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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流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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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白蛇找法海

第二天,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带着家眷随从浩浩荡荡从口外启程往京师去了,绮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神经性头痛了。自从听了欢心对八阿哥的爱情婚姻议论后,绮颖的心就沉在了谷底了。绮颖不是个喜欢把心事说出来的人,可也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如果不是才冤枉过八阿哥,可能就跟八阿哥要理论起来了,如今只能等真有了证据再说了,不然绮颖也怕成个随便猜疑无端冤枉好人的人了。
八阿哥还不知道这些,昨晚回绮颖的帐子时,绮颖已经歇了,怕吵到了绮颖,八阿哥也就在外面睡了,今早忙着上路,也就不曾跟绮颖说过两句话。
有了心事,自然就不舒坦了,一宿没睡好再加上给车颠的,绮颖回去的时候头也就比来的时候更疼了三分。八阿哥要跟俩个弟弟一道骑马,只能时不时让阎进、常海来回递消息了。绮颖捂着个脑袋,对欢心的话也就不乐意相信了,想着欢心定是对八阿哥有意思,故意编来骗自己的,心情又大好了,头也就疼的好些了,骑在马上的八阿哥的心也就放下了些。
离京城近了,三个阿哥对家里也更多了几分惦念呢,每离京城近一里,惦念就多一分,行进的速度就加快了。就这样,三个阿哥还嫌有些慢,结果前面却来了个挡道的,一辆骡车横在了路中间,几个前面开道的侍卫已经跟这骡车上的人吵吵起来了,车里传来一阵女人的啼哭。
阿哥们的侍卫出身也是八旗的贵胄之家,讲究个礼数,听到女人的哭声,倒也不好办了,你看我,我看你,才看了几眼,三个阿哥就过来了。
十阿哥看了眼:“你们帮着把骡车搬路边不就得了。”
侍卫们看了眼骡车:“十爷,这些人拦着不许搬。”
九阿哥好奇了:“嘻,什么人,这么大的谱,比爷的谱多大,知道爷是谁吗?”
车里传出来一声娇滴滴的声音,还带着哭音:“我当然知道你们谁了,你们不就是满洲鞑子皇子么。”
侍卫们一下全握紧了腰间的刀柄,八阿哥在想这声音似曾听过,哦,想起来了,那个朱文姜。事后也派人查过她的底细,居然还是朱轼的族内姑姑。若真是她,倒要打听下黄瀚的下落了:“车内可是朱姑娘?”
朱文姜把车帘子一掀,露出了半个身子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也只不过是这么一猜,唐突了姑娘。”八阿哥云淡风轻笑着,“不知姑娘在此地所为何事?”
“我要去北京,不想骡车坏了,这几位官爷好生厉害,上来就骂骂咧咧,非要连车带人往那路边扔。”朱文姜委屈着跟八阿哥诉苦抱怨着。
八阿哥忍不住摸了摸额头,估计刚才几个侍卫没少受这朱文姜的气,眼下还是请她下车的好:“姑娘,我们几个正好也要进京,这京师就在前面了,不如就委屈姑娘跟我们一道可好。”
朱文姜一听,就笑了:“自然是好。”朱文姜从车里下来了,冲三位皇子弯腰道了个万福。八阿哥笑着颔首还了礼:“朱姑娘,怎么就你一人上路?你的那位黄大叔呢?”
朱文姜小嘴一撇:“八皇子,不知什么人扔了个黑乎乎的西瓜,把黄大叔给炸到了荆棘丛,一身都是刺,可苦了黄大叔呢,黄大叔这才没来,说要去江南找大夫呢。”
八阿哥差点笑出了声,想想黄瀚扎刺的地方,更是想笑了,强忍着。吩咐侍卫把朱文姜带到后面的女眷那,让朱文姜坐了紫萸和香慢的车,反正紫萸和香慢俩个丫头中有一个要在绮颖的车上伺候着呢。
九阿哥和十阿哥看着八阿哥,八阿哥把情况悄悄耳语了,又说了黄瀚的挨扎的事。三个皇子在这大道俊马上笑不可仰起来。阳光照射在三张年轻青春无邪的脸上,笑容反射着阳光,阳光照亮了笑容,一切都是这么美好,这么愉悦。
车里的绮颖听到了,虽说不知三个阿哥笑什么,可想到了自己跟八阿哥在草原上也是这么笑的,掀开窗帘往后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去了。回到三百六十年后,即使故地重游,也不会有这样的景致,这样的心情了,有些低落了。

带着家眷,走的也就慢了,三、四天的路程走了七天才到京师。京里的三阿哥早盼红了眼,守在京师的日子不好过,大热天的连家也不能回,天天呆在南熏殿。身边只有个迂腐且复仇心切的陈梦雷,天天唠叨着如何算计李光地,听也要听烦了。府里的妻妾们怕是想爷想紧了,看着手里的《饮水词》,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三个阿哥才进了德胜门,三阿哥就派人来接了。八阿哥笑了笑,看来这是得先去南熏殿了。离地安门老大一截呢,才把朱文姜着人送走了,裕王派来的人已经在候着八阿哥吧。八阿哥笑了笑,跟俩个弟弟拱拱手,对不住三哥了,先去了广善库了。
八阿哥进了广善库,就看裕王坐在几案后面摇把扇子,看着天棚数桩子呢。自己的五哥倒是不在,估计在三哥那帮忙了,工部尚书的王鸿绪倒是在了,八阿哥的头有点大了。八阿哥给裕王先跪安问好,裕王早站起来了,一把抱住了八阿哥,伯父侄子也就把抱见礼行了。
裕王拍着八阿哥的背:“八阿哥,你可回来了,你看看,广善库有多少事等着你。”
不等裕王的话说完,王鸿绪三步并作两步上来就给八阿哥行了个大礼,八阿哥忙一把把王鸿绪拉了起来:“王大人,快快起来。”
王鸿绪等八阿哥示下坐了,这才斜签着坐了。这王鸿绪原名王度心,二十八岁那年参加殿试,考的是“时务策”,题目是《殿试策问》。来自长洲的韩菼在策文中指斥“三藩”拥兵自重,图谋不轨,应尽快撤销。康熙帝正在筹划撤藩,韩菼的对策正中他下怀,“韩菼天下才,风度好,奏对亦诚实”、“韩菼所为文,能道朕意中事。”康熙遂在韩菼卷的卷首殊书“第一甲第一名”六个大字。多年之后,乾隆称誉韩菼:“种学绩文,湛深经术;所撰制义,清真雅正,实开风气之先,足为艺林楷则。” 
王度心屈居第二名,改名为王鸿绪,只因为《殿试策问》的试题里面有“鸿绪”二字,他要不忘今日之耻。王鸿绪虽然没中状元,且有郭琇弹劾河道总督靳辅而受牵连,但官运一直说得上恒通,且深得康熙信任。康熙二十四年(1685),王鸿绪担任“会试正考官”,而后为“殿试读卷官”。康熙三十三年(1694),王鸿绪编修《明史》。康熙三十八年被授工部尚书。
王鸿绪不光官做的好,更是文学书画大师,书画鉴定权威。王鸿绪能诗善文,亦能词,词风秀艳。亦通医学,又精书法,有魏晋以来诸家之长,挥毫落纸,人们争相收藏。这样一个全才人物在这坐着,貌似就是等着八阿哥,八阿哥的头不大才怪呢。如不是麻烦的事,估计王鸿绪也不来了。
八阿哥先等着裕王示下呢,裕王倒是心疼侄子,想八阿哥在自己面前茶也不好喝的,就开了口:“八阿哥,国子监文庙的银子有些差呀。”
八阿哥明白了,这是户部那出了问题了。修国子监文庙的银子着落在户部那,也就是户部尚书凯音布身上了。清六部设满、汉尚书各一,满尚书在汉尚书之上。修国子监文庙的事,汉大臣积极,满大臣就不是各个积极了。象着凯音布想的就是银子了。王鸿绪自然是希望早早的把国子监文庙修好了,这可是全天下士子读书人的心愿。只是这事罕阿玛着落在裕王身上,一切自己得先听阿穆吉的说法,再说主意了。
裕王摆了摆手,王鸿绪就说了天下的读书人多么敬仰这京师重地的国子监,又说了这国子监如今那可是冬天屋外下大雪,屋里下小雪刮小风;夏天屋外下大雨,屋里就不光下小雨,还水漫金山了,有时都能看到青白二蛇来找许仙了。
裕王听王鸿绪说了这青白二蛇的掌故就拿着扇子敲着几案笑:“八阿哥,你听听,你听听,这王大人的嘴,比说书的都厉害。”
“王大人一开口,就是雅事了。”八阿哥听了裕王的话,明白是要自己把这事给办了,低头笑了,“不知着青白二蛇可找到了许仙?”
王鸿绪也笑了:“这个司官不知了。”
 “我知道,大人可想听?” 八阿哥笑问王鸿绪。
 “八王爷知道,” 王鸿绪一脸的纳闷,“司官倒是要讨教了。”
八阿哥摇着折扇:“那青白二蛇,这般在水里游来游去,看了看这诸多监生,白蛇便对青蛇言道:‘我二人受了这法海哄骗,说这里有许郎。你我姐妹二人在此寻找许久,何曾见到许郎半毫,妹妹与我速速再去找那法海。” 说到此处扇子一收,指着门外说,“王大人,快看,那可不是法海,速速帮我姐妹截住了他。”
王鸿绪顺着八阿哥的扇子一看,门外站着果然就是法海,只是此法海非彼法海也,乃康熙舅舅佟国纲次子法海也,此时是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师傅。这个法海虽说是佟国纲的儿子,却是微贱侍婢所生,自幼父不以为子,兄不以为弟,弟不以为兄。自幼刻苦读书,二十四上考中进士,选为庶吉士,康熙选为词臣留在了身边。
裕王一看八阿哥指着法海,捧腹大笑起来,王鸿绪一看是此法海却苦着脸了:“八王爷,这可是拿司官逗乐了。”
“不敢呀,王大人。如今这修国子监文庙的事是落在了裕王爷的身上,可是若是这国子监修不好,惹恼了天下的士子读书人,到时想必参的可都是工部了吧。”
这话可不就落在了王鸿绪的心上了,前头修东岳庙的时候一打交道,王鸿绪就心下暗暗佩服了,一个自幼长在深宫的王子,办起事来,事事明白清楚,不难为臣子,不伸手捞钱,不容易。再接触接触,就发现,多难的事到了他那,都有法子解决了。今儿个明着是找裕王,暗着可不就是专在这等着八阿哥了。
“你可想过凯音布为何要扣着银子不给,想必你也去找过他吧。”八阿哥自然不能说凯音布的坏话,说凯音布的坏话,那就是抹旗人的脸黑,“凯音布是旗人,可他也不会特意的为难这事。这事下面是王大人你操办,可上面打着的是裕王爷的旗号,多少他得担待些的,给他十个胆子,他也断然不敢驳裕王的面子。圣上是宅心仁厚,见不得饥荒灾民,平了三藩后,这年年都有免去的税赋,也年年开仓赈灾。户部的银子缺紧也是真的。凯音布也确实有他的难处。”
八阿哥这一通话说下来,王鸿绪驳不了,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国子监文庙事关文脉一事,那也是大事呀。八阿哥看王鸿绪的脸上的神色,如何不知王鸿绪的想法,笑了笑:“祖师度我出红尘,铁树开花始见春。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欲知有色还无色,须识无形却有形。色即是空空即色,空空色色要分明。”
王鸿绪想这是拿和尚祭雷锋塔的偈语诗来说事了,看来真要演《雷峰塔传奇》了,也笑了:“八王爷,国子监是银子,银子乃是国子监也。”
“哈哈,有理,有理,户部亦是工部,工部亦是户部。王大人,你且不急,我保你三日后,这银子就是国子监了。”八阿哥端起茶杯喝了口。
王鸿绪听八阿哥如此说,起身行礼:“八王爷,我替天下士子谢谢你了。”
八阿哥忙起身扶起了王鸿绪,想这老头也是好玩,罕阿玛喜欢的都是这种有趣的紧的人物,自己要是得罪了他,还不得给罕阿玛上个密折,拐着弯告自己一状了。
等王鸿绪一走,裕王就笑了:“八阿哥,这国子监银子的事是你答应的,你去解决了。我回去歇着了。”
八阿哥给裕王打了千:“侄子这么说,还不是阿穆吉的意思。”
裕王笑了,拿扇子指了指八阿哥,站了起来,走了。八阿哥送走了裕王,倒没急着去户部找凯音布,而是去了南熏殿。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12/9/29 1:36:3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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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三.   侧妃娘娘的醋

三阿哥正那跟陈梦雷商量着写折子呢,八阿哥依着规矩先给三阿哥问了安,三阿哥也站起来跟自己的弟弟行了抱见礼,站直了,脸上不自觉的就把轻松的表情溜了出来,想着今晚可以回府看看自己的娇妻董鄂氏了:“八弟,你来的正好,这京师的瘟疫的事,我正跟罕阿玛写折子呢。”
八阿哥坐下了,知道自己的三哥虽然不善言辞,这办事上还是老道的,瘟疫的事已经处理好了,眼下不过是后续的事了,何须自己多嘴插手,也就只是笑着附和几句了。九阿哥和十阿哥早想回兆祥所了,八阿哥想了想,还是得把国子监文庙那事了了才好。让哈哈珠子去把法海和凯音布找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法海果然如八阿哥希望那样的先来了,八阿哥先传达了十四阿哥的问候,法海赶紧跪下谢了恩。十三阿哥对法海的问候全放在了自家的肚里,没让八阿哥转达,八阿哥也就爱莫能助,法海也就没听到了。法海也只能感概还是十四阿哥心里有着自己这个师傅了。
八阿哥正和法海东扯西扯着,扯到国子监文庙的事,凯音布来了,八阿哥就笑了:“哈哈,想不到你在国子监文庙念书的时候,也遇到白蛇、青蛇在国子监里游着找许仙的事。这白蛇,青蛇没对你说:‘法海,把奴家的许郎交出来?’”
一时哄堂大笑,法海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头笑了:“八阿哥这是拿奴才取笑了。”
八阿哥站起来忙正言道:“法先生,你是十三弟、十四弟的师傅,又是罕阿玛的表弟,孝懿皇后的弟弟,我得尊法先生一声舅舅才对。刚才是我孟浪了,对不住舅舅了。”
法海心下有些凄然,自己的母亲如今连祖坟都入不了,哪有这份荣耀,还是不跟皇子攀亲戚的好,忙跪下了:“奴才母亲不过是一贱婢,不敢当呀。”
八阿哥扶起了法海,叹口气,算了,日后再说,掉头就招呼起凯音布了:“凯大人,适才裕王唤我去谈到了国子监文庙的事,说这国子监文庙事关大清文脉、社稷栋梁,圣上最是牵挂。巧妇最怕无米之炊,前儿个问了王鸿绪,说凯大人对这国子监文庙的是最是上心,就算卡别处的银子,也断不会卡这处的银子。裕王说等圣上秋狝回来,要在圣上面前好好夸夸凯大人呢。”
凯音布前面听了八阿哥跟法海的白蛇传,已经明白大半了,心里一直想着如何搪塞八阿哥。可八阿哥说自己没卡国子监文庙的修理银子,心下知道了,只能照着八阿哥说的去做,不然自己就有个欺君之罪了。八阿哥这招可是够狠的了,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自然是只能办了:“奴才知道了,虽说年关要到了,各处银子都吃紧,可还是这就回去把国子监文庙的银子先发了。”事后,凯音布才知道八阿哥在王鸿绪那还是维护了自己,不然折子早到了康熙那了,想想还是要谢谢八阿哥的维护之恩的。
八阿哥点了点头,凯音布倒底还是明白人,没在这关口跟自己为难,好了,如今可以带着弟弟们回兆祥所了。
三个阿哥进了兆祥所的门,红红绿绿的莺莺燕燕就围了上来,三个阿哥回家的感觉顿然而生,莺莺燕燕当着众人不好抱的,几个奶娃子是好抱的,九阿哥从奶嬷嬷手里接过了大格格、二格格,来回换着抱,满脸都是当父亲的幸福感,把个边上的八阿哥和十阿哥看了更惦记自个儿屋里还在肚子里的那块血肉疙瘩了。
八阿哥进了八福金噶琭玳的屋,似是随便一扫,看到珂里叶特氏不在,想是在安胎呢,回头去看看。素琴的幽怨委屈落寞神情也入了眼,八阿哥早得了消息,也为那个掉了的自个儿精血可惜,不过眼前珂里叶特氏有了自个儿精血,倒也不是太在意了。毕竟没生出来,没抱过的那块肉能有什么感情呢。
八阿哥让侍妾们先回去休息了,掉过头来先谢了八福金噶琭玳这些日子的辛苦。噶琭玳拿着团扇轻轻的打着:“爷这话可让奴家承受不起了。爷在外面才辛苦呢。”
噶琭玳这句,八阿哥就笑了,用手里的扇子轻轻打了下噶琭玳的包子头:“又跟爷说笑了。你受不起,谁受的起。这院里、宫里、安王府、各府里的来往,你都打点的面面俱到,爷不谢你谢谁。”
八阿哥回来了,多日的怨恨多日的嫉妒多日的猜忌多日的委屈,如今全化成了无限柔情,噶琭玳抿嘴含羞一笑,两朵红晕飞上双颊,低头不语。八阿哥看得心头一荡,把要去看珂里叶特氏肚里的肉,安慰素琴失落的心全丢一边了,只顾着和噶琭玳卿卿哝哝了,真个是小别胜新婚了。

第二日,八阿哥早早的出院去南熏殿见自个儿的三哥了。噶琭玳坐那梳妆,来回的试着钗环首饰,来请安的侍妾们看着噶琭玳一双凤目里满是春色,心里能不知昨晚爷和福金如何恩爱的,心下一片凄凉。
这一路上的颠簸,让绮颖又有壮志未酬身先去的感觉了。八阿哥虽时时问候,就算把绮颖抱在怀里,也没法让绮颖头痛的好半分,更何况八阿哥的温柔大多只能以眼睛和小太监的传话来体现了,于绮颖更是无用了。
绮颖昨儿进了院门就进了自个儿屋了,本就不想跟八福金噶琭玳打个照面,心下都明白,彼此之间也没个默契好感的,何必还要人前装个友善呢,不打个照面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一扭身就进了自个儿的屋不再出来了。
绮颖原以为不见噶琭玳,就可以忽略欢心的话,可以不深究八阿哥的博爱精神,就可以还想着路上八阿哥的温情还是不打折扣货真价实的。谁知道才坐下,听到看到的一切,就让才端上来的新沏龙井茶就成了冰镇酸梅汁了,喝了一口,火热甜蜜的心瞬时冰凉酸楚了。
绮颖可以忽视八阿哥进了噶琭玳的屋,可以不去猜测八阿哥和噶琭玳之间纯洁与否,但不能忽视珂里叶特氏的肚子,素琴的落胎了。绮颖就算没上过医学院,头上没顶个医学博士,没在医院里呆过,凭着现代资讯的发达,也早知道婴儿不是鹈鹕扔进烟囱里才有的。噶琭玳的肚子没起来,绮颖还可以自我安慰八阿哥是纯情的小男生,珂里叶特氏和素琴分明就是让绮颖认清现实,八阿哥是个标准的大清男人了。
八阿哥在噶琭玳那待了一宿,一清早又直接去了南熏殿,自然不知道酸梅汁的化学变化了,此时已发酵成了彻底的香醋了。等八阿哥迈进绮颖的门槛时,已经是三日后了,香醋彻底酿造成优质的陈醋了,醋味四溢满屋飘酸了。
八阿哥一进门,白露虽过,秋分未至,不得不感慨绮颖房内的防暑降温做的好,一阵煞气从脚底升到了心窝,犹似到了大寒。
绮颖听到脚步声,猜到了是谁,画吉兰泰的画笔顿了一下,可立刻就恢复了无视漠视鄙视的表情,专心的画着,余光都不扫一下八阿哥。
屋里安静的要命,只有西洋大挂钟的“当,当”声,俩人谁也不开口。紫萸悄悄的进来上了茶,又悄悄的出去了,随手还把门关上了。绮颖想说不要关门,碍于谁先开口谁就输了的哲理,把话咽了回去,继续自己的画画。八阿哥玩着扇子,专心的看着扇面上的画和字,也不说话。
西洋大挂钟单调的“当,当”声一下下敲在俩个人的心坎上,八阿哥望着窗外,枣树上的知了叫的有些烦人,想想倒底哪让这姑娘不开心了,这一路上姑娘闹头痛,自个儿也是着急的不行,也说过从京里赶紧弄个太医来,是姑娘自个儿不要的呀,那时要恼了也早恼了,不至于这会儿了恼了。嫌自个儿这几日没来看她?回来前也说过会很忙的,这姑娘当时还笑着点头说好的,怎么这会儿就给脸色看了,拒人于千里于之外了?
八阿哥想不通,开口问吧,一看绮颖的脸色,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了。绮颖画着画着就走神了,光顾着余光拼命的去扫八阿哥的动作,看八阿哥专注于窗外,视线也就索性大胆的落在了八阿哥的身上了,手上的画笔就是机械动作了。八阿哥把视线从窗外一收回来,绮颖忙把视线收回到画布上,这才发现画错了好大一片,更气八阿哥害得自个儿画错了,拿起画铲把颜料铲掉。
八阿哥看到绮颖的举动,好奇的站了起来走到绮颖的画架前了,一看不由得一笑,绮颖把吉兰泰的脸都画成了花脸,也明白刚才定然是偷窥自己呢:“要看爷,又何必偷窥呢,大大方方看就是了。”
绮颖扔下了画铲,拿起画笔就画,一句话也不说,一眼也不瞧八阿哥。八阿哥自个儿都觉得无趣了:“你有什么不满,说出来就是了,我倒底哪点做错了?”
绮颖停下了画笔,瞪着八阿哥:“哈,爷原来没做错,是呀,错的是我。是我把人肚子搞大了,是我三妻四妾,朝三暮四,原来全是我的错了。”
八阿哥吸了口气,原来是为这个,再呼出口气,原来是吃醋了,心里反倒喜了,一副笑嘻嘻的样了:“你原来为这个呀,吃醋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们再怎么着,也比不过你的。”
绮颖的小脸一下涨的通红,八阿哥这句话一下就把绮颖的形象打落成庸脂俗粉的市井民妇了,盯着八阿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她们也是爷的庶福金,有爷的孩子也是正常的事。这有不妥吗?”不知绮颖心思的八阿哥又解释了一句。
八阿哥的话真够冷笑话的,绮颖冷的笑不出来了,原来这院里只有自己不是他的女人,别的可不都是他的女人。绮颖恍然大悟般的不停的点头,终于蹦出了心底一直不愿说出的话来:“ 是了,是我错了,我的错,所以我走了。”
倒底八阿哥还是阿哥呀,听了绮颖的话,心冷些了,脾气上来了些。心血真真的是白费了,口外的不信任,眼前的要走,倒底还是心里没自己。自个儿对你还不够好吗?还不够体贴吗?你又不承认是自己的侧妻,又何必为了这事吃醋,自个儿的女人再多,也是有你的位置,这还不够吗?今天三哥又跟自个儿商量京师瘟疫善后的事了;河道总督张鹏翮上疏说是山阳河伏秋水涨、堤岸坍卸、危险堪虞;二伯父裕亲王还要跟自己商量广善库的事、修国子监文庙的事由。外面的事情那么多,忙都忙死了,回来难道还要再看脸色,听憋气的话,真是的,既然心不在这,那走了也好:“你确定你要回去了?”
绮颖弯腰抱起了在脚边蹭来蹭去的Eight,喊着:“我确定,我很确定,我就是要回到三百六十年后了,我犯不着在这了,我要回去找我的爸妈了。”
八阿哥的脸色铁青,青筋暴露,看着绮颖点了点头:“好,你可以走,Eight不可以走。”
绮颖紧紧的抿着嘴,抱着Eight狠狠的看了八阿哥几分钟,猛的把Eight塞到了八阿哥的怀里,八阿哥赶紧接住了Eight。绮颖一扭身就去收拾东西,头不回的扔过来几张纸:“这是你的湖北妹妹给你的什么信,是情书吧,还写的跟密码信件似的。无聊。”
八阿哥抱着Eight也在那生闷气,看着画上的吉兰泰更是来火的很,没去拣飘到地上的那几张宣纸:“胡说什么,什么湖北妹妹的密码信?”
绮颖扭过了身子,冷笑着:“不就回来路上你带着的那个姑娘,还给塞到了紫萸、香慢的车上。人家挺惦记你的,还在车上留了封信给你,你倒不承认了。哈,哈,看来你是够多情博爱的呀。自己家里这么多老婆,外面还要骗人家大姑娘,你够本事,不愧是个阿哥。”
八阿哥越听绮颖说的越不像话,根本不去想朱文姜为什么会留一封信,信里会有什么重要内容了。紫萸急匆匆进来了,后面跟着的阎进也是一溜小跑:“八爷,布庶福晋有些不舒服了……”
八阿哥不等阎进说完,把个Eight扔给了紫萸就往冲了,阎进也赶紧跟了出去。正背着身找自己来时穿的衣裳的绮颖也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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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八爷的失落

珂里叶特氏突然有些不舒服了,八阿哥匆匆的去了,绮颖也有些担心,忙把紫萸支了去看动静。
绮颖对珂里叶特氏没什么印象,只有一个略微丰满安静而又紧张的印象,没有“喇叭”的样儿,倒是一个“木头”的样儿。绮颖一思量这“喇叭”布勒里响的时候,正是自己跟八阿哥这块儿吵着的时候,别是跟自己有关吧?心下一丝不安,千万不要是因为自己刚才跟八阿哥吵架,让那个鼠胆喇叭珂里叶特氏受了惊吓。
绮颖越想越不对,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忙跟着去了。绮颖到了珂里叶特氏住的厢房外,往里一瞧,屋里一堆的人,比赶集的还热闹,摇了摇头,待要不进,转身走人,又怕真是这珂里叶特氏跟自个儿和八阿哥的吵架中听到了什么,想想还是抬脚进去了。
八福金噶琭玳看到绮颖进来,一丝冷笑在脸上闪了一下。八阿哥侧了下身,给绮颖让出了条缝隙,绮颖就从这缝隙里挤到了床边了,抓起了珂里叶特氏的手腕,搭了下脉,有些快,这可不是好事。
绮颖的职业操守又恢复了,俯身低头,眼睛看着珂里叶特氏,浮上个职业安抚性的笑容,轻声说着:“放心,你现在的状况很正常的,没什么事的。”
珂里叶特氏怀疑的看了看绮颖,又看了看八阿哥,八阿哥点了点头,珂里叶特氏的脉搏慢慢在慢了下来。
绮颖轻轻拍着珂里叶特氏的手:“布庶福晋,可以让我问你几个问题吗?帮你做点检查?很简单的,一点也不危险。”
绮颖不用回头也知道定然又是身后的八阿哥先点了头,面对的珂里叶特氏才同意的。如果不是顾着珂里叶特氏这个孕妇的,早要给八阿哥一个白眼了。虚伪,什么是虚伪,绮颖眼下是明白了,明明是假的,你还要装的跟真的似的,明明想骂,你还得和颜悦色,三百六十年后没学会的事,三百六十后不用学就无师自通了。
绮颖掉转身对着一堆人职业微笑着说:“麻烦大家回避下,我好给布庶福晋做检查。”
八福金噶琭玳倒先开了口,笑的一脸灿烂,眼里却全是酸酸的液体:“这是怎么说的,什么检查要大家回避?布妹妹怀的是爷的孩子,万一有个好歹,谁担当的起。妹妹,你一个黄花大闺女的懂什么,等你跟爷圆了房,有了孩子,再懂不迟,眼前还是让太医来看吧。”
这算什么事,绮颖给憋的差点要呼吸不畅当场晕倒,给自己名义老公的小妾做妇科检查,还要接受名义老公大老婆的质问,这算哪门子事呀。死八八,我跟你之间的关系凭什么要这些人来过问,来宣传。死八八,我跟你关系纯洁也是错了?谁说处女不能懂这些了,你们这些老古董。好,姐不跟你们计较,反正姐也是要走的人了,日后井水不犯河水,永不往来。
绮颖艰难的保持住脸上的微笑,职业性的回答:“就因为布庶福晋怀着孩子,这才更需要慎重。孕妇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进行检查,这么多人围观会对孕妇造成压力,对孕妇和胎儿都不好。八福金,你也不希望孩子有事吧。”
八阿哥一听,头差点没大,嫡福金侧福金如今又对上了。绮颖话中的“八福金”、“布庶福晋”显然就是已经在跟自己撇清关系了,气是早已没什么了,心里却有些痛了。不过赶紧还是确定珂里叶特氏会不会胎漏下血要紧,立刻就做了个手势,这场一下就清了,噶琭玳就算不满,也踩着高底鞋出去了。八阿哥返身把门合上了,却没走。
绮颖倒也不在意八阿哥走不走,八阿哥不走,珂里叶特氏心才能安心。心下对八阿哥又多了一层酸意,还是在乎他的那些女人呀。
 “现在没旁人了,就我和八……爷在这了,” 轻轻握着珂里叶特氏的手,绮颖强憋出了‘八爷’这个称呼,这个人自己现在根本不想叫他,“你慢慢说你哪不舒服,有什么说什么好了,你我之间的对话,我一定不告诉别人。我想,八爷更不会了。”
“你还是……”珂里叶特氏看着绮颖,又看了眼八阿哥,有些不好意思,想了下还是问了,“你怎么懂这些女人家的事?”
噶琭玳刚才说这个,绮颖气,如今珂里叶特氏说这个,绮颖却无奈了,只能自嘲的一笑:“我只是对医学,嗯,就是医术感兴趣,也就了解了些。太医懂的应该比我多,可是倒底有些话,布庶福晋也不太方便说,是吧?”
珂里叶特氏笑了:“原来是这样呀。我今天见红了,我怕,就喊人通知爷了。”说到后面,珂里叶特氏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是不是动静闹大了,尤其是看到俩个福金为了自己都呛上了,偷偷瞅了眼八阿哥,看到八阿哥并没生气的样,才放心。
 “你这么做是对的呀,不舒服就要赶紧说,情况发现的越早越好呀。” 绮颖帮珂里叶特氏撩了撩几根碎发,“就这个吗?没有别的不舒服吧?”
珂里叶特氏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了,这要不要紧。”
绮颖轻声细语的安慰着:“你如今只要静卧就好了,等不见红了,按平时的起居就好,也不要老卧床。你已经怀孕快三个月了,基本上胎儿在你的肚子里已经快稳稳的住下了,不用太担心的。别的,我想太医会给开些滋补的。好了,我走了。”
“你不做那个检查了?”
绮颖拍着珂里叶特氏的手说:“没什么,我就不做了。检查也会惊动胎儿的。他现在在你肚子里会很好的,你会是个好妈妈的。他现在就这么大,”伸出右手掌比了比,“别的都是羊水和胎盘,再过些日子,他就可以在你的肚子里游泳活动了。”
珂里叶特氏一脸慈爱的摸着才微微隆起的小腹,仿佛透过了肚皮看到了那个胎儿,也看到了未来。绮颖看着珂里叶特氏溢满房间的将为人母的温柔,心底有些触动,也许这是让八阿哥不放心的地方吧,也许自己刚才过分了。
过了会儿,珂里叶特氏抬起头:“以后,我有什么担心的,可以问少福金吗?”
按珂里叶特氏怀孕的日子算,这要是答应了,就是还要待差不多七个月了。绮颖犹豫了,自己已经说要走的,如今留下,那个死八八还不笑死自己。看着珂里叶特氏期盼的眼神,虽说妇科和产科都不是自己喜欢的科目,可自己倒底是这里唯一学过现代妇产科医学的人。若是就这么走了,自己不是很没医生的职业道德了。不答应,万一一尸两命,怎么能称得上是医生呢,好吧,先再待七个月吧,以后再说吧。
绮颖点了点头,同意了,珂里叶特氏放心的笑了,低下头继续专心的抚摸着腹部,不再关心八阿哥和绮颖,沉浸在母与子的世界里了。
八阿哥苦笑了,这个木头布勒里了,这个“喇叭”在这个时候响了,可绮颖的心显然已经不在这里了,迟早要分别的人,留下是好还是坏呢?八阿哥低头看着地上的方砖,叹口气,不曾见似曾相识燕归来,倒底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也只能“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只是还是不甘与痛心……

绮颖回到了自己的屋,才在东暖阁里坐下了,八阿哥也就进来了,默默地抱起了Eight,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右手捋着Eight的毛,Eight乖巧的舔着八阿哥的左手,似乎在寻找被抛弃后的慰藉。
绮颖看了眼八阿哥:“你还不快去安慰你的福金,刚才我呛了她,怕现在正郁闷呢。”
过了半响,八阿哥伤感的磁性声音才缓缓响了起来:“你原就不是这里的人,让你留下来,是我的不是了。如今你定然要走,我也没有强留你的道理。布勒里那里,回头我跟她说好了。只是吉兰泰的画像你还是画好了,给王家一个慰藉吧。还有,你若是愿意,也帮我画一幅你自个儿的画像吧,也算日后给我留一个念想,不枉你我相处一场了。”
绮颖听了这话,触动心怀,又想刚才八阿哥留下怕不是担心珂里叶特氏而是担心自己,万一有了什么,也好给自己做个旁证吧。既然这样,又何必要那些妻妾呢,又何必这么对待自己呢。一时伤感起来,两行清泪顺着腮边就流了下来,抽泣着说:“你这人怎么说话这么伤人心呢,你什么时候要留过人家,你不就是一直拿那张纸要挟我,如今怎么又变成要我留下来了。”
八阿哥侧身看到绮颖拿手背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和鼻涕,心里又是一阵酸痛,掏出了自己的帕子,伸出手去帮绮颖擦起了眼泪:“你说爷的话让人伤心,难道你的话就不让人伤心。我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素来也是个识大体懂道理的人,今个儿怎么就为了这事,说什么要走了的话,秋燥的日子跟爷怄气。爷的身子骨硬实,倒没什么,可你的身子骨一向不好,看看去趟塞外瘦成什么样了。骑马受了惊吓,回来的路上,你是又头痛又吐的,到家了原该好好养养的,你还怄气,折腾自己身子,这不是让人急呀。”
绮颖哭的有些头晕了,听八阿哥的话,感动的又是眼泪鼻涕一起下了,可脑子一想有些不对,凭什么弄的自个儿象是无理取闹了,可又挑不出八阿哥话里的毛病,从眼泪里望着八阿哥:“你不去当律师真可惜,明明是你花心大萝卜,老婆一堆,倒变成我的不是了。我成无理取闹了。”
“律师是什么?”
“律师就是替人打官司的。”
八阿哥笑了,扔下了湿漉漉的帕子,手一带,绮颖就给隔个高几拉了过来,又把Eight放到了绮颖的怀里:“是爷的不是,别气了,小心回头中了寒气。抱好Eight,你也舍得不要它呀。”
绮颖把脸贴着Eight:“还不是你这个小气人说不许带的。”
“那还不是不想你走,才这么说的。哎,下回还是你在我胸前蹭吧,这眼泪鼻涕的要多少块帕子才擦干净。”八阿哥一脸的委屈,换了块帕子要给绮颖把腮边未干的眼泪擦掉。绮颖听到后面,脸上一丝犹豫怀疑的神色闪过,八阿哥真要让自己在他胸前蹭掉眼泪鼻涕,何必下回呢,眼前不就可以。
八阿哥看到绮颖的犹疑神色,想绮颖怕是已经不乐意了,举起的手就迟疑了,停着了那里,最后塞到了绮颖的手里。
绮颖捏着八阿哥塞进的帕子,心里一酸,脸上却一笑,故作镇定的把眼泪擦掉了。俩人倒底还是生分了,不再如从前那般了。

八阿哥走了,绮颖从地上捡起了朱文姜写的那几张纸,小情人的信留这算怎么回事,让人送去给了八阿哥。八阿哥看了,都是些理学一脉心学大家李卓吾的言论摘抄,不当回事,随手扔在了桌上。阎进进来,换了杯茶水,八阿哥唤住了:“把这几张纸扔了吧。”
阎进拿着走了,才走到门口,八阿哥又想起了什么,唤住了阎进:“那几张纸拿回来。”阎进拿了回来,八阿哥又细细看了起来。九阿哥和十阿哥来了:“八哥,咦,你脸色不好呀。”
八阿哥摆摆手,意思是今儿个又不是头回见,虚礼就算了,俩个弟弟也就坐了下来。八阿哥把朱文姜的信扔给了俩个弟弟:“你们看看,这里可有什么?”
俩个弟弟接过看了半天,摇了摇头,还给了八阿哥,八阿哥想想这事怕是还得跟绮颖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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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八爷的侧妃和四爷的小妾

八月初的天气,秋风瑟瑟秋风起,一地的枯黄落叶随风舞,绮颖的心情也是萧瑟的,把自己包的严实些,感觉才好些。
绮颖画着吉兰泰,看了看西洋大穿衣镜的自己的暗淡无光,怎么也不能跟画里春意盎然的吉兰泰比了,停下了笔,一回头却看到八阿哥正若有所思的看着画呢,阳光和暗影如此强烈的对比怕是已尽入了这个人的眼,绮颖的心更灰了。
“哦,来找你想问个事,”八阿哥看绮颖回了头,低了下头,“就是那封信,上回你说是什么密码信,这个是怎么回事?”
绮颖嘴角抽了下,倒底还是关心的来问了:“这个怎么说呢,按一定的排列方式的,隔几个字才是真正要写的字,把这些字串起来就是她写给你的情书了。她居然没告诉你如何解密,看来是在考校你的智力了。”
八阿哥苦笑了下:“这位写信的朱文姜姑娘眼下怕是跟一个逆贼在一起,她虽然对这些可能一无所知,不过倒底是有些关联的。我带上她,不过是为了方便查案而已。如今这封信,既然落在了车上,自然得好好查查了。”
“哦,那你好好排列吧,不过这封信可能对应的是一本书。”绮颖心下惭愧,冤枉他了,才要不好意思,道个歉,转而一想,可他倒底还是妻妾成群的。
“怎么说?”八阿哥两眼一亮,“你可知道是什么书?”
绮颖自嘲的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只是排列组合了下,这么推测了下。她的编码也不复杂。不过是要找出是那本书来有些麻烦了。不过有件奇怪的事,这种密码方式也不是现在应该有的,难道她也是穿越来的吗?只是倒底还是太落后了,象十九、二十世纪用的。”
八阿哥好奇心大起,虚心请教了起来。绮颖知道的不过也是些皮毛,当初与人在网上玩这个是二进制码和十进制码、十六进制码之间的转换,再对应英文字母,看谁能破解出来。眼下倒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八阿哥听的是感概万分,间谍是古已有之,《孙子兵法》就有论述,只是未来的战争居然这谍报战不是退化了,而是发展了,可见是“善战者,制人而不制于人”这个道理古今皆是一理。
绮颖看八阿哥兴致勃勃,也来了兴致,索性俩人一道就拿这封信开始解起了密码来。绮颖在那算排列组合,八阿哥负责琢磨是那本书。八阿哥佩服绮颖算排列组合的速度,看一眼,就能在纸上写出好几种。绮颖佩服八阿哥的记忆力,看一眼自己的排列组合,就能说出有没有这本书来。
俩人合作的天衣无缝,一向与人不知如何合作的绮颖都感叹,自己原来还是有团队精神的。以前合作不好,原来不是自己的问题,根本就是那些跟自己合作的师兄师姐各位前辈的问题了。
绮颖算了几次后,八阿哥也开始跟着算了,这样算了几次后,绮颖笑了:“我看,你自己已经可以算了。不过就是推算各种可能性而已。”
八阿哥拿笔在纸上划着算着:“这个还是你在行,不过倒是有趣的紧。原来数学还可以这样玩。”
“你对那些书怎么记得这么牢?”绮颖对八阿哥的记忆力越发佩服了。
八阿哥笑了:“罕阿玛让我们每篇文都要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如是不熟倒不对了。有了,这回估计对了。你瞧瞧可是?”
绮颖伸头一看,八阿哥随手就写出了一句话:“兰雪乙酉庚辰壬子日禺”绮颖看不明白这算什么意思,看向了八阿哥。
八阿哥眉头紧皱,想着这是三年后了,看日子是罕阿玛的万寿节,难道那天要出事?看书上那天是罕阿玛南巡的时候,若真是罕阿玛南巡的日子,怕罕阿玛自己此时都不知道那天在南巡呢?朱文姜如何知道的呢,抑或是黄瀚如何知道呢?
绮颖刚才说过,怕也是穿越过来的人,若是这样,事可就更麻烦了。一个朱轼还没搞清,这朱文姜跟朱轼是同宗,那黄瀚跟朱轼又是什么关系呢?若真是穿越来的,如今且不可打草惊蛇了。看来这封信还不能让人知道了,不然绮颖的事怕是要扯出来了。
八阿哥抬头看向绮颖,为什么要留在紫萸和香慢的车上呢?论理绮颖是不认识朱文姜和黄瀚的。若是跟紫萸和香慢有关,这封信也就到不了绮颖手中,同理若是跟绮颖有关,自己也不会看到了。
八阿哥的心一揪,这“兰雪”难道指的是那个拙政园的兰雪阁?若真是这个,那也是自己初识吉兰泰的地方。八阿哥忍不住又抬眼了看了下吉兰泰的画像,这封信若不跟绮颖有关系,难道是跟吉兰泰有关系?吉兰泰的死一直是个存疑的事,看来这个局好大,好大,怕是大的自己要担不下来了。
绮颖不知道八阿哥在想什么,连唤几声,八阿哥才回过了神:“你先忙,我去了。”绮颖嘀咕了句:“我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可忙的。”八阿哥象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的走了,留下一个不明就里的绮颖。
跟八阿哥合作的正愉愉快快的绮颖,就等着八阿哥给自己解释那句话的意思呢,八阿哥一声不吱的就这么走了,这一下可就被八阿哥扔回到了地窖里了。你说八阿哥也是,好不容易让人家绮颖从阴暗的地窖里爬了出来,就等你赏个温柔的笑脸,慰藉下小心肝,你不闻不顾,就尽顾着办自己的国家大事去了。可怜绮颖的小心脏,在那跳的正欢腾着呢,就来了下骤停,然后脑部又得运动运动,是不是看哪个小妾还是老婆去了。自然把对八阿哥的谅解爱慕又收回去了几分,只能自我解嘲打发着时间,还是回去找爹妈吧,虽然这时爹妈没生呢,可回去不就出生长大了,能搂着自己喊心肝宝贝了。

八阿哥回了书房,让阎进看好了门,不许人进来,自己从佛龛后面取出了一包东西,就是从三百六十年后绮颖那带来的。打开了包裹,里面居然是在绮颖家看到的那些清史稿。八阿哥一个人翻看着,看三年后这个时候是不是跟这句“兰雪乙酉庚辰壬子日禺”有关。把书翻来翻去,也没发现有什么关联。摸着额头,有些参不透了,这句倒底是什么意思呢?看来三年后,自己得想法去此江南了。八阿哥摇摇头,站起来,把这些书和朱文姜的这封信一块收好,放到了佛龛后面。

到了八月底,康熙才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回来了。几个阿哥终于可以彻底松一口气,大臣们你们的奏报这些可以直接到康熙那了,爷几个也可以回去楼妻抱妾了,不然皇家血脉都没法传承了。唯有八阿哥依旧是忙,八阿哥倒觉得还是忙些好了,要不回到兆祥所的小院,如今有些冷了,已是深秋,冬季快要来了,小院只不过是提前冷了点。日子没到,也不能烧地龙的,就是手炉也不能捧的,心里愈发冷了,还是外面好,毕竟还有阳光,还是秋高气爽,八阿哥在外面的日子也越发多了。

欢心回到了禛贝勒府,颇有衣锦还乡的感觉,不再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受人讥讽嘲笑的丫头,而是色艺双馨的让人另眼相看的女伶了。就连许久不见的四福金也召见了欢心。
欢心走进四福金的屋时,已跟第一次大不同了,行了礼,欢心虽说是照旧低眉信手的站在那,可感觉就是不同了,没有了惶恐,满心的自信。把个四福金的房间偷偷的打量了一番,合计了一番,算计着这里应该怎么摆,那里应该怎么弄。
四福金拿着黄杨木梳梳着包子头,旁边的陪奉、家下女子不时搭把手。四福金眼微微斜了下,从西洋梳妆镜子里瞅着规规矩矩低头站着的欢心。
外面廊下挂着的金架子上站的绿毛红嘴鹦哥儿在那学着人话,欢腾着。四福金给逗的一笑,象是忘了欢心,叫人把架子摘了下来,逗着鹦哥儿玩了。一屋子的陪奉家下女子边上瞅着趣,一时满屋的欢声笑语,只是没有欢心的份而已。
欢心先还冷眼看着,想要鄙视下这种低级无聊脑残的闺房之乐,久了,看这一屋子的人都乐兮兮,就是没自己的份,有些失落了,再说那鹦哥儿着实有趣的紧,学的人话有模有样的,欢心也想上前去逗逗鹦哥儿,可看四福金那些人的样子,是不会给这个机会的。欢心心里就有了委屈,越发的不服气了。
在欢心站酸了腿,想要说“福金没事,奴才先告退”的话时,四福金推开了金架子,家下女子识趣的拎走,挂回到了外面的廊下。四福金开了朱唇:“听爷说,这回你去湖广和口外,倒也机灵,还会唱个小曲,跳个小舞。你是太子赏爷的人,皇上都让爷好好留着你了。前面让你学学规矩,看来学的也有些模样了。从今日起,你就在我这吧。”
欢心知道这得谢四福金的恩典,这算是又上了个台阶,可心里怎么这么堵的慌,宁可跟五妞挤一间房,宁可象去湖广前那样给四四洗内裤呢,如今进了这四福金的院,自己还有好果子吃吗?想不谢这恩,看看这屋里一堆四福金的狗腿子,怕是不行的。欢心跪下谢了四福金的恩典,等四福金说了句:“你下去吧。”
出来四福金的屋,欢心扭头看了眼四福金的小院,这宅斗是绝不能放弃,日后的宫斗更得预先准备了。进了自己的小黑屋,收拾着东西,五妞站边上看着,磕着瓜子:“好了,我就要出府了。如今你攀上了高枝,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是你的造化。也算咱俩相识一场,我要是不给你提个醒,也辜负了这份情谊了。”
欢心背对着五妞冷冷一笑,什么情谊,不过是我给四四看上了,你没有。你出了府也就是嫁给个正白旗佐领的儿子,还是三儿子,日后这佐领的位置也轮不到你那未来的夫君,也只能等着做个披甲人而已,这还是要给人撸过来撸过去,挑上才行呢。
“你去了四福金那,不比这里。那眼睛多,挑刺的人也多,”五妞象是不知道欢心的想法,吐了口瓜子皮,“你这规矩学的是半吊子,到了四福金的院,可别事事抢着出头,还是先在人后的好。若是一味的争先抢好,凭你如今,想这好还没抢到,就已经被那些眼尖嘴利的小蹄子们剥了皮了。就算你是四爷挂上名的人,那也是没用的。”
五妞这些掏肺腑的话,在欢心听来不过是狗屁一通,脸上倒还是笑着说了:“谢姐姐提点。”拎着自己的小包,扭着小屁股欢欢喜喜的去了四福金的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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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六.   八爷达西

欢心自到了四福金的院,却成了个闲人,四福金跟前不要她去,院里的杂货不要她做,出个院门似乎都没理由了,天天只能在自己屋里发呆了。若是别的丫头,还有个针线活做,欢心连这个好处也没了。可若是四福金要出门,定然会让欢心装扮上,跟着自己出去,就象跟所有的人宣布一样,看看,这就是太子赏四爷的人,皇上说要好好养着的人,我是不是给养的白白净净,娇娇嫩嫩的。
欢心如今真是白白嫩嫩的,就是四爷的面见不着了。四爷来四福金这的次数本来就不算多,就这有限的次数,欢心都露不了脸,等欢心知道四爷来了,往往已是四爷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后了。欢心看着院外的甬道,连粒四爷脚下扬起的尘土也早已静静的落在了道上了,分不清那粒是四爷踩过的尘土,那粒是四爷脚下扬起的尘土了。欢心不由想起绮颖了,不知她是不是看过八爷脚下扬起的尘土呢。欢心是看到过的,虽然摔了一跤,可那尘土也飘到了她的脸上、唇边,如今却是什么也没有了。

绮颖没关心过八爷脚下扬起的尘土,只是似乎习惯了康熙年间没电没自来水资讯不发达的状况了,呼吸真正环保的空气,吃着真正无污染的食品,也挺怡然自得的,唯一不能怡然自得就是跟八阿哥的关系。
自从上回跟八阿哥吵过和好后,俩人的关系开始微妙了,不近也不远。绮颖倒是认真的画着吉兰泰,也时不时关心下珂里叶特氏的肚子。绮颖不用问,不用听也知道八阿哥很忙,经常没空回来,回来也是会在几个妻妾中转转、留宿,一切都表明这个男人似乎不会为自己改变分毫了,一切表明自己的离开似乎已经是倒计时了。
八阿哥有空会来看下绮颖,没有争吵没有嬉笑,太彬彬有礼,绅士风度的完美体现,可是却明摆着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而绮颖也是完美淑女的典范了,一切优美无懈可击。礼貌就是中间那层玻璃,看得到对方,却摸不到对方的温度了。
简?奥斯丁时代,不尴不尬的正是俩人相隔时代那个中间分割点,如今搬来上演正合适不过了。不过绮颖知道八阿哥不是那个达西先生,自己也不是伊莉莎白?贝内特,只是如今上演的却就是个真实版的《傲慢与偏见》。费兹威廉?达西先生的傲慢在爱新觉罗?胤禩贝勒那得到了完美诠释,伊莉莎白?贝内特小姐的偏见让侧福金黄绮颖发挥的淋漓尽致。
这种暧昧却又冰冷的关系让绮颖有些苦恼,却又无从说起。如果说那天是绮颖的一时气话,此时八阿哥的举动却不得不让绮颖想想目前的状态了。回去,那有父母,有自己前程似锦的前途;在这只有一个不明不白的八阿哥,还是要与几个女人一同分享的八阿哥,走吧,走吧,不如归去。
绮颖还在归去与否中回旋待定,僖嫔薨的消息却传来了。僖嫔,绮颖甚至没见过,甚至在这个消息传来之前都不知道宫里还有这个女人,更甚至不知道这个女人得了病。而她却是康熙十六年封的七嫔之一,只是没有生育过,如果不是三百年后一部胡闹的穿越剧提到了她,她真的是沉寂到了极致。而没多久康熙的徐常在也薨了,这个女人如果不是跟着康熙去打个噶尔丹,一封康熙给后宫的信里提到过,后世的人怕都不知道这个人还存在过。
见惯了生死的绮颖没有对僖嫔的事有任何感觉,对徐常在可以说都不曾知道。有感觉的,知道的是后宫的女人。绮颖去给惠妃请安的时候,惠妃正对着住在延禧宫偏殿的贵人、常在、答应们抹眼泪呢。绮颖不得不装出副悲痛样,表示出同戚同悲的心态来,心里却是一片淡然。
到了晚上,八阿哥正好来绮颖屋,绮颖想到了白天的事,就问了:“僖主子薨了,徐常在也没了,你罕阿玛难过吗?”
八阿哥疲惫的坐下了:“什么你罕阿玛难过吗,你得称呼皇上。还有这话是你问的?你这话给人听到了,又是一个大不敬。”
绮颖鼻子“哼”了下,不以为然的说:“我猜他就是不难过。老婆那么多,怎么会顾得过来。前儿个,不又得了个皇子。这边生儿子,那边死俩小妾,要是难过才怪呢。”
八阿哥听的不乐意了:“话,不用说的这么难听。你那时候是一夫一妻,可这时候就是一夫多妻多妾。妻妾再多,只要是共过患难的,有过恩情的,是过自己女人的,能不难过?罕阿玛已经下旨为僖嫔额捏辍朝两日了,就是罕阿玛亲征时带着去的徐额捏也是辍朝两日。我不知道你那个时代的人是不是如此无情,至少我这个时代,不是如此!我们不会抛弃少小发妻、结缡之妻的,任何一个跟过自己的女人,都不会抛弃!”
八阿哥掸了掸袍子,起身走了。绮颖看着八阿哥的背影咬着牙恨恨的跺脚:“什么人呀,有其父必有其子。明明就是个花花肠子,还不承认。哼,少拿大话来压人。”

隔了两日,绮颖让人送了幅禹图给八阿哥,八阿哥一看才想起来,这是去湖广前说的西洋参的事,绮颖早说过要画幅北美洲的舆图。如今八阿哥对这档子事兴趣有些减了,绮颖都可能要走了,办不办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派了个小太监给九阿哥送去了。
九阿哥接了图,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拿着图只能去找八阿哥了。八阿哥看着九阿哥来了,自己是国事家事忙糊涂了,居然忘了去湖广前跟三个弟弟没交代这西洋参,只说了派人打听了解新大陆北美洲。那俩个弟弟是只等的分成收钱的,这办实事的还得指望九弟:“老九,湖广前让你找洋和尚打听的事如何了?”
九阿哥一拍大腿:“哎呀,我的好八哥,你还知道问呀。小十,那个没良心的说八哥你现在早忙的顾不上了,天天不是广善库,就是国子监,给阿穆吉使唤的哪有空管我们呀。”
八阿哥自是明白十阿哥可不会说这话,只有九阿哥才会说,是怪自个儿这阵没怎么跟弟弟们在一起了。八阿哥放下了奏报:“哥哥有错,你且说说你进行到了哪里,做哥哥的才好说下面的事。”
九阿哥脸一红,也知道自个儿的小心眼给八哥看了出来。提到事情的进展,语塞了,找的洋和尚居然没一个去过那新大陆,自然说不出什么门道来,更不知道什么西洋人参的事了。八阿哥一听懂了,没去过,不代表没看过书,洋和尚怕是心里另有主意,要是威胁恐吓就算说了出来,动静也大了,闹到罕阿玛那反而坏事,倒不如拉个可靠的进来,许以好处,这才是上策,倒底还是前头自个儿想的太简单了。
“这图看来也不能让那些洋和尚看到了。”八阿哥沉吟着。
“就是这个理,我也是这么琢磨着呢。”九阿哥倒底是九阿哥,跟八哥抱怨过了,当然就得干正事了,“八哥,我看我还是先找个合适的洋人商人吧。只是这洋商买卖一向是太子和四哥抽头拿银子。他俩为了这事已经闹的有些不对了。”
八阿哥自然知道,也不说话,老九是断不会为了这个就收手不做的。果然九阿哥笑了:“这么着吧,弟弟我呢,先打听,看哪个给这俩位哥哥折腾的心灰意冷了,弟弟就去找他。日后稳妥了,再跟四哥说,也不能怪弟弟不顾着他了。若是事前告诉了四哥,四哥定然不许的,还怪我们坏他的事。四哥现在跟太子在洋人买卖的事上这么暗斗着,倒底不是回事呀。这西洋参的事若是行了,我们不光帮四哥解了围,又有银子赚。八哥,你看还行吗?”
“我看,这事你先打听着吧。最好新找个跟太子和四哥都没交集的洋人比较好。”八阿哥苦笑了下,老九得罪四哥估计也就是这些小事上。这么换做个肚量大的人自然没事,换成四哥可不成了。四哥会想,前面你不告诉我,事后告诉我,晚了。只是事前告诉四哥,怕他又是一堆道理,事临了却没办成,还惹得一身骚,除非这事是他自己挑的头。

送走了九阿哥,八阿哥气早没了,想想那日自己也是急躁了,正好有空,借这个茬,就又去了绮颖那。绮颖坐在紫檀木椅上,端着个茶盏当手炉捂手取暖呢,八阿哥见了就笑了:“你这是做什么呢?”
“冷,我在取暖。”绮颖嘟着嘴,索性把茶盏抵着下巴了,楚楚可怜的,真是我见犹怜了。
八阿哥情不自禁蹲下身子,伸出手捂住了绮颖的小手帮绮颖取暖:“宫里就是这样,没到日子,是不能生地龙的,你再忍耐些日子就好了。”
绮颖任由八阿哥捂住自己的手,八阿哥的丝丝温暖就着手传了过来,却不禁还是打了个寒战:“要很久吧。现在九月还没到呢。可是我在三百六十年后九月没这么冷呀。哦,好像那个是阳历,你们用的是农历。”
“没多少日子了。这几日,让紫萸给你生个手炉吧。你也不能太惯她们了。该拿出主子的款来就得拿出来。”八阿哥温言软语哄着绮颖。
绮颖给八阿哥一哄,委屈劲又全上来了,撒起了娇:“手炉是什么?这屋里没人帮我弄呢,我冻的都不能画了,你看,你看,手都冻成什么样了,都冻红了。那个说给你画的挖西洋参的地图,笔都要握不住了,好不容易才画好。”
“多大的事,何必急着画呢。等春暖了再画都来得及,你可真是个傻妞了。来,让爷再给你暖暖手。”八阿哥眼里都是笑了,由着绮颖撒娇,心下麻酥酥的,绮颖多久没跟自己撒娇了,这样的绮颖才好,一双温暖的大手更加温柔摩挲着绮颖的柔荑。
绮颖的小手给八阿哥摩挲着,心也跟着暖洋洋了,仿佛又回到了吵架以前的日子,八阿哥不再是冷若冰霜的达西先生,而是温柔体贴的宾利先生的感觉了。不由的有了些勇气,一句话自然到了嘴边。那是一直憋在心里想问八阿哥,只是一直不敢问的那句话,怕问了就没了退路,可不问倒底不甘心。若是就这样拖着,到死也不明白。
绮颖红着脸,咽了口吐沫,艰难的发出如蚊蝇般的声音:“我若不走,你可以只有我,不要她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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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八爷的情爱

绮颖说出了那句“我若不走,你可以只有我,不要她们吗?”,时间就停止了。八阿哥象是没听到,只是手上的动作迟缓了些,轻柔了些。绮颖的心脏有血液倒流的感觉,心抽的,一丝丝热气都跑光了,手上的温度在一分一分的降了下来,接进了冰点,八阿哥手上的温度丝毫没有半分的感觉了。绮颖倒是希望八阿哥没听到了,至少可以挽回了,还可以救自己一命,只是心底却有个声音不停的提醒着绮颖,八阿哥是听到了,真真的听到了这句话, 心抽抽的更厉害了。
象做了傻事蠢事的孩子,绮颖用大笑来掩盖着慌张:“哈哈,开春要好久呢,我怕我那时不在了。我老不回去,我爸妈他们也不能出生长大,哈哈,我想他们了。哈哈……那图可能画的不太象,你多担待了。”
八阿哥终于抬起了头,尴尬的笑了下,嘴角在那抽动不停。绮颖担心的要死,深怕八阿哥说出什么让自己天崩地裂的话,八阿哥说的却是:“你休息吧,我让紫萸她们把手炉给你生好拿来。我先走了。”
看着八阿哥出去的背影,绮颖眼里的雾气慢慢上来了,自己倒底根本没资格问这话,不是他的女人,不是他的恋人,只不过是他的冒名侧福金而已,这话问的是唐突了。八阿哥适才的只是沉默,没有一口拒绝,那是给自己留个退路,可倒底还是里外全丢人丢到家了。
八阿哥才出绮颖的门,绮颖的眼泪就流了下来,霎那绮颖就长大了,明白有些东西就算你再想要,也是要不到,不是哭闹能要到的。为什么费兹威廉?达西先生都能放下傲慢,爱新觉罗?胤禩贝勒却不肯放下他的理智;伊莉莎白?贝内特小姐可以抛弃偏见,侧福金黄绮颖不能放下情感。绮颖站起来,扑到床上,趴在被子上,死死的把头埋了进去,眼泪都把被子浸湿了,越来越冷,不象八阿哥的胸膛,总是能给自己温暖。哭累了,哭乏了,眼泪也就哭尽了,慢慢睡着了。
天亮,醒来了,发现自己外面的衣裳脱掉了,头上的钗环首饰也摘掉了,鞋子也脱了。摸摸被子,昨晚的湿被子也已经换成了干被子了。绮颖翻了个身,想想在口外,这一切全是八阿哥做的,如今想必是紫萸和香慢了,眼泪不知不觉又滚落在了枕头上了,这西洋枕头还是八阿哥给自己弄来的。绮颖索性翻身趴过来,咬着枕头放声痛哭起来,这层心思还是就此结束的好。

八阿哥才出绮颖的门就停住了,心里一丝丝的痛往上翻腾着,今天自己若是十五岁,可能会说,咱俩私奔吧。可惜不是十五岁,而是二十二岁,自然不能随心所欲了。不是去过三百六十年后,看过那些书,可能也会说,爷就你一个,别无所求了。可惜已知道了一生的荣与衰,有了太多的担待。
这些日子的冷战,八阿哥不是知道,绮颖今天不问这个话,八阿哥也知道那是绮颖心头一根刺,不把这根刺拔出来永远会在那,可怎么拔,八阿哥不知道,不敢拔,只能一直躲避着,冷淡着绮颖,就是怕今天这一幕。今天绮颖问了出来,八阿哥就知道自己输了,得给绮颖一个交代,得给噶琭玳一个交代,得给这小院里自己的女人们一个交代,只是谁给自己一个交代呢。
八阿哥这么想着心事,出着神,站着绮颖的屋外。静静的深夜,守夜的太监和家下女子看到八阿哥这么站着,没人敢上前,只是一个个也陪着这么站着,任深秋的寒露顺着地气沿着脚底一点点的往上渗,久了心也越发的凉了。
八阿哥终究还是回过了神,抖了抖身上的寒气,看到了一院子的太监和家下女子,才要抬步去书房,屋里绮颖的一个不大不下的动作声音隐隐听到,心抽着痛了下,犹豫了会儿,还是放不下心,推门进去,却看到绮颖没遮没盖的睡床上呢。
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轻轻抱起绮颖,看那秀气的小脸上尽是泪痕,已成了花脸,八阿哥心更痛了,用手指轻轻拭去泪痕,却怎么也弄不出张干净的小脸来了,也知道更拭不去绮颖心中的委屈了。小心的帮绮颖脱掉了鞋子,摘去了钗环首饰,褪去了外面的衣裳,平放在了床上。紫萸早已知趣的抱来了一床干被子,八阿哥再轻轻的盖好了被,捏好了被脚,在床沿上坐着,这么看着睫毛上还有泪珠亮闪闪的绮颖。心里叹了口气,还是站了起来,走出了房门。
紫萸乖巧的跟在后面,掩上了门,出来站在了台阶上。八阿哥回头看了眼,交代了句:“给福金备好手炉、脚炉吧。以后福金睡觉前,用汤婆子把被子暖暖。福金怕冷,别让福金冷着了。”走了两步,回头还想说什么,看到噶琭玳房里的珍珠,又叹了口气,去噶琭玳房了。
八福金噶琭玳坐在床前的绣凳上,琢磨着听到的八阿哥今晚的举动。难道是吵架了,自打爷从口外回来,似乎跟那位就冷淡了,没了从前的热乎劲,今晚又发生什么了,爷要在那屋檐下站那么久?噶琭玳想不明白,就让珍珠去看看了。
八阿哥进了噶琭玳的屋,一脸的疲惫困乏忧伤,让准备了冷嘲热讽词的噶琭玳都吓了一跳,忙从绣凳上起来,要家下女子们给八阿哥宽衣,洗漱。八阿哥摆了摆手,问是什么事,要是没事还有奏报要看,折子要写,顾不得噶琭玳的疑惑安慰的表情,逃也似的回了书房,一个人静着了。

绮颖问了八阿哥那句话都几天了,八阿哥还是没决定好如何给绮颖一个回复,绮颖要的从没人这么要求过,过去从没有想过,眼前逼到了跟前,却不知如何答复,可是真心是想要绮颖留下的。只是外面的事情实在多,而这事又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就这样拖着了。绮颖等不到八阿哥的片言只语,却已经是绝望了,想八阿哥是放不下他的妻和妾的,就等着珂里叶特氏生产了,就离开这里了,天天也就懒懒的抱着个手炉看秋风扫落叶了。

欢心也坐屋里看着秋分扫落叶,想着四阿哥不知何时再能见,只是想多了,也有些累了。看着禛贝勒府上方的天空,居然换了个口味,想到了玉树临风的八阿哥,也想到了资产阶级腐朽女黄绮颖,不知他们还好吗?
四福金似乎看出了欢心对八阿哥的想念,这天进宫给太后、德妃请安居然带上了欢心。欢心一听这消息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激动的差点就要从骡车上蹦出去,好在大清朝禛贝勒府的训骡拉的翠幄青紬车还结实,倒底不是什么山寨货,不会经不住欢心三两下的蹦跶就散了架。
进了宫,四福金去过了太后和德妃那,就来看八福金了。进了八阿哥的院,四福金就让家下女子们去后院跟小姐妹玩闹去了,俩妯娌好细细的话话家常。
欢心在这大清没有什么闺蜜,唯一知根知底也就是绮颖了。欢心想了想就打听了绮颖的屋子,说是四福金有东西要她交给八少福金。小太监也就带着欢心到了绮颖的屋外:“紫萸姐姐,四福金身边的欢心姐姐说有东西交给少福金。”
紫萸一看是欢心,就笑了,在口外的时候这位姑娘就来过少福金的帐篷,看样子跟少福金关系不一般,似是旧识,自然不能怠慢了:“欢心姑娘来了,福金在里面呢。”说着打起了帘子,欢心跨过门槛进到了东暖阁。
绮颖正坐在窗下看书呢,看到欢心来了,放下了书,双手搭在了膝上的手炉上了:“咦,今儿个你怎么有空,可以来这呢?”
欢心看屋里没人,一屁股就要坐在绮颖旁边的椅子上,绮颖手一伸拦住了:“坐那个绣凳吧。”
欢心瞪大了眼睛对着绮颖:“我为什么不能坐这把椅子,我就要坐这把椅子。”
绮颖没好气的解释着:“我这是为你好,你坐那,回头丫头们进来,算怎么回事。你坐那绣凳本来都不合适,可好歹你是四福金带来的,算客人吧。按理,你只能坐脚踏上才对,这还是按有身份的嬷嬷们的礼来待你呢。”
绮颖说了这么大一堆话,心里实在的意思就是不想让欢心坐八阿哥常在自己这坐的那把椅子。不拘自己跟八阿哥怎么样,八阿哥用过、碰过的东西,绮颖都不想让别人碰。好像别人碰了,就是侵占了自己最后那点念想了。对八阿哥有别样心思的欢心,绮颖更是容不得了。
欢心不知道绮颖心底的想法,可知道绮颖说的没错,但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你现在是侧福金了,摆谱了,了不起了。我走了。”
绮颖从边上的几上拿了一个石榴递给了欢心:“你找我有事?”欢心接过了石榴,想到石榴代表的什么,心事重重的,连玩笑的心情也没了,想了想,在这大清也只有一个黄绮颖可以问了,凑到绮颖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绮颖听欢心说完,笑了。欢心红着脸:“你别想歪了,不要用黄色的脑袋来想我跟四四。”
绮颖忍着笑,一本正经的说:“那我用科学的脑袋来想,你们交配了吗?”
欢心真要恼了,这比黄色脑袋想的还糟糕:“你怎么这么说呢,多难听。我只是担心万一,又不是真的。”
绮颖一脸无辜的样,突然想到这是八阿哥最常有的表情。这个八阿哥风流成性,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哼,不如再让他美点,绮颖一个坏主意浮上了心头:“你知不知道法国女人为什么迷人,是因为她们的丈夫头上都长角。法国男人头上的角越多说明自己的老婆越迷人,这些男人也就越把自己的老婆当个宝。所以你要是让你家四四头上长满了角,他肯定爱你爱到死。”
 “长角?”
绮颖摸着腕上的翡翠玉镯,一脸的坏笑:“长角就是中国人说的戴绿帽子。要不,我帮你跟八阿哥搭个桥铺个路,你看如何?八阿哥长的挺好看的呀。你不是也挺念叨他的,我看你俩挺合适的,做不成夫妻,做对红颜蓝颜也不错呀。”
欢心站了起来,狠狠的盯着绮颖,绮颖那种报复的快感得到了满足,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想象着八阿哥跟欢心的偷情的样儿,笑的更欢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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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太子的苦

九月底的时候,康熙带着太子、四阿哥、十三阿哥去南巡河道了。欢心象是已经被四阿哥遗忘了,只能看着禛贝勒府的灰墙绿瓦,数着院里树枝上那仅有的几叶枯叶。绮颖倒是想离开这红墙黄瓦,八阿哥的无声无息,还不如出去散散心的好。只是这回,没这么好命了,只能守着个孕妇看天度日了。
八阿哥倒不羡慕,也没时间羡慕,差事多的院门都踏不进了。大阿哥更不羡慕了,康熙和太子一走,坐镇京师的就是大阿哥最大了,几个弟弟是该打还是该赏那还不是全凭大阿哥了。
南熏殿现在就是大阿哥的金銮宝殿了,大阿哥每天的进出都要遥望下太和殿的熠熠生辉的黄色琉璃瓦,越看越觉得有缘。八阿哥自从在三百六十年后给这亮的刺目的黄色琉璃瓦伤过眼睛后,就不敢看了,发现还是二伯父裕亲王家的绿色琉璃瓦看着舒服,养眼。
八阿哥心里是有些担心裕亲王的身体,按书上的话,二伯父怕是活不过明年六月了。二伯父是个心情淡泊宽宏大量之人,幼时,世祖章皇帝问二伯父的长大后的志向,二伯父回答:“愿为贤王。”这皇位才到了罕阿玛手里。不说别的,就凭这些年在广善库跟着二伯父也学到了好些东西,平日里二伯父对自个儿更是与别人不同,心下也该多惦念些。
这日八阿哥在南熏殿,正好瞅见裕亲王的名为三子实为长子的保泰,就拉着坐下闲聊了一番。这保泰的名还是康熙比着自己儿子的名给起的,大阿哥起先是叫“保清”、太子叫“保成”,这分明是把保泰看成跟自己的儿子一样的。保泰比八阿哥小一岁,今年四月,八阿哥娶绮颖前几日,被封为世子,也是康熙的一番恩宠之意。
八阿哥先请了裕亲王和福金的安,又说了点闲话,才试探着问道了裕亲王的身体,保泰听了哈哈大笑:“八哥,弟弟的阿玛昨晚还吃了小半扇的猪肉,胃口好着呢,前儿个还在院子里玩布库,那些侍卫都不是弟弟阿玛的对手。”
八阿哥有些放心了,想书上的话也全然不一定是对的,太子在山东也不会病了,一切都好才好呢。八阿哥才赏着内务府孝敬来的菊花,念着:“一人瑶华咏,从此播乐章。 ”就有传旨太监来了,说康熙让索额图去山东照顾太子。八阿哥的心一沉:“瘦菊依阶砌,檐深承露难。 ”
大阿哥在边上听到了,扭头看了眼八阿哥,拍了下八阿哥的肩膀:“八弟,这是好事,别这么婆婆妈妈的。”在大阿哥的心里,太子违和的消息虽说比不上太子薨的消息,倒底不算个坏消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太子到了德州就身体违和,卧床不起了,索额图被康熙一道旨意给喊来了。表面上看着是皇家的恩典,索额图和太子都明白,这是康熙给自己找了个挡箭牌。太子万一有个好歹,这些太子拥祐者到时可别乱嚼舌头,你们太子党的当家的在这作证,有事找索额图去。
康熙今天兴致好,把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喊了过来,又把翰林院侍读学士陈元龙、侍讲学士揆叙、侍读宋大业、谕德查昇、编修汪士鋐、编修陈壮履、庶吉士励廷仪这些人召了来。几个大臣进来跪在地上还没起身,康熙就让他们一人各书绫字一幅进呈。几个大臣赶紧出去到行宫右厢去写了。
没一会儿,几人写好,太监呈上,康熙先看了,再传给了俩儿子看了一番,然后就开始讲自己如何练字,如何不避寒暑了:“这学书法一定得临古人的法帖,古人用笔时讲究个轻重疎密或疾或徐各有体势。宫里收藏着不少好的古法帖,我都一一临阅过。其中李北海书华山寺碑字极大,临摹虽难,我却最喜欢。不惮劳,必临摹这个,临摹了好些年,毫无间断。”
康熙话说到这了,大臣再不明白这官也不用当了,一个个立刻趋前恭请瞻仰御书。康熙早就等着这个了,这可不就是今天的目的呀,用书法来证明虽是异族,却深谙中原文化,拉拢汉臣,彰显君臣其乐融融。
太监拿来两幅白底条幅,康熙提笔运气,挥毫亲书一副对联,这字写的是龙飞凤舞、岳峙渊停,边上的皇子、大臣是赞扬难罄。
康熙提着狼毫,看着自己才写好的字,墨迹未干,意犹未足:“你们也看看四阿哥、十三阿哥的字,指点指点他们。”
大臣们低着头想,皇帝老子在此,还用得着我们指点么,那不就是夸完了老子再夸儿子就是了,跟着太监到了行宫左厢,恭恭敬敬的看着四阿哥、十三阿哥书写对联。诸大臣环立谛视,俩个皇子每写一个字,诸大臣无不欢跃钦服,赞口不绝。在山东的地面让俩个儿子展示下书法,希望能让曲阜的孔子也知道女真人不光骑射好,这汉家文化一样出色,不比汉人差,如今爱新觉罗家族也是文脉相传。康熙在边上看的点头不已,在几个汉臣的脸上来回的扫着,一脸的灿烂,小小的厢房里君臣和睦,父子情深,外面是冬日严严,屋里是春风阵阵。
太子躺在床上隐隐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太子想着年少时康熙给自己题的诗:“奎文一画开天象,保氏先教识六书。笔势须知贵严正,好将功力足三余。”这好像还是昨日的事,可如今却是情淡爱驰。
太子看着床边守着的苦瓜脸的舅爷,心里一阵苦,嘴上到底还是往宽里说了:“舅爷,我这病不打紧的。养几日就好了。倒是国事要紧,舅爷还是以国事为重,才对得起圣上恩宠,皇恩浩荡,你还是去伺候罕阿玛吧。”
索额图何尝不明白,太子得的又不是要命的病,不过就是偶感风寒,哎,几年前,康熙还想禅位于太子,朱批:“皇太子所问,甚周密而详尽,凡事皆欲明悉之意,正与朕心相同,朕不胜喜悦。且汝居京师,办理政务,如泰山之固,故朕在边外,心意舒畅,事无烦扰,多日优闲,冀此岂易得乎?朕之福泽,想由行善所致耶,朕在此凡所遇人,靡不告之。因汝之如此尽孝以事父,凡事皆诚恳肫切,朕亦愿尔年龄遐远,子孙亦若尔之如此尽孝,以敬事汝矣。因稔知尔诸事谨慎,故书此以寄。”
朱批的红色大字还未变色,父子的情分已经淡了。索额图忧心忡忡的想着,仁孝皇后的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太子吧,可别让那帮虎视眈眈的小狼崽们长出了獠牙,撕碎了太子。想对太子说,有了机会,还是让圣上禅位给太子吧,这才是稳妥之法,免得夜长梦多。可看看太子,倒底是父子天性,怕是这手是下不去的。早些年,康熙病重时曾说过,都不听,如今怕是也不会听的。如今说了还离间了自己跟太子的关系,倒底没再说了,
十六岁的十三阿哥得了父命一个人去祭奠泰山,这对十三阿哥来说,无疑是一种无上的荣耀,泰山不光是简单的中国五岳之首,那是岱宗,先后有十二位皇帝来泰山封禅,想想一个十六岁的皇子能独自来拜祭泰山,那代表着什么呢?
十三阿哥胤祥还在遥想着站在泰山顶上,豪情万丈吟唱“登泰山而小天下”,感受一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五岳之首的气势,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师就出事了。
第二日,八阿哥正和几个兄弟在南熏殿看着奏报,商量着国事,就感觉头顶上的,梁上的灰纷纷往下落,坐着的椅子也在晃,不好,地震了。
几个阿哥赶快跑出了南熏殿,忙着去宁寿宫太后那。太后早给宫女们扶着到了宁寿宫的院里,看着皇孙们、贵妃佟佳氏带着后宫的主位们都来了,住宫里的皇子福金全在了,住宫外的也来了。太后的心稍定了,可嘴里还是念叨:“可千万别象康熙十八年那回,那回有多惨,你们这些小孩子们,那时小,没经历过,不知道的。那回真惨呀,死了多少人,皇帝都下了罪已诏。”又掉头问边上的皇孙们:“皇帝那不会有事吧?”
五阿哥赶紧上前扶着太后,一再的表示山东那安全着呢,以大阿哥为首的众阿哥也肯定的赞同了五阿哥的意见,太后才安了心。好在地震不过是微震,没一会儿就不震了,只是大家谁也不敢进屋去,都在外面陪着太后。
温宪公主看到八阿哥撇了三福金、四福金,走了过来:“八少姐姐,还好吧?”
八阿哥忙陪了笑:“她是个好静的,估计这会儿也在院里遛弯呢。谢五妹挂念了。”
温宪公主笑了:“八哥客气了,回头我还有事要求八少姐姐呢。到时候八哥别心疼累着八少姐姐就好。”
八阿哥想着倒不知道是什么事了,等温宪公主开了口再说吧。
阿哥们站在院子里,对这次地震各有想法,琢磨着天意。大阿哥想着定然是上天对太子的不满警示,八阿哥倒是担心是不是绮颖救了温宪公主,上天震怒了。

绮颖站在院里,虽然微震过去了,出于安全还是站在外面。素琴走了过来:“少福金,你懂女人的事情吗?”
绮颖抬眼看了下素琴,脸色黄中带青,心里头真的有些火了,凭什么自己成了八阿哥小院的妇科加产科医生了:“这些你还是问太医比较好。”
素琴的嘴在蠕动:“少福金,我的天葵一直不好,昨儿个八爷来看我……”绮颖冷笑了下,八爷的房事难道还要自己操心吗?一扭身走了,对八阿哥的不满如今全撒在了素琴身上。素琴一脸委屈的站那了,想说八爷昨夜只是来看看,关心了下,说要让太医来瞧瞧,可话没出,绮颖的身子已在十步外了。素琴含着泪,艰难的往自己的屋里走了。
绮颖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个转身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会忏悔一辈子,会赎罪一辈子,如果时光可以再次倒流,她决不会转这个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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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   四爷的四力半

太后看没事,就让众人散了。大阿哥回到南熏殿,就听陈梦雷嘀咕着:“这定是那人还在位,上天的警示。”
大阿哥拍了下陈梦雷:“则震先生,你说的是哪个人还在位?”
陈梦雷心里一惊,别给大阿哥听成了是说皇上或者太子还在位了,赶紧找了个托词:“臣所谓的人如今正在京师的西北,此次地微震也是西北强而东南弱,上天警示的自然是那个李光地了。”
陈梦雷和李光地这段公案也是康熙年间一件茶坊酒肆闲文,可谓流传甚广了。陈李本是同乡好友,同中进士,同为编修的三同人士。康熙十二年,陈梦雷回乡省亲,翌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在福州举兵反清,遍罗名士,强授官职,胁迫士人同反。陈梦雷遁入僧寺,因老父被拘,不得已入耿幕,但仍托病拒受印札。李光地同样也被迫来福州,迅即以“父疾”请假回家。
陈事后说,二人曾在福州密约合署一道上疏,向朝廷说明情况,表示忠心。不料李光地删去陈之名,单独以蜡丸上疏求功。李光地因此大受赏识,青云直上。而陈梦雷不但无半分功劳,还因受到耿党徐鸿弼诬告,致以“附逆”罪被捕,入狱论斩。陈梦雷曾多次要求李光地为自己作证辨诬。李光地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康熙十九年(1680年),他才为陈梦雷“代具一疏”,但对陈梦雷在福州密图内应及同谋请兵之事,一语不及。
陈梦雷因此大恨李光地,写《告都城隍文》,骂他是“欺君负友”之徒,还写了一时洛阳纸贵,市井广为流传的《与李光地绝交书》,许多人因此文谴责李光地而同情陈梦雷。李光地断然拒绝陈梦雷的指责,说陈对自己的攻击,是受忌妒自己的大臣指使所致。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经刑部尚书徐乾学救援,陈梦雷免死,改戍奉天(今辽宁省)尚阳堡。到戍所后,陈病倒;家中父、母先后去世;妻子也在流放地亡故。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九月,康熙巡视盛京(今沈阳),陈梦雷献诗称旨,被召回京师。次年,入内苑,成了三阿哥诚亲王胤祉的侍读。
陈梦雷也知道,要想扳倒李光地,必须要让康熙重视自己,可是自己的唯一拿的出手的学问,李光地也有。好在陈梦雷平日里读书发现了现有类书,“详于政典”,“但资辞藻”,有许多缺点。就跟三阿哥说要编个“大小一贯,上下古今,类列部分,有纲有纪”的集成图书。三阿哥一听就想这是好事,自然欢喜,自上年十月起,把“协一堂”的藏书拨给陈梦雷用,还在城北买“一间楼”,雇人帮助缮写 。三阿哥又急忙报给了康熙,康熙一听十分赞赏,亲临陈梦雷书斋,题联云:“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陈梦雷捧着个御书,把书斋名改为“松鹤山房”,自称“松鹤老人”,想着定能大鹏展翅了,一鸣惊人了。没想到的是康熙也就只把这看成了件编书的雅事,李光地仍旧是大鹏展翅,陈梦雷只能埋在故纸堆里做学问了。
大阿哥当然知道这段公案,且对编书这事有些芥蒂,三弟凭这事在罕阿玛那长脸了,虽没碍到自个儿什么,可终究是显得三弟学问好,自个儿不过是一介武夫了。此时倒有心逗逗陈梦雷,灭下三弟的兴头了。
大阿哥因此拍着陈梦雷的肩膀背起了《绝交书》:“‘夫忘德不酬,视危不救,鄙士类然,无足深责;乃若悔从前之妄,护已往之尤,忌共事之分功,肆下石以灭口,君子可逝不可陷,其谁能堪此也?……向使与年兄非同年、同里、同官,议论不相投,性情不相信,未必决裂至此!回思十载襟期,恍如下梦,人生不幸,宁有是哉?’好句,好句。真乃好句呀。”
大阿哥摇头晃脑的背完,似乎意犹未尽。陈布雷倒是不好意思,才说了:“见笑,见笑,惭愧,惭愧”
大阿哥嘿嘿一笑:“不过则震先生,依我说,这地震不是你文的关系,也不是你咒的缘故,而是你这字起了作用。令尊起的好,起的好:则震,则震,可不是就震了。哈哈,则震先生,下回就问你地震不地震好了。”
边上的阿哥和大臣、内侍全笑的前仰后合。一边的三阿哥听了有些尴尬,脸上阴晴不定。笑话陈梦雷,捎带着不就把三阿哥也给嗷淘(笑话)了。
陈梦雷受了嘲笑,因是大阿哥,又不好发作,只能愤愤的说:“大阿哥,你怎么知道没用,你就等着瞧吧。”
大阿哥听了心里一动,停了笑,眯起眼上下打量着陈梦雷,不再说什么,又嘿嘿干笑了两声,去找八阿哥了。

京师地震消息传到德州行宫的时候,康熙正带着四阿哥在那表演射箭呢。四阿哥看着年过半百的康熙拉着十五力的强弓,射两箭,“噗,噗”,两箭全中。心里暗叹罕阿玛的武艺高强,又为自己的弓马功夫稀疏一般惭愧。羡慕起能独自去祭拜泰山的十三弟来,为什么这等出彩现光的好事罕阿玛没指派自己,明知道自己弓箭一项上是众兄弟中最弱的一个,要是跟十三弟换个位置就好了。只是十三弟日后说起来,也就只有跟着罕阿玛出巡,拜祭泰山的事可提了。四阿哥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可还是得先把眼前这关过去了。
拿起自己的四力半弓,硬着头皮走过去准备开弓搭箭,余光扫到康熙的表弟,自己的舅舅鄂伦岱在那笑嘻嘻瞅着自己的表情,四阿哥更加的没勇气张开四力半的弓了。
四阿哥在那慢腾腾的运气提劲拉开四力半的弓,救场的来了,就看梁九功急急的跑了过来,递上了奏折。四阿哥认得奏折的封皮,知道这是大阿哥呈的。康熙看了眼,就说要起驾还宫了。原来太后受了惊吓,究竟是年纪大了,倒下了。
四阿哥这才紧着的心松弛了,箭就出去了,“噗”扎在靶外,险些把一个小侍卫给扎了,除了虚惊一场的小侍卫,没人注意四阿哥这一箭了。四阿哥暗暗再庆幸了一番。
康熙说是太子的身体虽然已有好转,但不适宜长途跋涉,把太子交给了索额图,带着四阿哥急忙起驾回宫了,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不敢耽搁,只盼着能早日到京。康熙带着四阿哥到了天津就得了太后大安了,自然也就不用日赶夜赶了。
德州只留下了太子和索额图,当地的官员是小心伺候着,唯恐不周,太子呆了半个多月,身子好了也就回京了。大阿哥的高兴也就只持续了几天,更何况还有十三阿哥祭拜泰山的事,让大阿哥隐隐觉得弟弟们也在茁壮成长了,不过到底还是太子最要紧,别的还只是小狼崽。
四阿哥回来了,泰山是没去成,只到了德州,不过却给宫里的各位主位还有兄弟们带回来了德州的扒鸡,一时宫里鸡味飘香。绮颖是爱吃鸡的,八阿哥特意给她留了一份。绮颖拿手撕着鸡肉往嘴里塞,看了看油汪汪的鸡爪子,又看了看自个儿油汪汪的小手,欣赏个不停:“咦,我这手怎么这么象鸡爪呢?真的很象呢。”
八阿哥一看,绮颖把手做出鸡爪的样儿,还真是象,本想嬉笑打趣一番:“鸡全给你吃了,爷就啃你的爪子吧。”可又一想,这话如今有些不合适了,若是终究是无缘,还是不要孟浪的好,只是笑了笑。绮颖也不吱声了,默默的吃着鸡。
绮颖想了想还是跟八阿哥提了:“欢心是不是过的不太好?”
“不知道,应该还好吧。”八阿哥吃了口四阿哥带来的德州扒鸡,淡淡的道,“四哥也不象你想的那样无情无义的。四哥对人也不全是阴狠歹毒的。欢姑娘既然心里有四哥,四哥也不会错待她的。”
“那可不一定。欢心对你四哥是盲目崇拜,她就喜欢那种外冷内热型的,纯属吃饱了没事做,找虐。可是她对你也是一往情深呢,每次来看我,都会问到你。”
八阿哥不接这个话茬,哥哥屋里的女人于礼法,做弟弟的就不该背后闲话,何况还涉及这种男女私情。想制止绮颖的话,却也知道这个小妞儿是不会听的,三百六十年后的人跟现在的倒底还是不一样的。
八阿哥不吱声,报复折磨的心思却在绮颖的心里象条毒蛇在扭动,又象带刺的蔓生植物在匍匐滋生,攀援蔓延,填满了整个心房,话越恶毒,越不堪,仿佛才能把对八阿哥沉默的仇恨发泄出:“我看你就收了欢心吧,你又不多了这一个,如是你不满意了,再给你四哥送回去吧。你们兄弟……”
“住口。”八阿哥猛喝道,脸色铁青,盯着绮颖看了半天,嘴皮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站起来跺跺脚,走到门口,又转身:“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欢心倒底是跟你一道来的,你有必要这么折损她吗?是我亏欠了你,可她没有。我是有两妻五妾,你说的事,我一直在想,可事情也不象你想的那样。为什么你会这样呢?绮颖,你本是个多温柔可心的人儿呀。”
绮颖眼泪就流了下来,不看八阿哥,倔强的用手背一擦眼泪,知道自己的话是有些过分了,可给八阿哥一说,自己就是个小人了,原来在这大清的天下只有自己是坏人,别人全是好人了,“两妻五妾”说的够可以了,绮颖咽不下这口气,也要争回这个脸面来:“贝勒爷是大好人,只不过,怕是贝勒爷要新娶一个侧妃了,不然我这冒牌的一走,贝勒爷就只有一妻五妾了,贝勒爷。”
八阿哥的脸色更难看了,绮颖冲着八阿哥眼里尽是恨意:“贝勒爷,那天让贝勒也为难了,对不住了。不过贝勒爷放心,珂里叶特氏只要生完了,我就走,决不会在这多赖一秒。”
 “我从没说过要你走,我一直是要你在这的。”八阿哥尽量控制着语气,不想惹得绮颖更生气了。
绮颖冷笑了下:“贝勒爷,就别拿大话来哄人的。我在这,怕贝勒爷还不方便呢。我还是走的好。”
眼睛眯着盯着绮颖的八阿哥,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定了,我就去安排,你也不用待到布庶福晋生了,你随时都可以走的。”
绮颖的心猛地抽痛了下,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我答应她的,我自然会遵守,让贝勒爷为难了,抱歉了。”
阎进进来,说是八福金噶琭玳找八阿哥有事。八阿哥不再说什么,点点头,身体象给抽空了似的迈步出去了,迈门槛时,不小心给绊了下,差点摔了,幸好及时站稳,走了。
绮颖看着叮当作响的珠帘,忍不住说了句:“无聊。”眼泪就这么流着,衣襟全给浸湿了。紫萸和香慢不敢问一句,吱一声,安静地打了洗脸水来,绮颖索性把个热热的湿手巾敷在脸上,就这么让眼泪直接把手巾浸的更湿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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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  小福金的死

素琴从早上起来就有些不适,可还是强撑着去了八福金那请安。珂里叶特氏有孕在身,没来,别的一个不差,齐齐整整,规规矩矩的站在噶琭玳的面前了。
噶琭玳看着这些姬妾,心里冷笑了下,明着是给自己请安,心里怕想的是,指望在这能看到八阿哥,露个脸,晚上说不准八阿哥就能进你们的门了。可惜了,贝勒爷最近心情不佳,朝廷上的事由又多,这闺房之事没什么劲头,各位庶福晋、小福金,你们回去歇着吧。
克赛布库看着噶琭玳那露出的嘴角的一丝冷笑,何尝不懂噶琭玳的心思,心里不禁又为噶琭玳委屈了起来。少福金没进这个院前,福金何曾这样过。贝勒爷,你怎么能这样亏待福金的一片情意呢。克赛布库对绮颖的不满又升了几分,象现在,纵然是侧福金,可也该隔些日子来看看福金吧。自从进门的那一天来了后,若不是贝勒爷陪着,少福金是从来不会进福金的屋的。这么着不把福金放在眼里,倒底是过分了些,贝勒爷也太纵着少福金了。
素琴从八福金那出来,是失望的,本想要是见着八阿哥,就说找太医再来给自己看看。八阿哥不在,素琴也不敢跟噶琭玳提了。太医来过了,说是郁结血崩,肝气之郁结,开了方子。太医还说这“方中妙在白芍之平肝,柴胡之开郁,白术利腰脐,则血无积住之虞。荆芥通经络,则血有归还之乐。丹皮又清骨髓之热。生地复清脏腑之炎。当归、三七于补血之中,以行止血之法,自然郁结散而血崩止矣。”
素琴不懂这些,跟自己身边的嬷嬷,前两日又问过,嬷嬷们笑着说不妨事,女人家的病哪有这么快就好的,慢慢调养就是了。素琴心里就是怕的要命,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绮颖这个时候抱着膝,坐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跟八阿哥的一场决裂似乎已让绮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窗外的喧闹嘈杂声也不能影响绮颖的空乏迷茫。紫萸匆匆忙忙的进来了,看着绮颖的样子,咬了咬嘴唇,走上了前:“福金,要不要奴才拿点点心来?”
绮颖视若罔闻,紫萸叹了口气,又看了看窗外,倒底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说了:“小福金怕是不好了。八福金都去了,说是去喊八爷回来了。”
一个“八爷”把绮颖的神喊了回来,不解的看着紫萸,也跟着紫萸的视线往玻璃窗外看,窗格子挡着,看不真切,只看到了人影晃动。绮颖在人影纷纷中仿佛看到了那个人影,不自觉的下了床,穿好了鞋,走出屋子,站到了院里,又随着人来到了素琴的屋子。
绮颖一进素琴的屋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忍不住后退了一下,又紧跑了两步,站到了素琴的床前。
素琴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眼睛因恐惧睁的大大的,不停的在这些人的脸上扫着,象是问:“我倒底怎么了,我倒底怎么了?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倒底怎么了?”
面对素琴那张扭曲的脸,在绝望中苦苦挣扎的眼神,脑子里闪现出几日前素琴的求助,知道这是自己的疏忽,是自己的错误,绮颖就害怕了,腿一软,不知给谁扶了下,站住了。想要逃走,可受过的职业教育又要她上前。绮颖瞬时无助了,不知该怎么办,呆呆的站那,颤抖着,没有上前检查,也没有退后逃走,只是这么死死盯着素琴, 边上嬷嬷们的声音也没听到:“少福金,您站这挡着了,奴才们不好做事了。”
绮颖给人半架半拖的离开了素琴的床边,视线却没法离开素琴那张绝望痛苦挣扎的眼神:“少福金,我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从没怪过你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少福金,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
绮颖嘴唇蠕动着,无人能听清她的话,也没人去听,全在听着雅奇布嬷嬷的话呢:“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拿草木灰。福金,依奴才看来小福金怕是不行了,这太医来了也是没用了,给小福金换身干净衣裳准备上路吧。”
吉祥板来了,太医也来了,绮颖给人拖出了素琴的屋子,可感觉素琴审判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回到自己屋里的绮颖,给人放在了靠窗常坐的紫檀木椅上。紫萸倒了杯热茶递给了绮颖,绮颖象捧着手炉捧着,不喝,就是捧着。
窗外突然传来素琴惨烈的声嘶力竭拼尽全身最后力气的叫声:“我不要走,我要见八爷,八爷,八爷,你来救救奴才,救……”
绮颖受不了这痛苦在叫声,松开茶盏去捂双耳,一盏热茶全倒在了身上,唬的紫萸忙拿帕子来擦:“福金,没烫着吧。”绮颖摇摇头,过了许久才感觉腿上热乎乎的。紫萸拿了干净的衣裳来帮绮颖换,褪了裤子一看,腿上都发红了,幸好茶已经凉了些,天又冷了,衣裳穿的多了,没给烫伤了。

八阿哥没回来之前,素琴就给放到吉祥板上,从大内的小门抬到吉祥所了。素琴到死也没有见到八阿哥最后一面。八阿哥到了晚间才听到了这档子事,冲着噶琭玳吼了起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说。素琴好歹也是跟过我的人,为什么没知会儿我一声就给抬到吉祥所了。我的人抬不抬,也要我来定,谁让你们来替我做主意的。”
噶琭玳一下倒给八阿哥吼晕了,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嘴一撇:“爷,这是宫里的规矩。院判看了说不行了,报了内务府就说抬出去吧。今天怎么没派人去找爷,可找了大半天,都说爷办差不知在哪了。人放这院里也不是事呀,内务府催着,佟佳贵妃主子也派人来问过了。我也知道爷是个热心肠的人,素琴虽说没为爷生个一男半女的,可好歹也伺候了爷好些年。我就算再怎么样,我们好歹也算姐妹一场,这个关节处,能拖到爷回来,我也不会让他们就这么抬走的,可实在是拖不得。哎,爷要是在就好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倒底还是人轻言微的。不过爷放心好了,素琴妹妹走的时候,只说要给爷磕头,说不能再伺候爷,那是她没这个命,没这份福气了,等来世再来当牛做马,伺候爷了。素琴妹妹是穿戴齐整走的,她的钗环首饰能带的我都给带上路了。”
八阿哥不去看噶琭玳,也明白噶琭玳是有些托词了,可宫里的规矩就这样,自己在,无非是再拖会儿,算了,人死不能复生,何必为了去的人再难为活着的人了。抬起头,跟噶琭玳说了声:“今天有劳了,你也累了,去歇歇吧。”
噶琭玳才想笑着说“贝勒爷外道了”看八阿哥的脸色不太好,也不再说什么,悄悄的出了八阿哥的书房。也知道这个时候跟八阿哥说什么宽慰的话都是没用的,倒还不如不说,过两日也就好了。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好听的叫声“小福金”,不好听的可不就是“素琴姑娘”了,这样的人兆祥所抬出去的又不是头一个,一年抬几个出去也正常,就是这院素琴都不是头一个了。

绮颖喝了些热茶,终归是平静了许多,只是所有对自己专业的自信已经到了崩溃瓦解的地步了。绮颖过去最骄傲的是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医学的天赋。而今天,面对素琴,绮颖才知道自己就是个白痴。至于以前对自己职业道德的自夸,今天也明白,不过是海边沙滩上的沙器,经不得冲刷考验。
到了夜深了,绮颖让紫萸去问过,八阿哥在那休息,知道在书房,绮颖又踏上了去八阿哥书房的路了。
半年前,绮颖去八阿哥的书房,是因为说了“和离”而来道歉,今天,绮颖是为自己要八阿哥选择要自己还是他的妻妾而来道歉了。八阿哥的书房前依然有睡着值夜的小太监,绮颖却没踩小太监的手了,站到了边上,轻轻的叩着八阿哥书房的门。地上的小太监已经醒了,早爬起来跪到了一边,要进去给绮颖通报,绮颖却摆手不要小太监的通报。
好一会儿,八阿哥来开门了,看到是绮颖,没有一点的惊诧,而是默默的转身走了回去,一如半年前,只是俩人的心态都不同了。
八阿哥坐回了椅子上,绮颖只站到了书案的对面,没再走到了八阿哥的身边。八阿哥没有拿起书,可也没看绮颖,只是眼睛盯着杯茶盏,仿佛茶盏有着什么玄机。绮颖倒是看着八阿哥,只是眼睛里痛苦自责的深不见底:“我是来道歉的。小福金的死是我的过失,我知道说什么也是没用的,不敢希求你的原谅,只是……”绮颖说不下去了,八阿哥毕竟不是简单的病人家属。
“跟你没关系的,你不用在意。”八阿哥有些疲惫,这些话其实是不用来说的,绮颖不是太医。
“不是的,”绮颖抬头看着天棚了,这样眼泪不容易出来,“她几天前来找过我,可我没理她。如果当时我有耐心些,不是光顾着自己的心情,大度些,也许她就不会这样了。今天我看到她的眼神,我知道的,是我的过失。”
八阿哥抬起头看着绮颖,有些明白了:“不是你的,是我的。说到底还是我的。我对她疏忽了,光想着自己的事了。”
绮颖低下了头,眼泪滴在了八阿哥的书案上:“是我的。我犯了两个错:第一,她找我时,我没尽到医生的职责,而把她推了出去。第二,今天我只顾着想第一个错误的后果,却没做任何补偿。我错到家了,我,我没有当医生的能力,我根本不配当。”绮颖痛苦的摇起了头。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八阿哥苦笑下,“如果你的问题,我早些回答你,你可能不会这么痛苦了。素琴找你,你也就能帮她了。是我一直拖着,不给你个交代,害了你,也害了素琴。是我错了。原以为这样最后会水到渠成,你也会等的,我的心思你还是应该懂的,可终究还是我错了。我应该跟你明说的,不该这样的。”
八阿哥的话让绮颖抬起头,从泪眼朦胧中看着八阿哥,有些明白了,心却很痛很痛。八阿哥其实是想跟自己在一起的,只是他需要个时间,需要时间去给八福金她们一个交代,可是自己却不懂,只以为八阿哥终究对自己没那份心,终究是放不下他的那些妻妾。只是眼下,这个样子,自己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呢,素琴又怎么可能原谅自己呢。

素琴下葬的那天,八阿哥带着绮颖去了,这是绮颖跟八阿哥提出的。八阿哥为了让绮颖去,少不得一番忙,先跟良嫔说了。良嫔看了看八阿哥,也知道儿子是个心热的人,跟主掌后宫的佟佳贵妃提了。佟佳贵妃立刻就给内务府打了声招呼,良嫔是自己姐姐孝懿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当然得照顾了,再说也不是多大的事。
八阿哥又另外跟康熙报备了下,康熙把看折子的头侧了下,看了看边上站着的儿子,摆摆手,意思是可以了。死个小妾是没什么,前阵自己死了俩个,自己还各辍朝两日呢,儿子去下也应该的。爱新觉罗家的男人本就多情,就算是小妾,睡过了总不能不表示表示的。
绮颖一身月白色的素衣服,头上是银色的素簪子,跟着同样一身月白色袍子的八阿哥去了素琴的墓地。素琴的灵堂宫里不好摆的,娘家也不好摆的,吉祥所象征的就算摆过了。八阿哥没带绮颖去吉祥所,怕绮颖心上更过意不去,直接就上了素琴的坟地。素琴的坟地是八阿哥让人置的,风水也是看过了,跟素琴娘家人的也说过了,日后等八阿哥八福金选好了陵址,再迁过去。素琴的娘家对八阿哥是感恩戴德,想着姑娘可真是命薄,摊上这样好的姑爷还是没福跟着。
素琴的娘在素琴的墓那哭的死去活来,把绮颖准备的眼泪都给哭掉了,绮颖反倒一滴泪也掉不出来,倒是时刻守着就怕素琴的娘背过气去,好施急救了。紫萸倒是哭了,想着也是一般差不多的人,哭素琴就象哭自己似的了。八阿哥沉默看着,让常海替自己和绮颖烧了纸钱,行了礼,就带着绮颖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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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四爷僵尸跳

兆祥所里的地龙生的再旺也驱不去绮颖心头的阴影了。素琴的事再也无人提起了,好像这小院里不曾有过这么个人似的,可大家都知道有过这么个人,只是谁也不说,至少不能当着绮颖的面提。如果哪位嬷嬷或是家下女子正提到了素琴,可看到绮颖的影子就会立刻住嘴,各自分散走开,谁也不想冬至都要到了,年节不远的日子里惹得那位佛爷生气,自己倒霉。

不过有个人不受控制,欢心跟着四福金进宫给太后、德妃请完了安,就进了畅春园西花园八阿哥的小院了:“听说八阿哥死了个小福金?”
绮颖看着欢心:“是。”
欢心一个笑浮在了嘴角:“你没给她看看?医治下?”
绮颖看到了欢心唇边的那个笑,不舒服了:“你有必要这么高兴吗?是我的失误,医疗事故。”
欢心的笑收了回去,本来倒不是有心来笑话绮颖的,只是想说“这回你没改变历史,别逞能了。”之类的话,眼下绮颖主动承认是自己的失误,欢心倒不忍心说什么了。绮颖指了指脚踏,意思让欢心坐下吧。
欢心看了下绮颖,想着主子的谱越来越有了,真回去了,绮颖可怎么过呀。这有人伺候,有人捧着,回去后哪这么舒服,说是医生,可不也是屎呀、尿呀的伺候别人呀。
绮颖不知道欢心在想这些,提起了回去的事:“你回去吗?我想我可能明年三月样子就回去了,也就是等珂里叶特格格生了后。也可能日子会提前吧。”
欢心嘴里讷讷着:“我还没定呢,反正还有几个月,要到明年三月呢?不是吗?”
绮颖点点头,叹了口气,明年三月,说久远,其实就要在眼前了。来这里已经半年多了,可回首看,跟吉兰泰站在南堂前仿佛还是昨日呢。看看窗外,已是萧瑟一片冬日景象,肃杀寒冷。
“你能帮我个忙吗?”
“啊?”被欢心唤回了神的绮颖,想不出自己能帮欢心什么忙?难道真是帮她跟八阿哥说媒拉纤,心里倒有些紧张了。
“能帮我找人做双溜冰鞋吗?”欢心一脸的讨好,深怕绮颖不答应特意说了,“你也做一双吧,我们可以一起溜。”

绮颖放心,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事,问问八阿哥吧,若是方便就帮她做了,只是自己不想在这大清朝太招摇了:“不了,如果可以就帮你做吧,我不用了。”
欢心放心了,这是引起四阿哥及一堆阿哥必要的清穿女必杀技,没有黄绮颖的参与更好了。上回的歌舞表演除了康熙的那句“好好养着”,结果就被四福金,而不是四阿哥“好好养着”了。
至于康熙的数字军团,欢心只能说连个影子都没踩到。四四日后当了皇帝说,他当亲王时,不忍踩着别人的影子头,所以是跳来跳去,象僵尸似的跳着走路的 。可欢心是真的希望能踩到阿哥们的影子的,这是证明能跟数字军团有亲密接触的第一步呀。只是这第一步就是迈不到,只能使出花样滑冰的舞林必杀技了。

日后说象僵尸跳着走的四阿哥,此时迈着官步,来回踩着太子、大阿哥、三阿哥长长的影子头,往瀛台紫光阁走呢。八阿哥倒是眼睛瞅着站自己前面的四阿哥,再看看自己的脚,可不正踩在了四哥的影子头上,想换个地,发现不行,不踩四哥的,就要踩五哥、七哥的,这俩哥哥太老实了,不忍踩,反正日后四哥要踩在自己头上,也就心安理得的踩着四阿哥的影子头了。康熙要阅试武举骑射技勇,四阿哥的心又打鼓了,都没顾上僵尸跳不踩哥哥的影子头,更没想到自己不僵尸跳,自己的影子头就给后面的几个弟弟踩了。
可四阿哥倒底是四阿哥,一扭头看到九阿哥正踩在自己的头上呢,那是八阿哥机灵早挪开了。四阿哥不乐意了,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天庭,对着九阿哥就说了:“九弟,你踩着我影子的头了,我与人同行,从来不会用脚去踩别人的影,也从不践踏虫蚁。”
九阿哥看了眼脚下,可不正把四哥的影子脑袋死死的踩在了脚下,赶忙挪开了脚,只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四哥,弟弟只是跟在你后面走,要是不踩四哥的,就要踩五哥、七哥的了。再说四哥你正踩着太子哥哥的脑袋呢。”
四阿哥低头一看,可不是,有些尴尬的移开了脚。太子嘿嘿冷笑着:“四弟果然是良善之人,只听过不踩蝼蚁之辈,四弟倒是连影子也不忍踩了。只是这不忍却是不忍别人踩自己的,却不是不忍自己踩别人的。哈哈,哈哈。”
四阿哥黑着脸,想刚才踩了太子的头影,倒底是给他抓住了把柄。九阿哥把几个哥哥弟弟们的足下都看了遍,然后嘻嘻的笑了:“原来我们兄弟是互踩的呀。看看,五哥踩着大哥的,七哥踩着三哥的。八哥,咦,就八哥谁的也没踩。十弟踩着七哥的,十二弟也没踩着谁的,哦,那是我移开了。”八阿哥听了幸好十二弟也没踩谁的头影,不然自己又有罪过了。
研究明白的九阿哥才要发表研究意见,康熙看到这一片热闹,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
一帮儿子赶忙低下了头,九阿哥却兴致勃勃说着自己的见解了:“罕阿玛,四哥说不要踩别人的头影。臣查看了下,兄弟们一个挨一个的走,这冬日里的影子又长,想要不踩着别人的影子,只能这样了。”
九阿哥站直了身子,在兄弟间来回的垂着手,双脚并起了,僵尸般跳着玩了,嘴里还念着:“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几个小阿哥不会看人脸色,跟在九阿哥后面一块跳了起来,一块念着:“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众阿哥们和边上的侍卫、侍读全笑了,除了四阿哥的脸更黑外了,可真是满天下的笑声了。把个康熙看的龙颜大悦,笑的前仰后附,想要骂九阿哥胡闹,可一时也骂不出来了,等笑停了,才假装生气的呵斥着九阿哥:“九阿哥就会胡闹,这种也能学吗?还让弟弟们跟着学。”
九阿哥不以为意,涎着脸对着康熙嘿嘿笑着说:“罕阿玛,这不是臣斑衣戏彩,以表孝心么。臣在别的事上不能为罕阿玛分忧,也就只能这么让罕阿玛乐一乐了。”
康熙又笑了笑,知道九阿哥想多担点事,当爹的也有些不忍了,这国事上,几个儿子中,太子是自己调教出来的,那些年监国也算不错了;三阿哥做事胆小谨慎;四阿哥喜怒不定,这朝中之事居然全由着性子来了;五阿哥学识上欠缺了;七阿哥身子骨倒底差了;说来说去,最让人放心的是八阿哥了。
眼下看着这个聪明爱热闹的九阿哥,还是安抚了:“你如今不是跟着你八哥查反贼的事呢?跟着你八哥还能有错?八阿哥,”康熙冲八阿哥一看,八阿哥赶紧出列,低头应了声“嗻”。康熙继续道,“八阿哥,九阿哥就交给你,你带着他吧。”
八阿哥跪下了接了旨,九阿哥也赶紧跪下接了旨,美的直用手拉扯着八阿哥的端罩,八阿哥用手掸了下弟弟的手,这小九就是给个棒槌就当针的主。罕阿玛这不过是把口外说过的再说一次而已,不说这话,这几个弟弟还不得自己带。罕阿玛儿子多,早就是年长的儿子管年幼的儿子了。
康熙又看了眼四阿哥,和眉善目的说了:“四阿哥天性仁孝,这是好的,只是为了不踩人头影,避来避去,那就是因噎废食,大可不必了。”
四阿哥跪下听了康熙的话,心下大是不以为然,可嘴上只能“嗻”了,又把九阿哥盯了几眼,九阿哥却浑然未觉。康熙把目光又看向了八阿哥,想着昨日八阿哥给自己上的折,湖广红苗的招抚的事,是应该派人去了。
康熙派了礼部尚书席迩达、副都统图思海、徐九如率前锋兵四十名前往前往湖广招抚天星寨等三百余寨苗人。礼部尚书席迩达、副都统图思海、徐九如上前请旨到时如何行事,康熙看了看边上的众皇子:“凡事只要同心协力,定然事无不成。不和,定然事无一成。如果临时有事变故,疑虑不定必致有误。具体的你们跟八阿哥商酌而行,写个奏报来看吧。”

八阿哥领旨下去,跟席迩达、图思海、徐九如三人先把前面去湖广的所知情况说了,又讲了苗人习性。图思海有些担心红苗出尔反尔,八阿哥笑了:“都统所虑既是,若旁人可防范一二,调三省绿营相机行事。只是这兵营调动,若是走漏了消息,反而不利。苗民重信、重情、重义,有这三种,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情,到时自然归顺朝廷。”
三人有些疑虑,只是倒底不敢反驳,按着八阿哥的意思奏报写好了,派人给康熙送去了。八阿哥早看出了他们的心思,这才话锋一转:“你们此去湖广,见了天星寨寨主苗王吴老铁,代我问好,问其令嫒可好,就说明年若是我不能亲自前往,我也定会派人前往的。”
席迩达三个人偷偷地互相打了个眼色,心下明了了,原来这位王爷跟人家苗王的女儿已经有了私情,那自然招抚之事无忧了,只是这位王爷干么早不说呢,害得我们哥三个还在这担惊受怕心存疑虑呢,反正没事就好了。三个人对八阿哥一打千,一跪安,笑哈哈的出去了。

八阿哥回去,绮颖就把欢心想要的溜冰鞋的事提了。八阿哥摇头笑了:“这欢姑娘倒是多才多艺呀。这冰嬉一项,《隋书》就有所载,也是女真旧俗,罕阿玛称为国俗。太祖高皇帝那时在浑河曾设赏冰上竞技。在那时,你倒是可以跟着一起去看看热闹的,如今不行了。我只是不知道欢姑娘到时如何去太液池,八旗旗营到时可是围了个水泄不通的。 她滑冰滑的如何?”
绮颖摇了摇头:“不知道,没见过她溜冰。应该还可以吧。总不会上冰就会走,会滑两步这样简单吧。”
八阿哥笑了下,想了下问:“那你会吗?”
绮颖笑了,头一歪:“你猜呢?你会吗?”
八阿哥也笑了,象绮颖一样头一歪:“你猜呢?你先说?”
绮颖眼波流动,一脸欲说还休的样儿:“不告诉你,你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告诉你。这是我画的冰鞋的图,欢心要求这么做的。这是她的尺码。”把个图样递给了八阿哥。
八阿哥接过看了看,也没什么惊讶了,三百六十年后的东西是比现在的精致好用了许多。回头让阎进找人去做就是了,只是好奇绮颖的溜冰技术如何了,想日后要是跟绮颖比比玩才是有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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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四爷的贞子

欢心拿到溜冰鞋的时候,对绮颖是又搂又抱的,发现在大清朝有个侧福金闺蜜还是有好处的,只不过最好这位置是自己的。只是侧福金倒底还是小老婆,还是福金比较好,那才是自己的终极目标。
绮颖推开了欢心过度的热情,八阿哥办事倒底是快,这溜冰鞋已经差不多就是双现代溜冰鞋了,只是工艺上略微有所欠缺,那也是没法的事,总不能过分苛求了,毕竟这是纯手工打造,那是机械化大规模生产。不过绮颖本着负责的态度还是对欢心说了:“你最好还是试试的好,免得不合脚之类的事。”
欢心站好,把个手里的溜冰鞋翻过来调过去的看了几遍,一叠声的保证:“合适,当然合适了。八爷做的,嗯,你做的当然合适了。”
绮颖悄悄扭了扭嘴,心下嘀咕着:“八爷,八爷,喊的这么顺口,又不是你家的,你应该喊四爷才对。”嘴上却反驳着:“这不是八爷做的,也不是我做的。是太监让外面的工匠做的。”如今绮颖也知道太监是什么了,此时特意搬了出来,存心就是来刺激下欢心了。
欢心尴尬的笑了,捧着个溜冰鞋,又对绮颖一个媚笑:“有件事还得要你帮我。”
绮颖睁大了眼,心下又一阵嘀咕:“怎么还有事,我家八爷也不是事事都管的。”欢心看到了绮颖不乐意的样儿,可还是说了:“花样溜冰没音乐,滑不出感觉的,效果会差很多的。你会弹古筝吗?”
“不会。”绮颖一口的拒绝,你去表演花样滑冰,我在冰天雪地里弹琴,我可真是有病了。
“嘻嘻,我可以教你的。可你怎么不会呢?穿越女都得会唱歌、跳舞、弹琴的,不然穿越过来怎么混呀。”
“不了,我又不想才艺表演吸引阿哥。你还是想想怎么能出现在太液池吧。八爷说过,到时全是八旗营兵,根本进不去的。”
欢心给绮颖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可绮颖的那句“怎么出现在太液池”又让欢心皱起了眉头,试探的问了起来:“到时能不能让八爷带我进去?”
“你怎么不让你家四爷带你进去。八爷又不是你什么人,找你家四爷才对呢。”绮颖一脸的鄙视,哼,出了事好往八爷身上推,有了好处就是你家四爷的,想的挺美的。
欢心知道给绮颖看了出来,不好意思的嘀咕着:“我这不是想给四爷一个惊喜呀。”
绮颖笑了,一个坏主意又出来了:“惊喜,我有个办法,保证不光你家四爷惊喜,所有的人都会惊喜,我向你保证。”
欢心可不信绮颖会给自己出好主意,可是听听总没错的:“什么好主意,你说说。”
“你看,你要进太液池就是个不容易的事,是吧,”绮颖看欢心点了下头,继续往下说,“可是你游泳不错,对吧。到时你从冰底下游到太液池的中央,然后破冰而出,如美人鱼一般凌空再现,再轻轻落冰,开始你的边上热舞。哇,那是什么效果,好莱坞大片的效果呀,哪还需要音乐呀,那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欢心想着这样的画面,果然惊艳,自己要是再是一身的美人鱼模样,那可不得迷死一堆数字军团了,真没想到绮颖还能给自己出这么个好主意。欢心却没想到这个从冰洞里钻出来的可能是美人鱼,也可能是披头散发的女鬼贞子。当然欢心没看过《午夜凶铃》自然不知道贞子,只知道美人鱼了。
欢心还没夸这个主意好,外面就有人喊了,说四福金要回禛贝勒府了。欢心急急忙忙捧着溜冰鞋走了。

冬至到了,内务府的郝岱早早的先看了太液池内各处冰层的薄厚、坚硬程度以及冰面的光滑程度,今年定在了瀛台附近。定好地点,内廷太监用水泼洒冰面,保证冰面平滑如镜,然后摆放好礼炮,设立旗门,又让钦天监选好了良辰吉日,报给了康熙。康熙朱笔一圈就算定了。
吉日没到前,皇子们相约着到后海先来滑滑练练脚,免得到了那日坠了皇家的名声。这后海的冰面早让人打理过了,先一堆皇子的侍卫们早把闲杂人等清干净,四处守好了。明珠家就在这附近,更是早早的派人供应好了,还唯恐不周。太子这日说是要来,对跟索额图作对的明珠是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不希望明珠、揆叙边上伺候了。大阿哥的生母惠妃跟明珠算起来是同宗,倒是不忌讳,不过来不来这时到无所谓了。惠妃虽然抚养过八阿哥,可跟明珠家的论关系远近,到不如说揆叙娶的耿氏是八福金噶琭玳的表姐这层关系近呢。
明珠和揆叙也知道自己去了,阿哥们反而不方便,难道一次在宫外,所以也只是让管家在那伺候就是了,真有需要再去了。
八阿哥脚上穿着溜冰鞋,在冰上飞快的滑着。八阿哥脚上的溜冰鞋自然也是照着绮颖的图做的了。这原先的溜冰鞋的冰刀是用牲畜的胫骨缚于脚下,多采用马骨,滑行起来倒底有些艰涩,不够流利。换了这新式的溜冰鞋果然爽利多了,八阿哥心下满意。
八阿哥才滑了两下,九阿哥、十阿哥就发现了八阿哥的轻便,十四阿哥也发现了,就滑到了前面,盯着八阿哥脚下的鞋看着:“八哥,八哥,你这是什么溜冰鞋,怎么跟我的不一样?”
“当然跟你的不一样了。”八阿哥拍了下十四阿哥的脑袋,往前滑了两下。十四阿哥眼馋的追了过去,可惜鞋不行,追不上八阿哥。八阿哥站在那头得意的摇头晃脑笑着。十五阿哥以下几个小阿哥更是不干,急了在那嚷嚷:“八哥,八哥,我也要这样的鞋,我也要这样的鞋。”
八阿哥笑着滑了过来,一把托起十五阿哥:“好,好,八哥给你们每人做一双这样的溜冰鞋。一人一双,不抢,不抢。”
九阿哥头一歪就跟十阿哥说了:“八哥不知从哪又弄来新玩意了。也不给我们看看。”
八阿哥听到了九阿哥酸不溜秋的调侃,一笑:“九弟,要不咱俩来比试比试,看谁先滑到那边的旗杆下?”
九阿哥不服气的往前一滑:“八哥,你赢了不过是仗着你的溜冰鞋,要不咱俩换过脚上的鞋再比。”十阿哥听了笑着上前拍着九阿哥的肩膀:“十哥,这没骨气的话,你也说的出口呀。”九阿哥头一扭,笑了。
八阿哥滑到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跟前:“今儿个,我也就是试试这新式溜冰鞋如何,若好,不光你我兄弟日后都穿这个滑了,还要进呈给罕阿玛,日后八旗子弟也都穿这个了。”
九阿哥听了笑道:“八哥,如今这国俗也就是大内游戏了,那北寒之地咱们是不会去了。”
八阿哥笑着摇摇头,眼下不是跟弟弟们说的时候,不过这绮颖画的图做出的溜冰鞋就是不错。眼下还是溜冰要紧,带着几个弟弟在冰上捉对打闹了。
九阿哥逗着几个弟弟:“你们知道咱旗人在龙潜之地是怎么溜的冰吗?”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一起摇着头,九阿哥嘿嘿笑着:“过去小孩子滑冰前有个传统,要这么横卧于冰雪之上,左右翻转滚动,口里不住地诵唱‘轱辘冰轱辘冰,腰不痛腿不疼’,‘轱辘轱辘冰,身上轻一轻。’接着才能在冰上戏闹取乐,俗称为‘脱晦气’。知道不,你们现在也要这么来一下,才可以。”
十五阿哥倒底年长了些,怀疑着九阿哥的言论:“九哥,我怎么没听别人说过?”
九阿哥揉了下十五阿哥的脑袋:“你还不相信你九哥?那些人不说,是他们把咱旗人的老规矩都忘了。九哥我可没忘。你们听九哥的肯定没错,日后罕阿玛知道你们这么做了,肯定夸奖你们,不愧是罕阿玛的儿子。”
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一天罕阿玛会夸奖自己,早躺在冰上了,十五阿哥看俩个弟弟躺了,也慢吞吞的躺下了,然后三个人一块在冰上滚来滚去的,口里还念着:“轱辘冰轱辘冰,腰不痛腿不疼;轱辘轱辘冰,身上轻一轻。轱辘冰轱辘冰,腰不痛腿不疼;轱辘轱辘冰,身上轻一轻。……”
几个大些的阿哥早在边上笑着捂着肚子,还指着九阿哥,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才来的太子、大阿哥、四阿哥、十三阿哥不明就里,看的奇怪,就把这三个小阿哥喊了起来。十阿哥不等三个小阿哥说,就说了:“都是九哥闹的,那是妇人们的习俗,正月十六晚上,盛京妇女们才会如此的。”
大阿哥听十阿哥这么说了,一想刚才几个小阿哥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太子看了眼大阿哥,也笑了起来,四阿哥、十三阿哥陪着也笑了。可怜的三个小阿哥用满是怨恨的眼神瞅着九阿哥,九阿哥好一阵哄,许以各种好处才平息了三个弟弟的怨气。
阿哥们笑好了,开始在冰上溜着玩了,大的阿哥原本应该组队玩圆鞠之戏,也就是分为两队,每对十人,赤手空拳,手脚并用,将球送进对方球门的一方为胜。只是这人数且不说不够,就算是从侍卫里挑了补进来,谁跟谁一队才是大问题了。大阿哥自然把八阿哥,捎带着四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都算自己这边了。太子只能拉着三阿哥和十三阿哥了,只是这样来太过明显了,八阿哥不是太乐意,没必要这样的,好歹如今二哥还是太子,就想着怎么来救这个场了。
欢心那日听了绮颖的话,就琢磨着,把脑子里想的太液池的位置想了想,发现那是在三海,从哪游进去呢?不知道了。可又不甘心放弃这么个绝好的作秀场面。那天听四阿哥的小柱子说,阿哥们要到后海去滑冰,欢心就乐了。后海,三百六十年后,欢心常去的,也在那滑过冰,原来隔了三百六十年,这个还是一样的。
只是怎么从禛贝勒府出去又是个问题了,一入侯门深似海呀。欢心正没辙的时候,四福金就象了解欢心心思似的,让她跟着侍妾李氏去了后海附近的广化寺去替自己烧柱香,还个愿。欢心跟来顺同坐着一辆翠幄青紬车,也不计较来顺对自己的漠视了,全部心思都搁在了即将到来的的花样滑冰秀了。
到了广化寺,李氏烧了香,替四福金还了愿后,自去偏殿歇着了。欢心找了个僻静处换上了单薄的桃色羽纱衫裤。欢心的衣裳也就这么几件,想要绮颖帮着置办,估计那丫头定不会帮的,也就只能将就了,这件还是自己用四福金做大氅里子剩下的料子,央着人做的,把自己半年的月份银子都搭了进去。欢心看了看穿身上的这身衫裤,没有穿衣镜也不知道如何了,可想着凭自己玲珑凹凸的身材,应该没问题的,好在关键是有了溜冰鞋,这才是重点。
欢心把棉袄套在了外面,偷偷溜出了广化寺,按着小柱子说的位置一阵猛跑, 可以看到阿哥们的仪卫了,想要是这么冲进去,估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效果大折扣。看看了冰面,敲敲,怎么都这么厚,猛一阵砸,也没敲开,再看看远处,都可以看到人影,有自家四爷、八爷、太子、十三爷、还有别的,估计全在了。
欢心一咬牙,算了,还是这么冲进去吧,不然等洞砸好了,估计人都走光了。脱掉了外面的棉袄,只穿着单薄的羽纱衫裤,欢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咬了下牙,为了四四,拼了。
欢心拎着溜冰鞋,往前走了几步,华丽丽的旷古绝伦的冰上奇葩秀马上就要开始了,然后“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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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苦命的穿越女

阿哥们还没分好圆鞠之戏,远处传来“噗通”的一声,有人惊呼:“有人掉到冰窟窿里了……”侍卫们忙跑了过去。十六、十七阿哥年纪小,八阿哥随手夹起了十七阿哥,九阿哥抱起了十六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拽着十五阿哥往岸边跑。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跟着侍卫过去看究竟了,太子和大阿哥最淡定,慢慢的滑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三阿哥跟在了俩个哥哥后面。
四阿哥一过去,侍卫就说好像有个姑娘掉到了冰洞里。四阿哥吩咐立刻打捞救人,侍卫们还没脱衣下去,一颗黑发罩着的脑袋从洞口冒了出来。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退后半步,象要去抽刀,这才想到,今天溜冰,身上没佩刀。倒是侍卫们一个个全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刀柄,挡在了俩位阿哥的前面。
欢心很费力的在水下踩着水,整个个都要冻僵了,头发全散了,遮着了脸,全凭俩只手艰难的摸着。现在她可不想去表演什么华丽丽的旷古绝伦的冰上奇葩秀,溜冰鞋也早掉到了后海的湖底了,只想赶快爬了上去。
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在上面看着,就象一个女鬼在那划拉来划拉去,十三阿哥就说了:“四哥,说不准是什么水下的厉鬼,不如让弟弟一刀砍了她。”
四阿哥伸手拦住了:“不要,你是龙子凤孙,这种忌讳的事,罕阿玛是不许我们碰的。”
俩个阿哥还没商量好,太子和大阿哥过来了,八阿哥、九阿哥这些阿哥也过来了,就连三个小阿哥也来看热闹了。人多胆子也就大了,太子伸头看了下:“大白天的闹什么鬼,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女鬼,要是长的有几分姿色,我就收了房。楞着做什么,去拉上来。”
侍卫们伸手把欢心从冰水里给拎了上来,往冰上一扔,阿哥们一看一个粉色半透明的姑娘,里面的中衣都透了出来。阿哥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把头别开过去也不是,不别也不是。几个大的阿哥虽说早已娶亲,屋里有了女人,可光天化日之下见一个半裸的女人还是头一回。几个小的想看,倒是早被人带走了,却互相打着眼色,偷偷把头往扭了瞧呢。
欢心已经给冻的快没气了,躺在冰上抽抽呢,冷风一吹,抽搐的更厉害了,整个人紧紧的蜷缩成了一团,太子看不清是什么样,就低头去看看模样,正要吩咐侍卫给拉起来看看呢。
四阿哥认出了欢心,八阿哥也认出了是欢心,太子也快认出了是欢心,一堆阿哥们都快认出了欢心了。四阿哥二话不说,把边上侍卫捧的自己的一口钟拿了过来,俯身下去把欢心一裹打横就抱了起来,塞到了自己侍卫的怀里。扭头对太子笑了笑:“这是我府上的丫头,想是给弟弟我送东西来的,不小心掉到了冰洞里。若是太子哥哥喜欢,回头收拾整齐了就给送到毓庆宫去。“
边上的大阿哥哈哈笑着,看着太子,想着太子不会这么色急,连赏给弟弟去做通房丫头的,也要再收回来自己受用吧?太子尴尬的笑笑,绕开冰洞滑了开去了。阿哥和侍卫们也就散了,几个还在兆祥所的阿哥们相约着回兆祥所了。

到了晚间,八阿哥跟绮颖提起了,绮颖睁大着眼睛,喘了口气:“她真的从冰洞里往外钻了?“
八阿哥一听绮颖这么说,就觉得大有文章:“你事先知道?“
绮颖避开了八阿哥的目光,那主意不过是自己信口胡说,那里当的真,可没想到欢心真的会去这么做了,好像又是自己的错了。八阿哥看绮颖的表情,也猜到了是绮颖的主意了,有心逗逗绮颖了:“是你出的主意?说说怎么回事。”
绮颖点了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就把让欢心游进太液池,再从冰洞里象美人鱼穿出来的事说了。八阿哥听的真是想笑,硬生生的把笑憋住了,摸了下翡翠扳指:“怪道呢,我说这主意也不是一般人想的出的。只是你这主意可是害苦了欢姑娘了。”
绮颖看八阿哥一脸的严肃,有些担心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哪想到她真会这么做呀。欢心怎么样了?”
“你说能怎么样?冻成那样,估计要在床上躺个一个月了吧。这丫头还是私自跑过去的,照四哥府里的规矩,怕还要受罚。她这罪,可算的上私自逃匿,乱棍打死都够格了。”
绮颖听的忍不住一伸舌头:“你不是说你四哥对那些对他忠心不二的人很好的吗?欢心对他可是绝无二心,天天心里念着的就是他了,别的男人她可看都不看一眼的。”
八阿哥忍住要泛上来的笑:“你上回是怎么编排欢姑娘的,怎么今儿个话就变了?这会儿变成对四哥绝无二心了?该不会是怕给送到四哥府上去吧,四哥那正愁找不到元凶呢。”
绮颖猛地想到八阿哥定然又是给自己吓了套,上回自己让他收了欢心的话,看来他一直气恨到现在呢,心眼真小:“你唬我,她没什么事,对吧?你不就是怪我上回说让你收了欢心那话,真小气,多久的事了,现在还来说。”
八阿哥脸一绷:“她要在床上躺一个月,我可没唬你吧。你不是对医术很下了一番功夫,这个我就是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绮颖自然知道这个是真的,没冻出大毛病来,那已经是不错了,脸上有些尴尬了。八阿哥缓和了下:“四哥找了太医看了,听说养养就好了。今儿个是四福金让她跟李氏去广化寺还愿的,倒也不能说是偷跑出去的。四福金倒是替欢心打了掩护,说是她让欢心给四哥去送东西的,估计东西已经掉到湖底了。你帮她做的那双溜冰鞋估计也是在湖底了。”
绮颖想想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想笑,就忍着笑问八阿哥了:“我要是说我很想笑,是不是很不应该?”
八阿哥一扭头笑了,这丫头呀,真是憨傻的要命,然后转回头正色道:“是很不应该,不过……”八阿哥自己先就大笑了起来。绮颖看八阿哥这样也低头耸动着肩膀,笑个不停。

冰嬉定的良辰吉日到的时候,太液池已是银装素裹、苍茫浩渺的一片雪景了。康熙陪着太后,在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簇拥下,乘坐着大冰床御驾亲临了。康熙乘坐的冰床底座好似龙舟,两面床帮均描金绘彩,底部安装两根长形角铁。龙舟上矗立一个方形木棚,棚外贴着黄缎,上接金漆宝顶。棚两侧各有玻璃窗一扇,棚内设雕龙宝座两座,上面端坐着太后和康熙。后部有两根横杆。冰床在众人的推动下,滑行如飞。
太液池周围早站有一身戎装的一千六百名八旗将士和内务府上三旗官兵组成两队人马:一队领队穿红马褂,队员穿红背心;另一队领队穿黄马褂,队员穿黄背心。队员背上分别按旗籍插着正黄、正红、正蓝、正白、镶黄、镶红、镶蓝、镶白等小旗,膝部裹着皮护膝,脚穿装有冰刀的皮靴。
等太后和康熙的冰床行至湖心,四面爆竹齐鸣,一千六百名身着彩服,头饰花冠,腰挂弓箭,鞋底安有形似火镰的新式铁质刃片的八旗勇士飞快的滑了出来,飞一般地滑行到太后和康熙跟前跪拜行礼。康熙把手往下,再往上一抬,意思是免礼。这些八旗勇士起身滑出去。
冰场上设有旗门三座,高高悬挂着彩穗的彩球。一千六百名八旗勇士分成八对,每对队员二百名,一字排开,手持弓箭,那威风凛凛的阵势,令人赞叹。号令一响,各弓箭手争相而出,互不相让,疾速滑向旗门,施展绝技。他们在冰上时而像闪电瞬间即逝,时而如鱼嬉水,跃上潜下,同时拉满弓瞄准高悬的花束依次射去。真个是“冰莹点点放银光,箭镞闪闪似飞蝗,健儿猿臂献身手,彩球飞落报君王。”
大阿哥早混到了这些八旗子弟里,一个滑过旗门,来个“犀牛望月”回首疾射,花束中自然响起一串鞭炮声,再来一个单脚点冰,如金鸡独立,弓响箭出,又是一串鞭炮声。
康熙看的笑哈哈,侧头对太后说:“大阿哥的箭法果然不差。”太后笑着点点头,孙儿们个个养的活蹦乱跳的,这是天家最大的喜事。看到五阿哥、十阿哥射的好,太后更是开心了,这俩个孙儿可是自己带大的,比别的自然更是不同了。
花球都给射了下来,康熙高兴的亲赐赏品,几个皇子虽然射的不错,可却没用赏赐。大阿哥不以为意,反正事后康熙会再赏的,这些赏赐本就是给这些八旗子弟的。大阿哥看了眼脚上穿的溜冰鞋,不得不想老八的心思就是细,这鞋穿脚上滑起来就是舒服。
几个儿子的表现都很优秀,康熙大为满意,各个都有赏,阿哥们忙上来谢了恩。
御前侍卫请示过了,号令一响,圆鞠之戏开始了。红、黄两队开始争抢,就如猛虎下山,奋勇向前,奋力争球。为争一球,十几名乃至数十名壮汉不时撕扯在一起,有时一队已得到羊皮球,另一队不甘心,便去争夺,结果双方队员被撞得人仰马翻,惊心动魄。
康熙又看了看场上正在比赛着的圆鞠之戏,这溜冰鞋果然不差,比去年的转身滑行是强了许多。康熙不时的为两队打着气,互不偏倚。看了会儿就把八阿哥叫上前了:“八阿哥,这就是你说的那铁质刃片做的新式溜冰鞋?”
八阿哥站在边上低头应道:“回罕阿玛,正是。”
 “果然有些门道,嗯,不错,不错。旗人进了关,这些老习俗不能丢。日后这些溜冰鞋就交给你办吧。八阿哥,这回办的不错,回头让梁九功陪你去挑些字画吧。这回这些溜冰鞋估计让你也花了不少银子,回头去内务府那报了吧。” 八阿哥忙跪下谢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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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八爷挨冻

绮颖再见到欢心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欢心瘦的真的象女鬼贞子一样飘进绮颖屋的,如果不是头发抿的好好的,衣裳齐整,真的就如贞子一般了。尤其是那算眼睛,因为瘦,已经可以说要成两个大大的眼睛框了,眼珠子给衬托的要看不到了。
绮颖张大了嘴,瞪着欢心,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欢心倒是不再客气了,一屁股坐到了紧挨着的绮颖的绣凳上,这不得不说,让绮颖大为松了口气,没坐到八阿哥常坐的椅子上。
欢心不等绮颖开口,就先开了口:“你的主意真好,若不是我家四爷,我就死翘翘了。”
绮颖咽了口吐沫,艰涩的吐出了:“我那是说笑,你怎么就当真了。你平时不是不把我的话当真的?”
“哼,算我倒霉,这回还真相信你是好心了。”欢心把腿翘了起来,不看绮颖,看着暖阁镂花门上挂的珠帘了。
自从素琴死了后,绮颖就觉得自己的气焰再也恢复不了了,虽然那日跟八阿哥一起也大笑过欢心这冰洞贞子,可真见到了欢心,绮颖还是心虚了,怎么着也开不了口,以前折损欢心的话是一套一套的,如今连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过了静默难堪的许久,绮颖从边上的高几上取过了一个青花瓷器小罐,伸到了欢心面前:“吃块巧克力吧。”
欢心扭过头一看,果然是巧克力,这在大清朝可是稀罕物,伸手从青花瓷器小罐里拿出了一块:“你怎么有这个的?”
绮颖低声说了:“八爷给弄的。”
欢心忍不住“哼”了下,刚进口还是有些甜味的巧克力立刻就全成苦味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同是穿越女:一个是侧妃,一个就是丫头了;一个有人伺候,一个伺候人;一个有人惦记给弄玩的、吃的,一个惦记别人表演唱歌跳舞,还差点丢了性命。
绮颖看着欢心的表情,知道欢心生气了,可没想到是这些,讨好的又说了:“回头我让紫萸给你包上些,你带回去慢慢吃吧。你要吃,我跟八爷说下,让他再去弄些来。”
欢心听的不乐意,感觉绮颖象是在炫耀了:“不用了,我现在对巧克力没兴趣了,这个巧克力的味也不好。对了,四爷说了,明年带我下江南了。”
绮颖“哦”声也不说话了,江南于绮颖倒底不如巧克力有感觉。没一会儿,欢心也就走了。

八阿哥跟绮颖吃过了晚饭,净过了手,正扯着闲话,八阿哥想了想,吴妆的事得跟绮颖说下了,剥了个橘子,撕下了一瓣橘子,递给了绮颖:“有件事,可能还是跟你说下比较好。”
绮颖接过了橘瓣,八阿哥的语气已经让绮颖感觉后面定无好话了,接了橘瓣,举在那等着八阿哥往下说。八阿哥沉吟着,想着措辞,绮颖却怕八阿哥的话不是自己要听的,拿欢心的事来遮挡了:“欢心今天来了,瘦了好多。不过你四哥待欢心好像真的不错,说明年要带她下江南呢。”
八阿哥光想着如何跟绮颖说吴妆的事,听到了绮颖的话,却没反应过来,随口“哦”了声,正要开口提吴妆的事,阎进进来了,说是八福金找八爷有事。八阿哥叹了口气,从紫檀木榻上下来了,对着绮颖说:“你先歇着吧,这事日后再说吧。”
绮颖点了点头,同时也松了口气,似乎自己也逃过了一劫似的,送八阿哥出了房门,才想到一件事,已经很久没听到八阿哥喊自己“福金”了,上回喊的自己是“绮颖”,那是在盛怒下,还是第一次这么喊自己的,原来已经习惯被八阿哥称呼“福金”了,换了个称呼,哪怕是自己的名,也不习惯了。绮颖的心不禁沉下去了,难道八阿哥要跟自己说的是关于自己去留的事,绮颖不禁有些惶恐不安了。走,是自己要走的,可这个“走”字,怕的是这个字是从八阿哥的嘴里说出来。八阿哥要是说了,这份情真的是走到尽头了。

八福金噶琭玳的心情如今还算不错,自从八阿哥从口外回来,就跟那位侧妃娘娘远了些,更何况从嬷嬷那传出来的话,八阿哥居然到现在都没跟那位侧妃娘娘圆房。噶琭玳的心就更放下了。就算八阿哥再宠这位侧妃娘娘,可只要不圆房,在噶琭玳看来那就是八阿哥没看上。男人真喜欢一个女儿家,能只当摆设放那看吗?噶琭玳是过来人,当然不信这种话了,自己跟八阿哥怎么成的婚,怎么过的头几年,那不都是证明八阿哥对这位侧妃娘娘不过就是个新鲜劲,八阿哥对这位侧妃娘娘的宠爱无非不过是对小猫小狗的溺爱了,新鲜劲一过,这溺爱可不就没了。八福金噶琭玳自持身份怎么着也不能跟小猫小狗有个什么了,眼前要紧的倒是别的事了。

八阿哥一进八福金的门,噶琭玳就迎了上来,又是帮着脱外面的大褂,又是亲自奉茶,才说起自个儿要说的事。
噶琭玳找八阿哥不过两件事,头件事眼瞅着年节要到了,得准备了;二件事明年要分府从宫里搬出去了,这个也得提前准备,更何况院里还有俩个有了孕的珂里叶特氏和克赛布库。克赛布库的有喜,太医是昨儿个才确定的,噶琭玳听了是五味杂陈。克赛布库是自个儿的人,论理应该高兴,只是不是自个儿肚里装着的,这高兴也跟隔了肚皮似的,就是这么隔着,高兴装在了克赛布库的肚子里,没装在了噶琭玳的肚子里。肚子里没高兴,脸上却要高兴,就有了些勉强,象是画上去的,摆在那动不得,一动笑就走了样了。
八阿哥看着噶琭玳的笑,脸上的笑也象画似的,浓不得,淡不得,随便说了几句,天冷了,还是被窝暖和,就催着噶琭玳睡吧,只是八阿哥还得去书房,把事情做完了才好。噶琭玳心疼的吩咐书房里的地龙一定要烧暖了,想想八阿哥今晚怕是又不来了,再暖的被窝也得成冰窖了,脸上的笑也给冻住了,八阿哥看到了,明白了,却还是算了。
八阿哥一进书房,一股寒气就逼了过来。阎进把热茶准备好了,又把手炉递给了八阿哥,悄悄的不说一句话在书案边上磨着墨。书房里冷的有点象冰窖了,墨就有些难磨了,阎进费劲的磨着,深怕耽误了八阿哥写折子,回头八阿哥又要好晚才能安歇。八阿哥看了眼,对阎进笑了下:“慢慢磨,不急,我要先看奏报的。”
宫里凡事都有个定例,八阿哥知道绮颖是个怕冷的,这炭火就多给了些绮颖屋了,自个儿宁可冻着些了,这事又怕噶琭玳知道了吃醋,就瞒着了,想着明年分了府,一切都好了,绮颖若是走了,那就更没事了,不过就一个冬季而已,冻不坏自己,倒正好练练身子骨,免得给养娇了。
八阿哥正书房看奏报,想事情呢,九阿哥来了,看到八阿哥穿着米色长春绸棉袄,外罩着宝蓝色银鼠膁袍,正那捧个手炉,屋里冷的跟外面似的,就有些惊诧了。
九阿哥一口气出去就成了白雾:“八哥,你这书房怎么这么冷,那些不长进的奴才,你也别太宠了,你对他们好,他们就偷懒,看看把你冻成什么样了。”
八阿哥抬起头笑了:“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不要生火的。不能太娇贵了,冻冻对身体好。九弟,你就是太娇贵了。”
九阿哥听了不吱声了,只是这屋里太冷了,九阿哥坐下了又给冻的站了起来,故意在屋子里踱着方步,哈着起暖手。八阿哥摇头笑了笑,让阎进放下手上正磨的墨,先去吩咐升起地龙的火来,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九阿哥,再去烧个手炉送过来。
没一会儿,地上升起了阵阵热气,九阿哥坐下了,想这才是皇子才有的生活:“八哥,你不会是炭火的份例给克扣了吧,我就知道内务府的那些畜生,就会往毓庆宫拍马屁讨好卖乖去,好像只有那一个是罕阿玛的儿子,我们都不是。八哥,你要是手头紧,跟弟弟说句,弟弟那上好的银丝炭还有好些呢,我这就让人给你这送几筐来。”
八阿哥道了谢,问了下九阿哥西洋参的进展,九阿哥叹了口气:“八哥,这大清朝就这些洋人。那些罗刹国的商人,是不能指望的。那些洋和尚呢,上回找过了就没什么消息。我看,要找怕还是得找太子和四哥折腾的那些西洋商人了。”
八阿哥沉吟不语,九阿哥说的情况不是不知道,只是动四哥碗里的肉,就算不吃,可拣了下,怕四哥都不乐意的。抬头对九阿哥说了:“先缓一下,这事不急,真要派人跟着西洋商人去那新大陆,就不光是西洋参了。”
九阿哥听了八阿哥的意思,想了想,点点头:“也行,不过八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呢。前两天,你那新式冰鞋果然不错,不如往盛京那卖卖如何?”
八阿哥笑了:“你呀,真是生意经一流。不过这个倒没必要。那还是用兽骨做刃片的好。这种鞋也就八旗军营穿穿好了。”
九阿哥笑了:“八哥,行,听你的。反正生意不就是个玩意儿。不过,今天我听到消息说,好像罕阿玛明年又要下江南了,你说会带我们兄弟中的谁去呢?黄瀚那事,是你我在办的,是不是去江南走一趟?说不定就把这黄瀚给捉了?”
九阿哥说这话,八阿哥不禁想到,康熙三十八年那次南巡,罕阿玛带着自个儿去的,十三、十四也去了,独独跳过了小九和小十这俩个。小十倒还好了,小九是个爱热闹的,看着那么一大帮人去,心头能不痒痒,眼泪没掉出来已经是好的了。按书上说的,罕阿玛还会南巡三次,自个儿是无缘再去江南了,可好歹去过了一次富贵繁华温柔乡,而小九和小十则终身也没踏上这富贵繁华温柔乡,只能是梦里水乡,唯有南音来了梦中景了。
八阿哥对九阿哥就不禁有些戚戚然了,想要是有办法得让小九和小十去次江南,绮颖也去次方为好。只是绮颖不知道还能在此间呆多久了。
八阿哥转而一想,适才间绮颖说欢心明年要跟着四哥下江南,当时自己未在意,看来这个四哥消息倒不慢,自己也是今日才听到的。谕旨未下,谁去谁不去,如今都不知道呢,四哥倒是知道自己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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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八爷的种

礼部尚书席迩达、副都统图思海、徐九如奉了康熙的谕旨,率前锋兵四十名前往前往湖广招抚天星寨等三百余寨苗人,有了八阿哥的暗示,心里有了些底。这三人到了湖广的地界,郭琇是有病在身,一切都是年遐龄负责款待了。
年遐龄自从半年前接了黄瀚一纸信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四个皇子扔在了潜江,临阵脱逃,这心就一直不曾安过,深恐东窗事发,官运就此结束。想给二儿子年羹尧去封信,又怕年羹尧血气方刚,弄出什么乱子来。如今席迩达、图思海、徐九如这三人来了湖广,年遐龄按着朝廷规矩先恭请了圣安,席迩达回了:“圣躬安好”。然后年遐龄笑脸相迎,与席迩达、图思海、徐九如再寒暄一番,再照着官场规矩办事,银子双手往三位钦差的袖筒里开路,然后好吃好喝的往三位钦差的嘴里奉上,这才躬身陪着前往潜江了。
京官有面子,可是没里子,比不得封疆大吏有外快,有火耗银子好拿的,席迩达、图思海、徐九如得了年遐龄的好处,自然心里也是有数的,没多大的事当然不比认真。火耗银子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拿了也不算什么,所以这雍正初年,山西巡抚诺岷,山西布政使高成龄,二人请提解火耗归公,分给官吏养廉及其他公用。诺敏制定了养廉银标准,也是在暗路早成了明路,明路不明,暗路不暗的情况下,胤禛不过是顺水推舟,符合官意而已。
年遐龄得空了,就跟礼部尚书席迩达、副都统图思海、徐九如打探圣意如何了。席迩达有了前面年遐龄的盛情,这时也不客气,就把底都交了,顺便也就问了问这八阿哥跟苗女的情韵雅事来。年遐龄摇了摇头,想着当时这八阿哥可是一字未提,也未托给自己照顾,难道是对自己有所怀疑了,心下更加大为惶恐。
年遐龄也是多虑了,他那点事,八阿哥稍微一琢磨也就明白了。要说年遐龄会放着锦绣前程,放着身家性命,放着灭九族的风险跟黄瀚之流搅在一起,那是根本不大可能的。换成年羹尧倒是有可能,但眼下是年遐龄自然是不可能了。
若年家真的如此心系明季,当年年家祖上也不会受降清廷了。若不是年遐龄之父年仲隆于顺治十二年乙未科科举考中进士,年家脱离奴籍,被编入汉军镶黄旗,年家现在还是奴籍身份。有这样经历的年遐龄是断不会与黄瀚同流合污的,想是黄瀚抓着了年遐龄的什么不干不净的为官之事,年遐龄怕一生的荣华富贵就此断送,这才冒险扔下了皇子,自己跑路的,还安排了一出红苗围攻黄梅的假闹剧。事后又一推三六九,全赖在了一生滑不溜秋的郭琇身上。这郭琇看来真的是病的不清了,任由年遐龄给自己抹黑栽赃了。

年遐龄小心应侯着,到了潜江,又把朱轼唤了来。朱轼一看年遐龄,心里就想笑,这韬光养晦的年遐龄居然扔了皇子自己跑路,也没事呀,看来那个小白兔对自家老丈人还是网开一面了,就是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对那二舅子年羹尧也如此呢。
朱轼把招抚天星寨的前期事情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吴老铁虽说是苦着脸当成了土司,对朱轼倒底是没啥可说的了。席迩达没想到招抚的事这么容易就办成了,真是心花怒放,满脸堆笑地向吴老铁转达了八阿哥的问候,还说八阿哥问候吴老铁的令嫒好。吴老铁的脸就更苦了,暗自叹气不已。席迩达看着吴老铁的苦脸,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试探着问了吴妆的状况,吴老铁含糊的只说“好,好”,再不肯多说一个字了,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天星寨了。
朱轼想不出所以然,一时好奇心大起,想探个究竟,带着长随出了衙门上街了。朱轼让轿夫这么抬着在潜江转呀转,在一个小巷里就发现了一个人,谁呀,就是上回四个皇子来潜江时的那个刘老头。
朱轼忙让轿夫停了轿,刘老头一看朱轼的轿停了,就要跑,朱轼早吩咐胥吏上前抓人了。刘老头一看跑不了了,冲轿子里的朱轼“嘿嘿”笑着,就蹲在墙角不动了。朱轼笑笑,下了轿走了过去,站在了刘老头跟前了,把刘老头头顶上的天空挡去了一大半,刘老头就有乌云压顶,大势已去的感觉了。朱轼踢了踢蹲墙角那缩成了一团的刘老头。
刘老头抬头涎着脸对着朱轼笑了:“小老头给父母大老爷道喜了,听说上月父母大老爷添了个少爷。恭喜,恭喜。”
“刘老头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老爷我的事你也知道了呀。”
刘老头一脸的媚笑,把眼睛鼻子嘴巴都要挤一块了:“父母大老爷得小少爷的事儿,不是全潜江的人都知道了?小老头这还是知道的晚的呢。都说这是大老爷威风凛凛,不减当年,中年得子,可喜可贺。”
朱轼扭动了下嘴角,这个刘老头比泥鳅都滑,这是话里有话,什么“威风凛凛,不减当年,中年得子,可喜可贺”,根本就是笑话自己老来得子。朱轼忍不住想去摸摸下巴,明年就是不惑之年了,也可以开始留须了,心里有些别扭不舒服了。可一看刘老头,又不禁想,今年老爷我还是三十九岁呢,明年才是不惑之年呢,要留胡子也是明年留。老什么老,就是现在也是正当壮年呢,板起了脸:“刘老头,老爷我现有个有案子要查,跟老爷去趟县衙吧。”
刘老头一听就慌了:“父母大老爷,别呀。有什么问的就在这好了,去了大老爷那,没事也得成有事了。那些好事的还不得说我刘老头定是犯了事,才给抓到县衙的。大老爷,你就体恤体恤小老头吧。”
“不用怕,去老爷我那有杀威棒给你挠挠痒,挠完了痒还有人给你揉揉屁股,你上回不是说揉的很舒服,不想再揉了?你看上回你说手法好的小哥就在那边站着呢。”
朱轼面带微笑的这么说着,刘老头听了可是知道去年自己那些小动作小心眼让朱轼记恨了,立马跪下磕头:“父母大老爷,小老头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大老爷但有所问,小老头知道的,全告诉大老爷,求大老爷开恩了。”
朱轼偷笑了下,升斗小民还是畏官呀,轻轻一吓就如此了:“你既然说的这般可怜,老爷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我且问你,你跟天星寨可有来往。”
刘老头趴地上,半天不说话,心里拿不定主意说事情还是搪塞。朱轼看刘老头在那掂量,就冲边上的胥吏喊道:“把他先带到县衙,老爷要午堂审案。”
“大老爷,小老头说,小老头全说了。”
“好,那你说,你的媳妇可是天星寨的红苗女子?”
刘老头听朱轼这么问,只是知道什么也瞒不住了朱轼,只得老实的说了:“父母大老爷,这也是小老头家里穷,娶不起媳妇,没法就娶了个红苗女了。这个没有报给里长,不是怕害了儿子的前途呀。朝廷不是有规矩,红苗跟那贱民一般,不能科举进身的。自从大老爷来了,开了那个乡学,儿子在里面跟着大老爷学,也学了些圣人的教诲,也想着日后的进身。可这要传了出去,儿子的前途没了,孙子日后也不要有个想头了。”
朱轼自然知道刘老头所言非虚,只是这个眼前也是无能为力,先把肚里的疑问解决了要紧:“你跟老爷说了实话,这些老爷定然不会追究,日后还会帮你儿子、孙子谋个出路。”
刘老头听了这话,感动的立马个朱轼磕了三个响头:“小老头这条命都是老爷的了。大老爷,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我问你,天星寨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动静?倒没听说,倒是媳妇前几日回娘家回来说,天星寨寨主吴老铁的闺女吴妆怕是肚子里已经有了,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只是这孩子的爹,天星寨的人都不说。”
朱轼听了,原来关节之处在这,不过朱轼还是要小心:“那你媳妇可还说了孩子的爹,估计是哪个?”
“嘿嘿,媳妇倒是跟她妈打听了下,结果她妈骂了她,不过倒也透露出了,说不是寨子里的人,也不是周围寨子里的,也不是红苗,说是是天上下来的贵人的。”
朱轼笑了,怕这个种是那个八王爷下的吧,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哈哈,都说那位王爷不近女色,原来也不过如此。如今这位八王爷让礼部尚书席迩达、副都统图思海、徐九如这三个来这么大张旗鼓,不怕坏了自己名声?这么着倒是给吴妆正了名,日后也好在康熙那讨个封号吧。只是这做派可不象小心谨慎的八王爷的做派呀,难道是事出有因?
朱轼不得其解,回到县衙坐在书房就在那皱着眉,边上还有个眉皱的比朱轼还浓呢。你道是谁,原来是芸儿。芸儿只有芸儿的心思,女儿家年纪大了,这婚姻大事就放在了心上,可是做丫头的又不同那些在父母边上的,这婚姻大事得凭主人做主了,这一衙门都想着芸儿怕日后就是芸新娘了,可老爷、奶奶不开口,这芸新娘还得是芸姑娘呀。
芸儿在想自己的心事,那里的朱轼却在那说了:“这八王爷如今这是唱的哪出呢?”
芸儿暂时从自己的心事里出来了,看着朱轼。朱轼就解释道:“他把天星寨主闺女的肚子搞大了,这不是朝廷派人来招抚,结果这八王爷让钦差顺便帮他问候下天星寨主的闺女,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一问正触动芸儿的心事,想着人家八皇子远在京城,还想着跟自己有过露水姻缘的红苗女子呢,不管如何,那个苗女都比自己好,自己这么个大活人天天在老爷眼前晃,老爷居然都没看见,因此没好气的说了:“我看一点不好笑,说明那个八王爷还不是偷吃了,嘴一抹就赖账的主。要我说,这八王爷就象个男人样,敢作敢当。”
朱轼还要再说,却看芸儿挑了布帘甩门出去了。朱轼倒有些不明白这丫头最近怎么了,脾气老大,回头有空问问奶奶吧。

吴妆坐在吊脚楼里哼着情歌,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神早已没有了怨气,只有源源不断溢出来的温柔,那个肚里娃的爹,现在还好吗?知道自己就要给他生个娃了吗?
吴妆自从发现怀孕了,心情就变了,那个天上下来的神仙跟自己已经有了血脉的交集,这是祖先的护佑,上天的旨意,这个人就算在天边,也是自己的丈夫了。吴老铁却只是只闷声不响的吧啦吧啦的抽着旱烟,不许寨子里的人说出去孩子的爹是谁。
吴妆倒是不在乎别人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如今有了八阿哥的孩子,吴妆也不再担心给八阿哥下过“心蛊”了,想着自己生完孩子就能见到八阿哥了,到时自己跟八阿哥在一起,“心蛊”自然可以解了,八阿哥会有什么问题呢。
吴妆又看了眼肚子,轻轻哼唱着:“真的很爱你,要你到我家。不要骗我得相思,不要骗我得忧愁。菜花愁啊愁,菜花也开花,草儿愁啊愁,草儿也发芽,不要骗我多了,不要骗我忧愁。家里我是很理解的,家里知道了就生气,一年四季,我忘不了节气的,小妹呀……”
吴老铁回到了天星寨,吴妆不敢跑,一摇一摆的走着迎了过来,一脸的期待,看看吴老铁的身后,没有那个人的身影,又有些失望了:“阿爸,他没来吗?”
吴老铁看着吴妆叹口气,不出一声的走了。八阿哥对吴妆的问候,吴老铁从出潜江城就想要不要告诉吴妆,想了一路,还是决定不让吴妆知道了。吴妆跟这孩子的爹还是早断心思的好,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怎么可能有结果呢。这孩子生下了后,如果是个罗汉,那就是未来的苗王,也就是朝廷给封的土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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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绮颖的委屈

跟着康熙下江南的人选出来了,果然有四阿哥,八阿哥再次佩服四阿哥的未卜先知了。九阿哥偷眼瞄了下御座上的罕阿玛,倒底有些委屈,下江南说的好听是巡河务,可阿哥们哪个不心知肚明,那也是收孝敬,游山玩水的好机会。
九阿哥能不委屈吗?事先九阿哥也跟自己的额捏宜妃提过,可是倒底还是没成行,不是宜妃额捏不吹枕头风,是罕阿玛一向秉持后宫不许干政。下江南是巡河务,不是带着儿子春游江南,自然不许后宫多嘴了。
八阿哥自然知道九阿哥的心思,只是黄瀚的事如今还没有什么眉目,人家藏在人堆里,没动作,连个影也捉不到的。大张旗鼓的布置下去,牵扯太多,只会是羊肉没吃到,反惹了一身骚,得不偿失。八阿哥夹了锅子里的切的薄薄的白肉片,蘸了蘸调料扔进了嘴里,还是吃这个吧,不腥不膻,这才合旗人的口味。老九还是让他去弄西洋参的事吧,就算跟四哥有些冲突,估摸着眼前也不是大事,能化解就化解,不能化解再说了,兴许刺激下四哥也是不错的事呢。只是这事还捎带上了太子,也许太子倒还高兴,有人帮他在这事上为难下四哥了。
八阿哥看了眼坐对面是挑着锅子里的酸菜、粉丝吃的绮颖笑了,那日让老九缓,有缓的缘故,今日再让老九做,自有做的道理了。
绮颖不知道八阿哥的心思,也不去蘸调料,就这么把酸菜、粉丝吃了:“原来你们的火锅跟我以前吃的不一样呢。”
八阿哥用汤匙舀了口汤喝:“哦,怎么个不一样?”
“有辣的,有不辣的白汤,反正我说不清,什么全能涮,就是往里扔就是了。调料有什么海鲜酱、沙嗲酱,反正我说不清了。中国菜好复杂的。”绮颖嘟着嘴含着筷子摇了摇头,把这个说不清的火锅给扔掉了,继续挑着蘑菇吃了。
八阿哥忍不住又是一笑,已经习惯了跟绮颖吃这样说不清的晚饭了,有一天没了对面这个人,可能还是多少有些不习惯的。夹了个干贝看看,最后还是吃了,不习惯久了也就习惯了,噶琭玳也多久没一起吃顿饭了,是该陪陪她了。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宫里的鞭炮不时的响起,这是昭告着康熙走到了哪个门,迈过了哪个门槛,宫里的各主位静静的听着,一年里如果不是翻到牌子的日子,这时是对自己夫君行踪最有感觉的时刻。
绮颖在屋里坐着,一点也没过年的感觉,听的是康熙到哪的鞭炮声,怎么听也是遥遥远远的不真切,冒牌公公的行踪不能让绮颖有感觉,那若有若无的鞭炮声也就不能让绮颖激动了。绮颖倒是惦记八阿哥去哪了,只是没有个鞭炮声给个昭告,自然不知道八阿哥的行踪了。
无聊的绮颖想想,去看珂里叶特氏吧,如今这院里,绮颖发现除了紫萸香慢这俩个丫头、雅奇布嬷嬷外,就是珂里叶特氏跟自个儿还有些话说了,虽然在绮颖看来都是蠢话。要不是因为素琴的死,让绮颖内心愧对当初郑重发过的希波拉底誓言,绮颖敢肯定自己不会去听这些蠢话的,就算听了也会嘲笑一番的,如今只能听了,还颔首表示赞同欣赏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了。珂里叶特氏对绮颖的态度却大为欣喜,蠢话也就自然说的多了些,这个“喇叭”吹的时间就比过去长了许久,绮颖的忍耐程度又得到了提高。
珂里叶特氏正捧着肚子在屋里转着遛弯呢,看到绮颖进来了,就要拉绮颖的手来摸肚子:“少福金,你摸,你摸,他又踢我了。”
绮颖笑着礼貌的碰了碰珂里叶特氏的肚子,就扶着珂里叶特氏坐了下来,紫萸递过了一个木制的一头大喇叭一头小喇叭的原始听诊器。
这听诊器还是绮颖让八阿哥去找人做的,画了图样第二天八阿哥就拿了回来。绮颖这个酸,为了小老婆肚里的孩子可够速度的,却忽略了这孩子的爹是八阿哥,八阿哥自然神速办事了。
绮颖把听诊器放在珂里叶特氏的肚子上听了听:“你肚子有些大,羊水有些多。卧床对你比较好,对胎儿也比较好。”
珂里叶特氏紧张起来了:“没有事情吧?要不要让爷通知内务府喊太医来?”
动不动就说喊爷,爷成了你的私家小厮了呀。绮颖心里又是一阵犯酸,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自打知道珂里叶特氏怀孕后,绮颖的份例菜里再也不用放醋了,省了多少八阿哥多少银子,这笔账真的好好算算。脸上却硬挤出了平和安慰的笑来:“没事,没事,你卧床就好。睡觉的时候左侧比较好。”
珂里叶特氏真是听话,立刻小心捧着肚子上了床,靠着床栏杆往左微侧着坐好了,摸着肚子对着绮颖温柔的一笑,绮颖明白这不是给自己的,是给肚里孩子的。又俯下头去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肚皮,轻轻的说:“少福金,等孩子出生了,记在你名下好吗?”
绮颖一惊,脸就有些红了,这算什么,平白就升级当妈了,自个儿可不想老的这么快。绮颖还没回答,珂里叶特氏又开口了:“少福金怕是不知道奴才有多感激少福金的。少福金没进门前,八爷都不曾认真的看过奴才,怕是奴才的名也早忘了。可是少福金进了门,一切都不同了,奴才才有了这个孩子。奴才曾想过给少福金立个长生牌位,也偷偷的传给了奴才娘家,让奴才娘家人给少福金立了长生牌位。”
绮颖听到这,脸就更红了几分,自个儿前头心里还在冷嘲热讽珂里叶特氏,整个一小人了,可是这平白就当个孩子妈,那也不成呀,。自己还没到十五岁呢,只有那些劣等生才会未婚怀孕生子,自己一个优的不能再优等的天才少女,突然有人跟你说希望你长生不老,希望你给她肚里的孩子当妈,这终究还是不是事呀。可是也不能发火,也不能生气,珂里叶特氏是好心,只能委婉的拒绝:“你可别这么说,我才多大,经不起这个的。你的好意我领了,牌位就让你家里人撤了吧,我才这么点大,这个供了倒是我但不起,还费了你们的心思。还有你是孩子的妈,这孩子当然得在你的名下了,这院里除了你,谁也养不好的,怕八爷就不会答应的。”
珂里叶特氏摇了摇头:“少福金,你是好人,奴才笨,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奴才知道少福金是好人。奴才命薄,如今的福气太大了,奴才怕自个儿经受不住,奴才有事倒没什么,怕的是因为奴才的福薄,害了这孩子,奴才才立这牌位的。也是求上天看在奴才对少福金的一片孝心上,保佑奴才的孩子能健健康康的长大。”
绮颖听了这番话,倒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福就厚了,眼下不是跟珂里叶特氏较真的时候,这个还是跟八阿哥说吧,让他来跟珂里叶特氏说好了。自己的话珂里叶特氏不听,那个爷的话,珂里叶特氏是奉若圣旨,立马照办的。绮颖温柔地拉住了珂里叶特氏的手,保证着:“你放心,我保证你和你的孩子都不会有事的。你别急,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就是了。”
珂里叶特氏用含着感激的泪珠看着绮颖,绮颖不知道是感激自己的保证,还是祈求自己可以答应认养这个要出生的娃。不过绮颖的抗感激不屈服又升了一个阶梯,只做医生应该做的,超出医生该做的范围坚决不能做。

绮颖出了珂里叶特氏的门,就让人去通知八阿哥来找自己,偏偏八阿哥正忙着外头的事呢,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回来的。绮颖忍不住怪上了八阿哥:“这皇家二代怎么比官二代、富二代还忙?自个儿的儿子还是女儿的怕是要早产了,小妾的命都有问题了,居然还不回来。若是有个什么,谁来签这个同意书呢。”转头又想到这是大清朝康熙年间,这什么治疗同意书还用不上呢,可是总得通知家属吧。
绮颖想想,如今得先给八福金噶琭玳这个家属去报个信,让太监、家下女子去,怕都是不行,得自己去吧。噶琭玳正忙着在屋里,对着西洋穿衣镜试衣裳呢,准备去给太后和各位后宫主位请安道吉祥呢,听了绮颖的话,不禁觉得好笑,太医昨儿才来摸过脉的,都说一切都好,你一个还没经过人事的黄花大闺女懂什么,这种事理应躲开才是正理,还往上凑,还说的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臊不臊,怪不得爷对你新鲜了两天也就丢开手了。爷有空没空的在你那吃顿饭,不过是个施舍,指望着你帮珂里叶特氏那个“喇叭”好好的生下孩子罢了。还真以为爷把你放心上了,倒底没经过人事,不懂这些男女之间的事情了。只是你才多大,还怎能比太医本事大?看来爷也受了你的蛊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呢,看来过去倒是小瞧了你了。
噶琭玳想着这些,只是面上却笑嘻嘻的,不说别的,只是让绮颖别乱说话,就踩着高底鞋,扶着珍珠的手出门了。绮颖咬着嘴唇生闷气:“这叫什么事呀。”
 绮颖真想丢开手,回到三百六十年后拉倒算了,可眼前立马就有素琴的脸在晃,再说也答应过珂里叶特氏,也只能认命自个儿想辙了。绮颖的产科知识并不太强,尤其是早产处理可以说就是书本那点了。眼下绮颖一边让紫萸准备着必要的剪子、白布这些蒸煮熨烫消毒,又让把一间空房间也用高度的烧酒来擦拭消毒。
紫萸、香慢是一头雾水,可也只能照着绮颖的吩咐去做,谁都看出了少福金现在火气大,不想挨骂的话,还是听话照做就是了。
八阿哥院里的人给绮颖指挥的团团转,绮颖一个人坐那细细的回忆着看过的知识,想要是导师知道这会儿才做这些准备,是不是也得把自己骂个半死。可是心里还有一股素琴死后,一直给压下去的那股怨气,那股酸味也在蠢蠢欲动。绮颖忍不住冲着天棚大叫了“啊”,把门外的紫萸、香慢给吓了一跳,赶紧进来看绮颖的动静。
绮颖看了眼这俩家下女子:“我没事,只是心里憋的慌。”看看这俩丫头的表情,想自己估计动静大了,不过心里舒服了些,冲紫萸、香慢摆摆手,“你们照我的去做吧,我没事了。”
动动腰,扭扭身,挥舞了挥舞拳头,绮颖对自己说句:“黄绮颖,来点职业操守吧。不就个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给他的小老婆接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对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说完了,绮颖就想哭,鼓劲算白鼓劲了,憋了多日的委屈又泛了上来,委屈的想哭,这些事为什么都让自己摊上了,索性趴在床上咬着被子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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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七.  八爷喜得贵子

绮颖正趴床上咬着被子角哭的伤心,雅奇布嬷嬷的声音响了起来:“少福金,你这是怎么了?”
绮颖止住了眼泪,从床上爬了起来,从眼里尤带的泪花中看过去是雅奇布嬷嬷,忙哑着声音客气的让座,雅奇布嬷嬷倒不急着往床前的脚踏上坐,扭身冲外面先说了:“紫萸、香慢还不快进来伺候少福金洗脸,重新扑上粉,扑了妆,等八爷回来看到了,你们这俩小蹄子,看八爷还能饶过你们。”
紫萸、香慢早在外面候着了,这时捧着沐盆、巾帕、香胰子进来了,伺候着绮颖洗过了脸。绮颖素来不要扑粉,洗过了脸也就算完了事了。雅奇布嬷嬷早先还笑着劝过,只是绮颖素来怕着粉里的铅,别的规矩都行了,就这项怎么也不肯,一向素面朝天。雅奇布嬷嬷还为了这跟八阿哥嘀咕过,八阿哥倒只是一笑,也不以为意,反倒私心里觉得这样清爽着好。后宫里的主位们,惠妃、荣妃、宜妃、德妃见了,笑着说:“倒底是年轻,比不得我们还要靠这些脂粉来遮盖了。”至此再无人为了这个为难绮颖了。反正宫里要的就是唇红齿白,面色娇嫩,不擦粉不涂胭脂的绮颖也做到了,旁人还有什么可嚼舌头呢。
雅奇布嬷嬷看绮颖洗好了脸,才在绮颖床边的脚踏上坐了下来,就问了绮颖:“少福金,这大过年的,想家了?宫里喜日子是不兴落珠子的。少福金素来是个乖巧的人,刚才想必是给灰迷了眼吧,奴才就说定是这俩小蹄子不会伺候人,回头给少福金换俩好的来。”
绮颖不好意思了,自己的发泄要是害了紫萸、香慢那可就糟了:“就是刚才眼睛不舒服,揉了下,没事的,没事的。”雅奇布嬷嬷自然知道原因的,这么说不过是给绮颖个台阶下,也劝阻了绮颖的伤心。大过年的,要是让人知道八阿哥的侧福金嚎啕大哭,怎么说都是犯忌讳的事。绮颖的伤心,雅奇布嬷嬷多少也猜出了是为了八阿哥,只是这个却不能点破,少不得慢慢来劝了。
绮颖不待雅奇布嬷嬷说,先就自己说了珂里叶特氏怕是要早产。雅奇布嬷嬷听了这话心里就更有底了:“少福金,真是宅心仁厚,怪不得八爷老说少福金心底好,又聪明,懂的还多。不过有句话,少福金,别怪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少福金才多大就懂这些呀,再说了,您跟八爷可还没圆房呢,要是传了出去,外面还不得说闲话。您是好心,可这就怕好心惹来一身臊。”
绮颖听前面说八阿哥夸自己,心底多少有些甜酥酥的感觉,后面说的,倒底脸皮薄,脸就红了,可也知道雅奇布嬷嬷是好心,只是张着嘴不知如何解释了。雅奇布嬷嬷笑着又说了:“少福金,依奴才看,布庶福金的肚子没事。这院里前面的掉了,这个一定能保住,您就信老奴我的吧。”
绮颖吃了一惊:“你说八爷前面,嗯,这院里前面除了素……素琴,还有人怀孕过?”
“哎呦,我的少福金,才说您别管这事,您瞅瞅您,还问。这不是少福金您一个姑娘家该问的。哎,少福金,不过您知道也无妨。若说八爷这么个性子,那是佛爷般的人物,可是这子嗣一事,就是缘分薄了。福金呢,是怀不上,庶福晋呢,是怀上了就掉了。看看,兄弟兄弟里那些大的哪个不是有子有女的。八爷嘴上不说,那是不让这院里的人不开心,可心底能不想?哎,八爷就是这么个处处为别人操碎了心的主子,苦全一个人吞下了肚。”
绮颖低头不语,若说不信雅奇布嬷嬷的话,那是不可能的,若说就这么着信了八阿哥是个知冷知热的活菩萨,倒底还想着对自己可不是这样的。只是八阿哥在乎珂里叶特氏肚子里的孩子那份心,倒底也明白了原因。这孩子,看来自己真的想办法帮他保住了才是了。
雅奇布嬷嬷看着绮颖在那想心事,怕这位又吃味了,就又笑着说了:“少福金,那都是您没进宫前的事了,现如今,这院里谁不知道,八爷可是把您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不那屋的能对你这态度呀。过了年,少福金就十六了,身子再养的健实些,开了脸,你还怕什么。”
绮颖听到雅奇布嬷嬷的影射,多少有些尴尬,脸就红了,为了掩饰,头就扭着看向窗外了。
雅奇布嬷嬷看绮颖的样子,深怕绮颖不相信,为自己的主子辩解道:“您可别不信奴才这句话,这冬天的,八爷怕您冻着了,宁可自个儿冻着,把宫用的银丝炭火尽往您这屋搬了,这还瞒着那屋的呢。”
绮颖转过了头,看着雅奇布嬷嬷,怎么会这样呢?这些日子来,八阿哥对自己已是彬彬有礼的绅士派头了,躲自己还躲不及,怎么会这么在乎自己呢。可若是不信,雅奇布嬷嬷断没有撒谎骗自己的道理,倒底是怎么回事呀?烦死人了。这个八阿哥就会给自个儿找麻烦,根本就是个大坏蛋。
雅奇布嬷嬷看绮颖在那动心思想着,知道这劝解有效了,也不说什么了,轻轻的行了个蹲安,就出去了。

珂里叶特氏的家下女子春贵跑了过来,差点撞到香慢的身上,一看是香慢就嚷嚷了起来:“庶福晋流了好多血水出来,怕是要生了。少福金在不在,在不在。”香慢赶紧把春贵让进了屋。

常海一溜小跑到了保和殿,就怕晚了,若是八阿哥进了保和殿,康熙来了,那就不好办了。快到保和殿了,远远的看到八阿哥正在保和殿外跟兄弟们、外藩蒙古王公一道,等着康熙来举行赐外藩蒙古王公来朝的筵宴大礼呢。常海刚想出口气,就听丹乐齐奏,康熙来了。这可苦了常海了,急的猛跺脚,也不敢进保和殿去找八爷了。
常海这着急呢,孙国安正好走过:“常海,你又偷懒,在这做什么呢?”
常海一看是梁九功的徒弟孙国安,心想正好:“小孙子,你师傅呢?让他给八爷递个信,布庶福晋怕是要早产了。少福金让我来通报八爷的。”
孙国安听了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掉地上:“常海,你跟八爷跟糊涂了呀,这是什么地,什么时候,怎么捎话呀。我跟我师傅说说,看他有没有折。”
常海立马一个千打了下去:“我这先谢谢您了。您师傅定然有折。”
孙国安笑了:“常海,这立马就从你改您了,够可以的呀。行,我先上面去应着了。”

常海在外面等的心焦,不一会儿八阿哥出来了,常海立马跑上前一个跪安没请好,就开了口:“爷,布庶福晋怕是要早产了,少福金让我来给爷通报声。……”
八阿哥急急的打断了常海的话:“内务府报了吗?太医喊了吗?接生婆预备了吗?奶嬷嬷这些的还不赶快让内务府的预备了。”
常海听了一脑门子的汗下来了:“这个奴才不知道了,奴才这就去内务府。”
八阿哥吼道:“还不快去,站这做什么。”常海踉跄下站了起来,撒腿就往内务府跑去了。八阿哥等不及软轿来了,就要往兆祥所去,八阿哥院里的太监冯进朝跑了来:“八爷,八爷,布庶福晋生了,是个小阿哥。少福金说了,您爱干啥就干啥吧,不用急着回去了。”
八阿哥听了高兴着,把那句“您爱干啥就干啥吧”也给忽略,不去在意了。
冯进朝喘了口气又接着说:“福金回去了,跟少福金吵了,怪少福金弄死了小阿哥。少福金不承认,还把福金给推出了屋。福金让奴才喊爷回去呢。”
八阿哥一脚就踢了上前:“下作的奴才怎么不早说。光顾着报喜不报忧,回头出了大事,我拿你的人头来抵命。”
冯进朝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紧跑了几步跟在八阿哥后面往兆祥所走呢。八阿哥心里急,暖轿都等不及坐了,这就大步流星了,可苦了跟着的太监们,捧着东西一溜的小跑,大冬天的汗水都浸透了灰色的棉袍。
八阿哥才到院门口就听里面一片喧哗,八福金噶琭玳的嗓门快要赶上外面的炮仗了,雅奇布嬷嬷正那劝着,刀万嬷嬷也在边上帮着腔,这除夕夜真是……
八阿哥脚一跨进院,各路声音顿时就停了。噶琭玳一看八阿哥的脸,黑的跟那包公有一拼了,额上还尽是汗珠子,悄悄捅了下珍珠。珍珠立刻明白了,转身就去打水准备替换衣裳了。
八阿哥看了眼自个儿的俩位奶嬷嬷,先寒暄了下,又道了新年好,再提了除夕夜合家团圆年夜饭的事,俩位奶嬷嬷知趣的告退撤了。
八阿哥这才到了珂里叶特氏的屋外,噶琭玳在后面急急的说了:“爷,产房地方脏,您不能进。”

八阿哥点点头,复又回身去了自个儿的书房。噶琭玳跟着八阿哥进了书房,不等八阿哥问就把个来龙去脉说了:“爷,庶福晋这早产,这院里哪个不揪心,可也不能这样不守规矩吧,我说了少福金几句,她倒不乐意了,还说我不懂。我倒是想知道她一个大姑娘家的懂什么。要是跟爷圆了房,那我倒不说什么了。可是她没有呀,不说庶福晋肚里爷的孩子有个好歹,就是她闹了笑话传了出去,也是爷没面子。”
阎进拧了把手巾递给了八阿哥,八阿哥擦了脸,换了衣裳,知道看这架势就算要问事也大可不必问了,只是心里还惦记着小阿哥:“说是生了个小阿哥,怎么样了?”
噶琭玳头一扭:“生出来就不哭,估计着不行了。少福金还要折腾,非不让送出院去。”
八阿哥听了心一沉,微闭了闭眼:“辛苦你了,你也累了,去休息会儿,今晚是除夕,还得守岁,先歇歇吧。”
噶琭玳看八阿哥的样,也知道大年三十晚上的添上这档子事,够堵心窝的,不再言语,想想又忍不住说了:“好在克赛布库也有了,我看定能生个阿哥。”
八阿哥坐那闭着眼睛疲惫的点了点头,噶琭玳等了会儿,看八阿哥象是睡着了,也悄悄的出去了。
八阿哥的小院突然离奇的安静,外面的鞭炮也停了,都象在等什么奇迹的发生。然后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一声婴儿啼哭冲破压死人的静寂响了起来,紧随着是一阵阵急促的鞭炮也“噼啪”炸了起来。八阿哥睁开了眼,快子夜了,康熙四十一年眼瞅着就要过去了,这一年过的,比十年事都多,心都有些老了。
八阿哥缓缓的睁开眼,却见绮颖靠在门槛那,一脸的疲惫:“去看看你儿子吧,他还有些虚弱,不过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了,他在珂里叶特格格那里。你这屋太冷了,会冻病的,把地龙生起来吧,我也没那么怕冷的。”
八阿哥象是还没睡醒,儿子,不是死了?怎么又有个儿子,克赛布库生了?我这屋冷?绮颖说什么不怕冷,谁多的嘴?迷茫的看着绮颖。绮颖忍不住要嚷嚷,想想还是低声说:“珂里叶特格格早产生下了一个男婴,你不知道?虽然生出来不会哭,可是我做了人工呼吸这么久,你儿子总算活过来了。你去看看吧,婴儿比较虚弱,让母亲抱抱他,给他喂喂奶,对增强他的身体机能是大有好处的。”
八阿哥似乎还是不太明白,绮颖用力去拉八阿哥,八阿哥有些明白了,跟着绮颖到了珂里叶特氏的屋外。珂里叶特氏的屋已经收拾干净了,八阿哥走了进去,屋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有些昏暗,看不太清什么。
珂里叶特氏侧身向外躺在床上,正用手搂着一个布包裹。绮颖走上前,从珂里叶特氏的怀里抱起了布包裹,塞到了八阿哥的怀里。
八阿哥迟疑的看着布包裹,小心翼翼的轻轻扒开包裹,露出了婴儿红色尽是皱褶的小脸。八阿哥笑了,又扭头冲绮颖一笑。绮颖突然有些悲哀,这是她在医院实习时从未有过的感觉。八阿哥是对她笑了,可眼里全无她,有的只是怀里的婴儿。绮颖来之前是真的把自己当个医生了,可此时却悲哀的想哭,原来她在八阿哥面前不是医生,她做不到只是医生,她无法忽视她刚奋斗十几小时救回来的婴儿是八阿哥的孩子。如果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她都不会伤心,甚至她在抢救这个婴儿的时候,想的是为八阿哥救这个孩子,可骨子里还是这是那个蠢话连篇的“喇叭”布勒里的。而此时绮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孩子千真万确是八阿哥的孩子,可这个孩子却跟自己没半分关系。
噶琭玳来了,绮颖抬头跟噶琭玳的目光对上了,俩个女子的悲哀在对方的眼中互相找到了。噶琭玳看着珂里叶特氏看抱着婴儿的八阿哥的眼神,明白了只要有了孩子,不论生与死,这才是彻底的结合,可惜自个儿没这个命,再争强好胜,也争不过老天爷呀。眼下的八阿哥是彻底属于珂里叶特氏一个人的,那是血亲之缘了,自己跟八阿哥倒底只是夫妻之缘了。
绮颖再悲哀,这个时候还是颇有职业水准的从八阿哥怀里抱过了婴儿,对珂里叶特氏说:“你先好好休息,婴儿还是我来抱着。”
绮颖抱着婴儿回了自己的屋,八阿哥坐到了床边温柔的握着虚弱的珂里叶特氏的手,噶琭玳拧了拧手帕转身出去了,再待在这儿自己也无趣了。
八阿哥看望好了珂里叶特氏就去了绮颖的屋,紫萸打起了东暖阁的帘子,八阿哥一人走进了碧纱橱内,绮颖抱着婴儿坐在摇椅里,正沉沉的睡着,脸上的宁静祥和,让没看过圣母抱着圣婴像的八阿哥都涌起了阵神圣感。八阿哥拿起床上的被子,轻轻的为绮颖盖到腰间。自个儿又搬了个绣凳坐在摇椅边,伸出手指轻轻的蹭着婴儿的小脸,婴儿“哒吧”了下小嘴,继续着甜美的梦境。八阿哥看一眼婴儿,看一眼绮颖,忍不住的眼里嘴角满满的笑意溢了出来……
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八阿哥吓了一跳,深怕吵醒了绮颖和婴儿,结果绮颖的眼睛还是睁开了条缝:“嗯?”
八阿哥轻声道:“康熙四十二年了。”
绮颖又“嗯“了声,半眯着眼看了看怀里的婴儿呼吸均匀,又头一歪睡了。八阿哥笑了爱抚地看着熟睡中的一大一下俩个孩子,放心了,康熙四十二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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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宅斗

康熙四十二年,一切似乎都预示这是个好年景,大年初一,八阿哥喜得阿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把个良嫔喜的是合不拢嘴了,就想把小阿哥抱来看看,这可是良嫔货真价实的头一个孙子呢。只是碍于宫里的规矩,看不了,只能不停的派太监去探视,太监每回报一次,良妃脸上的开心就加一分。
珂里叶特氏现在本应是八阿哥院里最幸福的女人,可是却不幸的陷入到了噶琭玳和绮颖的不大不下的宅斗里了。绮颖本着医生的角色,认为早产儿应该多跟妈妈在一起,且要吃妈妈的母乳才好。
噶琭玳听到绮颖的话语一脸的鄙视不屑,想着绮颖以为救活了小阿哥就有资本在这指点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天家的地方自有天家的规矩。噶琭玳一句话,得要内务府选的奶嬷嬷来喂,随手就把正在珂里叶特氏怀里吃的小阿哥抱了起来。正吃奶吃的欢的小阿哥突然被人夺了到嘴的奶水,立刻“哇”哭了起来,把个噶琭玳也给吓了一跳,缓了下,小阿哥立马又扑向了珂里叶特氏的胸口吃起了奶。
绮颖忍不住扭头偷偷一笑,噶琭玳脸一红,可是要让奶嬷嬷来喂小阿哥的决心更坚定了,这回自己不动手,要让奶嬷嬷上来抱小阿哥了。
适才噶琭玳来抱小阿哥,珂里叶特氏还是克制着不敢拦,轮到奶嬷嬷走过来,出于母性的本能,珂里叶特氏就用手护住了小阿哥,不让抱走了。奶嬷嬷站那犹豫了,也不知如何动作了。想这奶嬷嬷也不过二十几岁,为了给小阿哥喂奶,给内务府选中,被迫跟自己才出生三个月的娃硬生生这么分开了,看到珂里叶特氏的举动,哪能不知道呢,心下也就不忍了。都是当妈的呀,哪个愿意把自己的娃给别人抱呢,就这么僵持着了。
噶琭玳看了奶嬷嬷傻傻的站那不动了,把这股怨气又往绮颖身上移了移,才想说什么。从康熙、太后、妃额捏们、各宗室王公、兄弟那拜完年行好礼的八阿哥回来了。噶琭玳掉头就把这事说了:“爷,这庶福晋自己给阿哥喂奶,不符咱天家的规矩呀。我们要是那小门小户,自然不讲究这些。别说我们是大内阿哥院里了,就是那些有些家底脸面的大臣富户,哪个是夫人奶奶们自己喂奶的,不都是奶嬷嬷们喂的。爷,你看看,庶福晋这可是头一胎,她能懂什么,小阿哥又是早产,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谁担当的起。那些大臣富户找奶嬷嬷们给阿哥少爷喂奶,不就是怕夫人奶奶年轻不懂事,耽误了阿哥少爷的。爷,这可是这院的头一个阿哥呀,虽说只是庶福晋生的,可倒底也是爷的血脉,圣上的孙子,龙子龙孙呢。”
八阿哥看到正在珂里叶特氏怀里发出“咂巴,咂巴”的吃奶声,吃奶吃的欢的小阿哥,笑了,走过去用食指指肚蹭了蹭小阿哥的嫩呼呼的小粉脸,又看了下珂里叶特氏露着企盼的眼神和紧紧护着小阿哥的臂弯,站直了身,走到窗边,对着窗外的阎进说了:“你去下内务府,先别急着给圣上上折子说选好了奶嬷嬷,让他们再选个奶嬷嬷来,这个奶嬷嬷有点木,小阿哥是早产,要机灵聪明的才好。”
奶嬷嬷听了跪下磕了个头,八阿哥和气的说了:“你白来一趟,下去拿二十两银子,快回家过年吧。”奶嬷嬷又磕了个响头,脸上的呆板之气一扫,一脸的喜色匆匆的小跑着出去领赏回家过年了。八阿哥看着奶嬷嬷的动静,笑了,看来这是自己方便也与人方便了。
噶琭玳看奶嬷嬷就这么走了,想喊没喊出来,带着怒气,跺了下脚,走了。绮颖忍俊不禁,赶紧也溜了,回自己屋去乐了。绮颖正歪倒在床上笑呢,八阿哥来了,倚着们笑微微看着绮颖:“跑那么快做什么,就这么好笑?”
“我哪想到你有这么多坏主意,亏你想的出来,说奶嬷嬷不好,若是下一个是机灵聪明的怎么办?难不成你再说要个老实木讷的?”
八阿哥眼睛带上了调侃:“我有吗?我是看那个奶嬷嬷有些木,不合适。下一个再说下一个了,眼前这话可是你说的,到时来了你去说吧。”
“我才不呢,你是贝勒爷,我又不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绮颖耸动个肩膀笑个不停。
八阿哥扭头一乐:“你这学问见长了呀,《论语》也开始读了呀。”
“那是贝勒爷教的好。”绮颖一脸的娇媚,让人看了怦然心动。
八阿哥笑而不语,走到绮颖跟前,食指肚轻轻一刮绮颖的小鼻尖。绮颖脑中却闪出了适才八阿哥用食指肚轻抚小阿哥脸的情景,那时只想着如何让珂里叶特氏亲自喂养小阿哥,却没去注意。眼下才想到,这是何等亲昵的举动,八阿哥的手指离珂里叶特氏的胸部多近,眼睛肯定也看到了珂里叶特氏的胸部,怕珂里叶特氏的胸部八阿哥以前定然是碰过的。八阿哥还是那个大色狼,绮颖的脸色就不好了:“我想我要走了。”
八阿哥笑嘻嘻的脸差点没适应过来绮颖态度的转变,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了:“我去安排。可以等过完了花朝节吗?”
琢磨着这几日绮颖都还好,原以为可以不走了,怎么刚才还好好的,这就又变脸了,自己又哪做错了。反思着想了下,没有呀,自己就是逗小阿哥,也是跟珂里叶特氏保持了点距离的,刚才为了帮她还把噶琭玳也得罪了。再想想,绮颖也没跟四哥有什么照面打过,怎么也有了四哥这“喜怒不定”的毛病呢。按着额头就是想不通了。

初六,四福金进宫了,看到了八福金,俩人嘴上道着吉祥,说着恭喜,可看脸色全是菜色的,想是胃病全犯了。四福金心里憋得慌,特意安排了让欢心去个广化寺替自己烧个香,还个愿,原以为可以事事如意。结果呢,回来时居然是用四阿哥的一口钟裹回来的。这也就罢了。闯了那么大的祸,自己还替人家遮掩,可根本用不着自己操这份闲心了。等四阿哥回了府,又是叫太医的,又是让熬药,熬参汤的,忙活的象这欢心办出了多光彩的事似的。
等欢心可以下床了,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四阿哥看在眼里可更是不同了,好像怕着欢心一不留神就给风刮走了似的。四福金看看自己的身板,不胖,可也不是瘦骨嶙峋的那样,估计是给风刮不走了。
四福金站起来跟八福金告辞,顺嘴说了句:“没见到少福金呀。”
八福金冷冷一笑:“她忙着呢,怕是过年都没功夫。”四福金了解的笑了笑,心里舒坦些了。八福金看了眼四福金身后的欢心,随嘴说了:“上回听说你府上有个丫头为了替你还愿,大冬天的往冰洞里跳,你可是有福呀。也就是平日里这么积善行德,善待下人,才有这么忠心的丫头。妹妹我就没这么有福气了。”
四福金的脸阴了下,尴尬的笑笑。谁都有伤疤,不揭人家的是为了自己的不被揭,看看外面绮颖的屋子,再看看屋里的欢心,俩人一笑泯恩仇。八福金拉着四福金的手亲热的往外送:“我这小院闹耗子,怕是耗子要成精了,四姐姐要是有好的老鼠药,别忘了妹妹。”
四福金热情的拍着八福金的手背:“我也找这上好的老鼠药呢,八妹妹要是寻到了,也给我一份。”
俩人哈哈笑着,相携着往九福金、十福金那去了。

康熙四十二年的好事是一桩接一桩,元宵节这天,裕亲王福全老来得女,庶福晋纳喇氏生下裕亲王的第七个格格。“洗三”那天,康熙都送去了贺礼,一堆阿哥们可不都去捧了场,把个裕王喜的嘴巴和眼睛都要挤一块了,让这些阿哥们满月时一定要来的,特意点了八阿哥的名。八阿哥答应了,心里也盘算了这天正好送绮颖走了。

康熙四十二年,还有最大的一桩喜事,那是康熙的五十大寿。早在上一年,康熙四十一年,这事就已经提上了日程,早已有人开始挑头商量着怎么庆祝了。康熙自个儿也在康熙四十一年端午时,把自己的历年习字赏给了一帮大臣做为五旬大寿庆典的前奏。可话说回来,五十岁的生日终究有些上不上,下不下的,尴尬了些。说老吧,也不过是中年光景,弄得排场大了,六十岁时怎么办,康熙如今身子骨这么健朗,上年才得了个小阿哥,如今常在高氏肚子里又揣上了个不知是阿哥还是格格的,怎么看都是都能活到八十岁呢,总不能五十岁办的轰轰烈烈,后面的哑了炮了吧。既然这样,不办就是了,既省钱又有了廉政爱民的一代明君的好名声,何乐不为呢。
可大臣不知道康熙的心思,想着皇上眼瞅着要南巡,等南巡回来,万寿节就怕是要过日子了,不如提前庆祝了。联名上了个奏报:今年三月十八日,皇上万寿节,正值五旬大庆。兹圣驾巡阅南河,臣等请于驾发之前,预行庆贺礼,恭进鞍马缎疋等物。
康熙一瞧,提笔照既定方针刷刷几笔回批:“朕之诞辰、尔等如此进献、在外督抚、亦必效之,朕必不受。朕素嗜文学,尔诸臣有以诗文献者,朕当留览焉。”
群臣一看皇上的谕旨,立马凝神细思,刷刷挥笔,一堆词藻华丽的贺寿应景诗文出来了,大臣们互相点评一番,啧啧称叹,吹捧一番,给皇上过了生日,也满足了自个儿的虚荣炫耀心,可谓一举两得了。只是这光秃秃的白纸黑字呈上去多有不妥,有聪明好事者提议,找些能工巧匠,精工细作的打造一扇万寿无疆屏,把这些诗文镶刻上,这样既体面又节省,大家一想果然不错。
万寿无疆屏到了康熙面前,康熙坐在御座上,诗文不过是些应景之作,可屏却是好屏,比那些诗文强多了。康熙看了看乾清宫,放哪呢?从八阿哥那听来的,户部的银子年年吃紧,各省钱粮亏空越来越大。这马上又要南巡了,治河修文庙诸如此类,哪一个不要用银子,用银子的地方太多了,生银子的地方太少了,回头还得跟八阿哥多叮嘱叮嘱广善库这块,这“生养银两”看看还能不能再多得些利益。
康熙又看了眼这个屏,退了,也是浪费,可是收了,此门一开,后面的贺礼怕是要源源不断而来了,唉,算了,还是退了回去为好。
万寿无疆屏一退回去,大臣们就急了,礼送不上呀。还是有聪明的,造册,把万寿无疆屏上的屏文缮写册页进呈:臣等恭制此屏、皆敷陈我持上功德实事、乞赐留览。
康熙把个册子颠在手里,恼不得,笑不得,屏收了还有个看头,这么个册子,有什么看头。你们这些大臣把这些歌功颂德的马屁诗文当成是宝,我若收了,不就跟你们一样愚蠢不堪了:屏内所书之词,俱已载在册页。朕留册页、即与收屏无异。此屏,朕必不受也。
八阿哥看着康熙退回来的册子,咧着嘴笑了,旁边的八福金噶琭玳有些不解了:“爷笑什么,这不是白费精神写了,又说素嗜文学,有以诗文献者,当留览焉。这巴巴的写了呈了上去,万寿无疆屏不收,那是皇上清廉,爱民如子。这册子不收,又是为何?既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人费神写。”
八阿哥笑着摇了摇:“你不懂。也没白费功夫,等罕阿玛六十岁大寿的时候,改几个字再呈上去就是了。你替我收好了。”说完就把手里的诗文交给了噶琭玳,自个儿起身去看小阿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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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四四破瓜

元宵节才过,康熙带着康熙四十一年南巡的原班人马太子胤礽、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浩浩荡荡的南下了。大阿哥看着康熙坐的船远去了,回头冲着后面跪着的弟弟们、王公大臣们笑了笑,这京师又是自个儿的了。
八阿哥站了起来,突然有些眩晕,身体似乎有些不适,想想,估计是年节累了,应该无妨的,翻身上马,赶着去裕王府给裕亲王福全的小格格“上摇车了”:正月十五日,福全的庶福晋纳喇氏生下裕亲王的第七个格格,这可是喜上加喜,罕阿玛都给了赏赐。裕王素来和蔼可亲,对子侄辈向来是好的,这回康熙又不在,等满月的时候,裕亲王已经开了金口,一帮皇子都得去,可不是要大大的热闹一番了。

康熙一行人到了山东地界,驻跸长清县界首铺。到了晚间,四阿哥看着正被欢心揉搓着的自个儿的脚:“今晚你留下吧。” 平淡的象吩咐倒杯茶递个水,没一丝起伏的腔调。
欢心给这小半丝温情的话还是给刺激的,忍不住“啊”了一声,停了一下给四阿哥洗脚的动作,抬起头看了眼四阿哥,头又猛的低了下去,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心象小鹿撞怀似地跳个不停。欢心明白今晚会发生什么,这是她一直期待的,也是她一直惧怕的。
欢心颤抖慌张的给四阿哥洗好了脚,端着黄杨木盆就想出去,却听旁边站着的小柱子训道:“四爷的脚还没擦呢,怎么做事的。”
欢心又赶紧把黄杨木盆放下,放的有些急了,水就溅了出来,四阿哥的裤腿上给溅到了几滴水,欢心更慌了,拿起边上的布子就要擦,小柱子伸手抢下了欢心手里的布:“也不看看是什么,拿过来就给四爷用,怎么做事的。”悬着脚的四阿哥看着自个儿脚,摆了摆手:“小柱子,你来吧。让她准备准备,时候不早了。明儿个还有事呢。”
小柱子低低的“嗻”了声,欢心逃命似的冲出了房间,站在早春的夜空下,外面的大风呼呼的刮着,刮的让人紧张心凉。欢心火烫的脸瞬时冰冷了,头脑也清醒了。欢心明白,自个儿象那个位置在一步步的前进了,一阵暗喜,迎着大风,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怕,四爷,我会做的很好的,我会让你满意的。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小柱子、来顺、五妞,你们就等着吧,还有纳喇氏,你那一巴掌我一定会奉还的。”
欢心不知道三百六十年前是如何准备的,不过不用她操心,只要有四阿哥在,天下无难事。欢心再走近四阿哥的屋时,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就给小柱子喊了进去。下面的事,欢心只不过是四阿哥手中的木偶,身下的床单,任由摆布揉搓了……。

康熙正要安歇,梁九功弓着身子走进屋跪下,轻轻的说了:“万岁爷,南村走水了。”
康熙停下了让小太监脱衣的动作:“你去让大臣、侍卫都去南村。有消息随时来报。今夜的风大呀,要是水走大了,就麻烦了。”梁九功跪下磕了个头,起来倒退着出去传旨了。
康熙的母家表弟兼小舅子的鄂伦岱早在康熙颁旨前就带着人冲到南村救火了。这个鄂伦岱少年时就担任御前一等侍卫,跟他的老爹一个脾气,刚愎、高傲、不拘小节,火爆脾气,不能忍让。一样脾气的父子俩为了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当儿子的不能说杀老子,当老子的却找了康熙说儿子不孝,奏请诛之,弄得康熙左右为难,只能把鄂伦岱调离京师,授为广东驻防副都统。
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八月乌兰布通之战,佟国纲率领火器营,督兵奋战,跃马冲杀,所向披靡,勒马指麾,忽被飞炮打中头部,以致身亡。 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乌兰布通附近,有一湖泊,名叫泡子河,当地俗称将军泡子。相传佟国纲阵亡于此,鲜血染红泡子水,将军泡子因此得名。  
康熙得闻大舅佟国纲的噩耗,立即将表弟鄂伦岱从广东副都统任上召返京师,升任镶黄旗汉军都统,十二月袭封一等公爵位,并接替父职,负责管教火器营。康熙三十五年,鄂伦岱率领汉军两旗火器营随康熙征噶尔丹,表现出色,翌年二月升任领侍卫内大臣,五月兼管镶黄旗汉军都统事。三十九年正月和四十年七月,鄂伦岱还先后两次奉旨,祭太庙行礼。
只是这鄂伦岱官升了,脾气没改,率性而为,放浪形骸,作风不谨,上年九月,鄂伦岱的家人在古北口禁地放鸟枪,鄂伦岱因管教家人不严被革去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及都统等职务,在一等侍卫行走。若别人得了这处分,定然会小心行事了,鄂伦岱可不这样,眼下带着一帮侍卫在那边救火,边大放厥词:“我说小子们,招子都亮些,别把自己给水了。你们要是那火不够,就去再打点。哎,哎,我说五哥你,怎么这火不往水上泼,就往那没水的地方淋呢?”
那些侍卫给鄂伦岱的“水”呀,“火”呀,早说的大笑不已,一看三等侍卫五哥可不举个小半桶水,未走到烧的正旺的房子前,就把水泼了去。鄂伦岱冲着五哥嚷嚷了:“去,去,给爷打满满的一桶火来,爷来教你怎么救水。”
五哥早给鄂伦岱说的晕了,鄂伦岱看五哥不动,一脚就踹屁股上了:“还不快去,等你这么个扑法,这水早烧你屁股上了。”
五哥踉踉跄跄拎着木桶去打水了,鄂伦岱扭头一看揆叙来了,拉着揆叙就说:“来,来,就你那些湿(诗)呀闹的,先如今这成大水堂子了。”随手就从边上一个侍卫的手中抢过了装的满满一桶水的木桶塞到了揆叙手中,自己又抢过了另一个侍卫手中的水桶,拉着揆叙就往火中冲去:“咱进水堂子去泡澡了。”揆叙笑了,知道鄂伦岱的脾气,跟着往里冲了。

欢心仰面躺着,闭着眼睛,如在一片漆黑狂风大作的惊涛骇浪里卷来卷去,想要挣扎着上岸,又给卷到了海底,才要想就此沉沦,又给托到了海面,赶紧吸口气,又给拖进了海底。过去写的那些话不知怎么在这时想了起来:“康熙好名,乾隆好享受,没有雍正,就没有大清!四爷为了大清,为了天下,兢兢业业,日夜勤政。最后累得吐血的四爷竟被后人如此批判,真是何其不公!”
欢心想喊又喊不出,想哭又哭不出泪来,想睁眼看看自己身上的那个人,又睁不开眼,脑子里崩溃的什么都不知道,象口号般呻吟和歌功颂德的话一块蹦出给自己打着气:“这样一位真性情的帝王,居然会被世人诟病至此,也实在是让人替他委屈。但一个成大事的人,不会计较自身的名,他的性情,就好比他的名字,真!爱百姓,仇政敌,他的爱恨如此分明决绝,难怪不懂他的人会对他贬损。但是他说,俯视不愧天地,褒贬自有春秋,这气度,就足以让很多人自叹不如了。”
痛苦难受的欢心不停的扭动,脑子里却又如万花筒般一个个人脸不停的转,最后定格的却是八阿哥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仿佛春风拂过,痛苦渐渐趋缓……
欢心微微睁开了眼,脑子里八阿哥的温润如玉还未退去,对上的却是大汗淋漓的四阿哥一双血红的眼,欢心吓了一跳,想要推开四阿哥,却发现给死死的压在了下面。
四阿哥倒不耐烦了:“你在唠叨什么呢?破坏爷的兴致。”
欢心一紧张,到嘴边的话刹不住,还是滚了出来:“乾隆你花钱如粪土,当你爸是化粪池啊……”
四阿哥恼怒的从欢心身上抽出身子,滚到了边上。欢心紧张的要命,深怕刚才没让四阿哥满意:“四爷,那个,那个……”
四阿哥倒是还算和缓:“算了,你是第一次。就这样吧。回头去问问嬷嬷吧。”
欢心想问“问嬷嬷什么”,可又不敢问四阿哥,正犹豫踌躇着呢,就听问外传来了小柱子的声音:“四爷,南村走水了,皇上让跟来的大臣和侍卫都赶着去救了,太子和十三爷都起来去皇上那了。”
四阿哥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看欢心没动静,吩咐道:“还不快帮爷穿衣裳。”
欢心“哦”了一声,从床上急急的起来,才发现自个儿和四阿哥都是赤条条的,一时不知是先穿自己的还是四阿哥的,楞那了。四阿哥看了眼,叹口气:“你别起来了,我喊小柱子进来伺候吧。”
四阿哥冲门外喊了声:“柱子,进来。”然后一撩帐子就这么真汉子的赤条条的出去了,又把帐子放了下来,里面的欢心赶忙把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侧耳听着小柱子一边轻声细语的伺候着四阿哥,一边却又不禁想起自己刚才为什么谁的脸也没看明白,就是看清了八阿哥,最后定格的还是八阿哥的脸,然后自己的心就不慌,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四阿哥穿戴了,赶紧到了康熙的书房,就看太子和十三阿哥已经站在屋檐下陪着康熙了,四阿哥赶忙上前请安行了礼,康熙的心思正在火情上,也没空去理会四阿哥的来晚,倒是太子和十三阿哥相视一笑,象是瞧出了四阿哥的旖旎风光,那份默契又让四阿哥心里有些吃味了。
到了快天明的时候,康熙还是不肯进屋歇着,不停的派人去打探消息,三个儿子忍着哈欠陪在边上,风大,屋檐下站着可就怪冷的,只是谁也不敢喊冷,只能忍着了。
好不容易看到给炭火熏的浑身黑乎乎的鄂伦岱和揆叙过来了,俩人见了康熙忙行了君臣之礼。康熙就问火势如何,揆叙还未来得及开口,康熙的母家表弟兼小舅子的鄂伦岱就开了口:“回皇上,好大的一场火,皇上,您看看,把奴才的辫子都差点给烧没了。揆叙要不是躲闪逃命的功夫得自他爹明珠,皇上您差点就多个能作诗作赋的太监侍读,少了个纯爷们侍讲学士了。如今火是扑灭了,可损失不小,小民遭此大难,实在是可怜的很。”
鄂伦岱这话让揆叙脸上一红,想我纳兰一家对大清可是赤胆忠心,什么逃命的功夫。我爹明珠虽说有朋党之嫌,可论起功过,自然是功大于过了。
康熙听了鄂伦岱的话虽说有些粗,可也知道自个儿这表弟到底是个性情中人,也就不去计较,莞尔一笑。看看两位臣子,脸上都是一道道的炭灰,想昨夜救火定是辛苦了,若是臣子皆都如此,大清何愁不能江山永固,先让救火的大臣侍卫们下去歇息了。又传谕山东巡抚、布政使察明昨夜被灾房数,并议作何行赏之处。
等山东巡抚王国昌等查明情况报了上来,康熙看了后,想了想,这些村民遭此劫难,虽说眼瞅着春暖即来,只是眼前这残冬过起来还是太过艰难。遂批每被火房一间赏银三两。又一想这事要是全交给地方官来办,怕是小民未必尽沾实惠,喊来御前侍卫海青等一些人,亲自去监视这些救灾银两散给灾民,办理好了再来回报。如此这般,小民这下应该能过去残冬了,不至于太过艰难,康熙这才放了心。
上两次南巡时,山东是民生丰裕,士庶乐利。此次南巡虽说已是轻装减从,可最近黄河和淮河频频告急,康熙的心里是若如痌瘝之在抱也。如果山东闾阎粮食蓄积有余,即使遇有水旱之灾,亦不致太过困苦,可眼下却不是如此。康熙随即提起朱笔给户部下了谕旨:免去山东境内二十州县上年未完地丁钱粮。并命户部即刻移文山东巡抚率各州县有司,详慎奉行,务令小民尽沾实惠,家家户户都有粮银藏积。若有不肖官吏侵蚀私徵者,察出必定从重治罪。
这一切都完妥了,已是第二日中午时分了,倒底是五十岁的人了,一宿未睡,此时也有些疲倦了,唤来内侍,脱了衣裳小歇了一下。

康熙南巡向来是不光巡视河工,也要跟江南的名士联络联络感情,江南稳定之重不亚于河工之重。工于诗词,又精通音律,以杂剧和传奇见长的苏州名士尤侗,可谓著作等身。这尤侗原本是个一心只念明季之人,但自从跟曹颙、李煦诗词来往后,诗词里不满的味道渐渐去了,渐渐的就投向了清廷了,只是常被那些明季遗民所诟病了。尤侗听了这些微词冷言后,反倒对朝廷更加的忠心了。
三十八年,康熙第三次南巡时,李煦就安排尤侗到无锡接驾,尤侗得了这个信,那是欣喜万分,且又恰逢康熙廷辰,赶着作了《万寿词》和《平朔颂》进呈,为康熙平定噶尔部叛乱大唱赞歌。康熙一高兴,赏赐酒宴并御书“鹤栖堂”字幅。此前顺治曾称誉尤侗是“真才子”,康熙这时就称他是“真名士”。尤侗得了俩位皇帝的赞誉,在自家堂柱上镌刻联语“章皇天语”、“会上玉音”,又将御书“鹤栖堂”三字高悬堂上,准备传于子孙,以为百世之荣。此次康熙南巡,八十七岁的尤侗不顾年迈体衰,仍坐着小舟到无锡接驾。
那些江南世家大族得知了尤侗得了御书后,又多了几分笑谈。到了这年三月十八日康熙帝擢升尤侗为翰林院侍讲,晋承德郎,再次赐御书予以嘉奖时,那些仍念着明季的江南世家大族把嘴都要笑歪了。折腾了半天,卖了半天好,不过是给“侍讲”罢了。只不过是“油桶”变成成了“屎缸” 而已。尤侗得了这侍讲也吧,“屎缸”也罢,没上一年就在江南世家大族的笑声里登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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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基情暗涌

这一日,康熙一行南巡到了苏州,苏州织造李煦早准备好了行宫,就在织造里府的西花园。这织造府的西花园本是明代大学士王文恪公的别墅。王家本是苏州富户,传闻富可敌国,只是到了清季,一心念着前明,不再出来为仕做官,又经过了顺治年间的奏销案,也就败落了,这才把别墅卖给了李煦。李煦精心修缮,说是织造府的西花园,买的时候就定下了是给康熙用作南巡是的行宫。康熙三十八年,康熙第一次住进西花园,相当的满意,此次自然还是驻跸织造府西花园了。

十三阿哥胤祥跟着太子胤礽和四阿哥胤禛,坐了轿子进了城,一直进了苏州织造府内北造行宫。洗漱更衣过了,就到了前边去陪着康熙听李煦准备的南戏了。落了座,不一会儿,俩个哥哥也来了,谦让了一番。
十三阿哥瞅了下,康熙还没来,戏台上已经演着垫场的折子戏文了。罕阿玛对着昆山腔可谓情有独钟,南府就养着一帮从苏州去的戏子们,自己开府的哥哥们跟着罕阿玛也对着南曲喜好着呢,纷纷在自己的府里养上了小戏班子。
太子倒是心情不错,右手合着节拍叩指敲着案几,斜眼看着娇滴滴的姑苏美女,听着耳边的吴侬软语,身体都要酥化掉了,眼睛里都要汪出水来了,侧身往边上一看,十三阿哥那正在发育长大,十八岁少年瘦俏的身形,倒有些象那些江南女子了。太子酒不醉人人自醉,一丝媚眼递了过去:“小十三,你这身形可跟那些江南女子一般了,也是快要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瘦呀,该不会是让屋里的人掏空了身子了吧?”
十三阿哥脸上飞上两朵红云,平日阴郁的神情一扫,一时倒有些娇艳之色,边上的四阿哥都有些想了,原来十三弟长的也不是太丑的,倒底也是爱新觉罗的种,罕阿玛的儿子。至于太子更是盯着十三阿哥看了好一会儿,才去看戏文了,看了会儿戏文,又掉过头来看看俩个弟弟,来回比比了,才又再去看戏文了。
李煦远远地看三个阿哥都在,自个儿的妹夫曹寅送来的信里早提到了给了太子五万两的银票,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各四万两的银票的事,到了自己这块儿,这规矩自然还得行下去了。李煦摸了摸靴筒里的银票,瞧瞧康熙未到,可是大臣侍卫已经来了,按着级别远处守好了。自己的老母亲文太夫人过会儿还要见驾,这就更没机会了。李煦低头想了下,要往上递就得这会儿了,晚了就算递上去了,怕阿哥们也要恼了。
看看三个皇子的奶阿玛近侍,回身对着织造府的师爷交代了:“去账房帮我再准备三张五佰两的银票来。”
“东家,这账房里怕是也没钱了,如今账房里可是一两银子也没有的。不如去跟老太太说下,让老太太去求求皇上?”
李煦看了眼师爷,叹口气,摇摇头。师爷嘴里的老太太是李煦的生母文氏,同曹寅的嫡母孙氏一样都是康熙的奶嬷嬷,是康熙称之为“此乃吾家老人也。”康熙南巡,就算再省俭,也轮不到江南省俭了。江南比不得别处,苏州又是江南之重,本地士族乡绅的欢迎那是不能少的,沿街要搭的彩棚是必要的。
这些指望那些明面上不反大清,内心里依然怀念明季的世家望族捐些银子出来是不可能了。象那苏州缪彤中了状元,入仕为官没几年又退隐回家办书院了,聚集了一帮举子文人,天天讨论的倒是道德文章,可要是笼络不好了,也会出点反语,闹个事的。苏州此地的读书人比不得别地的,一向不把官衙门放眼里,只敬重学问经济文章这些的,瞧个不顺眼的,就能去衙门击鼓理论一番,往往一去就是从者众多。
要是再让本地缙绅捐些银两出来,怕又要落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口舌,不说有损圣上一片爱民之心,还要毁了圣上笼络江南士子们的一片赤诚之心。深知康熙一片良苦之心的李煦自然不能如此了,这康熙来苏州的一切开销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办的风风光光。
李煦再叹口气,眼下花去的银子是不少了,可三个皇子在曹寅那开了口,自己不给是不行的,与其等皇子开口,不如自己送上去的好。皇子身边的人自然也得打点了,这一处五百两不知够不够了。
李煦冲自己的长随吩咐了:“进去跟奶奶说下,里面先挪一千五百两的银票来,要没有,就去押些银子来。”
长随点了下头,正要去。李煦又不放心,拦住了长随,急急的自己快步进了内院,找自己的夫人说去了。李煦的夫人韩氏一听就嚷嚷了:“我的大爷,如今哪还有银子呀。能押出去换银子的早不都押了。上回南巡欠下的亏空到现在还没填完呢,这会儿又来了。皇上这哪是给咱们恩典,分明就是个填不完的窟窿。”
李煦累的说不话来,直冲韩氏摆手,好不容易说了:“大奶奶,这会儿那是说这个的时候。先把这个饥荒过去了再说吧。你那金项圈先押了吧。”
“那我回头见王娘娘带什么,总不能身上没一点金呀玉呀的首饰挂件吧。要不,咱就抬个箱子去福顺当,就说押一千五百两银子,我不信当铺的朝奉敢开织造府的箱子验货。”
“胡闹,这种事你也想的出来。你这没有,我去想别的办法。”
李煦回到书房,从自个儿收藏的书画里挑了两幅,让长随去了福顺当,又赶着上去候着了。李煦才走到戏台边上的廊下,就看到了太子的奶公凌普了,凌普正那拿个西腊 壶把玩呢。
李煦紧走两步上前,一个千就打了下去,凌普一看,赶紧回了个千:“哎呦,李大人,你这不是折煞老奴了。”
李煦忙笑道:“凌总管说这话可是见外了,咱俩谁跟谁,这太子爷跟前还不得求您老照顾照顾小弟的。”
凌普笑了笑:“李大人,照顾那谈的上呀。您老可是封疆大吏。眼下到了这苏州地面,各方打点,还不得仗着您老了。”
李煦听了就明白,从靴筒里摸出俩个白纸信封来递给了凌普:“这个是奴才孝敬太子爷的,这个是弟弟给凌总管打酒解乏的。”
凌普哈哈笑着接了过来:“李大人果然是聪明人,怪不得皇上这么器重您,太子爷也老是夸奖您。好,这个我过会儿就呈给太子爷。哦,对了,太子爷平日里跟着皇上处理朝政,也是怪辛苦的。我看着心疼……”
李煦忙点头:“是,是。太子的身边要是没个凌总管帮着张罗,那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凌普吸了口西腊:“可不是,那帮六根不净的下作奴才还不得我好好盯着才行。可是太子倒底年轻,身边要是没俩个可靠人也不成呀。这苏州一带的女子说话这个软呀,听着就叫人浑身骨头软。李大人,艳福不浅呀,在这江南富贵乡。”
李煦听了这话有些惶恐,才要为自己辩解几分,凌普又接着道:“太子爷辛苦,我们当奴才的别的不能为主子做,这找俩个 “小手”、“玉蛹”可心的人儿还是可以的。回头我派俩人来找你,你帮衬帮衬教导教导他们。都是自个儿人的孩子,什么话都好讲的。”
李煦明白了,这是要从江南买人了,“小手”为男,“玉蛹”为女也。哎,皇上如今就好苏州女子这口,这皇子们也好这口就在所难免了。只是男风一事毕竟不是皇上索喜的,日后皇上知道了自己要受连累的,可不办,皇上已是五十岁的人了,这将来的江山还不就是太子的,不照着太子的意思办,日后自己也落不了好,自己的儿孙怕是也要遭殃的。
李煦才与凌普分手,就看到了四阿哥胤禛的奶爸瓜尔佳阿玛等着自己了,再看看远处还有十三阿哥的奶阿玛。李煦心里苦笑了声,忙端出了笑脸迎了上去……

凌普往前走了几步,扭头转身一看,嘴角一阵抽动,一丝冷笑挂在了嘴边。凌普抽了空跟太子回报了,递上了李煦的银票,又低身附耳把另一件事说了。太子听了不吱声,继续提笔在写条幅呢,等写好了,自己欣赏好了,才扭头看了眼凌普:“奶阿玛,你看我字如何?”
“哎呦,太子爷的字自然是好的。依奴才看,除了皇上的字就是太子的字了。”
太子后退了几步,自个儿又好好欣赏了下:“比老四、十三的字如何?”
“他们怎么能跟太子爷比呢,太子爷那是未来的真龙天子,他们也就河里沟里的鱼虾罢了,只能阴沟里翻腾翻腾。” 太子笑了,放下了笔,凌普上前帮着太监们伺候太子净了手。
太子冲着凌普一摇头:“我看鱼虾可要把真龙跟咬死了。你看,我跟李煦拿银子,这俩个可曾缩手?小十三也就算了,来回江南,也不能让他空手而归的。可是这老四,过分了吧。我派个人去跟昂德鲁的商人谈买卖,让他日后只跟我的人做,赚了钱,我抽个头,保他个事事顺畅。嘿嘿,老四居然也派个人去,要做同样的事。我就不信老四事先不知这是我的经手,这不是明摆着跟我对上了。”
凌普笑着宽慰着太子:“太子爷,他们再怎么也不比过去太子爷呀。您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那个四阿哥,谁不知道,哪能搂钱,哪就有他。”
太子冲凌普一笑:“他原就是个伶俐的人。他是看如今老八在罕阿玛眼前红着呢,广善库管着,国子监重修的事也跟着二伯父干着,户部的人时不时的要问下老八的意见,礼部的人还少跟老八套近乎?还有工部的人,也跟老八走的近。嘿嘿,哪天老八不红了,怕是他远着还来不及呢。也只有老八、老九这俩个笨蛋信他。 ”
“可不,什么事能让太子走眼呀。太子爷是什么人呀,那可是皇上手把手教出来的,仁孝皇后的在天之灵也不会让这些鱼虾翻了天的。”
太子又扭头看了眼自个儿人字,真个是这样么吗?南巡前,舅爷一脸的担忧,怕是过不去今年了。罕阿玛的秉性手腕,怕还是自个儿这个嫡子最了解了。

紫萸挑起了厚厚的棉帘子,八阿哥走了进来,进了西暖阁,一阵珠帘响,绮颖抬起了头:“今儿个怎么回来的早?”
“今儿个事差不多了,所以回来的早了些。”八阿哥一撩袍子坐到了长做的椅子上了。紫萸上好了茶,退了出去,八阿哥看了眼紫萸的背影,拿茶盖抿着茶叶:“你走的事安排的差不多了,动静不会太大的。你走后的事情,我也都安排好了。”
绮颖“哦”了声,心下又有些不舒服了,真就这么快了,嘴上顺着八阿哥的话问了:“我走后有什么事?王家的?”
八阿哥笑了笑:“他们那里倒没什么了。紫萸、香慢这俩个丫头到时放出宫去就是了,我也会给她们安排门好人家就是了,这个你不用担心的。”
“好人家?不是回父母那吗?”
“先回父母那的。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这些包衣女子进宫服侍主子,一是学些规矩,而来就是图能指个好人家了,嫁个佐领侍卫之类了。”
绮颖这才想到自己忘了紫萸、香慢这俩人了,心下惭愧,脸微微泛红了。八阿哥瞅了眼绮颖的神色,明白了,也不说什么了。绮颖看着八阿哥手中的茶盏想到了自己初来时,曾疑心的一件事,紫萸是不是对八阿哥有心思。眼下是说的机会,可是绮颖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了,怎么说呢?心下倒底还是不乐意的,只是又觉得这样对不住紫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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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九爷的生意经

九阿哥这个年过的很忙,自从同八阿哥交换过西洋参进展的意见后,九阿哥就开始寻觅合适的洋人商人了。这个人一定要可靠,不能拿了爷的钱不给爷办事。打听来打听去,寻觅到了一个在舟山的昂德鲁的商人史密斯,只可惜是个给太子和四哥折腾的筋疲力尽的人,可在大清朝的洋人就这么几个,再找可靠的就更少了,能挑出这么个已经不容易了,八哥说的不是没道理,就是办不到。
不过八哥后来不是也松了口,可以找个给太子和四哥折腾的筋疲力尽的洋人了,那这事就更好办了。不过眼下还有个事,就是要找到几个稳妥且又胆大心细,能主事的人,这几个人可是要跟着洋人一块出洋去那什么新大陆的了。
九阿哥趁着康熙南巡,出了兆祥所,来到了廊房四条,进了自个儿的铺子,看着对门的同仁堂,就想着这小药铺能有多大的发展。佟保的亲自上了茶:“九爷,您要找的人来了。”佟保又冲那个男人挤着眼睛:“还不快给九爷磕头,见个礼,这么傻站着做什么?”
佟保身后的一个二十几岁的壮汉,低垂着头,有些不情愿的屈起了膝盖狠狠的砸在了青砖上,磕了个响头。
九阿哥点了点头,一连串的问了:“民人呀?叫什么?多大了?会功夫吗?做过生意吗?”
那男人跪在那,直挺挺的,一脸的犟样:“是民人,我叫张大福,今年二十五岁了。本来是开镖局的,世道不好,生意做不下去了,只能关了镖局的大门了。听说这有差事,就来了,想谋一口饭吃,混个活路。不过要我也得要我手下那些镖师。老爷要是看这还行,就留下我,要是不行,我就去别地找活了。”
九阿哥捻着个算盘珠子玩:“呵,还敢跟爷讲条件呀。不错,不错,够有种的,只是你那手下的镖师怕是老的老,小的小。爷要一个你还成,爷要一帮干不事,还长一张嘴的那些有什么用。”
张大福听了这话一言不发,猛地就站了起来,掉头就往门口走去了。
“够犟的,够有义气的。还大福呢,我看你这一走就是没福了,爷才说了一句,你就跟爷耍上性子了,够可以的。这六九城里,敢跟爷使性子的可还没一个呢。知道爷是什么人吗?就敢跟爷耍性子了,你还要脑袋不要了。”
张大福的脚步停了下来,脊背僵直的停在那了,慢慢的转过了身子,盯着九阿哥一字一顿的问了:“你是什么人?”
“哈哈,你胆子可真不小呢,居然敢这么问爷是什么人?”九阿哥笑嘻嘻的看着张大福,越来越觉得这个人有趣了,“呵,越说你越来劲了,居然敢这么问爷是什么人了。来,来,佟保,你告诉他爷是什么人,看看他的胆量如何。”
佟保在边上赶紧“嗻”了声,再冲着张大福骂道:“九爷来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倒好,全扔脑后了。告诉你,这是当今圣上的九皇子,还不跪下给九爷磕头,陪个不是。”
“朝廷杀人也有个章法,断没有随便杀人的道理。”张大福站那动也不动,眼睛往边上一斜,倒给了九阿哥一个大白眼了。
九阿哥哈哈笑了起来:“看来你是不服呀,好,好,看来是个不怕死的。”
“怕死的是你孙子。”
九阿哥笑的更欢了:“你倒不傻,多少人想当爷的孙子都当不上呢。成,爷就喜欢你这不怕死的。你手下那些镖师还在吗?”
 “在,”张大福犹豫地点了点头,一脸的不信,一直以来,吃了多少闭门羹,东家都是只要他,不要那些老的少的。没哪个老爷愿意养几十口白吃饭,没用处的,“都在,老的老,小的小,你都要?”
“都要了,不就是多养几十口而已,再说老的、少的自有老的、少的的用处。这样,你带着这些老的、少的跟佟保的一起去趟舟山,到那听佟保的就是了。”
张大福一听这话,“嘭”就把两膝盖齐齐砸在青砖上,不停的给九阿哥磕起头:“小的替那些老的、小的谢过九爷了。日后小的这条命就是九爷的了。”
九阿哥指指佟保,让扶了起来,这脑袋别回头磕的再傻了,要个傻子可就没用了。九阿哥对俩人也只粗粗的交代了,如今只是探路,细节不能说的太多了,无奸不商,这成了得是多大的买卖,佟保虽说也是可靠的,不过还是留三分的好。佟保得了九阿哥的令带着张大福和他那些人就去了舟山找史密斯了。
史密斯正给太子和四阿哥勒索的要死要活,想着中国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打算这次回去后就再也不来了。印度仆人进来又说皇帝九皇子的商人来了,史密斯差点没晕倒,大有赶紧逃出中国的念头了。可当史密斯见了佟保,却原来要他指个洋人教这些人洋文,还要他跑了这趟船还回来,太子和四阿哥的抽成这些费用全由九皇子来出。史密斯还真是糊涂了,不都是皇帝的儿子,怎么这个跟那俩个不一样呢。不过只要有钱赚一切都好说,史密斯立刻就把九阿哥奉为自己的贵人了,冲着西北磕了三个响头。为了表示自己对九阿哥的忠心,这昂德鲁也不急着回了,船让合伙人开回去了,一心一意带着佟保和张大福这些人学习航海和昂德鲁文了。佟保按着九爷的吩咐,找人加紧打造大海船了。

今天恰巧是个赶集日,苏州人好好赶集,就算圣驾南巡,也挡不住这股赶集的热情,一个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打扮的靓妆艳服,成群结伴的往那山上走着。朱文姜一身荆钗布裙,一个人穿梭在人群中,猛然间还不太能让人认了出来,只是顾盼生姿,终究还是掩盖不住绝代芳华的。
前头一阵热闹,朱文姜不禁也随着人群走了过去,却见一个短小精悍,鬓髯如戟的男人正站在井边,兴平气和的从井口往下看,就是不动作。朱文姜想着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井里有什么古怪的东西,才要凑到井边也看看,却被人拉住了,扭头一看,是黄瀚,才要喊声:“黄大叔。”却看黄瀚做了噤声的动作,忙把要出口的声音给吞了回去,继续看井边那个矮个男人了。
边上看热闹的渐渐不耐烦了,起着哄,矮个子男人就是不理会。有那无赖好事者哄道:“你若想投井又没着胆量,倒不如大爷来助你一臂之力。”说笑着走了过去,冲着矮个男人就是一脚,矮个男人倒是没动半分,那好事的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抱个腿哭爹喊娘的,好好的一条腿就这样断了,边上一伙的还要闹事,那个矮个男人倒是动了。
只见矮个男人躬身面朝井口,缓缓向井里呼气,如此反复数次,井底之水随着矮个男人的呼气吸气,缓缓上升到了井口。黄瀚走上前递给了矮个男人一个陶盆,矮个男人接过陶盆舀了井水,大口的喝了一口,连呼:“痛快,痛快。”将陶盆还递给了黄瀚。黄瀚接过也痛饮了几口。
那些好事的刚才还想为了那个断腿的报仇,看到这,趁人不注意抬着断腿的悄悄的溜了,人群亦散了。黄瀚看到“哈哈”大笑起来,招呼朱文姜走了过来:“来,来,文姜。我来给你认识下,这位甘大侠,人称甘四爷。”朱文姜忙上前敛首低眉道了万福。
甘四爷忙拍手笑了:“什么大侠,姑娘不要听黄兄乱说。我虚长姑娘几岁,叫我甘四哥就是了。”
朱文姜心下倒是有些好笑了,自己管黄瀚叫“黄大叔”,论辈分怎么着也得管你叫声“甘四叔”吧,嘴上就说了:“甘四叔。”
甘四爷听了这称呼,脸上红了下,倒底有些尴尬,想不要这声“叔”,只是找不出理由。黄瀚看了看甘四爷的神色,就打着哈哈了:“文姜,你喊四爷‘四哥’吧。四爷今年不过三十岁,人称‘江南大侠’。论起来,可是‘江南八侠’中名头最响的了。”随即,黄瀚讲了下这甘四爷的来路。这甘四爷大名甘凤池,江宁人士,自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自幼不喜读书,却爱好武功,结交江湖侠客。甘凤池的师承,外功得自一念和尚,是不掺假的少林正宗。传其内功的师父则更有来头,浙江余姚的内家拳家黄百家,就是名满天下的著名思想家和史学家黄宗羲的儿子。黄宗羲是个大文人,清兵南下时,曾招募义军,成立“世忠堂”进行过武装抵抗。明亡后,他要求百家举业习武,继承自己的抗清主张。黄百家拜王来咸为师,尽得内家之妙,功夫精深。
朱文姜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次甘凤池,只是心里忍不住又拿甘凤池同八阿哥比较了一番,不知这俩个哪个功夫好了。黄瀚看了看朱文姜,又说道:“上回我在红苗那受的伤,多亏甘兄妙手回春。甘兄不光武功好,这医术更是精妙的紧。甘兄这是行侠仗义、行医济世美名传呀。”
甘凤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这鞑子皇帝今在这苏州,我们几个弟兄都来这了,但听黄兄的吩咐。”甘凤池口中的几个弟兄说的是:张云如、周昆来、蔡思济、陆剑门、陆同庵、范龙友等人,其中张云如自称是前明后裔。
黄瀚笑了:“这次若是刺杀鞑子皇帝,怕是来不及了。文姜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你们且等几年就好了。”
“哦,看不出朱姑娘一柔弱女子,倒有此为国为民匡扶大明的见识,甘某佩服。”甘凤池对着朱文姜一抱拳,朱文姜忙还了一礼,只是不明白自己何曾安排过了,就疑问的看着黄瀚了。
“文姜,你忘了,那封信可是你传的呢。”黄瀚嘿嘿的笑了。
朱文姜这才想起黄瀚让自己把几页写的尽是些心法章句的纸落在八阿哥女眷的车上,难道就是这个。
“此次来的这几个狗鞑子,从了那老鞑子外,其余几个小的都是没什么用处的,反倒污了甘兄和你那帮兄弟的名头。不能只杀了老的,放了那最有名堂的小的,斩草要除根。等过几年,不光狗鞑子皇帝的命要没了,就是未来狗鞑子皇帝的名也没了,要让他们断子绝孙。甘兄,不怕你没杀鞑子的机会,到时就怕你杀不过来。”黄瀚拍着甘凤池的肩膀从牙缝里挤出来这些话,让朱文姜一个哆嗦。甘凤池听了不禁开怀大笑起来了。

九阿哥办好了这事,大道回了大内的兆祥所,才进自己的书房,就看十四阿哥在那守着自己呢。九阿哥先去更了衣,洗过脸,净过了手才问十四阿哥:“小十四,找九哥什么事?”
“八哥的寿辰要到了。”
可不是,八阿哥的生辰就这几天了。罕阿玛不在,其实就是不在,这头还是要磕的,只是磕头的地方不是同一个地方而已。小生日,又没分府,想热闹也不可以的,要是四哥在,还可以撺掇四哥在他的府上热闹下,如今四哥也去南巡了,也只能送个寿礼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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