说来,温宪公主、开阳阿哥现在全应该好好活着的。可是她跟四四的算怎么说呢?是改变历史,还是还原历史?历史里根本没她这号人呀。
欢心糊涂了,她和她那帮清穿文爱好者强调的就是“不能改变历史”,文里却胡诌历史一气难道是错的?难道历史真的可以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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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裕王

任何朝代,任何皇帝在干完了一件大事,都要有个总结性点评,赶在三百五十九年后要是年底那还要有个绩效考评。绮颖就比较怕这个绩效考评,她不怕技术考核,怕的是团队合作,如今她是不用了,八阿哥自然不会给她打“D”,定然是个“A+”估计后面还得多加几个“+”才行。
可康熙大臣们没绮颖的好命了,康熙御门听政时就颁谕点评了一番,几家欢喜几家忧了。康熙担忧的河工一事,大约已成功矣。向来黄河水高六尺,淮河水低六尺,不能敌黄,所以常患淤垫。今将六坝堵闭,洪泽湖水高,力能敌黄,则运河不致有倒灌之患,此河工所以能告成也。未曾遵谕的前任河道总督于成龙挨了批评,一一遵谕而行的现任河道总督张鹏翮得了表扬。
一堆陪听接受政务训练的皇子听地毫无兴趣,忍不住低头偷偷打着哈欠,尤其是几个年幼的阿哥,早早的从热被窝里揪了出来,站在外面听这些,还得站的笔挺,倒底有些受不了了,就盼着早点结束,去南熏殿读书了,好歹那还是能坐着了。那些大的阿哥也觉得没趣,日后定有上谕出来,何必现在费神听呢。
几个小阿哥的哈欠也传染了八阿哥,忍不住一个哈欠出来。想到自己小时候也这样的,罕阿玛对儿子教育是抓的严,若是松些,是不是日后兄弟关系也会好些?最终成龙的是只能一个,可罕阿玛先把一堆儿子全培养成了龙,只是池子小了些,龙就斗地猛了。若是都是象给绮颖从自己身子里揪出来的小虫子,那还有什么斗的,只是大清亡的也更快了吧。
四阿哥看八阿哥打了个哈欠,想着这个八弟,身子骨才好,也不能就忙于床笫之欢吧,这也太不爱惜身子了。再看那里,大阿哥也在偷偷的打了个哈欠,一堆的阿哥都在偷偷的打着哈欠,只是不给上面的康熙看到。四阿哥也忍不住偷偷打了两个哈欠,一路奔波回来累了,还在四福金那尽了为夫的职责,日后还是早些睡的好。
“……凡为大吏者,当宽大和平,正己率属。宥其小过,以渐训励,使各勉为循良,岂可恣意以参劾为事乎,”康熙正声音洪亮说着,眼一瞟看到了下面一堆儿子低头聆听着,大为满意。又一瞥看到八阿哥的一个哈欠,想八阿哥倒底还是才病好的身子骨,虚了些,回头让良嫔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吧。不过眼下还是继续道:“御极以来,无时不以民生为念,虽纤微之事,亦不肯稍有怠忽,勤劳已四十余年矣。今四海奠安,民生富庶,而河工适又告成。我欲颁诏天下,大沛恩赉,故星夜回銮。诏内款项,你们可会同详阅。” 边上的揆叙领命下去,拟旨颁告了。

康熙万寿节的正日子到了,康熙自去皇太后的寿康宫磕头请安,以谢母恩。康熙心里又想到自己早亡的生母孝康章皇后佟佳氏,如今想孝顺也是没了机会了,自己是先丧父再丧母,幼年失怙,这份苦如今也就太子和十阿哥有所体会吧,十三阿哥倒底大了些才丧母的,好多了。想到太子,康熙不禁又有些伤感了,这孩子如今怎么这样了,再看看吧。
康熙颁旨免去廷臣朝贺,颁恩诏,蠲额赋,察孝义,恤贫穷,举遗逸,颁赐亲王、郡王以下文武百官有差。还给康熙四十一年直隶巡抚李光地举荐的内廷修书举人何焯及内廷修书举人汪灏、蒋廷锡进士赐了进士身份。这万寿节就算这样过去了。
八阿哥自然知道何焯是谁了,何焯,康熙元年生,这年是四十三岁,苏州人,寄籍崇明。字润千,因早年丧母,改字屺瞻。何家在苏州是世代出名的义门,何焯重文轻财,把自己应得的产业推让给诸弟,贫穷的亲戚朋友都受过他的恩惠,学生中有才学而贫穷的,常常收留在家,接济饮食、住宿、就学。
何焯于考据学上颇有造诣,与笪重光、姜宸英、汪士鋐并称为康熙年间“帖学四大家”。年轻时先后拜吴县邵弥、安溪李光地为师。二十五岁时以拔贡生进京城,被尚书徐乾学、祭酒翁叔元收为门生。何焯秉性耿直,遇事直言辩正,后与人品欠佳、觊觎禄位、阿谀权贵的徐乾学意见相左,何焯便上书徐乾学,更求削去门生名义,一时名声大噪。
上年李光地举荐了何焯,何焯上诗两首给康熙。通过考试,被康熙安排在南书房供职,赐为举人。康熙本想会试过了,何焯就可殿试了,谁知会试主考官大学士熊赐履与何焯的举荐人李光地是宿怨。熊赐履曾攻击李光地“不识一字,皆剽窃他人议论”。而李光地则说熊赐履“不讲学问,但以明末门户人语说过”。康熙帝对这汉臣之间互相倾轧甚为不满:“许三礼参徐乾学荐举熊赐履,往者皆言熊赐履不好,今见朕起用熊,又言熊赐履好……熊赐履所作《日讲四书解义》甚佳,汤斌又谓不然。以此观之,汉人行径殊为可耻。”
到了这回,大学士熊赐履照旧不去按康熙的圣意办,只顾着打击李光地兼顾着徐乾学的遗愿,不给何焯个贡士,让你何焯殿试不了。康熙就给何焯一个贡士。然后殿试,何焯再落榜,康熙就再给何焯个进士。倒底最后还是做皇帝的康熙赢了,做臣子的熊赐履输了。康熙四十二年四月,熊赐履上疏请求离任,康熙许其以原官解任,但仍令食俸,也算是得以善终了。
李光地举荐何焯就是为的是给皇子做侍读。几个大些的阿哥都知道这何焯也算个人物了,这么大的动静再不是人物也说不过去了。何焯可是不光学问好,师门好,交际好,江南背景好,更是如今罕阿玛看的上的人物呀。
阿哥们心里都在琢磨这个人物要人落谁邸了,尤其是今年就要分府搬出大内的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更在想了。十阿哥、十二阿哥知道是轮不到自己的,至于早搬出大内的四阿哥,看着三阿哥早有了个陈梦雷,那这个何焯论资排辈,怎么着也应该是自己的了。哪个阿哥得了何焯,不说别的,至少汉人学子那就能有个知名度了,再去江南宣传下,那不就是现成的就是名声在外了,四阿哥越想心里也越不舒服了。

康熙回京没几天后就去看裕王了,坐在轿子里,想到了康熙三十八年那回南巡,自己的老哥哥没去,回来时,福全按约前去接驾,先到的自个儿赋诗一首《候兄裕亲王》:“花萼楼前别,已经春夏余。平明挂锦缆,日暮傍樵渔。吴越当年景,江湖各自知。留心民事重,隔日信音疏。”  
同是康熙三十八秋,又命宫廷画工写真,画上画着桐阴之下,兄弟二人促膝并坐,取兄弟二人同老同心,永远同在之意。 不久,康熙又“咏桐老图赐裕亲王”:“丹桂秋香飘碧虚,青桐迎露叶扶疏。愿将花萼楼前老,帝子王孙永结庐。”  
可现如今,才几年,福全就病成这样了,康熙有点心急,想快点看看福全的病势如何。才到裕王府前,就看裕王已经带头跪那了,康熙忙喊“住轿”,不带轿子挺稳内侍来扶,掀轿帘,一步跨了出去,冲到福全的跟前,一把就抱起了才几日没见就已瘦弱不堪的老哥哥。
福全抱着康熙的腰,两眼已是满含眼泪,只是想着倒底是君臣有别,皇上日里万机,自己怎能给皇上添乱呢,这眼泪才没掉下来。康熙拍着福全的背,也是两眼含泪,可想着自己来探病的,若是有了悲戚之容,不是给病家添堵呀,这眼泪也是硬生生给逼了回去。
兄弟俩这么抱着,谁也不放手,谁也不说话,一说话就怕露了馅,放了手,就怕今生再也没机会抱了。
八阿哥跪那,心里酸的慌,自己也才这么生死线上走了一圈回来,此情此景比别个兄弟更有感触。想着平日里阿穆吉的和眉善目,一定一定要绮颖救回阿穆吉呀。
还是福全先控制好了情绪:“臣恭请圣上圣安。”
福全这一声恭请圣安,让康熙也把兄弟情先唤了唤,只是还不想就这样恢复君臣的身份。康熙拉起了福全:“裕亲王,不要拘泥这些君臣之礼,快些进去,外面风大。”
福全还要行礼谢恩,康熙一把抱住给拦住了。两旁的内侍赶紧从康熙手中接过了福全,搀扶着。康熙知道自己如不先走,福全定然不敢起步越到自己前面去的。康熙抬腿往王府银安殿走去,福全的世子保泰在旁侧着身子引导,福全给内侍架着跟在后面。皇子大臣侍卫在后面雁翅鱼贯而随。
进了银安殿,福全再要行礼,康熙再次不许行礼,反而让人给福全搬了把椅子。福全是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康熙说的,怕这次以后不说,日后就没机会了。
福全看了眼银安殿一屋子的人,看了看康熙,欲言又止,康熙明白了,老哥哥有话要对自己说,心下有些悲戚,怕是老哥哥要交代后事了,真不忍听,可是自己也得听,老哥哥不论要求什么,只要不违反国家法度朝廷章法,自己全都答应。
康熙冲那一屋子的人摆了下手:“我们老哥俩好些日子没见了,说几句梯己话,你们下面去歇息去吧。”
一堆人此地缓缓退出,太子走在后面,心不禁有些慌,不知裕亲王会对康熙说些什么,想着自己的右眼皮这几日老跳,怕是有什么不吉事发生。
八阿哥想的是阿穆吉怕要是参索额图了,同时要对罕阿玛夸奖自己宜为储君,前条倒没什么,后一条却是日后自己不大不小,蓄谋谋夺帝位的死证了,眼前倒要想想如何对应了。
八阿哥在外面想着如何不让裕亲王说出对自己的溢美之词,想来想去,怕的是裕亲王的话跟书上的记载的不符,那自己可不就是造次了。
八阿哥还在那思量来思量去,屋里的康熙已经拿着裕王写的奏折了,康熙看完了,掂量着这份奏折的份量,自己的老哥哥病成了这样,还写了这数千字的折子。康熙看了看福全,那唯一好的左眼有些浑浊了,自小就失明的右眼早已深深的瘪了凹陷下去,康熙心里好一阵痛。 看折子上的字,前面的还工整,后面的都有些歪斜了,写这份折子何等辛苦,又不能假手他人。
自己的老哥哥一向小心谨慎,生性恬静,较少权欲之念,从不仗着是自己的兄长有所索取,反而是处处尽着臣子的本分,如今写这份奏折怕是在交代后事了,心下一阵心酸,眼泪只想往外涌,身为帝王,身为人弟,此时都哭不得,康熙硬憋着把到了眼睛框的泪珠给逼了回去。
康熙静了静心,细细想了下,还是不能就这么急着办了,办索额图就是对太子下手了,太子拉下来了,换哪个上呢?还是稳妥些的好,对着福全说:“你还是先养病。我带了太医来,先瞧你的病吧。”
福全要跪下谢恩,康熙站起拦住了,唤太医进来了。福全知道这个事太大了,是不能贸然就办了。
刘胜芳和着几个院判诊了脉,商量了半天,康熙看的心焦。八阿哥也心焦,想着如何能让绮颖给阿穆吉诊治。
太医院的几个院判写好了脉案,拟好了药方呈了上来,康熙一看就是疗养之法了,心里头有些不爽,可想想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先吃着吧,自己的老哥哥吉人天相,有列祖列宗的护佑,应该能否极泰来的。
八阿哥看了脉案药方,心下有些急,倒不是知道裕王一下对自己另眼相看,不说别的,就这两年跟着裕王打理广善库,修着国子监文庙,那叔侄间的感情也要比别的兄弟跟裕王的亲厚些了。
康熙也知道此层,临走让皇子们常来裕王着看看,又特意的嘱咐了八阿哥,还对裕王说了,广善库和修国子监文庙的事现就全交给八阿哥吧,裕王好生养着是正理。裕王也知道,事交给别人,自己还不太放心,有八阿哥看着,那是在稳妥不过了,可又担心八阿哥的病也是才好的,别累着了。
八阿哥倒笑了:“罕阿玛、阿穆吉尽可放心,臣的少福金说了,臣的病已经好了,不妨事了。”
康熙听了心下动了些心思,看了眼八阿哥,又看了看裕王,可想想倒底是侄媳妇,老八的少福金怎么给老八治那是夫妻闺阁房帏之间的事,侄媳妇给伯父看病,可就是犯了关防大计了,平常百姓家尚且忌讳,何况是皇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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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新居

八阿哥如今不光惦记着裕王的病,还要想着自己要搬家的事了。裕王的病一时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还有两个多月的光景样子,要想救裕王,这还得着落在绮颖身上,只是这侄媳妇给伯父看病就有些于这礼仪宗法之处不妥了。一时之间,八阿哥也想不出个好法子来,只能先静观其变了。
这分府搬家的事,是上年就定好了,禩贝勒府这个月是彻底的修好了,合着一块儿修好完工的还有九阿哥、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的府邸。说起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的府邸都在北新年桥至柏林寺一带。八阿哥跟四阿哥的府邸是藩邸相连,九阿哥府邸和八阿哥的府邸紧挨着,花墙只隔一墙。而九阿哥的府邸跟恭亲王常宁的府邸又是挨着的,这四座府邸倒是在一块儿的了。
十阿哥的府邸倒不在这,在西城什刹海南官房胡同西口路北那,十二阿哥的府邸在东直门北小街针线胡同。
分府的事,八阿哥是早应该操心了,可是才到正月十五就病了,好一阵才给治好了。好了后,噶琭玳又不许劳累了,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几个大些的阿哥,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一直到十三阿哥都相约着挨个府邸转了过来。九阿哥的府邸最为奢华,处处摆着西洋玩意,这也难怪,九阿哥幼时耳朵曾得囊肿,幸得意大利传教士卢依道施以外科手术才得以治愈,至此九阿哥对西洋人就格外有好感了。另几个阿哥的也就大同小异了,全是王府的规制。
四阿哥在几个弟弟的府邸看了看,都是庄重肃穆,尚朴去华,明廊通脊,气宇轩昂。中、东、西、三路布局规整、工艺精良、楼阁交错。中轴线线上的银安殿一溜的绿琉璃瓦,透着威严气派,也是皇子身份的体现。若说比自己的好,也说不上,只是不差什么罢了,想到了没看到的八阿哥的府邸,就问八阿哥了:“八弟,你的府邸还没弄好吗?”
大阿哥也关心的凑过了脑袋,八阿哥不好意思的笑了:“弟弟这一病,就耽搁了。”
九阿哥素来是个喜欢为兄弟掏心窝的人:“八哥,你不早说,这事交给我吧。” 八阿哥新府邸的事就给九阿哥大包大揽过去了
九阿哥忙活了好些日子了,这个也不是九阿哥忙活了,是八阿哥的王府长史忙活的,论理,八阿哥的只不过封爵贝勒,是没有这王府长史的,可康熙疼儿子,爵位上没给,这府邸的待遇上全给了,几个分府的儿子不管封了爵的还是没封爵的,府邸统统是王府的规制,安家费二十三万两白银。
说真个的也不是王府长史忙活的,是下面的管领们忙活的。管领们上年就从八阿哥那得了指示,这该怎么弄,那该怎么摆,一一的弄的差不多了。如今九阿哥接上手了,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了,九阿哥来八阿哥的新府邸转了一圈,就把八阿哥的王府长史喊来了。
本来这正三品的王府长史就是个拿钱不干活的闲人,平日里是不来的,只管些辅相规讽,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头等重要大事。虽说是皇帝派来照顾阿哥的,可也有监视回报的职责,阿哥有什么错了,那就得向皇帝回报。象十三阿哥的生母敏妃过世的时候,百日内三阿哥居然剃发了,三阿哥的王府长史就向康熙报告了,结果三阿哥降爵停俸处理了。
九阿哥对八阿哥的事是不遗余力的,八阿哥的王府长史胡什屯那就是倒霉到家了。胡什屯天天就要往九阿哥那跑一趟,回报进展。九阿哥天天拿个册子看着八阿哥府邸,这怎么怎么,那怎么怎么。胡什屯只能听着九阿哥的训示,可心里琢磨着这不是管领的才该做的,怎么该到自己头上了,可也只能忍着了,出来就把几个管领的好一顿数落。管领也觉得冤,可没法呀,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去办吧。
八阿哥这边只有一个人是逍遥人,你道是谁,就是吉兰泰的阿玛阿尔法。上年绮颖的事才稍微有个了断,八阿哥就跟康亲王椿泰提了,自己分府后想让阿尔法到自己的府上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这康亲王椿泰豁达大度,遇下以宽的人。八阿哥一提,也不曾多想,哈哈笑着就答应了,更是自己跑去跟康熙提了。康熙听了,不就是个典仪官,自然也就同意了。
王家如今更是小心谨慎了,吉兰泰的事真的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了,那个侧妃不是吉兰泰是谁呀,就算叫了绮颖这个名,那也是八阿哥给改的,皇子和侧妃娘娘小夫妻俩的事谁敢过问。

九阿哥八阿哥的府邸折腾的差不多了,就喊几个哥哥、弟弟一块儿来看看新府邸如何了。八阿哥的府邸不在大街面上,这是当初八阿哥特意挑的,进了一条静谧悠长、绿柳荫荫的胡同,就看到了八阿哥府邸的阿斯门了。
在四阿哥眼里屋子也没什么可看的,可看到八阿哥的府邸里的家什都是一色的紫藤黄花梨之类的,合着地步打就的床几椅案,精致典雅。帐幔帘子并陈设玩器古董,可也都是一处一处合式配就的,不落俗套,想着这定然是九阿哥的手笔,心下就有些酸了,随口说了:“还是节俭点好。”
九阿哥费了那么大的劲,把八阿哥那些省钱的家什帐幔帘子换了,却落了四阿哥这样的评语,心里倒底有些不服气了:“四哥,你分府时,罕阿玛分你和五哥、七哥的庄子、人户这些是郡王的例,我和八哥、十弟不过是贝勒的例,罕阿玛已经偏心了,如今这些东西,内务府还欺负我们几个,这些不过是些不值钱装样的,连人家中等人家还看不上眼,我倒不知道靡费了什么。要不四哥,拿你那些古董来跟八哥府上的换,如何?”
几个当哥哥的都笑了:“老四,你也是的,皇子就得有皇子的样,不然还不坠了皇家的面子,走,走,去八弟的园子瞧瞧。”
八阿哥的花园就在府邸的西边,倒是挨着四阿哥的府邸了。花园正门进去,并无朱粉涂饰,一色雪白粉墙,桶瓦黑色泥鳅脊,此乃江南景致。门栏窗隔花样倒是新鲜,细雕凿成西番草花样,倒是民人情调。
园子中心为一池碧水,池水清澈广阔,遍植荷花,山岛上林荫匝地,水岸藤萝粉披,两山溪谷间架有小桥,山岛上建有一亭。园内之亭台楼榭依水而建,廊回路转,其间景致之变化无常,开合有致,别有一番洞天。
一路行来,闲步曲桥喜看金鲤碧波嬉戏;徐行花径,好赏绿树时花扑面。或叠石假山,或厅楼山亭,或清堂茅舍,或堆石为垣,或编花为牖,或长廊曲洞,或方厦圆亭,间种梅花、桂花、桃花、杏花;亦有牡丹、芍药;更有银杏千秋,百龄龙眼,玉棠春瑞,沙柳飘扬;庭前却有红枫,梧桐、古槐、芭蕉等等,既有一年四季之布局,又有一日之中早晚的变化,极尽富丽天然之趣。
园子一圈逛了下来,八阿哥看了给九阿哥就是一作揖,九阿哥不敢受,忙闪开了:“八哥,弟弟可当不起。”
八阿哥笑了:“九弟这可是托大了。哥哥可是诚心谢你的。待分府后,弟弟请几位哥哥正式过府一叙,还要喊南府来。到时还要敬九弟一杯水酒呢,九弟那时能不喝哥哥的酒?”九阿哥不好意思的笑了。
十阿哥也笑了:“这些日子怕南府天天不得空了,我们兄弟几个可不都喊了。”
可不是,阿哥们分府是好事,分了府的阿哥都要摆酒唱戏,外面的班子不能喊,自家的小戏班子还没有呢,也只能南府的来了。几个大的早分府的倒是有了自家的小戏班子了,不过倒是也是要送戏的,这么着唱来唱去的也就无味了。
九阿哥的心思又动了,想着要跟别的兄弟不一样了。

分府的事,八福金噶琭玳是早盘算好了,自己住哪,也跟八阿哥提过了。前面也试探过八阿哥,问绮颖住哪,八阿哥都是含糊其辞的应付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搬了,这家什东西也都开始收拾了,绮颖住哪,也就成了噶琭玳眼下最挂心的事了。
噶琭玳关心这事,绮颖倒没关心,总还是对分府没感觉。绮颖这个人,在一个地待一段时间,待得习惯了,就不想动了。眼下已经习惯兆祥所这个地了,就不想动窝了,甚至害怕动窝了。新的府邸,绮颖没去看过,也没感觉,也就没了期盼。
八阿哥进了绮颖的屋,看绮颖的东西都没收拾呢,有些奇怪了:“怎么还没该包的包起来?”
“我可不可以不搬?”绮颖扭过了身子,苦着脸,扔下了练字的笔问。
八阿哥笑了:“不可以。爷都不住这了,你怎么能还住这呢。”
“可我住惯这了,我不想搬呀。”
“这倒不好办了,这是罕阿玛的屋子。新的府邸虽说也是罕阿玛分给的,可倒底还是爷的府邸。这,罕阿玛不给住了,新的府邸你又不肯去,真不好办了。”八阿哥在屋子里踱着步了。
绮颖叹了口气,坐到了椅子上,知道八阿哥是故意这么说的,看看住了快一年的屋子,倒有些感情了,把地上的Eight抱了起来,嘟着嘴不说话了。
八阿哥走过来,拍了拍绮颖的肩膀:“你放心,你的屋子到时包你满意。”
绮颖笑了:“我可不信,我都听说了,都是你九弟弄的,我的喜好,他都不知道,怎么会包我满意。你们的屋子怎么弄,不过就是这样的中式的,还能有什么呀,在我看来全一样的。”
“这个山人自有妙计,福金且瞧就是了。”
“哼,我才不信呢,若是到时我不满意,你打算怎么受罚?”
“福金说吧。”
“罚你什么呢?这个我得好好想想,太简单的白便宜了你,一定要好好想想。”
八阿哥不说什么,由得绮颖在那慢慢想。阎进在外面窗下说了:“爷,裕王府来人了,似乎裕王不太好了。”
八阿哥听了心一惊,书上说的阿穆吉可是六月才薨的,怎么这会儿就不好了,匆匆的换了衣裳去了裕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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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四.  品画

八阿哥去了裕王府,那里已经好些人在裕王的书房外面了,看到八阿哥来了,一溜的行礼请安。八阿哥匆匆回了礼,就在人堆里找裕王的世子保泰了。保泰、保寿俩阿哥听太监说八阿哥来了,赶紧着就从裕王的房间里出来了,见了八阿哥,一个千打了下去:“八阿哥,怎么把您都惊动了。弟弟阿玛先头是不太好,报了皇父 ,皇父让内务府派了院判刘声芳来了。刘声芳先诊了脉,开了方子,弟弟不敢耽搁,赶着进宫呈给了皇父,又按着谕旨煎了药,弟弟阿玛吃了这药,现如今倒是又有起色了。院判刘声芳复诊了此脉,说如今倒是还不妨事,又给重开了方子,已经呈给皇父了,就等皇父定夺了。”
八阿哥的一颗悬着的心又落下了,想想又问了:“脉案、方子呢?我瞧瞧。”
保寿忙让内侍去抄一份给送来,这边又陪着八阿哥要去裕王那瞧瞧。八阿哥倒是心细,想着病人吃了药,通常是睡了,转身又问保泰:“阿穆吉可是歇了?”
保泰见八阿哥这么问了,才答了:“可不是,倒底是八阿哥想的周到,弟弟孟浪了,就想着请八阿哥去瞧瞧弟弟阿玛了。弟弟的阿玛前头吃了头里的药,如今真的是睡着呢。”
八阿哥听了这话,就止了步,保泰也知不能让八阿哥这么站外面,笑了:“弟弟房间简陋的紧,要是八阿哥不嫌弃,就去弟弟那坐坐?”
“这是什么话,你我兄弟怎么见外了,就去你那坐坐好了。”保泰、保寿兄弟俩就陪着八阿哥去了保泰的书房。
保泰的书房就在裕王福全书房边上的小院,从垂花门一拐就到了。保泰先头侧身打起了布帘,八阿哥让了下,就进去了,保寿走在最后,接过了保泰手中的帘子,让哥哥先进,自己随后才进。
八阿哥坐了主位,保泰、保寿边上坐了,太监上了茶。等抄脉案这会儿,八阿哥又问了裕王的症状,保泰答了:“弟弟阿玛一直发着寒热,咽喉且痛,脾胃也不好,泻的厉害,身上还有疹子。不过吃了药,人无力,吃不下东西,有些恶心,时不时会吐,感觉喘不上气,干咳,脸上没血色,寒热未退外,别的倒好些了。依刘声芳的脉案不是肺痨,说是心肺不好,才这样的,安心静养就好。”
八阿哥看了眼保泰、保寿,眼下裕王好转,脸上都是轻松的神情,满怀着等裕王那天的憧憬呢。只是书上写的确实阿穆吉怕是没没多久的日子了。
说起来,保泰自小养在宫中,在罕阿玛身边长大。幼年时,罕阿玛让四哥教其经书算法,率领指示行走。怎么同是教过经书算法的保泰和十三弟,日后的境遇尽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保泰是“雍正二年十月,坐谄附廉亲王允禩国丧演剧,十一月夺爵。”十三弟是封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保泰的二十五个儿子竟无一个有爵位的了,全给四哥撸光了;十三弟的子孙后代却是铁帽子王,还多封了贝勒。四哥呀,四哥,保泰的性子不应该得罪你这么多吧。
八阿哥再看了眼保寿,一脸的病色,这个堂弟自小体弱多病,眼下看来没少为阿穆吉的身体担忧。
保寿和保泰都是裕王侧福晋瓜尔佳氏所生,日后,四哥继位后,谈到裕亲王爵位承袭问题时说:“保泰又非嫡室福金所生,保泰、保寿原属一体,俱系朕伯父婢女所生……”只是四哥也不是罕阿玛的皇后所生,又何必拿这个作伐来不许保泰的子嗣继承裕亲王这个王爵呢,说倒底还是受了自己连累。
保寿更是因裕王的去世,经不住痛失慈父的打击,病势加重。罕阿玛在裕王碑文中写下的承诺:“王之后嗣,朕佑庇之。” 很为保寿的身体担忧,每当离京外出,时刻垂询关心保寿的病情,并自己和兄弟们延医照看,随时向罕阿玛奏报。谁料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随驾口外,身体不适,罕阿玛立即派随同前来的御医及蒙古喇嘛等为他医治,此后病势仍不见好,罕阿玛极为担忧,强迫保寿在御医们的护送下,即刻返京,谁也不会料到,这竟是情同父子的罕阿玛和保寿的永诀。九月初八日下午,保寿在途中病故,年仅二十三岁,英年早逝。
八阿哥想着这些就有些走神,保泰和保寿兄弟对望一眼,有些不解,不过想八阿哥是为裕王的身子担忧呢,就劝解了:“如今弟弟阿玛的精神较早先要好多了,八阿哥不必担忧。”
八阿哥忙收回了神,笑了笑:“这就好。这就好。”
太监送来了裕王的脉案和方子,八阿哥看了眼,也知道是滋补将养的,只是到了将养的时候,病就能将养好吗?
八阿哥别了保泰和保寿,回去找绮颖了,跟绮颖一说裕王的症状,绮颖一言不发,就是看着八阿哥。八阿哥给看的心就慌了,想着书上就说不好,看绮颖的样子怕也是不好了,急急的问了:“可是不好?”
“很难说呀,”绮颖翻了翻八阿哥带回来裕王的脉案、方子,“这些中医的我又不懂,我只能凭你说的症状来怀疑是什么病了。”
“那你倒是说有没有治呢?”
“你别急呀,我这不想呢。你阿穆吉的病,可能是心肌炎了,但哪种心肌炎我现在说不好呢,等病情再发展发展看看了。”
这回轮到八阿哥不说话看着绮颖了,绮颖倒给看的心虚了,好像自己没用心思似的,忍不住就辩解了:“我没见过病人,没做过任何检查,当然不好乱说了。这个等病情发展来判断是什么病,也是诊断学里一个判断病症的方法呀。”
八阿哥叹了口气,眼下看来真的是只能等了,如今看来罕阿玛跟裕王一家的心暂时都放下了,只有自己的心提着,这样也好,省得大家都挂着心。

康熙看了刘声芳的脉案和方子,想着裕王福全只要将养那又什么可怕的,要好药好补品,让内务府尽管供着就是了。心情好了,就把准备跟自己陛辞返乡的高士奇喊了进来。这高士奇说来是个才子,少年家贫,在朝廷以打杂为生,后在詹事府做记录官赚点碎银子贴补家用。可人呢,也有走狗屎运的时候,康熙十六年十月,康熙想要一个读书讨论的伴儿,这好事论理是轮不到破落户高士奇的,结果高士奇因为一手好字,得到了重臣明珠所赏识,于是推荐给了康熙,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批“南书房行走”俩人中的一个。
其实,“南书房行走”这份差事可真不好当。为了方便康熙随时传唤,每天早上五更就到南书房,一刻不敢离开南书房半步,天黑了才能回家。回到家后,必须把第二天给康熙讲的内容准备好,直到夜里二三更才入睡。
野史盛传高士奇为了得到康熙的恩宠,那可真是煞费苦心。他每天到南书房值班,常揣着几颗金豆子,逮着空儿就向乾清宫的太监打探,皇上最近读的什么书,读的是哪几页?问过之后,就递上一颗金豆子作为报酬。自己再回头赶紧去翻书,把皇上正读的书,先读个滚瓜烂熟。事后只要皇上问起,高士奇一准儿对答如流。在皇上眼中,这位南书房行走学问一直是那么渊博。殊不知,宫里的太监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高金豆”。
还有这样一个传说,说有一天,康熙在打猎途中坐骑突然失蹄,尽管没摔下来.但康熙被弄得很不高兴。高士奇听说此事,就故意将污泥涂到衣服上。催马来到康熙身边。康熙见他满身污泥,觉得很奇怪,就问他是何原因。高士奇说:“臣刚才落马坠人污泥中.衣服还未来得及更换。”康熙听了哈哈大笑,说:“你们这些南人身体就是孱弱。刚才我的马也突然失蹄,竟没有掉下去。”语言中露出几许得意的神情。刚才的不快早已忘了。当然这些都是野史传说了。
不是野史传说的是,高士奇擅书法,精考证,善鉴赏,所藏书画甚富,时时在房间觅得珍品就进献给康熙,这些书画都记载在他写的《江村消夏录》中。书中详细记载了每件书画的外观特征,但对书画的真伪优劣却都没有说明。然而,实际上除了公开出版的《江村消夏录》之外,高士奇编纂的书画目录还有另外一部,后世称之为《江村书画目》。这才是他私家珍藏的一本底帐。在这本书里,他点出:哪些是可以拿来进献皇帝的,哪些是要珍藏在自己手中的。高士奇倒底还是跟康熙玩了花样,打了花枪,把些假画进呈给了康熙。
康熙二十七年,高士奇因山东巡抚张汧赴京行贿一事,被时任佥都御史郭琇参了,高士奇免官罢职返乡。依有些人说法,那是康熙发现了高士奇进献所谓名画都是赝品,故而借此机会处理了高士奇。可若真是如此,此次南巡,康熙为何又把高士奇带了回来?也许作为索党对头的明珠一党成员,高士奇的回来,不啻是个信号了。
高士奇给康熙行过了君臣之礼,康熙就拉着:“你这就准备返乡了?”
“回圣上的话,蒙圣上不弃,此次带微臣上京又见荣华,微臣心里着实感激圣上,难以为报。圣上的万寿节能给圣上磕头祝寿,微臣此生无憾了。只是微臣已过花甲,疾病缠身,如今只想早归乡里,就此残生。”
康熙听了唏嘘不已,倒底也是老臣呀,点点头:“也好,你是南人,倒底北地还是不习惯的,回去也好,日后也可再来。”
高士奇颤悠悠跪下磕头谢了恩,康熙忙又让内侍扶了起来,笑道:“你在大内也有好些年了,跟别人不一样,今日让你把这园中诸景都看过才好。”康熙就这么带着高士奇在畅春园里游玩起来,有些地方是连不是康熙亲近的内侍也不能到的地方。但见这畅春园垣高不及丈,苑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不尚奇峰怪石也。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也。
到了观澜榭时,康熙问高士奇道: “你还记的此处吗? ”
高士奇左右侧头看了看,倒底有些感触,低头沙哑答道: “还能记的当初造的时候一个大概吧。 ”
康熙点点头,也有些伤感了,造的时候,自己还是英气勃发时,如今也是杖乡之年了。君臣边谈边看,时不时以诗词作答。高士奇看这畅春园建筑朴素,多为小式卷棚瓦顶建筑,不施彩绘。园墙只不过是虎皮石砌筑,堆山则为土阜平冈,也没用那些珍贵湖石。园内的树木大多是明代栽种的,如今只不过是依旧保留,因景又栽种了些腊梅、丁香、玉兰、牡丹、桃、杏、葡萄等花木,林间散养着些麋鹿、白鹤、孔雀、竹鸡。景色清幽,自然成趣,看的高士奇心旷神怡。
游玩一圈下来,显然康熙意犹未尽,拉着高士奇回到澹宁居,继续跟高士奇谈起了书画,高士奇听的心里就有些打鼓了,再看康熙取出点评的又都是自己进献的那些赝品,心里更是不舒坦了,想要跪下请罪,康熙倒把这些中国水墨画收了起来:“这鉴赏一道还是要些眼力的,就是走些眼也属正常。尤其是年代久远之物更是如此。说到底,这些也就是些玩物,不论真假,只要赏心悦目即可。澹人,依你之间呢?”
高士奇老泪纵横,听康城称呼自己的字“澹人”是把自己当老朋友了,再想想过去自己贪图真迹,献些赝品,这本是罪该万死的欺君之罪,而圣上明知却只字不提,自己真的是肝脑涂地无以为报了,等到回到江南,定要为圣上收拢江南人才。想到这,跪下磕头不止,却哽咽说不出一个字来。康熙亲自扶起了高士奇,又笑道:“澹人,不必如此,过去的就过去吧。你且来看看着西洋人物画,你在外面是轻易见不到的。正好我这有西洋神父为后宫俩嫔妃 写真,写得倒是逼真。你年纪大了,又久在供奉,看看亦无妨。”
内侍按着康熙的吩咐,递上了手巾,高士奇跪下谢恩,就这么擦拭好了才站了起来。一时感触万分,也不曾多想了。康熙倒也不急,等高士奇情绪稳定,才随手从书案边将画拿了出来,递给近侍展开举着。
高士奇情绪渐渐平稳,心下揣摩,想这后宫俩嫔妃定是康熙的宠妃,不然也不会放在澹宁居,定是为了可随时拿出来观赏了。内侍展开的嫔妃画像,高士奇也不敢细细端详,只能略微抬头扫了一眼,就赶紧低了头,康熙到是大方的紧:“这是汉人。”
高士奇刚才也就匆忙那么眼光一扫,也看到画上是个美人,年纪在三十上下,此次南巡中有苏州织造李煦送进宫的江南美女王娘娘,心下揣测想必这个就是王娘娘的画像了。
康熙命收了那幅,又取出了一幅,自己先好好的端详了下,一脸的笑容,才颇有些得意向高士奇卖弄般的道:“这个是满人。”
高士奇仍旧那么匆忙扫了一眼,画中的美人年纪比刚才的似乎略微大了些,容貌却更加靓丽,笑容温柔娴静。高士奇一时也猜不准,只是似曾见过,倒不敢猜测是哪个了。康熙也不说什么,就一人在那看着画笑而不语,然后命内侍收了。
君臣又说了会儿话,高士奇就跪安退下了。高士奇出了澹宁居,远远看到八阿哥跟着九阿哥正往西花园去呢,才想到刚才康熙给自己看的满人嫔妃像与八阿哥倒有些相似了,怕是八阿哥的生母良嫔了。不过这良嫔已是徐娘半老,还恩宠不断,倒也难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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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搬家

高士奇陛辞了康熙,又往太子的无逸斋那去了,这是跟太子请安辞行道别了。高士奇边走边欣赏着暮春里畅春园的景致,倒底也明白这回回乡后,怕是再也无可能回来了。高士奇正感概着,就看前面来了太子的仪仗,忙退到了路旁,跪了下来。
太子正坐在步辇上往康熙那去呢,边上的周进朝看到远远跪着的高士奇,低声禀告了太子。太子抬头一看,可不是高士奇跪路边了,忙令内侍停了步辇,搭着周进朝的手下了步辇,走到高士奇身边,俯身拉起了高士奇。
高士奇抬起头一看是太子亲扶,立刻就要再跪下叩头请安,太子忙止道:“高大人,快免礼。你我不要见外,你是老臣,罕阿玛尚且与高大人不论君臣呢,到我这,更不该如此了。”
高士奇只能俯身谢恩,跪是跪不了,还给太子拉着呢,不过还是往下低了低,就算谢过恩:“臣谢太子殿下恩典。”
太子这才放了高士奇的臂膀:“高大人这是去哪里?”
“回太子的话,臣蒙圣上皇恩浩荡,伴驾上京,万寿节能在圣上面前磕头祝寿,此生已无遗憾。原本应留京报效皇恩,只是臣已年老体衰,留在京师非但不能为圣上解忧,反而是食禄无用之徒。臣已向圣上陛辞过,这是来给太子辞行了。如今见到了太子,臣这就可以返乡了。”
说毕,高士奇规规矩矩的跪在了石子铺就的路面上,规规矩矩的行了两跪六叩的君臣大礼。
太子两眼有丝雾气上浮,再次郑重扶起了高士奇,携手返身走回了无逸斋。高士奇给太子这么拉着,心下戚戚然,眼里也尽是雾气了。
进了无逸斋,太子拉着高士奇至紫檀木榻前,将高士奇轻推坐了木榻上右座,自己这才坐了左座。
太子等上了茶,再四慰问高士奇,行程上如何安排,可跟沿路州府打过招呼,回去后可有什么要求,一一问了。高士奇一一回答,太子听到俱已安排妥当,这才放心,又赐五言律诗一首,南陔春永匾额,绒帽一顶,有金刚石安蓝龙缎袍,红青四团龙褂各一袭。
高士奇感恩不尽,下榻磕头,爬在地上禁不住老泪纵横,过了半响才又被太子扶了起来,太子亲送出了无逸斋,高士奇就这样骑着太子自骑的走骡,到了通州,再坐船回了浙江匡堰镇高家村,自己的老家了。

太子送走了高士奇,正准备再去康熙那,十三阿哥来了。太子一见就笑了:“十三弟,来的正好,跟我一道去罕阿玛那吧。”
十三阿哥倒是一脸的不开心:“弟弟才去过罕阿玛那。”
“怎么了,看你这一脸的不开心,挨罕阿玛教训了?来,跟哥哥说说,哥哥帮你排解排解。”太子嬉笑着上前拍着十三阿哥的肩膀。
“什么呀,人家正烦着呢,太子哥哥倒来取笑。”十三阿哥一扭腰躲开了太子。
太子倒有些不解了,十三阿哥如今在罕阿玛那也是个得宠的小阿哥,怎么今天去了罕阿玛就成这样了。太子又凑了上去,板着十三阿哥的膀子好一阵的赔笑问着。
十三阿哥看太子一脸的凝重关心神色,才委屈的说了:“弟弟这就要搬出去,太子哥哥一点都不难过?”
太子一听是这事,就笑了:“傻十三弟,分府是好事,日后你行动就自由了,不像哥哥我,天天在这宫里给拘着,想行动个都不行。”十三阿哥听了这话可不欢喜:“哥哥又来哄弟弟了。哥哥你是太子,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你要说给拘着了,我们这些弟弟的可怎么说了。”
太子摇了摇头:“十三呀,你倒底还是小了些。哥哥这太子是罕阿玛赏的,罕阿玛给的,也就收的。倒是你们这些弟弟,比哥哥可就好多了,日后保不得太子之位还是你的呢。”
这最后一句可把十三阿哥给惹恼了,脸立时就涨的通红,死盯着太子:“哥哥是想要弟弟去死吗?”
太子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适才的玩笑话给人听到了,可以给十三阿哥定个谋反之罪的,那可不是要圈到宗人府了,忙作揖赔笑了:“弟弟莫恼,是哥哥一时失言了,哥哥认罚。”说着抬手就要打自己耳光,十三阿哥扑哧笑了,伸手拦住了:“哥哥刚才怎么能说,如今倒又知道错了。”
现见十三阿哥不恼了,太子又正言道:“弟弟呀,日后你在外面,倒底比哥哥方便多了,哥哥还是有好些地方借助弟弟的呢。”
十三阿哥也笑了:“太子哥哥跟弟弟还有什么外道的,你我还分彼此吗?”
太子也笑了,伸手搂住了十三阿哥。

几个分府的阿哥陆陆续续的在搬了,儿子长大了是好事,可是搬出了自己的眼皮底下又有些伤感,康熙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怀里抱着个三岁的十八阿哥胤衸,想着那些搬出去的几个,小时候不也是这样抱着的,然后给他们娶妻生子,再分府,长大了终究是要飞走的。康熙叹口气,把十八阿哥放了下来,让内侍带出去,交给了外面候着的奶嬷嬷们。

八阿哥是最后一个搬的,整个兆祥所都搬了个半空了,八阿哥才在那开始着手了。十四阿哥这些天,天天往八阿哥的院里跑,就想多看八阿哥几眼,弄的八阿哥哭笑不得,好像自己要远行不回来了,不就是搬到大内的西北边,说起来还在这北京城的内城里,日后想见机会的多着呢。
可十四阿哥不这么想,好像日后要见八阿哥要得爬千山涉万水似的,扯着八阿哥的金黄色腰带不松手,都想去求康熙让自己跟八阿哥一道分府算了。
好在关键时刻十四阿哥的福金完颜氏施以温柔一刀,十四阿哥及时明白自己不能光顾着兄弟情谊,也得多想想自己的枕边人了,再说日后自己也会分府的,不就又可以经常去见八哥了。

真到了要走的那天,八阿哥在住了二十年的小院还是依依不舍的,那棵树下,跟九弟比过谁长得高,九弟就想比自己要高点,总要比个子的时候偷偷踮脚,这个九弟呀。这块地上跟十弟摔过布库,那个自从失母后,心思就开始慢慢的隐藏了起来,小心了许多的十弟,让人要多怜惜。廊下的那根柱子上,有自己用刀刻的字,摸摸,有些模糊了,估计是噶琭玳老来摸摸吧,这还是跟噶琭玳成亲时刻的呢:“持子之手,与子偕老”,上半句是自己刻的,下半句噶琭玳含羞带笑刻的,那时刻的时候应该还不太明白这句的意思吧。
八阿哥转过身,正对上噶琭玳的一双凤目,倒有些尴尬了,自己好像好久没去噶琭玳那了,自从病好了,就没去过了。
噶琭玳倒是没在看八阿哥,而是痴痴的看着那八个字,那是新婚的第二天刻的,是她由女孩蜕变为女人第二天刻的,那是她一生一世的愿望,要跟这个男人这么携手共度一生,不论风雨,不论富贵还是贫穷,而再掉头看向这个男人,却已觉得中间隔了千山万水了,真的是千山万水访君难,难道这八个字也跟这分府一样,人走了,家什都留下了。
八阿哥看到了噶琭玳的委屈伤感,不忍了,走上前轻抚噶琭玳的背,噶琭玳就势倒在了八阿哥的怀里,眼泪流了出来,滴在了八阿哥的肩膀上。八阿哥叹口气,看看左右无人,伸出了手轻轻环住了噶琭玳:“你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这分府是好事,怎么倒哭了,给人知道了,传到了罕阿玛的耳朵里,不又麻烦了。”
噶琭玳不答,后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这才赶紧端正了身子,八阿哥也松开了臂膀,调开眼睛看向远处的地面。噶琭玳有些不好意思了,扭身自己挑帘子进屋了。常海这才说:“爷,车轿都备好了,吉时也到了。”
八阿哥低头走了几步,才说:“让大家都走吧,别拉了东西。”又去绮颖那看看,这糊涂丫头别临了出什么状况。

八阿哥一家浩浩荡荡从神武门出去了,往北新年桥至柏林寺一带去了。嬷嬷、太监、家下女子们是早过来打扫拾掇过了。这里除了绮颖不知道住哪外,别的都早知道了。噶琭玳是二门进去直往东路的后面走去,东路最敞亮那个院日后就是噶琭玳的了,这个院谁也不能住的,只有八阿哥的嫡福晋才有资格的。珂里叶特氏等几个庶福晋、小福金住到了噶琭玳边上的小院里。珂里叶特氏如今母凭子贵,也能住一小院的北屋了。克赛布库住了噶琭玳院的东厢房,那也是噶琭玳说方便照顾。八阿哥的本意倒是让克赛布库跟珂里叶特氏住一块儿,既然噶琭玳开了这口,那就由着噶琭玳了。另两个没生养的小福金就住到珂里叶特氏院里的西厢房了。

绮颖下了红盖青缘青帏红檐的车,一时倒不知往哪去了,一扭头看八阿哥倚在那,看着绮颖笑呢。绮颖走了过去,小嘴嘟嘟着,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你不是说我的屋子到时包我满意。贝勒爷,我倒要看看是个怎么样呢,可我现在连个屋子影都没见到呢。”
八阿哥伸出了手,拉住了绮颖的柔荑:“闭上眼。”
“你也玩这套了,”绮颖嘴上是这么说,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可别摔了我,你这可到处是门槛。”
八阿哥不说话,就是拉着绮颖往前走,到了门槛那,提醒下绮颖,绮颖闭着眼,嘴就不闲了:“别提示错了,我怎么觉得这么走,非给你弄到什么虎穴还是狼窝里呀。”后面跟着的紫萸、香慢,还有阎进、常海,忍不住都想笑,看看人家小夫妻闹着玩,悄悄的就撤了。
连迈过了几个门槛后,绮颖还要往前走,八阿哥却拉住了绮颖:“到了,你可以看了。”
绮颖缓缓的睁开眼,忍不住想要惊呼,却又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这不是一间卧室,也不是一间书房,而是一间浴室,一间仿照三百六十年后模式建造的浴室。
房间不大,小巧玲珑,地上铺的是真正的天然大理石,一色的雪白铺满了整个地面。三面墙上贴的是雪白的天然大理石,光洁如镜,只有绮颖和八阿哥俩个影子印在上面。而一面墙却是一整面墙的西洋大穿衣镜。屋子中间的也是一个粉色用大理石雕出来的荷花瓣形状的大浴缸,最奇特的荷花瓣下还有一圈碧绿的荷叶托着,一支五彩金凤站在绿色的荷叶上。从荷叶里伸出一条小金龙,盘在花瓣上,窝在金凤的脚下,头却与金凤缠颈而卧在花瓣沿上。
绮颖想笑又笑不出,眼泪倒是流了出来,隔着层层泪水看着朦胧不清的八阿哥:“我从没跟你说过洗澡不方便吧。” 绮颖来大清后,洗澡总是不方便的,有那个木桶,但是倒底不如从前方便的,这点从没跟什么人说过,也不好意思说的,跟八阿哥就算说了,想必也不解决的,怎么想到八阿哥怎么就会想到了这个,还弄得这么奢华。
“去过你那里,我若是不知道这个,你也太小瞧你的夫君了吧。” 八阿哥走了过去,拔了下一个机巧,两股水流从龙嘴和凤嘴里汩汩流出,两股汇为一股流入了荷花浴缸里,室内也升起了氤氲雾气,淡淡的香气不知从何处也飘了出来。
“喜欢吗?”八阿哥满是柔情的问了。
绮颖欣喜的看着这一切,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你什么开始弄的?这个花了不少钱吧?”
“从你那回来我就开始了。银子的事,不是你操心的,这个是爷该想的。”
绮颖忍不住扑到八阿哥的怀里:“你太好了。”想想若是自己走了,这份心思可不就是白花了,既然是从自己那回来后就开始弄了,可见一开始就是想要自己留下的,只是一直顾着自己的感受,才不说,任由自己的胡闹。绮颖感动的就把脸又在八阿哥的怀里蹭了蹭,这个男人怎么让人爱不得恨不得呀。
八阿哥抱着绮颖:“这就说爷好,不罚爷了呀,还投怀送抱了呀。”
绮颖害羞的笑了,推了下八阿哥,八阿哥倒没松手:“好了,我先出去了,让她们来伺候你洗过澡吧。”
八阿哥放开绮颖,走到门口,才要关门,绮颖却羞着踮起了脚在八阿哥的脸颊上吻了下,然后匆匆的关上了门,险些夹到了八阿哥的手。八阿哥看了眼自己差点遭难的手,再用这手摸了下自己被绮颖亲过的地方,哼着小调走了,看到紫萸、香慢,吩咐了句:“去伺候福金香汤吧,小心些。”

第二天,康熙四十二年四月初二日,八阿哥早早的摆好了香案,孤零零一个人带着一堆贝勒府官员、侍卫和一群太监在禩贝勒府的大门外,噶琭玳带领八阿哥的妻妾们、嬷嬷、家下女子们在二门内跪迎着康熙赐的移府匾额。八阿哥接过御匾,命人高悬于银安殿上上,看着康熙的四个大字“受天之佑”,再想想日后四哥要自己搬家,也赐了赐移府额曰:“顺天者昌”,还多了个幅对联:“天下太平日,一家如意春”。
倒底一个是父,说自己是受上天保佑的,上天要保自己。一个是哥了,要自己顺着天才能昌盛。是呀,可不是四哥是天下太平日,自己可就不是一家如意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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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苗王

赐匾的当晚,绮颖就病了。头痛欲裂,好一阵的吐。绮颖不许人去告诉八阿哥,想着八阿哥来了也解决不了自己的病痛,反而又要去喊太医来,何必闹的兴师动众的。吐了,头痛的也好些了,睡一宿就没事了,搁在三百五十九年后,自己第二天不照样去医院了。
紫萸、香慢俩个家下女子可不这么想,看绮颖一吐,立刻就不顾绮颖的拦着了。紫萸在屋里照顾着绮颖,香慢一溜小跑去报给了嬷嬷,嬷嬷一听,哪敢耽搁,赶着让常海去报给八阿哥。八阿哥这时在噶琭玳那已经歇下了,昨晚是初一,八阿哥本就该在噶琭玳歇着。初一、十五那是给嫡福晋的日子,这是规矩,八阿哥可不能废这规矩,也没想废,对绮颖再怎么宠,也不能废,这是给噶琭玳的脸面,也是噶琭玳应得的尊重,噶琭玳永远是八阿哥的原配,也是八阿哥的嫡福金。不然让噶琭玳在这个禩贝勒府里如何立足。
才歇下的八阿哥得了信,撩开帐子,也不喊家下女子给自己穿鞋,自己就先坐床沿上穿鞋了,又对床里的噶琭玳说:“我去看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若是没什么,我就去书房歇了。”
噶琭玳一听常海在窗外说绮颖病了,早背过身去了,此时听八阿哥这么说,冷冷的笑了:“就没见这侧妃娘娘有过好日子的,真是太娇弱了吧。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江南女子呢,如今这京师里的老爷子们都爱捧那些苏州小娘子的臭脚。该不会是她也这么东施效颦的来一出吧,学的究竟就是学的,别捧胃,要捧心才象呢,倒底要真的才行。”
八阿哥听了这话也不说什么,不等噶琭玳说完,已趿着鞋出了暖阁,喊常海进来伺候穿衣穿鞋了。噶琭玳气的把个八阿哥才枕过的枕头扔出了帐子,八阿哥听到了“嘣”的一声,顿了下,还是没再进去,去了绮颖那。哎,何必呢,自己也没不顾你的脸面,你若有个不舒服,也不会不管不顾的。
紫萸一打起绮颖西暖阁的帘子,八阿哥就急着问了:“怎么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去传太医吧。”
绮颖听到八阿哥的声音,坐了起来:“没事了,估计是今早在外面时间长了,风吹了吹,就有些不舒服了,如今已经没什么了。我就这身子,病是正常的,不病就不正常了。”
八阿哥扶住了绮颖,拿过枕头,给绮颖后背垫上了,又被被子拉上来写,给绮颖捂好了,这才坐到床沿上,拉着绮颖的小手摩挲着:“怎么这么说,今天的风也不大,我还特意的让你晚出去些,怎么还这样呢。也是我没想的周到,怕也跟你昨日洗澡有关吧,那浴室还是冷了,应该给你升上地火的。你是别常人娇弱些,虽说是春日了,别人经得住,你是这身子怎么行。”
“可别扯上那浴室,我喜欢着呢,昨天我洗时,一点都不冷的。我哪有这么娇贵呀,没有事的。你快去歇息吧,时候也不早了。”绮颖想着明天八阿哥还要早起的,想着八阿哥还是早些去歇息的好。
八阿哥到不动身,听了绮颖说喜欢哪浴室,心里一阵欢喜,倒底还是用对了心思。又把绮颖这屋子好好的看了番,看看还算都妥当。绮颖的屋子是八阿哥早就着手谋划的,虽说一直不能确认绮颖能不能留下,可一直是当绮颖会留下来准备的。
床是中式的,床架是紫檀雕花的百子架子床,架着的是江南惯用的棕绷子。北地干燥,棕绷容易断,八阿哥特意吩咐了绮颖身边的人,多注意些,经常换新的。至于别的,明面上是中式的,那是怕人看了,会多想,细小处却是紧着西洋玩意给绮颖。绮颖本不是个讲究人,如今给八阿哥养的倒有些讲究了,只是这些上面还是不用心,全是八阿哥在用心了,只知道个浴室是八阿哥花了心思,这些倒不知道了,还以为这些不过是大清朝的流行摆设了。
八阿哥又看了看绮颖的被子、床褥,还是暖和的。春日里北京风大,这也没法了,只能让绮颖少到外面去了。绮颖给八阿哥这么保护的笑了:“那我不成坐牢了,跟你说没事就没事的。我是学医的,我能不清楚。偶尔病下,也不是坏事,这是增强免疫力,若是老不生病,反而不好,那病起来可就是大病了。”
八阿哥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可倒底还是不放心:“那也不行,老这么着怎么成,还是传太医吧。”
绮颖看八阿哥不放心的样儿,只好说:“不用的,你若真想我舒服些,你去让人采些柳树皮和柳树叶来,我自己来制药了。”
“这个好办,这府里就有,回头就让人去好了,只是你别累着了,尽管使唤他们去做就是了。只是这柳树皮和柳树叶子,我倒是不曾听说是药的,难不成洋人也用这些治病?“
“洋人的药最早跟中国人差不多,也是用这些可找到的植物。这个柳树皮和柳树叶中提炼出 ‘水杨酸’,又名柳酸,源于拉丁文中“杨柳”一词。古希腊人和印第安人不会提炼,就这么嘴里嚼嚼,发现可以镇痛解热,后来到了十八世纪,欧洲人提炼结晶,再后来1853年弗雷德里克热拉尔就用水杨酸与醋酐合成了乙酰水杨酸,但没能引起人们的重视;1898年德国化学家菲霍夫曼又进行了合成,并为他父亲治疗风湿关节炎,疗效极好;1899年由德莱塞介绍到临床,并取名为阿司匹林(Aspirin),这才处处都有阿司匹林了,风靡一时。这个阿司匹林用处很大的,可以治感冒、发热、头痛、牙痛、关节痛、风湿病,还可以预防和治疗一些心脏类疾病。”
“哦,那就先用府里的柳树试试,让下面的人动手弄好了,你只管吩咐他们如何做就是了,且不可累着了。”八阿哥揉捏着绮颖的手像是对这些心不在焉。
“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可是能赚大钱的呢。”绮颖看八阿哥似乎没什么兴趣,都急了,想八阿哥弄自己这房间、浴室,这小院不知花了他多少银子,别给整破产了,那可就不好了。他平日也是个节俭的人,看不出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的跋扈奢侈,这个时候要是帮他有个生财之路,也算还了他的人情呀。
“原来你说这些是为了爷着想呀,爷说过了这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那是爷的事,”八阿哥说着就轻轻拍了下绮颖的小手,“你只要给爷养的白白胖胖的就好了。爷怎么着也是个皇子,你把爷想成了街边要饭的叫花子,可不是该打了。”
“那还是人家为你着想。”绮颖也笑了,想想时候不早了,又催促着:“你去吧,你在这,我又不好睡觉,我也累了,要睡了。”
八阿哥听了这才放下绮颖的手,看绮颖躺好了,又放下了床幔子,这才转身走了,自回书房去睡了。
等八阿哥走了,绮颖却睡不着了,适才绮颖催八阿哥去睡了,脑子里又想到的是八阿哥去那睡的问题了。自从绮颖放弃走了后,八阿哥的妻妾的事,八阿哥和绮颖谁也不再提了,都明白那是一个疤,揭开不得,谁都怕见里面的脓和血,就这么捂着,好像一切就平安了。
绮颖叹了口气,翻身想想还是睡吧,如果舍不得走,那就还是不要去揭开了,也许日后可以做个引流,那脓和血是不是就会流走了,只要不得败血症,一切都还是有救的。

吴妆早上醒来肚子就开始一阵阵的痛了,这一痛就痛了一天,屋子里已经挤了两三个有生产经验的大婶。草鬼小虎子妈也给喊了过来,一直守在吴妆的边上,安慰着吴妆:“阿妆,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职,没见过哪个女人生不出孩子的。只有那些汉人家的女人养的都不知道怎么做女人了,才不会生产的。放心,有我小虎子妈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吴妆咬着牙,忍着痛,对小虎子的妈话一句也没听进去。
吴老铁坐在火塘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这已经是他今天抽的第十袋旱烟了,吴妆的已经痛了一天,那孩子就是不下来,女人生孩子,男人有什么法子,只能等了。
蚩牛站在吊脚楼听着吴妆的叫声,受不了这种痛苦,他恨八阿哥,霸占了吴妆的身子,还留下了个孽种,让吴妆如今受这个罪。他想杀了八阿哥,想把吴妆肚子里的孽种拉出来杀了。刚知道吴妆怀孕的时候,蚩牛去问过草鬼小虎子妈,能不能打掉这个孩子。
小虎子妈阴阴的笑了:“蚩牛,这娃儿不是不能打掉,可是阿妆干吗?你就别傻了,那肚里的娃可是阿妆的命根子,是那个汉人留给阿妆唯一的念想了。再说要是打这孩子,阿妆的命也会没的,你还愿意吗?”
蚩牛越想越痛苦,跑到一棵大树那,拔出腰刀一下一下的下死劲的砍着树干,这棵大树在蚩牛心里,现在就是八阿哥,他要砍死八阿哥,剁烂八阿哥,都是他害的吴妆成这样子的。吴妆没叫一声,他就要砍一下,吴妆喊多少下,他就要砍八阿哥多少下。
吴妆的痛苦喊叫突然停止了,换成了婴儿的一声嘹亮的啼哭,蚩牛停住了疯狂的的砍伐报复,吴妆生了,怔怔的握着腰刀站在那里。过了许久,蚩牛才掉转身子两眼无光,痴痴傻傻望着吴妆在的吊脚楼,那孩子生了出来,阿妆可以跟那个八阿哥在一起了,阿妆可以离开寨子了。阿妆,他的阿妆要离他而去了,蚩牛的心碎了,扔下了腰刀,两行眼泪流了下来,蹲在地上抱着头痛哭着。

吴妆一身的汗,头发都粘在了脸上,筋疲力尽的伸出了手,小虎子的妈把红彤彤的一团肉塞到了吴妆的手里,护着这团还是血呼呼的肉球球移到了吴妆的胸前。吴妆艰难的撑起了头,看着这团带血的红肉,小心的把额头上的细细的黑发拨弄了下,给血沾着,拨不掉。吴妆笑了,疼了一天,看到这团血肉,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了。
孩子的啼哭唤起了吴妆的母性,没人教,抱着孩子,艰难的坐了起来,把婴儿放到了胸前,婴儿还没睁眼,已经知道去寻找母亲的乳房,一口一口的吸吮着母亲的乳汁。
 “真像他爹呀,”吴妆喂着奶,看着怀里吃奶的婴儿,“跟他爹一样的雪白肌肤,不是苗人黝黑的皮肤,眼睛还没睁开,不过也一定象他爹一样,有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挺挺的鼻子也象他爹的,还有这嘴,真的跟他爹长的一样呀,他爹见了该多高兴呀,日后长大了也会跟他爹一样有本事,这是咱苗寨的苗王呢。”
吴妆越看怀里的孩子,越想远在千里之外的八阿哥了,怀里抱着的好像不是才出生的儿子,而是那晚在自己怀里的孩子的爹——八阿哥了。吴妆的思绪又飘回了那晚,那晚对自己粗野却又温柔,狂放而又文雅的八阿哥。虽说八阿哥是醉了,可吴妆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八阿哥,一个让她从不后悔的八阿哥。

小虎子妈抱着个襁褓站到了蚩牛身边:“蚩牛,你不是要杀这娃子呀,看看,我给你抱来了。你要杀就杀吧,没人知道的。”
蚩牛站了起来,怀疑的看着小虎子的妈,却没伸手去接,小虎子妈一丝讽刺的笑浮上了嘴角:“怎么,怕了呀,你怕杀了这孩子,吴妆不再理你了?你怕,天上的老祖宗怪你杀了未来的苗王?”
“是个男娃?”
“可不是,跟那个汉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下吴妆看到这娃,就忘不了那男人了。要不,你杀了这娃?绝了吴妆的念想,盼头?这样吴妆还会回到你身边的,日后你跟吴妆生个十个八个的,那才是咱苗寨真正的苗王,这个野种怎么配当咱苗寨的苗王呢。吴妆和大寨主是给那个汉人种了蛊。”
“你说汉人给吴妆下了蛊,还有大寨主?”蚩牛瞪圆了眼看着小虎子的妈。
“当然,不然吴妆怎么会看不上你,却看上那个汉人呢。”
蚩牛越想越信,手慢慢的伸向了那个襁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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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侍读

蚩牛的手伸向了小虎子妈怀里的襁褓,小虎子妈看到蚩牛的手伸了过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眼睛都要隐藏在皱纹里,只有干瘪的笑声让她的眼睛显得还有丝人气。小虎子妈把襁褓往蚩牛那递了递。蚩牛的手都要接触到了襁褓,指尖已经可以感觉到了襁褓的柔软,婴儿细嫩肌肤的温度。蚩牛的心却顿住了,手再也无法前行,就这么僵着,进不了,退不了。
小虎子妈看蚩牛不动了,手又把襁褓往前递了点,蚩牛的手却反而又往后缩了点。小虎子妈看蚩牛这样,大笑了起来:“你还是不敢吧?这可是未来的苗王,你的大头领,大寨主。蚩牛,就算他是个野种,你也得跪在他的面前。咱寨子里都说象牛一样壮,象豹子一样狠的蚩牛,居然连这么一个才生出来的毛娃子都不敢杀,哈哈,这哪是咱们蚩尤的后代,跟那些孬种汉人没两样。哈哈。”
蚩牛听到“野种”两个字,一阵愤怒冲了上来,血液冲上了脸。吴妆在蚩牛的心里永远都是神圣的圣女,没有人可以侮辱她,诋毁她。蚩牛的眼睛增大了,瞪圆了,冲着小虎子的妈怒吼,打断了她的讥笑:“他不是野种,阿妆生的就是咱苗人的苗王,是大头领,是大寨主,是你的主人。”
蚩牛吼出了这句,血液奔流的速度缓了些,神智也清楚了些,盯着小虎子妈手里的襁褓,一把夺了过来,掉头大步往吴妆的吊脚楼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凌厉森冷的目光狠狠的瞪着小虎子妈:“寨子里的人,谁要再说吴妆的孩子是野种,我的眼睛认的他,我手里的腰刀可不认得他。你这个草鬼最好小心你养的蛊反噬你,我听说苗人养的蛊也是忠于苗王的。”
小虎子妈给蚩牛瞪地倒退了一步,蚩牛最后一句警告更是一个强烈的霹雳打在了小虎子妈的心上,心惊胆颤着,脸上扭曲歪斜着想挤出一个媚笑。蚩牛不等小虎子妈的媚笑挤好,又掉过头往吴妆的吊脚楼大步的走去了。
不论这怀里的爹是谁,就算蚩牛对八阿哥的恨,可以天天想着杀了八阿哥,吃了八阿哥的肉。但对于蚩牛血管里流淌着的红苗的血来说,只要是吴妆的血脉,那就是自己要归依听从的苗王,是自己的主人。天可塌,地可陷,这个婴儿,他蚩牛绝不可背叛,是他蚩牛要用生命和热血来保护和报效的主人。
蚩牛上了吴妆的吊脚楼,走进吴妆的房间,吴妆正在沉酣甜梦中。蚩牛单腿跪下,把婴儿小心的放在吴妆的身边,看了眼熟睡中的吴妆,唇边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蚩牛不是第一次看到吴妆这样的笑,只要吴妆说起八阿哥时就会有这样的笑。蚩牛的心又一阵抽痛,知道这笑定然是吴妆梦到了那个千刀万剐的八阿哥,为什么吴妆就不肯把这笑给自己呢?哪怕一次也可以。蚩牛不想看下去了,急忙站起了身子,出了吴妆的房间,走下楼梯,坐在了最下一个楼梯台阶上,紧握腰间的腰刀,受着吴妆和她的儿子了,是仇恨也是痛苦,眼睛里满是血丝,可就这样,蚩牛还是会守着吴妆和她的儿子一辈子。

小虎子妈妈站在远处,躲在树后面,一双小眼睛里尽是恐惧和仇恨,死死盯着吴妆的吊脚楼,来回地在蚩牛的身上和吴妆的房间移动着,嘴角不停抽动着:“懦夫,蠢材,笨蛋,难怪吴妆看不上你。那个汉人男人种了我的心蛊,现在估计已经见阎王了,吴妆那丫头怕是也没几个月的时间了。哼,这小野种,有了那汉人的血脉,凭什么当我们苗寨的苗王,这野种怕是也活不长的。”
小虎子妈刚才从蚩牛那受到的震慑下产生的恐惧慢慢消除了,恶毒的心思重新上到了心头,比原先反而更强烈了。只是小虎子妈不知道的是,八阿哥的心蛊已经给绮颖解除了。如果小虎子妈知道了,她不惜搭上吴妆的命都想杀的人如今已经平安脱险,而却让吴妆陷于危险境地,她是不是会发疯呢。嫉妒、仇恨、偏见是会扭曲人的性格和观念的,小虎子妈的神智已经跟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神智差不多了。

四阿哥现在的心情真的很差,很差。康熙四十二年的庶吉士名单出来了,这不是让四阿哥伤心的事。伤心的是,从上年冬天起,康熙就定了要给几个大了的皇子指派试读,自从三阿哥有了侍读陈梦雷后,四阿哥一直也想有一个侍读。可是康熙不给指,四阿哥的全副心思就是只能等,等弟弟们长大了,罕阿玛一块儿指侍读,谁让康熙有喜欢批量处理后宫和儿子们事的习惯。可这回,康熙批量处理了,给几个分府的皇子中汉学有些根基的都指了侍读,四阿哥又给遗漏了。
四阿哥的脑海里无数次闪现出这样一个画面:前面一个皇子走着,边上一个汉人侍读退半步伴随着,皇子和侍读可以谈诗词,可以评文章,可以论古今,可以共谋划,多美好迷人的画面。四阿哥看看自己的周围左右后面,光秃秃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影子,不用担心有人踩自己的影子,也不用去僵尸跳躲避别人的影子了。四阿哥的心真的跟掉到冰窟里似的了,拔凉拔凉的。

跟四阿哥落寞悲伤的心情相反,九阿哥自从分了府,心情就非常的好,今天四哥家,明天八哥家,后天十弟家,身上就差长两翅膀了。八阿哥笑话九阿哥长了翅膀就成了南堂里的那光腚拿箭乱射的小男孩了。九阿哥听了倒不以为意,真做了个拉弓射箭的架势,把个八阿哥、十阿哥给笑痛了肚皮,只有四阿哥笑不出,罕阿玛点侍读的箭就是没射到自己的身上。
这侍读的事,起因是这样的,康熙是一直没忘皇子们的学业,虽说知道皇子们是自己教出来的,就算分了府,也断不会荒废了学业,可还是想着身边有个饱读诗书陪着,那不是更好了。
康熙此次南巡时在无锡时,曾到寄畅园一览。寄畅园主秦德藻是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北宋词人秦少游的后裔。康熙不希望儿子们一天到晚念这些淫词艳曲的,可还是问了秦德藻,秦氏子侄中有无学问好的,可以随他进京任事。秦德藻感恩戴德,立刻就推荐了长孙秦道然。康熙见了秦道然,看看还不错,指给了九阿哥作侍读。只是这秦道然此刻还在无锡,并未上京呢。
九阿哥虽然对秦道然充满了好奇心,可倒也不急,反正迟早是自己的何必急呢。这就是有了的和没有的区别了,见过秦道然的四阿哥此刻还是想知道秦道然什么时候能进京的,想知道九阿哥有了侍读后会如何呢。
同时康熙还把才点的庶吉士杨绪给了十三阿哥作侍读。这个杨绪是贵州武陵人士,曾祖杨嗣昌(1588—1641)是明季崇祯时的首辅大臣,葬送了明季生存的最后希望,让崇祯自杀的人物。到了杨绪的父亲就投笔从戎,投靠清廷参与征伐红苗,官中营游击,已经忘了杨嗣昌好歹也饱受崇祯皇帝的圣眷了。就算把个大明弄的七零八落,杨嗣昌死后,崇祯帝对他还一往情深,下诏称赞:“临戎二载,屡朱捷功,尽瘁殒身,勋劳难泯!”。可怜崇祯算是表错情了,人家杨家人对他不感冒,一改朝换代,就投靠了新主子。
指给八阿哥作侍读的何焯倒是有些羡慕杨绪,给友人的信里提了:“圣明谓诗文皆无出杨君右,殿下又钟爱者,将来遭际不可知。”何焯是看着十三阿哥在太子那红着呢,在康熙那也红着呢,想着今天的皇帝,明天的皇帝都喜欢的阿哥是他的主子,这位阿哥又喜欢他,日后他可不是要飞黄腾达了。要是知道日后杨绪的遭际,可能也不会羡慕了,不过何焯也不比杨绪好多少。
何焯没指给八阿哥前,八阿哥就已经知道何焯是自己的侍读了,也知道自己的四哥好一阵不舒坦。哎,就连八阿哥都觉得这事上罕阿玛亏待了自己的四哥,一样的儿子为什么待遇不一样呢。
大哥弓马上功夫好,对着汉学一道,向来是书看的明白,讲的通,字写的可以,多的功夫也不下了,罕阿玛不指个侍读应该的。三阿哥,武好,文也好,罕阿玛指了个李光地的对头陈梦雷,那也是一代大儒,如今编书忙着呢。四哥下面的五哥、七哥,一个汉文不好,一个有腿疾,这俩个哥哥,罕阿玛是怜惜疼爱,可是不寄予厚望,那不指也应该的。十弟,温僖贵妃薨了后,也归太后养了,十二弟是苏麻拉姑抚养的,这俩个弟弟,跟五哥一样,都是汉文上不太通的,不指个侍读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四哥为什么就不指一个呢,四哥汉文又不是不好,日后写起朱批来,那是下笔千言,如滔滔江湖之水,想刹也刹不住的。估计就是这会儿这太伤敏感脆弱的四哥的玻璃心了,才让日后四哥想要一展文才,害得四哥的臣子捧着个四哥的朱批从头看到尾,再从尾看到头,好一番功夫来弄明白四哥倒底想说什么。

八阿哥不急着召见何焯,倒是何焯一接到指派自己给八阿哥当侍读的上谕,就坐着骡车到禩贝勒府递名刺来见八阿哥了。可不如今何焯也算是禩贝勒府的人了,虽然还兼任武英殿纂修,但头一件重要的差事就是给八阿哥做侍读。
签押房接了何焯的名刺,也不敢耽搁,就报了进去。八阿哥听阎进说何焯穿的是常服,先让人带何焯去书房了,自己换好了常服才从绮颖这去书房。绮颖倒有些怪这来的客人,八阿哥才回来换了便服,舒服了下,这下又得换衣裳去见客。这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家里?看来当个宅男对己对别人都是件不错的事情。
何焯一身常服在八阿哥的书房里低头站着等着,穿着常服的八阿哥走了进来就把何焯好一阵上下打量。这个何焯,日后的荣辱兴衰是跟自己紧密相连的,能为后世大为谈论,也有自己的一番功绩,八阿哥怎么能不好好打量呢。何焯的容貌比他的名声差远了,身材矮小,粗壮,肤色黝黑,颌下已经蓄须,论年纪比八阿哥正好年长了二十岁。
八阿哥看了何焯的长相,实在称不上英俊,更谈不上透着书卷气了,倒有些可惜日后噶琭玳要收养的那个何焯的小女儿了。想必长大了,相貌也不会太好了,到时帮着找人家也是个不容易的事了。实在不行,就用皇子的身份压压夫家吧,不过就是许配也是许配民人家,这个倒还不能太过了。
何焯给八阿哥行了两跪六叩的君臣之礼,等何焯行好了,八阿哥忙离座扶起了何焯,赐了座,自有内侍上了茶。八阿哥一脸的和气贵气俊秀之气,已经让何焯顿生好感,一份赤胆忠心已经苍天可表了。忘了八阿哥是可以免去他的两跪六叩大礼的,是足受了他这大礼后,才扶起赐座的。
八阿哥问何焯的很简单,京师可住的惯,家眷可来了京师,安置好了吗?何焯想说的是,如今住处倒底是捉狭不便,天天从这外城往内城跑,真的是极为不方便。只是这话对一个头一次就见面的皇子讲终究不妥,只能说都好。
所谓内城和外城,也是满人入关后,将原住北京城的汉人,一间房给了五两银子安家费,统统移到了六九城门外了,也就是外城。而内城住的也就是宗室皇亲,旗人权贵,八旗营兵了。非赐宅,汉人大臣是不能住在内城的。
八阿哥倒底对这些艰难之处早已了解,只是祖宗的规矩也不能破,只能找个变通法子了:“先生如今要长在我这府内,还要时不时进大内去修书,若是住外城倒底有些不便了。我已经跟圣上提了,就在我这府的边上,让人找了处小院。虽不大,倒也干净清净,先生读书习字还是方便的,来我这,去大内都是极为便利的。先生若是不嫌弃,可否搬过来?”
何焯一听这可是雪中送炭之举,立刻离座叩头谢了八阿哥。八阿哥再次离座扶了起来,又扯了些江南闲话,说了说何焯的同年好友。
八阿哥日后也许会想,还是少闲扯的好,他不是他四哥,他四哥可以车轱辘绕,绕死下属。扯几个时辰的闲话都可以是他一人说,说了千言万语,听的人还得帮他总结出中心意思来,然后再提示给他,最后再由他来进行总结性发言,下属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就因为八阿哥不是四阿哥,这一扯,又把何焯的一件眼下就有的麻烦灾难给扯了出来,不大不下的可能能让何焯有牢狱之灾的麻烦事提到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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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夹带

何焯的麻烦事,八阿哥是早知道了,问何焯是表示自己的关心,可真心不得不说何焯可真是个麻烦人呀。何焯的麻烦事其实是很简单的,就是殿试时夹带上了殿试考试的考试答题辅导材料,应对策问的策冒颂联。来书房前,八阿哥曾跟绮颖提起过,绮颖一听就瞪大了眼睛:“那不是小抄呀,欢心的最爱,怎么何焯也做这种事情。”
“小抄?”八阿哥倒底对这些新名词还是不太理解的。
“就是作弊,反正就是把答案、提示这些写在纸上,偷偷带进去,答题时照着抄就是了。”
“哦,明白了。那这个小抄,你用过吗?”八阿哥低着头笑嘻嘻的看着正帮自己换衣裳的绮颖。
“我怎么会用这种呢,”绮颖系着八阿哥袍子上的纽襻,“我一向都是得最高分的。要是欢心这种死答题的考试,我要用这个,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一般都是写篇论文算考试,要不就是两、三个人轮番对我进行轰炸提问了。当然医学资格考试的前两级还是这种笔答的,不过那个对我也是小菜一碟。”
“啧啧,倒底还是我家福金厉害。”
“他怎么夹带的?写成小字,抄的密密麻麻?藏在袖筒里还是靴筒里?”对古人的作弊绮颖还是好奇的。
“他大摇大摆带进去的。看你这兴趣,就是想作弊。”八阿哥打趣了下绮颖,换来绮颖一个白眼。八阿哥也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殿试也不简单,也是根据这策题写篇文章来阐述自己对朝政的看法。策题的题目就得有几百字到数千字,又往往跟时局颇有关联,从进场到出场也要写个一天,还是站着写,要说不容易也是真不容易的。”
绮颖想想也是,还没空调,这个日子至少不算冷了,还好过些了。绮颖不知道殿试的前一场会试,也就是“春闱”,那可是二月的天气,冷的紧呢。可怜这帮要功名的学子就这么冰天雪地冻着考三场,每场还要考三天。
八阿哥一讲这个,绮颖直摇头:“他们真是想当官着迷了,换我坚决不干。”
八阿哥笑了,划了下绮颖的小鼻尖:“你想参加也不可能的,女子不能参加科举,更何况你那汉文哪行呢。你都来一年了,你看看你的汉文才学了多少,不过是读了点《千字文》、《百家姓》、《女四书》之类。字练的如何了,看你昨儿临的帖,还是跟狗爬似的。要知道,这殿试,取的就是字了,不是别的了。文章好不好,倒在其次了,这字好才是正经。”
这字还不能是一般的字,必须得是正体,即所谓“院体”、“馆阁体”,字要方正、光园、乌黑、体大。八阿哥自从去了次三百五十九年,一提到字,就想到自己九弟那个侍读秦道然的供词,不就是这位仁兄说自己的字不好,还诓骗罕阿玛,这都是自己多大时候的淘气事,到了四十多岁了,还要给人搬出来成罪状。估计这也是日后九弟跟秦道然闲聊时说的,秦道然当个宝献给四哥了。
哎,这个秦道然这么着给自己找罪证,四哥还是不满意,非要说他是秦桧的后人,结果到了他那中探花的儿子还要跟四哥的儿子弘历上奏折说他们家是秦少游的后人,不是秦桧的后人。估计也是给四哥逼急了,才东找西扯的表忠心吧。
他这无奈下的“忠心”,结果自己的字真的就不好了。看来四哥的法力还真是无穷大,居然能把这以后三百五十九年的书法观念都颠覆了。不过看了绮颖的字,也有些明白了,一个美丑都不分的时代,又怎能识别何谓书法的真谛呢。日后都说满人丢了自己的根本,如今看来汉人何尝不是丢了自己的根本呢。
绮颖倒没想这些,把八阿哥褂子上的几个绳袢也系好了,却又想到了件事:“那这个何焯既然都夹带,怕是学问不怎么好吧,怎么你阿玛还指给你做侍读呢?”
“又来了,什么你阿玛,这话切不可再说了。”八阿哥笑着提醒着绮颖,“你是个口没遮拦的丫头。若是给人听到了,你还不得挨人说,可不又是给自己添堵了。这个何焯,学问倒是不差,治学严谨,凡四部九流,直到杂说小学,无不一一探索考证,辨明真伪,疏清源流,各作题识,凡议论人物,必究其家世,明其表里;议论事情,必晓其始末,尽其变化;指点时政,必根据国势民俗,析其利弊。对书坊刊行书籍的错误、缺漏,字体的正写、俗写,也逐一分辨订正。只是这科举上就是倒霉,说遭人排挤也好,说运气欠缺也可,就是一直应考上不顺。此次罕阿玛将他钦点为庶吉士,也是爱惜人才之意。”
“这么厉害的人物,还夹带?真没看出来。”绮颖倒底还是有些不服气了。
“哈哈,这也不是他一人所为了,此乃惯例,只是他又是被人乘机难为而已。”
“哼,怎么就他老被人难为呢。”绮颖嘴一撇,“那就是他做人有问题了。一个人不喜欢他,是那个人的问题,一堆人不喜欢他,那是他的问题。”
八阿哥笑着摇了摇头,很多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以前八阿哥也许会跟绮颖想的一样,如今不同了,很多事,更多的是灰色的地带,要从一堆灰色事情中分出白和黑,也许真的是要一颗慧心和一双慧眼了。

八阿哥抿了口茶,就笑着主动问起了何焯,倒又让何焯省去了开口的艰难了,毕竟这个事八阿哥出面比何焯自己去解释奔波要简单多了。
“启禀殿下,此事微臣着实是冤枉的,这携带策冒颂联,也不是微臣一人所为,历来如此,此次要以此事来治微臣之罪,微臣实难心服口服。”
八阿哥春风和煦般点头称是,何焯的心里已是大安,八殿下都赞同自己是冤枉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八阿哥倒是想已经走了个大学士熊赐履,这些大臣还要在李光地这件事上跟罕阿玛为难下去吗?他们倒底图的是什么呢?功名利禄真的这个时候全舍得抛了?不过能扳倒李光地的学生何焯,陈梦雷是不是也应该有几分得偿所愿呢?
何焯自然不会给扳倒的,那一手好楷书字体,是入了罕阿玛的眼的。八阿哥第二天得了个机会就跟康熙提了,康熙看了眼边上站着的儿子,低眉顺眼的,看不出这事上是帮自己的侍读还是不帮,就是禀告这么桩事儿的样子。
八阿哥若说了何焯是冤枉的,康熙还要替大臣说话。八阿哥不说何焯是冤枉的,康熙倒想着给儿子指的侍读涉及到这种事,若落实了,那不是打儿子的脸了,是打老子的脸了。上奏报说这事的大臣也不想追究什么了,科举是选拔人才之根本,当然要严格才是了。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上策。
何焯最后以年纪大了被康熙赦免了,不过何焯的好友常熟人蒋廷锡虽也蒙恩得免,康熙却要他多进呈画册,这叫人尽其才。康熙这一招,让蒋廷锡几乎不能停笔,更要他六月里伴驾去口外避暑,可把蒋廷锡急坏了,这是平白多了一笔车马的开销呀。蒋廷锡好歹也算是常熟有些根底的中等人家出身,这么个小家子气。他那才女妹妹蒋季锡可是嫁给了王鸿绪的儿子王图炜,难不成嫁给妹子嫁的上手不接下手了,八阿哥倒是好笑了。
何焯不知道的是,这个蒋廷锡日后可是在雍正朝成了大学士,也成了天下一大剽窃者。陈梦雷辛苦二十几年编辑的《古今图书集成》,在刊行了九百卷后,却被康熙的四阿哥爱新觉罗胤禛给叫停了,说有问题,要重编。这个蒋廷锡奉命重编,他倒好,没做什么修改,就把陈梦雷的名字硬生生的从封皮上抠了下去,再贴补上自己的名字,这就算自己的成绩了。
当蒋廷锡在这里不停笔的挥毫作画,八阿哥是一点无法同情这个人,不喜欢陈梦雷,不代表就可以认同蒋廷锡的剽窃做法。罕阿玛让他画画还是不错的决定,至少他的花鸟画,以逸笔写生,自然洽和,风神生动,得恽寿平韵味。此次去口外,所绘《塞外花卉》七十种,倒底是画中精品,这可比他编书强多了。日后凭个剽窃,四哥授他个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太子太傅,又有什么光彩呢。

隔了几日,八阿哥去绮颖那,看到绮颖正在院里,支了口锅,那折腾着柳树皮和柳树叶。八阿哥看了看这烟雾缭绕的小院,咳嗽了下:“跟你说过了,这种事让他们去做就是了,你还站在风口里,回头可不又头疼了。”
绮颖笑了,拉着八阿哥就往屋里走:“呛着你了,别生气呀,有了这药,日后我头痛是吃点就好了。”
八阿哥看了眼绮颖,板着脸不吱声,往椅子上一坐:“说你也不听。”
“谁说我不听呀,我听着呢。”绮颖看了眼八阿哥,眼珠转了转,“你阿穆吉的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这些日子倒是有些见好了。”八阿哥笑了。
绮颖倒不吱声了,有事病症是会回光返照的,只是没把握的事,还是不要说的好。八阿哥看绮颖的表情,知道定然有事,轻快的心情又有些变糟了:“你有话就说吧。”
“不好说呀,是我的怀疑,可你是病人家属,我不能随便说的。”
“跟爷有什么不能说的。”八阿哥感觉绮颖的说法真有些好笑了。
“是不能说的,这是医学实习的第一课,怎么跟病人和病人家属打交道。你是病人家属是不能说的。要不你带我去看看你阿穆吉,我可能更确定呢?”
八阿哥对绮颖的说辞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是这个理。只是怎么把绮颖带到阿穆吉面前呢?没个理由,这么白眉赤眼,也不妥呀。自从几个兄弟分府以来,相互宴请不断,保泰、保寿也来过,裕王府还给禩贝勒府这送了戏,可是裕亲王一直在静养,八阿哥去探视倒是方便,绮颖去可就不方便了,哪有侄媳妇上夫君伯父房间去的道理呀。这事看来得跟保泰商量下。
八阿哥还没跟保泰说,裕亲王不到半岁的小格格病了,八阿哥一拍大腿,这机会可不就来了。让绮颖赶紧换了衣裳,带着她的东西跟自己去裕王府。
八阿哥带着绮颖到了裕王府,裕王的庶福晋纳喇氏抱着个小格格,走来走去,一脸的忧色。裕王的嫡福晋西鲁克氏在旁也是急得不得了,直问边上的太监内侍,怎么内务府还没带太医来。一看八阿哥来了,还带着绮颖,顿时脸上就现了喜色:“八阿哥,快别见礼请安了,快让少福金给瞧瞧,小格格这是怎么了?”
绮颖还是照规矩给裕王福金请了跪安,站起来才去看庶福晋纳喇氏抱着的小格格。绮颖从紫萸捧着的木箱里取出听诊器来,解开了点包着的襁褓,听了听小格格的心音,不过是呼吸道传染疾病。
“小格格的病是……,”绮颖在想着怎么说病名了,“就是呼吸道不舒服,嗯,就是呼吸的一条管道?就是用来呼气吐气的一条道路,那上面出了点问题,不是,是给看不见的小……东西伤着了。不严重,只要吃一点点药就好了。”绮颖一边那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一边看着八阿哥,这个怎么说呢?
八阿哥看着绮颖的脸,有些明白了:“小格格是受了些风寒,不打紧的。”
绮颖赶紧点头称是。裕王福金看了看绮颖,又看了看八阿哥,对绮颖的医术水平信任度就大大折扣了,想想还是等太医来吧。
八阿哥一看裕王福金的表情,就知道此时要是提让绮颖去给裕王诊治下,估计是没戏了。算了,这丫头还是回去先学汉文,读读她看不上的那些老古人写的医书吧,好歹也能说出个子丑演卯来。
院判刘声芳来了,给小格格诊了脉,开了方子,裕王福金一看,想着倒底还是这太医可靠,忙让嬷嬷看着家下女子去煎药了。绮颖还想说什么,八阿哥拉着绮颖就告退了。
绮颖跟着八阿哥回来了,也不换衣裳,先就嘟着嘴往椅子上一坐:“你怪我?”
“没有呀。”八阿哥让紫萸去拿自己的衣裳了来换了。
“你当然怪我了,你带着我去给小格格看病是假,给你阿穆吉看病是真。结果全给我搞砸了,是不是。”
“带你给小格格看病也不能说是假,想给阿穆吉看病倒是我的本意,”八阿哥说到这,特意的顿了下,才说下去,“也不能说你搞砸了。只能说我对你的汉学高估了。”
绮颖本来嘟着嘴听了这话,“扑哧”就笑了:“你就坏吧,损我吧。我怎么知道你们这的这些病怎么说。还有这些人体器官怎么说,这怎么能怪我呢。”
“是不怪福金。福金的那个呼气吐气的道路,其实说的挺好的,我一听就明白了。”八阿哥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绮颖站起来就打八阿哥:“你就笑话我吧。”
八阿哥笑着躲着绮颖的小拍打,就听阎进在窗下说,何焯来了。绮颖停了手,撅了下嘴:“来的真勤快。把这当衙门了。”
“这可不就是他的衙门了。”八阿哥说完这句,又让阎进取常服来吧,这家里穿的便服看来不能换了。
八阿哥换好了衣裳,笑着进了书房,何焯赶着行了礼。八阿哥跟何焯说了会儿读的书,听何焯点评考据了番,倒是想知道何焯如何说今人了,就问起了今年才点的几个庶吉士了:“你跟蒋廷锡可是走的进?”
“嗻,微臣跟杨孙是走的近些。他是常熟籍,我是苏州籍,自然就进写了。”
“那旁人呢?”
“海宁的陈君世南,跟他伯父陈司官寓居苏州时,倒是来往些,也算故交了。”何焯小心应答着。
八阿哥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何焯口里的陈君世南指的是陈邦彦,陈司官是陈邦彦的伯父陈元龙。陈邦彦幼年失怙,是伯父陈元龙抚养大的,跟陈元龙也算有父子之情了。
这个陈元龙日后大大的出名,比他生前名气还想,那是托了野史小说杂文之类,说着陈元龙才是四阿哥的儿子弘历的生父,说这四阿哥是雍亲王时,把自己的女儿和陈元龙的儿子换了,日后弘历下江南到海宁,就要住在陈家的安澜堂,不能明着认祖归宗,只能这么暗着去,一表拳拳孝子之心了。
八阿哥想到从书上看来的这些,唇边的笑纹更深了,这事若是真的,那这个弘历的“生父”陈元龙倒是跟绮颖也是有几分关系呢,绮颖岂不跟弘历也有些瓜葛关系了,弘历管绮颖该怎么个称呼法?管自己又该叫什么呢?
看来这戏得越唱越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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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九.  布库

八阿哥这正想着陈云龙是不是弘历的亲生父亲,四阿哥就抬腿进来了。八阿哥倒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的四哥何时学会了这掐指一算的道家功夫,赶紧站了起来给四哥行礼问好。四阿哥客气的还了自家弟弟的礼,再扭头看着边上恭敬恭敬站着的何焯,满面笑容的就要扑过去:“哎呀,八弟,这位可是何先生?”
“正是何先生。”八阿哥看着四阿哥的举动,倒是想到了一个词“饥渴难耐”,以何焯的长相自然不会让四阿哥饥渴难耐的,自然是何焯那一肚子的学问才会饥渴难耐的。
八阿哥识趣的赶紧把何焯引见给了四阿哥,何焯听是四阿哥,赶紧跪下就要行两跪六叩的大礼。四阿哥哪里让何焯行这个大礼,早过去一把抱住了何焯,半扶半推的又给塞到了椅子里。
这下何焯是坐着,俩位皇子可还站着呢,何焯要站起来,四阿哥忙压住了肩膀不给站起来:“何先生,千万别论着君臣的礼,如今在八弟的书房里,你是先生,我和八弟可是弟子,要跟你讨教一二。你尽管坐了。”
八阿哥听了四哥这话,自己四哥就差说“你坐着,我们哥俩站着了”想笑,楞是个憋住了。何焯倒还反应过来四阿哥的礼贤下士,大礼都不让行,多虚化若谷、求贤若渴的一位皇子呀。八阿哥前面可是受了何焯十足的两跪六叩的大礼呢,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就见分晓了。
只是皇子站着不是回事,还堵在人家跟前,何焯倒有些心惶惶了,仰着头看四阿哥答话,脖子酸呀。八阿哥在四阿哥身后提醒了:“四哥,坐下说话吧。”四阿哥这才想起,自己这样也有些不合礼了,就坐了上首,八阿哥坐了下首。
四阿哥一坐下,好学精神让何焯都大为感动,一串话就豆子似的滚了出来:“久闻先生于考据一道精通,读书破万卷,四部九流,直到杂说小学无一不读,且还一一探索考证,辨明真伪,实属难得。且先生于帖学一道更为大家,这书法也是胤禛的爱好,常感叹无处可以探讨一二,一直引以为憾。听到罕阿玛将先生指给了八弟府上,真乃幸事,在下日后好来讨教一二。”
何焯一直笑着低头说“不敢,不敢,谬赞,谬赞”。八阿哥听了想着自家四哥真是孜孜不倦好学呀,自家的侍读怎么成了他的幸事,自个儿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四阿哥不给何焯推让表谦虚的机会,继续道:“先生如何看《春秋》为什么不始于惠公而始于隐公?”
“这个《春秋》是实乃讨逆之作也,而隐公为乱臣贼子所害,故而如此。”
四阿哥恍然大悟般,长“啊”了一声,站起来冲着何焯长揖到地,唬的何焯忙站起来跪下换礼。
“先生快快请起,”四阿哥赶紧上前一步保证何焯扶了起来,“何先生一言,另我茅塞顿开也。想至圣先师颂扬‘仁义之说’,理当如此。”四阿哥又把何焯塞到了椅子里,满脸的热情洋溢,继续与何焯探讨着。
这正说的热闹,九阿哥也来了。九阿哥才给哥哥们行好了礼,又大大咧咧的受了何焯的两跪六叩的礼,笑嘻嘻的问起了何焯江南的风俗人物了。八阿哥心下明白,九弟对江南还是向往的紧呀,可是罕阿玛就是不带九弟去,自个儿也只去过一次。
说去江南,还是四阿哥和何焯最有话说了:“听闻先生的母舅是顾君维岳 先生?”
“谢四阿哥,微臣母舅正是维岳先生。四殿下真是博闻广记,连微臣家里的那点微末之事都知道。”何焯谦虚的说了。
“哎呦,顾君维岳先生可是书画收藏大家,这个坊间都知道的,我们哪能不知呀。”九阿哥在旁笑了,心下对江南又多了一份向往,看看那里到处都是风雅人士,怪不得罕阿玛对江南女子都有一份垂爱之心了,这些年来后宫新进嫔妃多以江南女子为主了。
九阿哥不无遗憾的说道:“我一直想去江南,想去拜览维岳先生的藏品,可惜无缘呀。”
“微臣母舅谢世后,那些字画也都散落各家了。”何焯有些心疼的说了。
“可惜,可惜。我这倒有一幅王奉常 的画,是维岳先生的旧日藏品,还是昨儿个九阿哥拿来的,不如转送与你吧。”八阿哥随手从边上的大瓷缸里抽出一幅卷轴来,递给了何焯。
何焯展开一看,果不其然,上面有自己母舅顾崧的号“憩闲主人”,还有题字。当下心中一阵激荡,这王时敏才过世没多久,画倒不贵重,贵重的是这是自己母舅当年收藏的,更难得的还是此画是王时敏特意为顾崧所画。
何焯眼里一阵雾气,站起来,就要跪下谢恩,倒是八阿哥抬手说了:“先生快坐下吧,不用客气,这也是我们兄弟一番心意了。在我们这不过是个字画,在你那可就是个对先人的念想了。你若再客气,四哥可不又得站起来了。今儿个估计四哥回去,后院的布库是不用练了。”
九阿哥才想说练布库不得在二门外,哪是在前院,八哥就会胡说。猛然想到四哥这是跟四福金这些妻妾练布库了,别过头去偷偷笑个不停了。四阿哥本来倒还没意识到,看到九阿哥这偷偷一笑,再一想,也明白了,脸上不自然了些,就恨恨的瞪了眼八阿哥。
八阿哥回了个无辜不解的眼神,似乎不明白四阿哥为什么要瞪自己。四阿哥想还是这笑的最可恨,说不准八阿哥就是说错了个字呢。可八弟一向是做事最稳妥的,怎么可能说错了呢,可又能怎么样,也只能算了,谁让自己是哥哥呢,再说还有个何焯在这呢。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的,不信你八阿哥后院就不练布库,至于九阿哥那定然是天天在后院练布库,不然怎么八弟一说他就想到了。
四阿哥再转而一想,自己适才间的礼贤下士功夫算是白费了,八弟这么一幅卖不了几个子的画就又把何焯给收了,真有些不甘心了:“这王揆 、王掞 可是王时敏他家的?”
何焯点头称是。八阿哥倒笑了:“有个笑话,你们可听说过?”
“什么笑话,说来听听。”四阿哥对这江南俚事倒也想听听,九阿哥更是雀跃了。何焯只是倒是想听些宫闱秘事,江南的事情又有什么可说的呢。
八阿哥抿了口茶,润了下嗓才说:“前几日听的。说这王揆顺治乙未中进士的时候,馆选时某公瞅着王揆不错,一心就想举荐。谁知到了及舻句唱时,唱的人把这王揆的名念出来,这某公就哑了,不敢说了。你们道为何,原来这‘揆’与‘魁’音相近。世祖章皇帝一听,想到了小说家有王魁负桂英事,随口就说了句玩笑话:‘是负心王魁吧?’又问左右,‘那桂英可来否?桂英若来,朕与她做主,还她个公道。’”
八阿哥说到这不说了,九阿哥急着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桂英未来,王揆自然回家,把他个兄弟王掞给推出来顶事了。”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何焯想这顺治汉文学的真快,都知道《王魁负桂英》了。哎,估计大明亡了真是天意呀。
八阿哥悠悠的又把后面的说了:“后来罕阿玛开博学宏词,他也不出来了,倒是他兄弟王掞出来了。这王掞娶的可是宋文恪公的女儿?”
“是。跟陈司官是连襟。”何焯笑着应道。
蒋廷锡的妹妹蒋季锡嫁给了王鸿绪的儿子,高士奇的孙子娶了王鸿绪的孙女,秦道然的族人秦松龄娶了徐乾学的孙女。
八阿哥点了点头,如今王掞和陈云龙是连襟,宋德宜 会生女儿呀,这女婿就多了,势力也就大了。与其说宋德宜会生孩子,还不如说宋德宜的夫人会生呢,日后定然要拜访下这位一品诰命夫人宋王氏,看看是何许人,生了这些许刁蛮的女儿。
江南的姻亲关系网已经展开了冰山一角了,难为罕阿玛要在这层层姻亲师友关系网络中斡旋筹谋以保江南之安稳,江南看来必得带绮颖去一回了。
又扯了会儿闲话,八阿哥吩咐内侍摆了饭,几个人边吃边说着,倒也热闹。饭桌撤了没一会儿,几位客人就都回府回宅了。等人走光了,八阿哥才静下来,琢磨下事了。看着屋顶上来回飘动的风扇,已经快是要初夏了,罕阿玛也快要去塞外了。
阎进又给八阿哥换了杯茶,八阿哥抿了口:“去派人跟福金说下,爷今晚有事,不过去了,让她早些歇了吧。”自己却起身出了书房,往绮颖那去了。
绮颖的小院就在八阿哥的西边,出书房沿着抄手游廊,穿过垂花门,再往前,过了甬道,就是绮颖小院正对着甬道的侧门了,不用喊人来开门,轻轻就推开了进去了。门里坐着个粗使的老嬷嬷正打酣睡呢。
八阿哥推门进来的声音都没让这老嬷嬷醒来,八阿哥也不吱声,只是想着若是歹人来了那还不坏事。得想想法子,让自己来往方便,也得安全才是。掉头跟跟着的阎进吩咐了:“回头去跟管事的说,这门还是到时辰就锁了,门里安排个人守着,日后我若是过了锁门的时辰来,让他们开门就是了。”阎进点头记下了。
绮颖的屋子灯火还没灭,静悄悄的。八阿哥掏出了西洋挂表,看了下时辰,都快三更了,这丫头还不歇着,明早儿估计又要起不来了。
绮颖门外值夜的家女子看八阿哥来了,过来打起了竹帘,八阿哥冲着屋子里的紫萸摆了下手,不让惊动了绮颖。紫萸悄悄的打起了西暖阁的珠帘,让八阿哥进去了,自己却悄悄的退了出来,还把门给带上了。
绮颖正坐在烛光下,再那学着打结子呢,打一下停下看看再打一下。八阿哥一看就恼了,这样的光线,还打结子这种东西,真是不爱惜自己的眼睛了,板着脸对绮颖说:“你看你,身子骨不好,还黑灯瞎火的弄这个东西,不要眼睛了?吃东西就这样低着头,回头又要头不舒服,胃难受了。”
绮颖抬起头,看着八阿哥的那张黑脸,脸上写满了委屈,小嘴不自觉的就撅了起来,把刚才打的结子在手心里捏死了,抱着针线笸箩,站了起来,不理八阿哥自去一边坐着继续打了。八阿哥看绮颖这个样子,知道小脾气又发了。不想理会绮颖,想着过一阵自然就好了,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走到绮颖跟前,恰恰把绮颖跟前的光线挡了。
绮颖也不抬头,站了起来,捏着结子,端着个针线笸箩,绕过八阿哥又去另一边就着光线打结子了。八阿哥禁不住绮颖这孩子气,倒笑了,想这福金怎么就成女儿了,也是打从这位来,自己倒底是夫君还是阿玛呢?似乎当阿玛的时候多了些。
八阿哥知道绮颖眼下不会听自己的话,也不说什么,看看屋里的蜡烛油灯还是少了,就冲外面喊了:“再送些蜡烛进来。”紫萸静静的送了一盏油灯进了,又静静的出去了。
八阿哥看看还不够亮,又把一个烛台端到了绮颖跟前,不说什么,坐边上看着绮颖打结子了。
绮颖手里拿着几根金黄色的线绳,从针线笸箩里找出些黑色的小玉珠子穿着往上打结子呢。八阿哥看着象是个香袋,也就说了:“是香袋吧。嗯,端午要到了。端午历来就有戴香袋的习惯,管这个叫‘压岁’。这也是为了避邪驱瘟,到时香囊内放上朱砂、雄黄,外包以丝布。不过图它个清香四溢,芳香通窍,提神醒脑,驱虫避邪的用途。你若是想要,内务府里早准备好了,到时自然就有,再说这府里又不少针线上的使唤人,你何必自己打这玩意呢。”
绮颖冲八阿哥咧了下嘴:“我倒不知道这是香袋呢。还是贝勒爷见多识广。我只知道去年某人跟我要过,我没给某人打,人家还说我呢。”
八阿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居然是为自己打的,一时喜的,站起来手舞足蹈的,就把绮颖的手拉了过来,凑进了看着。虽说是个半成品,可倒底已经有些样了,又怪自己刚才鲁莽了,说是为绮颖好,可还是自己错怪了绮颖。
绮颖看八阿哥喜成这样,气也消了,手却不敢松,怕手一松就白打了:“你快还给我,回头松开了,我不又得重打了。”
八阿哥忙松了手,重打可不又累着绮颖了,复又坐在绮颖身边,搂着绮颖,边看绮颖打,边说着:“等打好了,到了端午,福金把那紫金锭、蟾酥锭、离宫锭、盐水锭、避暑香珠、大黄扇器这些,挑味好闻的给爷装着香袋里。然后给爷挂在胸口上。”
绮颖给八阿哥这么脸贴着脸,口里的热气这么一阵阵的吹着,都有些心猿意马了,胳膊肘顶了下八阿哥:“你好好坐着,这么着,我都没法打结子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歇着吧。”
八阿哥学着绮颖嘟嘴说话的样说了:“不,今晚我陪福金打结子了。”
绮颖撑不住笑了,手又不敢松去打八阿哥,只能用胳膊肘再顶一下八阿哥,八阿哥作势躲开,躺床上了,这么用手枕着头,倒着看着绮颖的侧影,淡淡的笑了。
绮颖扭头看了眼八阿哥,也淡淡的笑了:“你就这么睡吧。”
八阿哥却突然象看到了个画面,自己和绮颖都老了,似乎也是这样的,眼睛也就闭上了,笑了下,又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脸枕在绮颖的肩膀上,看着绮颖打结子了,又忍不住伸嘴过去吻了下绮颖的玉腮,立刻绯色染红了绮颖的玉腮。八阿哥越看越喜,索性又吻了下,又想去找绮颖的朱唇,绮颖却站了起来,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朱唇也诱人的鲜亮:“你走吧,我今晚必须打好的,不然就白打了。”
八阿哥也觉得此时有些危险了,还是走的好,赶紧走了,去了小福金钱氏那了。钱氏已经歇了,听说八阿哥来了,赶紧要起床穿好衣服,八阿哥倒已经到了,钱氏只能就这么穿着小衣伺候着八阿哥更了衣上床睡觉了。

到了端午那天,八阿哥一早就到绮颖那,就等着绮颖把那香袋拿出来了。绮颖笑嘻嘻的把个五色丝线弦扣成索拴着的香袋在八阿哥眼前晃来晃去的,似乎要拴在胸前的纽襻,八阿哥的眼神已喜。谁知绮颖的手最后一落,却是挂在了八阿哥的腰间。八阿哥一把就把绮颖给拽怀里了:“你这个小坏东西,诚心逗爷呀。爷要罚你的。”
绮颖抿着嘴不说话,就是笑了。八阿哥也不说话,把头低了下来,是罚还是赏,压到了绮颖水嫩嫩的两瓣朱唇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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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  香袋

八阿哥吻完了绮颖,喜气洋洋的去陪康熙过端午节,看龙舟了。绮颖却从最初的害羞喜欢眩晕恢复到了大脑一片清醒,回想着八阿哥适才间的吻跟以往似乎不同了,不再是温尔而已的君子之吻,更象是小说里描写的那种,那种很霸道的吻了,反正是跟过去不一样了。进而想到了那天晚上的神情,一阵抽紧恐怖的感觉从脚底沿着后背直达大脑,绮颖一阵冷汗冒了出来,握着拳头茫然站在屋子里,不知所措了。
三百五十九年后的少女对男女之间的事情已经不是一无所知了,更何况绮颖还是学医的,人体构造更是了如指掌,但知道不代表真要发生时,就不恐惧。更何况绮颖没看过那种小片子,过去遇到这些情节的文字描写是快进跳跃式的,深恐被人看到自己在看这个,眼下倒是希望当时要是看了,或许这是也可有个参考了。
欢心来找绮颖咨询的时候,绮颖是轻松的,痘痘长在别人脸上最好,同样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也是最好的。可眼下,绮颖知道,这件事似乎就要发生在自己身上了。绮颖很害怕,那是对一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发生的恐惧,不知道发生后结果会如何,该如何去面对了。绮颖想找妈妈了,可这没有自己的妈妈,绮颖真的想回三百五十九年后,找妈妈问好了,再回来,这不是不可以的呀。
只是回了三百五十九年后,怎么跟妈妈说呢,说认识了个男人,有可能跟他发生那种特殊关系?估计会给妈妈关禁闭,估计自己的老爸肯定会冲过来一枪毙了八阿哥,肥皂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绮颖不敢想了,自己的老爸端着把抢站那,八阿哥浑身是血的肥皂剧的画面跨越三百五十九年来这上演。初夏的天气,绮颖紧张的就象在冰窖里了,一阵阵的哆嗦着,很是盼望着欢心能过来,至少她现在也是个有经验的人了。
紫萸捧着常服进来了:“福金,得换衣裳去给太后、主子们请安了。”
绮颖这才想起,自己也得进宫了,算了跟八阿哥的事回头再想吧。可是去年不就没这个要去请安的事,今年为什么要有呢?想了下,才想起去年不是因为噶琭玳吃醋,挤兑着自己,就没去了,八阿哥只能给自己颖找了个托词,说不舒服了。反正绮颖身体不好,谁都知道。今年八阿哥没把这托词用上,绮颖只能跟着噶琭玳进宫去给太后、贵妃佟佳氏、惠妃、良嫔请安了。
一路的请安下来,绮颖跪了一路,也得了一路的荷包香袋。到了良嫔那,八阿哥正好也过来了,良嫔一看八阿哥来了,眼睛都笑地挤一块成一条缝了。内侍捧着一托盘的荷包香袋过来,绮颖想着又是赏一个荷包或者香袋了,明年不用给八阿哥做了,今年赏的里面拣两好的给八阿哥就得了。
却看良嫔在托盘里面左扒拉右扒拉的,挑了个白玉镂空做的荷包给了八福金噶琭玳,噶琭玳忙跪下谢了恩。又随手捡了个布做的女童玩偶香袋递给了绮颖,绮颖跪着接过了女童玩偶香袋,想着自己也不是孩子了,这个回去给开阳阿哥玩吧。倒底是嫡福金和侧福金的不同,噶琭玳的脸上顿时就是强压着冒出来点头的得意之色。
八阿哥在边上却凑着趣:“额捏好偏心,她俩个都有,就儿子没有了。”绮颖想着,这么个小破布娃娃你也稀罕?早知道让你额捏给你不就得了。
良嫔笑了,指着八阿哥的腰间说着:“你看看你这腰带上可不都挂满了。还有地挂?”绮颖听良嫔这么说,偷偷扫了眼八阿哥的腰间,可不是挂满了,自己送的那个早给淹没在里面,看不到了,心下好一阵对八阿哥的鄙视。
“有,额捏赏的一定有地挂的,怎么会没地挂,你看儿子这脑门上可不就是为额捏赏香袋留的地。”
良嫔捏着个帕子角,掩着嘴,指着八阿哥笑个不停:“你呀,你呀,在额捏这贫嘴油舌的就是了,昨儿个太后还说你这张嘴不知跟谁学的,去次太后那,老人家就乐个不停。”从盘子里随手拣个香袋扔给了八阿哥,“就赏你个吧,省得回头说额捏偏心,就疼媳妇不疼儿子了。”
八阿哥接过了良嫔扔过来的香袋一看,笑了,跪下谢恩了:“谢额捏赏个金童。”
良嫔看了八阿哥手里的金童香袋,再看看绮颖捏着的玉女香袋,倒有些尴尬了,好像故意这么着把噶琭玳给撇了一边似的。
噶琭玳的脸上一层似笑非笑的冷意上来了:“可不真是一对金童玉女。”
良嫔尴尬的笑了,随即有坦然的笑了:“可不,还是八福金说的好,去年八阿哥添了个阿哥,今年再添个,明年得添俩个,最好一个阿哥一个格格才是。”
噶琭玳听了良嫔的话,眼睛就瞅着绮颖,一阵阵的冷笑了。绮颖想到孩子是怎么来的,一阵寒气上身,脸刷的就惨白了,好像大难临头似的。
 良嫔倒有些奇怪的看着绮颖的反应了,就连八阿哥也不解了,想是不舒服了吗?
绮颖回到了禩贝勒府,八阿哥不放心也跟着到了绮颖的屋,握了下绮颖的手:“怎么这么冷?”
绮颖象给电了下,手一下缩了回来,冲口而出:“我才十五岁。”
八阿哥楞了下:“什么十五岁?”
绮颖咽了口吐沫,涨红了脸,反正已经说出了第一句,就把该说的说了吧:“我今年才十五岁,还没成年。”
八阿哥还是不明白绮颖的意思,看绮颖的脸又红了,倒是更担心了,伸手就去摸绮颖的脸,看发不发烧。绮颖的头又偏了下,再次强调了下:“我才十五岁,那个,那个,我不能做的。”
八阿哥的手停在了那,眯着眼仔细的看着绮颖紧张、戒备着的表情,有些明白了,然后笑了:“那个,那个,爷现在也没想做。”
绮颖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更红红了些,整个端着的身子就软了下来,一下就瘫在了椅子上,可还是跟八阿哥确认了次:“你确定?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确定。我知道福金在说什么?就是圆房的事呀,”八阿哥看着绮颖的样真的想笑了:“原来福金担心的就是这个,早说就好了。”
听八阿哥那一副调侃自己的话,绮颖的脸已经不能再红了,现在连眼睛都要红了,真想找个地洞往里钻了,又有些怪八阿哥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呢。过了好半天,绮颖的脸上的红晕才慢慢的淡了下去,可是一想到自己先前说的话,做出的样子,脸上的红晕又多了几分,不过不是先前紧张害怕的红了,而是少女的羞涩了。八阿哥看着绮颖脸上的羞涩,倒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保证了,这羞涩还是很想现在就尝的,算了,忍忍吧,也没多少日子,明年总可以了吧。

八福金噶琭玳不等人去看八阿哥的书房那有没有外客,就踩着高底鞋过来了,幸好只有八阿哥一个人在读书呢。
“怎么就爷一个人?”
八阿哥抬眼是噶琭玳,倒也不吃惊,在兆祥所的时候,噶琭玳也不会恪守什么规避的,自己的书房没少去,这时自然又掉回眼继续看书了,只是嘴里还是说了:“何先生有事走了,四哥和九弟,今儿个也都早早回府了。”
“那正好,我倒是有些事情得跟爷商量下,他们在倒还不方便了。”噶琭玳笑嘻嘻的坐了下来。
“什么事?”八阿哥翻了一页书,继续看着。
“是这么回事,以前在兆祥所,宫里的份例是按人算的,所以也就各人在各人的房里吃了。眼下分了府,虽说这两年,内务府还管着这里,可是总有不管的一天。若是还跟从前一样,大厨房天天开小灶,这开销可就大了,是不是。我看倒不如,我们也跟那小门小户的一样,合家老少坐在一张桌上一块吃,又热闹又省些开销。爷,你说这么着可好?”
八阿哥笑了下,噶琭玳的小九九,倒还是明白的,自打绮颖进门后,自己基本上是在绮颖那吃的饭,多少是冷落了些噶琭玳。可在噶琭玳那歇的日子也并不少,若这样算的话,那不是也冷落了绮颖了。当然绮颖还没圆房,自然不能这么说的。算了,多少迁就下噶琭玳吧。怎么着噶琭玳也是自己的嫡福晋,不能太委屈了,也让绮颖跟噶琭玳多来往些,姐妹间处好关系才是真的。
噶琭玳看八阿哥一笑,就知道自己那点小算盘,八阿哥是明白了,就有些紧张,深怕八阿哥帮着绮颖不答应了。
“也好,你跟侧福金原本就是一嫡一侧,” 八阿哥翻了页书,却不看书,反而抬眼看着噶琭玳,“爷的俩个福金,一桌吃也好。她年纪小,你是姐姐,多担待些她就是了。有些地方还是要你提点下她才是。”
“这还用爷说么,把我当什么人,我怎么会跟侧福金计较呢。出了这个门,人家说起来,可不都说的是八贝勒的福金。不过呢,侧福金那脾气倒底也要改改才好,不太爱理人。换我没什么,可若是别的妯娌,那可终究是让爷没脸了。”噶琭玳笑盈盈的应着八阿哥,站了起来,走到八阿哥的背后,帮八阿哥还捏了两下肩膀。
八阿哥抬手轻轻拍着噶琭玳的手说:“这样就好,回头我就跟她把这事说了。跟她处久了,就明白她也不是个小性的人,是个实心眼的。” 倒底这句还是让噶琭玳不舒服了,觉着八阿哥还是向着绮颖了,停了手,就告退了。八阿哥看了眼噶琭玳的样儿,又有些后悔刚才一心软就答应噶琭玳了,不过既然答应了,就让绮颖多历练历练也好。

八阿哥才跟绮颖一说,绮颖就炸了锅:“我不去她那吃饭,凭什么?住宫里的时候都可以分开吃,为什么现在不行了,这根本就是她的借口,你还帮她来欺负我。”
“怎么叫欺负你,”八阿哥端着茶盏,“有爷在,谁能欺负你。你不过在她那吃顿饭,能把你怎么样。”
“不过吃顿饭?跟个冷脸吃饭,我会消化不良的。要去你去,我不去。厨房也不用给我送饭过来了,我自己烧吃的好了。”
八阿哥放下了茶盏:“不听话了,当初怎么答应爷的?凡事都听爷的话,现在就耍这脾气了。刚才我还给八福金说你不是小性的人,结果倒是爷说错了。”
八阿哥人前夸自己,多少让绮颖有些觉得对不住八阿哥了,扭捏着不说去噶琭玳那吃饭,也不说不去了。八阿哥看出绮颖的心思,多少还是怕噶琭玳给冷脸看,只是绮颖老这么窝在小院里,也不是事,终归还是出去走走的好,又劝道:“你太这一年了,除了去年跟温宪公主去口外时来往外,别的人你都不来往,这多少有些不好。怎么着,你也不能劳窝在这小院里。你先试试,若真跟她合不来,爷再让你回这屋吃,行不?”
“你说的,到时可别反悔。”绮颖笑了,怎么着也能找到合不来的理由的。
八阿哥摇了摇头,想绮颖的心思倒底还是单纯的紧,真是好哄:“走吧,跟爷过去吧。” 早已有内侍前面去通报了,噶琭玳那里已经预备了摆饭,只等八阿哥和绮颖到了。八阿哥前面走,绮颖跟在了后面,紫萸、香慢和一等内侍、嬷嬷跟着这么一堆人就过去了。
绮颖还是头一回来噶琭玳的屋呢,打量了下,一色的紫檀镶螺钿雕花家俱。楠木外面包镶宝座床上铺的是簇新的猩红洋罽蟒芙蓉褥,搭着大红金钱蟒靠背,两旁用的是秋香色金钱蟒引枕。两边设一对梅花式镶螺小几。左边几上放着青白玉有盖炉瓶盒的炉瓶三事。右边几上摆着汝窑上绘美人观景花瓶,瓶内插着几朵牡丹,并茗碗痰盒等物。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都搭着银红金线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其余陈设,自不必细说。处处是荣华富贵景致,跟自己的屋子是两种风情了。
宝座床前已摆好了桌子,刘氏捧饭,钱氏安箸,珂里叶特氏进羹,就等着八阿哥这几个入座了。八阿哥笑笑,当先在宝座床上独坐,也不让人了。两边各摆了两张空椅子,噶琭玳坐了左边的椅子,绮颖就坐了右边的椅子。旁边家下女子执着拂尘、漱盂、巾帕。珂里叶特氏几个侍妾立于案旁布让。
绮颖默默的吃着,这屋里屋外一堆的人,却无半点声息,连嚼饭粒吞咽的声音都没有。绮颖吃了几口饭就不想吃了,可还得忍耐,八阿哥和噶琭玳还没吃好呢。等八阿哥一放下碗筷,噶琭玳和绮颖这才放下了碗筷。
家下女子们上前伺候着漱了口。盥手毕,又捧上茶来,绮颖也不喝,就等着八阿哥起身,自己好走呢。八阿哥倒不急着走,绮颖看了看八阿哥,八阿哥笑了下,对着噶琭玳说:“你先回去歇着吧。”
绮颖起身,给八阿哥行了个礼,噶琭玳倒是站了起来,俩人互点了点头,绮颖就扶着紫萸的手出了噶琭玳的门了。
绮颖一回到自己的屋里,就气的不得了,这算什么,秀你俩的恩爱,继续刺激我的神经。没一会儿,八阿哥倒又来了:“今个儿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是你好,看着一屋子的妻妾,很有成就感吧。”
八阿哥苦着脸说:“我那有,爷的侧福金今儿个这么生气,我哪还能开心呀。”
“哼,鬼才信你会不开心。你怎么不留那了。”
“今儿个我有一堆的折子要看,明儿一堆的事得交代下去。正好,你这清净,就来这了,也省得我那醋坛子侧福金打翻了醋坛子,明儿个六九城都要给熏晕了。”
绮颖扑哧一笑:“你又来损我了,你爱在哪睡可跟我没关系,只是别在我这。”
八阿哥也不说什么,想了下,吩咐窗外的阎进道:“去把爷书房案上那几个折子拿来,今晚就在这歇了,福金没问题吧?”
“你不是说过,那个,那个,”绮颖又有些急了,“你不能在这的呀。”
“什么那个,这个的,爷要看折子了,你去歇着吧。”八阿哥理也不理绮颖,自在西暖阁外的榻上坐了下来,等着阎进把折子拿过来了。
绮颖看八阿哥坐的榻,心虚的笑了:“你今晚歇这也好,我让她们把被褥给你这铺好,紫萸就进西暖阁里守夜好了。”
八阿哥看着绮颖嘴角不禁咧出了个无奈的笑来,随手从榻上拣起本绮颖扔那的书翻着看了。绮颖趁着八阿哥似乎专心看书,悄悄的进去了,还随手把西暖阁的门给带上了。八阿哥冲着西暖阁里的绮颖说了句:“那门上没锁的,一推就开的。”
绮颖一看真的没锁,自己怎么早没发现,想把门再打开,又觉得不好,还是这样吧。倒底外面的那个也不是无信用的小人,还是相信他吧,脱了外面的衣裳自去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天都已经大亮了,绮颖才醒来,八阿哥早走了,外面的榻上的被褥早收拾好了。绮颖坐在榻上,手摸在榻上,似乎还有八阿哥的体温。想着八阿哥昨晚在这上面睡一宿,倒底也不舒服的,幸好是初夏了,要是冬天还怪冷的呢。这样子终究还是不是太好的,却也想不出个对策来。想想还是让八阿哥去别地睡吧,要不就是自己的妥协,那不行,可是自己不是一直都在妥协吗?没有妥协的是八阿哥呀,鱼与熊掌真是不能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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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  手谕

端午节的第二天,五月六日,康熙再次驾临裕亲王府。裕王自上次康熙来后,倒是好像有了些起色,气色也好多了。康熙看了,心情也好了许多,不过只要裕王福全的病依然未好,康熙的这颗悬着的心还是不能彻底放下的。
老哥俩屏退了左右闲杂人员,康熙特意让梁九功守在了门外,跟康熙来的皇子们都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心下不禁都惶恐起来,尤其是十三阿哥以上的。十三阿哥扔给太子一个询问的眼神,太子回了个苦涩的眼神。大阿哥的头昂的更高了,虎臂蜂腰的在院子里来回的踱着步,象在巡视兄弟们了。三阿哥、四阿哥安静的站在那里,五阿哥、七阿哥更是一脸的默然。十阿哥盯着九阿哥,九阿哥有些心焦,拉了拉八阿哥的袖子,八阿哥轻轻的甩开了,跟三阿哥、四阿哥一般的低头站那不吱声。
屋里的老哥俩神情虽然也凝重,但是比外面的阿哥们可还是轻松了许多。康熙自袖筒里掏出了裕王的折子,在手里掂了掂:“当年擒鳌拜,他也没少出力。自从康熙四十年九月起,他以年老乞求退休,也不在朝中了。他倒底是仁孝皇后的叔父,眼下要是处置他,倒底还是对不起仁孝皇后呀。”
福全低着头不好说一个字,是朝堂之事,可也是皇上的家事,该说的已经都写在折子上了,眼下再说就是多话了,这最后的主意得皇上自己拿了。
康熙也知道福全不会说什么,可还是想听听自己老哥哥的意思:“依你说呢?”
“回皇上的话,”福全想从床上下来,跪着说,康熙拦住了,福全只能在床上做了个算跪奏的姿势,“回皇上的话,索相素来多谋略,三藩逆叛作乱时,索相料理军书,调度将帅,皆中肯要;与罗刹国谈判时,不辱使命,保全了大清疆土。但眼下索相恃宠而骄,在朝中拉党结私,贪脏枉法。外戚之祸,不可不防。皇上得为大清的未来,太子的日后想想呀。”
康熙低沉不语,坐在回宫的轿里,想着在畅春园曾问高士奇,索额图为人如何?高士奇把自己的切身经历禀告给了康熙:
高士奇被人推荐给索额图后,索额图常以自己是仁孝皇后的叔父,太子的舅公,世袭一等公的身份,对待汉人士大夫向来不以礼待之,更何况高士奇是其家奴狎友,召之幕下,更是颐指气使,以家奴视之。高士奇被康熙帝破格提拔,赏以高官显位,前去进谒,莫不优礼以待。但是见索额图时,仍然要长跪在地上说话回事,连个座位也不给坐的。就是索额图的家奴称呼高士奇也只是称呼高相公,索额图干脆就是直斥高士奇的名字了。有次高士奇没有让索额图满意,索额图罚高士奇跪在厅堂上,不叫起来就不许起,还让下人围观,就是要让高士奇于众人面前出丑。这还不够,索额图还切齿大骂,用下流无耻的语言辱骂高士奇的父母老婆孩子。
康熙想到这里,猛地一拍轿栏,真是丢旗人的脸,江湖中还有“祸不及妻儿”。一个椒房贵戚居然做出这等丑事来,辱骂人家父母老婆孩子算什么本事。
康熙这么一拍,把十六个轿夫给吓了一跳,站着不敢动了,想皇上要下来吗?康熙明白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鲁莽了,冲着轿外的轿夫说了声:“回宫。”轿夫们继续前行了。
处置索额图简单,可是只怕处置了索额图就伤了太子的心,索额图是太子跟仁孝皇后唯一的联系了。康熙闭上了眼,太子才出生就丧母,也是一个苦命的娃呀。

欢心老早就听说绮颖要从大内搬出来了,看着隔壁的府邸,也不知道绮颖住的怎么样。环顾了下自己的小屋,一个硬的膈人的砖炕,一个看上去还算新的炕几,一个笨重的木柜,别的也没了。被四阿哥临幸过,在江南的时候,欢心幻想过回到禛贝勒府,可以有自己单独的小院,里面也有那紫檀架子床,还有西洋大穿衣镜,就跟四福金的屋里的家什一样,都镶着螺钿,透着富贵气。
可从江南回来后,欢心的窝没动过,还在四福金的院里,还是住的丫头们住的地方。欢心有种失落了,身子已是四阿哥的了,只是四阿哥的身边还是没自己的位置,现在才明白宫斗、宅斗文里说的都是扯淡,谁说睡一下就飞上枝头做凤凰了。那没给睡过的,早在枝头做凤凰了,象绮颖。
欢心才在绮颖的新屋里坐了下来,就点评了:“刚去了八福金那,那家俱上都镶了螺钿,雕花多细,还有那些坐垫,靠背的全是新的,绣着金线,不愧是嫡福晋的屋子,你这屋可寒酸多了。”
“你的品位真不怎么样,那叫俗不可耐。坐垫、靠背这些当然是新的了。才搬得,都是才做的,想要旧的也得过几年才行呢。” 绮颖听了欢心的话真不舒服,一口气抢白着。
“你是狐狸吃不到葡萄才说葡萄是酸的吧。”
“狐狸有肉吃还吃葡萄,那还是狐狸呀,那是兔子了。”
“你才不懂呢,王府就应该象八福金那个样才对呢。你这就是平民小户的样子。”
“我喜欢,不是贵族装什么贵族。”绮颖一扭头不理欢心了。
欢心冷笑了下,好像有种精神上贵族的感觉了,感觉自己真的就是贵族了。绮颖捡起翡翠碟里的一粒枇杷慢慢剥皮,欢心见了,倒底嘴也馋了,可绮颖没招呼自己吃,总是不好意思吃的。
绮颖看了眼欢心,把碟子往欢心拿递了下:“吃吧。”
欢心伸手拿了粒,剥着皮了,想着这估计又是八阿哥给绮颖送来的,真是不出力还得好处,象自己出力还没好处,真是天理不容了。
绮颖剥着皮到想到了件事,只是又不好意思开口问,可还是低着头问了:“你跟四阿哥做那个的时候,什么感觉?”
欢心斜着眼看着已经红到脖子根的绮颖,又看向手里的枇杷,剥好了皮,扔进了嘴里,吃好了,吐了核才明知故问说道:“什么那方面?”
“就是那个会给关键词屏蔽的事情呀。就是你怎么出生的事呀。”绮颖红着脸低声解释着。
“你不是很有词呀。一次一个样,还说那是专业词汇,现在居然成这样了。”
绮颖知道这是欢心对自己过去的回敬,可眼下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低着头由着欢心的讽剌挖苦。
“你跟八爷还没做哪个呀。你不是学医的,连这个都不知道?”欢心又从碟子里拿了枇杷,现在欢心已经吃的心安理得了,这是自己给绮颖上某方面知识课应得的报酬。
“我是学医的,”绮颖嘟囔着,“又不是研究这个的。不知道很正常了。”
绮颖这话让欢心听地好像自己是专门研究这个了,有些不乐意了:“不过他还不碰你,真的很奇怪呀。男人呀,不好色就不是男人了。是不是你没魅力呀,我看你就是没魅力。”看绮颖有些生气地抬头盯着自己,又转口道,“要不是他有个开阳阿哥,还真以为他有问题呢。也是哦,他的兄弟十几岁就有子女了,象我们四爷,十七岁就有了一个小格格,实岁可才十六哦。”
 “那你要不要试试他有没有问题?” 绮颖的眼睛都要瞪出火了,前面说自己还可以忍,说八阿哥那可不行,谁敢说八阿哥的坏话,绮颖都要顶回去的,“你怎么不跟老鼠比,四十天的老鼠就能下崽了。你家四爷十七岁才生头胎晚了。还有你说的什么有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家八爷既然能生出一个开阳阿哥,就能生第二个闭月阿哥。现在不是克赛布库肚子里还有一个没出来呢。再告诉你,你说的不孕问题,男性的原因只有百分之十,女性的原因才是主要的原因。我家八爷那么忙,天天给他爹使唤的都没回家的空,哪有生孩子的时间。只有那没事做的老鼠才一窝一窝的下崽呢。”
“我不是说他要不是没有开阳阿哥才可能有问题呀,那他不是有开阳阿哥当然没问题了。可是也不能这么说我家四爷,还跟老鼠比,那是一窝一窝下的。我家四爷可是一个一个下的,不是,是一个一个生的。”欢心也知道刚才说八阿哥的话似乎有些随便,给绮颖的一顿道理下来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还没说你跟四阿哥怎么交配的呢?”绮颖气的一下就直接说了动物行为了
欢心的脸红,本来就不算太美好的回忆,给绮颖一说,真象动物行为了:“没什么,就想在狂风暴雨中一样,反正就那样的,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欢心不自觉的又想到了那晚八阿哥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事了。前面说八阿哥的时候,欢心的身体已经在起微妙的感觉了,如今这感觉真的是加强了。欢心很怕自己会跟八阿哥要是有什么,那个冷面王爷是不会饶自己的。
绮颖大有独立检察官斯塔尔调查克林顿和莱温斯基性丑闻一事的架势,非要让欢心说出全部了:“就这点?”
欢心给刚才的回想吓了一大跳,心一慌就全交代了,可是就捡着吓人的,故弄玄虚的说了,真正的欢心又藏着掖着了,纯属欺负绮颖没经过人事了。
莱温斯基交代的时候还说了句:“羞死了,我可不可以钻到桌底讲。”欢心没钻到桌底,倒是讲一句吃粒枇杷,一碟子枇杷吃完,那晚的惊涛骇浪也说完了。
绮颖听欢心说到一半时虽说还有些半信半疑,苦于无从查证,等全听完只能是面色惨白,心惊肉跳了。万幸自己跟八阿哥约好了暂时不做这档子事,最好这一辈子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那多美妙。却又怀疑是不是四阿哥是未开化的猴子猩猩之类,又有些担心八阿哥是四阿哥的兄弟,那不是也有着未开化的基因了,知道这是不科学的理论,可也知道人种间激素水平还是有差别的。
更关键的是绮颖不想要孩子,谁知道自己的后代是不是会有基因变异,生个异常胎儿,绮颖可不要的,借这个欢心提供的理由那还是柏拉图式的爱情好。好吧,认了,不能让欢心之流说八阿哥有毛病之类的话,就让八阿哥跟他的大小老婆多生孩子吧。可这么一想,又觉得便宜了八阿哥,凭什么呀。怪来怪去,就怪八阿哥之前不积极生孩子,还有这些没事就乱嚼舌根的无聊女人,不懂就乱说,气死人了。

幸好八阿哥这几日为了国子监的事天天忙着,没空去后院,也没空去看绮颖,要不然非得给绮颖观念转化的如此之快,把自己这么急着往门外推,还催着自己造人吓一大跳。可说不准过几天绮颖又会后悔了,误听了欢心的话,觉得上了欢心的当,白便宜欢心了一碟子的白沙枇杷了,到头来倒霉的还是八阿哥了。

八阿哥下了朝,办完了差事,回到书房,何焯正按康熙的吩咐校对《后汉书》呢,一时不在。八阿哥倒正好想到了一件自己上回没办的事,打开了书案边上的一个紫檀螺钿小柜的门,又从腰上的荷包里翻出了把钥匙,开了锁,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上回写好的手谕。冲着外面唤了马起云进来:“你去趟湖广,帮爷办件事。”说这话的时候,八阿哥已经在写信了。
信写好了,用了禩贝勒府的印签,封了口交给了马起云:“你带着这封信,这一路上,你不要打禩贝勒府的旗号,悄悄的去了悄悄的回来。手谕是给潜江县令朱轼的,给他看了收回就好,只是要他帮着安排去天星寨就可,别的不用。你到了天星寨,若是吴妆姑娘乐意随你来京城,你就好生照顾着吴妆姑娘回来。如是不乐意,这有五百两的银票,你就帮吴妆在天星寨附近买些地,日后当做她的陪嫁了。这五十两银子是你来回的路费。你去跟管事的说下,挑几个可靠的跟你一道去了,记得要带俩个嬷嬷一道去,若是吴妆姑娘来,路上好照应着。明一早,你们就上路。”
八阿哥又想了想是不是还有遗漏,看看没有,挥手让马起云出去了。想着离自己跟吴妆的那糊涂风流一夜也是快一年了。做了这件事,心也算安了些,吴妆来与不来,倒底还是得看她的意思了,自己终究还是希望她来的,好歹也是自己的女人了,总得对她负责任的。
只是若是吴妆来了,怕自己这禩贝勒府又得有阵小地震了。噶琭玳那倒还好办,嚷嚷几句,冷落自己几天,自己不去理会,她自会找台阶下的,到时顺着她下,说笑一番也就过去了。绮颖这倒有些麻烦,说是夫妻倒底还差了一番,床头吵架床尾和在她这行不同。去年为了珂里叶特氏的怀孕,好一阵的闹,要不是素琴的去了和自己这种蛊一事,怕是已经不在这里了,倒是要好好想想如何去说了。

自从生下了八阿哥的儿子后,吴妆的心就定了,自己跟八阿哥算是生生世世都得在一块了。每次给怀里的孩子喂着奶,就不由自主的琢磨着孩子的阿爸,想着娃的阿爸现在做什么呢?是在打豹子还是在打狼呢?不管打那一样,孩子阿哥的箭术那么好,一定全打的中的。一年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到时孩子阿哥看到这娃,是不是得夸一下自己多能干,一生就是一个罗汉。还要让孩子阿哥给孩子起个响亮的大名。
吴老铁曾给八阿哥和吴妆的孩子起了好几个名,可吴妆一个也不要,非要八阿哥给起。吴老铁听了吴妆的话,气得曾经大骂吴妆的死心眼,可吴妆就是不听。吴老铁再也不肯上吴妆的吊脚楼了。
吴老铁这日又走进了吴妆的屋子,欲言又止,坐那吧嗒吧嗒抽起了烟,看着吴妆怀里的婴儿出着神。吴妆看到吴老铁又来看自己和孩子了,还是很开心的,就把怀里的婴儿塞到了吴老铁的怀里:“阿爸,你看这娃长的多白白胖胖的,多好,一点也不象寨子里别的孩子。”
吴老铁忙扔下烟杆,抱好了孩子:“你帮我把烟灭了。”
吴妆听话的灭了吴老铁烟杆里的火,又把烟袋绕到了烟杆上,帮吴老铁别到了后腰上。吴老铁啧啧嘴逗着婴儿,婴儿在吴老铁的怀里动着小手的笑着。
吴老铁也笑了:“这娃会笑了,会笑了呀。”
吴妆也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美丽的白牙来:“可不是呀,他笑的跟他阿爸一样。娃,过些日子你阿爸就会来寨子了,咱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到时让你阿爸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
吴老铁的脸阴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说了:“阿妆,你在寨子里另找一个吧,我看蚩牛就不错,他天天守在你的吊脚楼下,对你可是一片心呢。”
吴妆吃惊的抬起了眼睛看着吴老铁,吴老铁的这话已经说过好多次了,以前她还没确认她怀上八阿哥的孩子前,只当吴老铁对自己会有八阿哥的孩子不相信。知道有了八阿哥的孩子后,吴老铁就不再说了,吴妆以为吴老铁已经放弃了这种想法。可眼下吴老铁再说出来,吴妆知道吴老铁还是不相信八阿哥会留在寨子里:“阿爸,他会来的,他会留在寨子里的。”
“阿妆,你醒醒,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当今皇上的儿子,他怎么会再来寨子,还留下呢。你怀孕时,我不说,那是怕影响你肚里的孩子,如今你生了,阿爸再提是为了你好呀。阿妆,忘了他吧。”
“他说过要来接我的。”
“阿爸也相信他会来接你的,可是你离开寨子你还能活吗?你舍得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乡邻吗?”
吴妆的脸白了,知道吴老铁的话是有道理的,知道八阿哥不会留在寨子里的,可心里还是不甘就这样放弃:“我带着孩子去找他,我要把他带到天星寨来,我不信他舍得他的孩子。”吴妆站了起来,收拾着东西,一刻都不能耽搁,深怕这一耽搁,就会丧失掉勇气,她不能没有八阿哥,孩子不能没有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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