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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我与上一代人的战斗》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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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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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这样一说,我心里通畅了不少。

  我说,这事你也别找丁宁谈了,我只是说说而已,说出来了心里也就没事了。

  12

  但是,钟处还是找丁宁谈了。

  据说他把我的话全倒给丁宁了。

  丁宁当晚就喝醉了。他把酒杯碰落在地上了,他对别人说,我就知道谁恶人先告状了,我就知道是谁告的状。

  他说钟处敲打他是要他夹紧尾巴做人,说部门里对他有意见的人不少,说他业务上虽有长处但不是绝对领先,所以也难怪别人是不服气的……

  丁宁说,我就知道谁去打小报告的!

  这消息传到我的耳里,我想,妈的,是我告状又怎么样,就算你知道是我告的状,你又能怎么样?这事就算你还想没完,我难道还会怕你吗?

  在情绪狂涌中,我也顺便瞥见了一个逻辑:没准钟处挺愿意看我们这么较劲,因为我等于是一股斜刺里横过来的力量绊住了丁宁。让丁宁不爽,这是钟处需要的效果,所以,他有意无意通过让我俩改稿之类的事,使丁宁和我缠在一起,然后用我的“群众反映”去打压丁宁,让丁宁弄清楚在这个部门里该拎得清自己的分量。

  我不知道该得意钟处站在我这边呢,还是该心烦意乱他把我当成了冲击丁宁的“革命小将”?

  我的情绪有点杂乱。

  我想,我是不是不该找钟处反映这点小破事?钟处把我当成了一张牌,不管是好意还是别有用意,我值得搅和进去吗?本来在这里干活也只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吃而已。

  我想,钟处看我们这些人仿佛七情六欲都看到心窝里去了。我有种惶恐的感觉。

  13

  星期天,蒋志约我去参加商界联议会。他说,带你去认识几个企业家,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搞区域经济调查,需要这些人的思想火花,而不能仅仅从书本到书面概念。

  商界联议会的间隙,蒋志突然对我说起了丁宁和单位里的事,他说,你这两天不太愉快,其实我是有数的,丁宁这小伙子就是太要找感觉了。

  我一怔,心想他倒是敏感的。

  他掸了掸落在我桌上的烟灰,他劝我,有的事一出单位那个大门就别往心里去,当然,有的时候,咱们也得学会“换位思考”。

  他的语言和情绪让我生出暖意。而他提到的“换位思考”却仿佛给了我一个方法论——在那天接下来的中小企业研讨活动中,我不停地走神想单位里的事,我想着想着,就发现其实我和丁宁是多么可怜和不知所云。

  因为,借助“换位思考”,丁宁无疑也是无奈的——他刚当上副科长,在办公室里并没太多人把他当回事,他在众人面前晃悠着,不拿个目标来显显自己的狠劲,日后谁买他的账,他之所以选中了我,是因为我个性不太强,资格不算太老,也没什么背景,不像林伟新性子倔,嘴巴又厉害。

  所以,新官上任的丁宁就和我上演了一场场“服与不服”的演出。而办公室里那些旁观者含义不同的暗示,更是火上浇油,使我们像斗殴的小公鸡,都钻进了牛角尖……

  而现在,当我坐在一群言词干练的企业家中间对丁宁进行换位思考的时候,我就发现:作为演出的双方,我和丁宁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失败,因为它是失态的、神经质的,便宜了那些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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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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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位思考肯定是一味中庸的药,它像一个深呼吸,让我从牛角尖里松一口气出来。在此后的许多日子里,我还将发现,中庸会让人忘记痛感和尊严,甚至能让你模糊错与对的界限,所以它的确像一个深呼吸,让人通透一些,无所谓一些。你需要它,因为除此之外,你别无他法。

  14

  而时间和权力却有它们的办法。

  因为它们能钝化人的感觉。

  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我发现办公室里的人渐渐对丁宁开始在乎起来了。

  这是因为谁都看得出虞局长对丁宁的宠爱,就像复员军人张富贵的先见之明,这是潜力股。再说,谁知道丁宁会在虞局长他们那里怎么议论你呢?

  另一方面,丁宁掌握了部门里的奖金计算。这是因为副科长汤丽娟心里有气,对许多琐事撒手不管,而科长蒋志不可能亲自计算奖金。于是,奖金的多多少少,机动的那一部分(在核算过程中有一定的主观因素),现在都握在了丁宁的手里。

  正因为此,到第二年春天,我们慢慢习惯了丁宁的姿态,甚至认了他的高调。

  而到这个时候,我自己也已经娴熟了“换位思考”。在频频的换位中,我甚至会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对丁宁真的有点小心眼和嫉妒,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人家背后有人,你没有,人家当了领导,你没得当,但你还想用以前小兄弟的标准要求他,那怎么可能呢?他在这个位置上,可能是需要一些摆谱,要不也不像啊,而不像的话又怎么去管理这一屋子的人啊?

  所以,换位思考的结果是使我熄了火。我想,或许要怪的不是他的张扬,而是我自己的敏感。

  我想,忍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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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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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不要把长袖善舞当情商来练(1)
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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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当我感慨自己背后无人的时候,没想到几路人马开始了对我的悄然争夺。

  首先是蒋志,因为他在这间办公室里指挥不动太多人,所以他就老叫我做事,一下子他就和我走得很近了。他似乎已把我当作了他的人。他听说我想按揭买房,就热心地给我介绍了几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板,他说,那都是我的朋友……随着交往的增多,我日益发现蒋志具有这方面的超强能力:只要他愿意,他就能和任何人走得很近。

  其次是汤丽娟,她在我的面前强化着她的亲和,她经常给我带来一些进口水果,说是她老公单位分的,给我小女儿尝尝,弄得我很不好意思,经常想着怎么还她礼。

  至于丁宁,他也在柔化对我的态度,他有一天对我说,呵,我们有什么好争的,我们是有些犯傻让人看笑话,想起来,以前我们住集体宿舍的时候还常在一起玩呢。

  ……

  他们向我走来。他们的言语也扑到我的面前:

  蒋志对我说,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文化,看样子这个部门不太简单,我来了也有几个月了,感觉还是个外人。他鼻孔中笑了一声出来,他说,切,又不是我非要挤进这里来,这是上面安排的呀,有的人绝顶聪明,但不知为什么对这一点就是偏偏弄不清楚。

  汤丽娟对我说,小贺啊,去年我们去“方山窑”做留守民工子女“空心村”调查,回想起来真的很有意思,跑了那么多山路,什么时候我们再找一个基层点下去看看。汤丽娟接着“呵呵”笑起来,她说,不是我积极,在我们这里,你也看到了,做科长的不是可以不干活了,只要发发号令就行了,我们这儿是业务部门啊,有的人不知怎么混的,业务水平那么差也爬到了管理的位置上,说真的,他那点水准即使到我们这儿当个办事员我还瞧不上眼呢。

  “愤青”林伟新对我说,别睬他们,我看着他们嫌烦,虞大头既然那么抬举丁宁,就让丁宁去做好了,全让他一个人去做好了。林伟新说,我们一块去干点别的什么吧,单位里好些人在外面张罗呢,我们得为提前退休作点准备了。

  林伟新还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张富贵则过来拉我一起去S市投资酒店式公寓,他说,我战友的公司开发的,怎么样,合伙一起买吧。

  2

  这些从四面八方贴过来的热脸,简直让我受宠若惊,我想,我只是一个小兵。

  是啊,我只是一个小兵。

  我值得这么被争夺吗?

  我想,也可能他们争夺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的感觉而已,他们抢来抢去,只是为了让自己觉得这屋子里哪些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会给自己踏实感,给那些妄图打自己主意的人一个提醒:这人轻易碰不得。

  他们抢来抢去,是不是说明飘摇的感觉正在这间办公室里酝酿,所以许多人才想着手里攥住些什么以防自己跌倒?

  这些从各个方向贴过来的热脸,让我的感觉不要太好。但它注定是短暂的。

  因为,你不可能不作决定。如果你久久地没有立场,那就意味着你哪一方都不属;而哪一方都不属,这意味着谁都不会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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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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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这些热脸丛中,我怎么做决定呢?

  我怎么才能做到谁也不得罪地长袖善舞呢?

  3

  如果说我的暧昧还无关自己的痛痒,那么当蒋志一天天和我走近时,我突然瞥见了钟处飞向我的白眼。

  钟处的白眼让我无所适从,也让我醒觉长袖善舞的必迫。

  我想,如果我不想为自己添堵,我得立马把“长袖善舞”当作情商来练。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强项。

  我知道这间屋里当过兵的张富贵就有这样的本事,他能同时让两个不合的领导都以为他是自己的人。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干的。于是,在钟处的白眼飞向我的日子里,我悄悄地观察张富贵,想偷一些拳头。比如我现在就看见张富贵拿着一支羽毛球拍从外面进来。他大声说,我和信息处的七大金刚交过手啦,他们打球专打人的裤裆……

  以前每当张富贵以唠叨的方式自嘲自己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碎烦,而现在我突然明白自嘲其实是绝好的润滑剂,自嘲能使人在办公室的两难处境中脱身,因为它不太就人和事表态,它向内转,只表达一个潜陈述——“别说你们啦,别争啦,不行的是我呀,是我呀”。

  这是他善舞的技法之一。只是我看着他聒噪的贱嘴,我心里其实很气馁。因为我知道有些东西我恐怕永远学不会。

  我想,即使哪天我真学会了长袖善舞,别人看着我恐怕还是要照样不爽,因为我成了人精。而人精总是让人提防,所以人精也一样会挨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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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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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位的前世是一只醋缸(1)
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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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处飞向我的白眼使我无所适从。

  我想,难道仅仅是因为蒋志和我走得近了点吗?

  我得留神点了。

  2

  我察觉到办公室里一些人在议论着什么,神色诡秘。

  “愤青”林伟新问我听到风声了吗,我说没啊,是什么啊?

  他说:都在传丁宁每个月的奖金都要比我们多出一大截,比汤丽娟还高。

  我说,不会吧。

  他说,他们都在传,说太黑了,账面上看不出,但机动奖金的那一块,每个月余下的那些千把元的零头他都留给自己了。

  我说:天哪,这么贪小。

  林伟新告诉我这间办公室许多人都在悄悄议论这事,都有好几天了,

  他忿忿地说:丁宁这样做,一个月两个月也就罢了,但月月如此,也太小人了,大家又不是傻子,把我们当空气了。

  接下来的一个大清早,汤丽娟打电话给我说,8点钟开会。

  我想,哪有这么早开会的。她在电话里强调,有要紧的事一定要准时。

  我赶到办公室,看见钟处正生气地在说着什么了。他看见我进门,放下话题,劈头盖脸就冲着我说:要你开会不迟到,是不是很难?!是不是要我把你们一个个去接过来,才能开个会?!

  我连声说“不好意思,路上堵”,他就没再理我,我赶紧找个角落坐下来。

  满耳朵都是他严历的声音,我听了一会,才明白,原来他是在讲丁宁的事。

  钟处说,一些年轻的干部,才提拔了没几天,就开始玩权,手里那么点小权,就搞亲亲疏疏,更可笑的是,才那么几块钱,自己的格局就过不了这一关。

  他的眼睛严历地扫视过来,他说,丁宁从4月开始每个月都要从机动奖金中扣下一些,扣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我今天也不想详谈,我想说的是,这个部门原本没有这样的风气,我还想告诉大家,每个人都生活在别人的监督中,别看人家不说,都看在眼里呢,中国老百姓都是能忍则忍,而如果过了底线,人家是无法忍耐的。

  丁宁的脸色比我想象得镇静,他一迭声地说,我没拿,我全摊到大家头上了……

  我听见汤丽娟叹了一口气,林伟新鼻孔里“吱”了一声,我听见窃窃私语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来。

  钟处说,我原本是不想详谈这事的了,但你既然这样说,那么,我只有念给大家听听了。他拿出一张纸,晃了晃,说,每个月你扣下了多少,这里记得清清楚楚哪。

  他就读起来,4月留下567元,不知去向;5月留下734元,不知去向;6月余下1027元……

  他说,数字在逐月增加,丁宁啊,你现在首先要想的不是怨谁恨谁,而应该感谢有人在进行这样的监督,现在事情还小,还来得及你揩屁股;而如果等到数目过了一个限度,这就不是我们在这里听你辩解的问题了,而是纪委部门请你去说说清楚了……

  丁宁的脸现在呼地就变成了菜青色。我注意到,丁宁平时这么牛气的一个人,此刻他搁在桌面上的手一直在颤抖。我看见“愤青”林伟新向我挤了个眼色,我知道他和我一样在暗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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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8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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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处对我们大声说,记住,别以为这间办公室里有秘密,这里没有暗箱,每一个人周围都布满了眼睛,什么叫监督,这就是监督!

  钟处双手一摊,说,虞局长他们是赏识你的,但你得对得起这份赏识。他说,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着,我差点拎起电话打给领导,说,把这人领回去。但我实在做不出来……

  丁宁被劈翻了!  平时那么神气活现的一个人现在明显搭拉下来了。

  那天开会的最后,丁宁作出了一点保证和两个消除影响的办法:

  1、保证把钱全部补回来,拿了多少补回多少。2、暂停对部门内部事物的管理工作,进行深刻反思。3、写一份深刻的书面检讨,上交单位领导。

  钟处说,我们这个处从来没出过这样的事,现在别的部门都在传这事,所以我们得消除影响,这事传到哪里就要消除影响到哪里。

  钟处说,“丁宁,你要从心里感谢我帮你把这事给指出来,话虽难听,但这是在帮你,否则真会闯大祸的。”

  我不知道丁宁心里感不感谢他,但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他是会报复的。

  而钟处现在肯定不会这么想。据说,钟处在外面对别人讲:这回我把那小子彻底给打趴下了。

  3

  科长蒋志让我去乌鲁木齐出差,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系统会议。

  我从没去过新疆,这是个美差,刚好可以出去散散心。我订好了飞机票,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钟处打电话过来,他让我明天去安宁镇做一个调研,下周回来。

  我说,我后天要去乌鲁木齐,蒋科长让我去参加一个会议。

  他说,什么?我不知道这事,什么会议啊?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啊?

  我就赶紧去钟处的办公室,向他说了这事。

  他盯着我的脸,说,我不知道有这个会议,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按理说,你工作了这么些年,借这么个会议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但是,小贺,最近这阵子我们部门人手有些紧,项目又多,我看这次要么就算了,以后有机会去新疆的。

  我说,好的好的,只是我已经订好机票了。

  他说,那就去把票退退掉吧。

  我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正准备打电话给民航退票,突然想到该对蒋志说一声。

  我走到蒋志的桌边,悄悄告诉他钟处不同意我去乌鲁木乌。我没想到蒋志的脸上顿时起了那么大的反应。

  他说,你去!你还是去!别去退票!我做这个科长,这点决定权总是有的。

  他丢下傻了眼的我,站起来就去隔壁找钟处了。

  我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有点发晕,我不知该听谁的。

  接着我就听到他俩在隔壁争执的声音,这声音让我巨懊恼,我想,我真蠢,我不该回来立马把这事告诉蒋志,钟处现在百分百认为我在搬弄口舌。

  隔壁,钟处和蒋志好像谁都没说服谁,蒋志气鼓鼓地上楼去找虞局长了。

  我又被叫进了钟处的办公室,钟处的脸有些青,他说,小贺,你是不是觉得不知该听谁的?我告诉你,如果你连这点都不知道,那么也就白白在这单位呆了这10年!这个部门我是一把手还是他是一把手,即使你弄不明白这点,你总明白得了我刚才对你说的那几点理由,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什么好到他那里去诉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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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2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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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慌忙说,我没委屈,也没抱怨,更没诉苦,我只是觉得该对他说一声我不去开会了这事,我也想不到他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说,我不想去了,我真的不想去开这个会。

  4

  据说,蒋志气鼓鼓地去对虞局长说,我不想当这个科长了,因为我发现这个部门不需要科长,因为钟处既是处长,也是科长,那还需要我这个科长干吗?我连决定哪个人去开个什么会这点权力都没有,我还是不是科长?

  据说,钟处也为这事去找虞大头,他说,这个会议有没有这么重要?来回一趟新疆,单机票钱就要五六千元,有没有这个必要?如果单位的钱可以忽略不计,那么部门里这阵子人手紧,他蒋志总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不知道他在你面前怎么说我,但既然我是这个处的处长,我总可以把关的吧,你说我可不可以把关?

  钟处说,我发现他这人不太讲原则,下属有什么奇怪的要求他都爽快答应,拿单位的钱做人情谁不会啊……

  5

  对于他俩,虞大头具体和了什么稀泥,我不太清楚。

  反正新疆我没去成。蒋志很郁闷。钟处也很生气。我很惶恐。这事给我最大的教育是,以后少说话,啥都不说,什么事都先往心里吞,否则一不留神,就可能激化两个上司之间的矛盾。

  6

  但是到夏天的时候,他俩之间的矛盾还是加剧了。

  这事的开头部分我不是太清楚,就听说钟处跑到虞局长办公室,要求给个公道。

  钟处把一封皱巴巴的信丢给了虞大头,他说,你看看,你知不知道单位里有人在传我的谣言,说我在外面开饭店,资金来源不清不白,属于权力寻租?

  虞局长说,我没听说啊。

  钟处激动起来,他说,这封信不知是谁写的,估计是个好心人,他写给我,向我透露说有人在单位里传我通过搞项目调研,让“阳光”集团金老板给我个人投钱开饭店。

  说我不清白,我手里又有多少权、多少资源可以拿出去交换?钟处的声音响起来,虞局长连忙摆手,说,轻点轻点。钟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气愤地说,我亲戚找我去他的公司干,年薪70万,我都没去,说我和金大牙那种人搞交易,笑话!

  他说,虞局长啊,局里每年划给我们的调研经费是100多万,你有没有看到我去打它的主意?虞局长啊,我可不是丁宁,那点小钱我还看不上呢,说我权力寻租,真是笑话!

  虞局长说,是谁在这么传 ?

  钟处指着他桌上的那封信说,你看看,谣言是从哪个角落里传出来的!有些人自己整天与企业家混在一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看自己干不干净。我知道你赏识蒋志,我和蒋志合作了也有半年了,他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直接说,但说我在外面骗钱这是什么性质?

  虞局长连声说,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也不一定就是蒋志说的呀。

  钟处说,既然你也不知道是谁说的,那么,这事我只能向厅里李厅长汇报了,或者报警,否则我在这个局里就不清不白了,也影响了你的声誉。

  现在的头儿都不太喜欢把事儿闹到上级部门去,乱哄哄的,显得自己没有领导能力。所以,虞局长赶紧劝钟处先不要急,他把权力下放,他说,这样吧,这事我让你去查查,查查清楚汇报给我,先不要急,对于你,我是放心的,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放眼出去,很多东西其实是一目了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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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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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处把我找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晃着那封信,问我,你说说看什么是权力寻租?

  看我有点愣,他说,有人说你也在参与传播我和金大牙合伙开店这谣言,我不知道这谣言最先是谁讲的,是谁有这样的想象力,但我听说你知道。

  我忙不迭地说:钟处,这话绝对不是我说的,我也没说过……

  他把信摔过来,说,那你看看吧。

  我在这封皱巴巴的信上一晃眼看到蒋志、陈安然、宋朝山以及我,还有其他几个人的名字,以及“丽金洗脚店”,“星期五晚上”等字眼。

  他说,你说说吧,这信上的事,这流言发生在哪一种情形,何时何地为了什么。

  我说,钟处,当时大家一起在外边吃饭,噢,是洗脚,我没说过这话,反正你一句我一句的,好像没这么说……

  钟处对着我叹了一口气,他说,小贺,看你从进单位起就在这个部门工作,平时挺老实的,要不然我现在不会用这种口气和你说话了,你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洗脚洗澡洗屁股洗什么的,在你之前我找过几个人了,他们都说是听说了,你倒是什么也没听说?

  我慌了,我说,这事可能有些误会,一帮人去洗脚,蒋志他们在聊天,蒋志说了一些什么,他也没很确切,好像也是听说的。

  钟处就有些暴燥,他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是听说的呢?你刚才不是说你没听说吗,现在怎么又听说了,去,你去把他给我叫进来!

  我就赶紧去叫蒋志。

  8

  蒋志和我进了钟处的办公室,看见我们部门里的很多同事都已经坐在里面了。

  蒋志笑呵呵地说,开会啊?

  钟处板脸反问,开什么会?

  蒋志一愣。

  钟处说,有件事情,我把部门里的同志都叫来了听一听,这事就是关于我在外面和民企老板合伙开店的谣言,虞局长对此谣言也很生气,他现在让我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查查清楚,我原本还想叫上纪委部门的同志,我了解到的全部线索都集中到你蒋志身上,蒋志,你这么说我,是什么用意?你这么损我,我还怎么开展工作?

  蒋志一下子有点慌乱,他说,我没这么说啊。

  钟处就把那封信抛给他,说:你看看,你看看,上上个星期五,你们在外面娱乐,你们当时怎么说着来的?

  蒋志反问,怎么说来着的?

  钟志就很生气,他提高了嗓门说,怎么来着的?要不要我现在把那天在场的人一个个都叫进来,要不要让你听一听别人怎么说你的。

  钟处从抽屉里掏出一支录音笔 ,他看着它说:要不要听听陈安然、小贺他们是怎么说的?

  他晃着录音笔,脸上堆着各种表情,他的眼风短促地瞥了我一下,他对蒋志说,蒋志你也别怪我,因为不留下这点依据,我怕日后是真说不清了。

  他拍了一下录音笔,说,这对别人解释起来最起码也有个证据,

  蒋志摊了摊手,叹了一口气,唉,钟处啊,即然他们说我在传,那就算我传,我在这里赔个不是。

  钟处说,蒋志,这不是我个人需不需要赔不是的问题,而是一个影响问题,它涉及这个部门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的问题,还涉及我今后如何在这个单位呆着的问题。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损我,是平时合作得不愉快,还是有陈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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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志说,钟处,这事我也是听别人瞎传传的。

  钟处说,听谁说的?何时何地?你别推给别人,如果说你是听别人说的,我怎么也听别人说你和那些企业家混成了哥们,帮你老婆的店拉生意呢?我听说这些,但我能这么给你去传吗?你也不想想,你现在是领导了,你说的话别人会怎么看,又不是传达室那些碎嘴婆的话,别人会不当回事。 你现在是什么时候身份,是这个部门的科长了,你有没有想过?

  看蒋志脸色发白地站在那里,钟处开始畅谈自己的心情,他说,就我目前的心情已经是无法工作了,我原来想告你诽谤的,想想也不妥,因为都在同一个部门里干活,抬头不见低头见,让司法部门介入,这事就惹大了,也损了单位的声誉。所以,我今天只是请我们部门里的同志都坐到这里来,听一下这事,了解一下,也算是为我自己也为我们这个部门消除点影响。

  钟处看了我一眼,说,小贺,今天的这个会议,你相帮作一下记录,会后我交给虞大头也算是个交待。

  他说,小贺呀,张富贵啊,还有部门里的许多人,大家进这个部门也有好多年了,我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现在,大家都在这里也好作个证。

  我看见蒋志瞥了我一眼。我想,蒋志会不会认为是我在暗地里给钟处捎信? 他会不会认为是我写了那封匿名信?

  那封信又是谁写的呢?

  9

  一个月后,单位组建经营公司,蒋志和丁宁都报名竞聘。结果蒋志上了,虞局长就把他安排到了那里当副总。

  丁宁在我们处又晃悠了大半年。现在谁都知道老钟不待见他,所以大家都有些避他,包括原先视他为潜力股的张富贵。

  丁宁呆着无趣,后来社研处陈方明处长说他们那儿缺人,丁宁就去那边当了副科长。

  他去了社研处,也引起了那边不少人的情绪,因为他这一去就是副科长,堵了那边不少人的路。

  我记得丁宁走的那天,张富贵当众臭他:丁宁,还是你好啊,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10

  蒋志、丁宁被掘出综合处后,办公室又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钟处脸上透着舒畅的气息。

  我仿佛听见他在说—— “我老钟这样扑心扑肝地为单位干,局长老虞你这只猪头还是防着我,你在提防什么呢,你不是有心要安插耳目到我这里来吗,你不是有心难堪我吗,你看看你看中的那些人是什么货色啊,看我不是照样把他们掘出去了?”

  我想,在钟处的眼里,如今这办公室里的一颗颗人头看过去终于是知根知底的了,再也没有暧昧的角色混跻其间了。他舒坦了。这是因为他在单位众人面前讨回了自己在上次中层竞聘中曾被践踏的尊严。

  这让人感觉像是在掰手腕,这一阶段钟处占了上风,虞局长那张胖脸后面就多了几分不爽。 也许,爽和不爽也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我爽了你就不爽,而你爽了我就不爽?所以,才需要太极推手,在你来我往的不爽中寻求平衡点?

  只是个性强势的钟处没有想到,一个人如果总想着向上面索取爽的感觉,总想着向头儿讨一口气回来,那多半是唐吉柯德与风车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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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站在楼道上的钟处像极了一个倔强的怨妇。

  这些年他不知何故被虞大头冷落一旁。

  他在无数场合遏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和冤屈,他的话里全是刺钩。他说,“我找不到北了,真找不到北了,我不就干活投入了点,多做出了点活儿,性子直了点,老虞就防着,像防贼似的,他这种酸津津的心思,真他奶奶的微妙,你干得不好不行,但你干得好也不行,他吃了哪门子的醋?”

  他说:我看哪,这上下两级之间,就像是婆媳关系,你能干或者你不能干,他都心态复杂,他都犯酸,你横竖不是,左右不爽,你必须低眉顺眼,但如果你真低眉顺眼了,他还是不爽,嫌你会装。

  钟处说,奶奶的,我真服了有些人,他们啥都不干,还能甜到虞老大的心窝里去,不知他们是怎么玩的?

  他甚至毫不留情地嘲讽虞大头的取向:老虞说社研处的老好人陈方明听话,说技术处的滑头安重中乖,妈的,我真不知道他是在评价一个我局的干部呢,还是评价一个家仆还是一只宠物?

  而对于虞大头喜欢的丁宁等所谓的新生代,钟处也表达了强劲的讥笑和醋意,他说,可笑,是不是隔代亲啊?这上下两级像婆媳,但再隔了一辈,就成了爷孙,就全没了提防和醋意,就只剩下宠爱了,难怪,那些小鬼一直被宠着,这是隔代亲啊。

  “所以啊,”钟处说,“这楼里的那些小的,如今也一个个厉害得紧,虞大头哪了解他们这代人,而他们装可爱,装天真,忽悠起爷爷来是小菜一碟。

  他说,当然啦,也可能是爷爷在忽悠他们,他把他们当作了革命小将,用他们去缠住那些他想打压的人……”

  13

  钟处醋意汹涌。

  我发现他嘲笑虞局长就像我剖析他钟处一样犀利。

  也可能每个人对自己顶头上司的 “中国式犯酸心理”都心有灵犀,即使包括那些上司们自己。

  因为上司的上面还有上司,而“上司的心理”往往大同小异。所以你不得不相信“多疑和犯酸”是人戴上乌纱帽之后的共性。

  于是放眼过去,这楼里每个人都嚷嚷着自己被浸在醋缸里,但又无法遏制对别人的醋意,有时都不知到底是谁在吃谁的醋了,这确实像婆媳悖理,受虐的媳妇熬成婆后,也会身不由己成为一只醋缸。

  我想,这大楼的前生一定是醋缸。醋意汹涌,也一定有它管理学上的功用,比如,“上司的犯酸和善变”=“提醒你们小心伺候”。

  14

  我知道,我整天想这些事简直是瞎操心。他们喝不喝醋,他们爽或者不爽,关我什么事?

  但我没想到,当丁宁和蒋志被掘出综合处之后,我却成了钟处的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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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头儿的假想敌(1)
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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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蒋志、丁宁的办公桌还留在这里。现在它们积起了灰尘,我们把过期的报纸、文稿都堆放到了那两张桌子的上面。

  办公室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而我却一天天地惶恐起来。因为,钟处飞向我的白眼日益细密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常让你觉得自己不知在哪里得罪了他。

  我在哪里得罪了他?

  我承认,上次竞聘之后,丁宁的升级多少影响了我的心态,使我对这间办公室包括对钟处都有些疏远(但仔细想一下,我原本也不是太近啊);我也承认蒋志曾经与我走近过,但那也并非是我的意愿,蒋志当时是这里的科长啊,我们这些小兵又能拿他怎么样呢,总得听他的吩咐吧?

  难道,这就意味着对钟处的背叛?

  2

  一天下午,窗外下着大雨。钟处突然把我们部门的人员召集起来开会。

  他的脸色与窗户外的天色一样阴郁。他对我们说,上午汤丽娟去参加了一个中小企业论坛会议,中午在饭桌上听到有人在议论我们部门的事,说我们在做什么什么调研,说环保那一部分调研是张富贵在做,说有几个厂子扬言如果调研出来的结果不利于他们厂子,就请几个盲流把张富贵狠揍一顿。

  钟处说,有人甚至放言用一只麻袋把富贵丢到江里去……

  钟处说,妈的,我就奇怪了,我们在做什么调研项目他们怎么这么清楚,谁的舌头这么长,谁的嘴这么闲?!……

  他的眼光扫了我们一圈,虽没在我这儿停下来,但我感觉它的余光全落在了我这边。我不知该不该跳出来喊冤,虽然我负责“中小企业调研”这块专题,但我绝对没向别人多嘴过部门里的计划。

  快下班的时候,我想,还是得去和他说明一下。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瞥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你来了? 我告诉他这事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他“哦”了一声,他说知道了。 我还想解释一下,他突然站起来,说要到下面会议室去参加个会。就往外面走。

  我看着他凛然的背影,觉得他肯定不信我的话。

  3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蒋志、丁宁留下来的那两张堆满了废报纸的桌子,想着蒋志那张和蔼的胖脸,心里懊悔无比。

  其实我知道,即使现在让我回过头去再重新来一遍,我依然不清楚该如何才能让钟处和蒋志同时满意。

  我听见办公室那头传过来一声悄悄的叹气。

  我不知道别人在叹息些什么?而我则开始安慰自己,会过去的,这事会过去的,学不会长袖善舞也别太急,我只求底线好了,从今天起,低调点,再低调点,反正我不求混得如何好,只求不太烦心就足够了。

  我决定在办公室里尽量少说话(我本来话就不多),就安静地呆在一边求个安耽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又能搏出多少玩艺!

  4

  但我没想到,当我打算学会淡然和放弃的时候,钟处突然在部门会议上宣布,让我和张富贵调换一下工作。

  他让张富贵接手我原先做的中小企业创业调研,而由我接替张富贵做电脑资料的整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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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头儿的假想敌(1)
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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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蒋志、丁宁的办公桌还留在这里。现在它们积起了灰尘,我们把过期的报纸、文稿都堆放到了那两张桌子的上面。

  办公室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而我却一天天地惶恐起来。因为,钟处飞向我的白眼日益细密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常让你觉得自己不知在哪里得罪了他。

  我在哪里得罪了他?

  我承认,上次竞聘之后,丁宁的升级多少影响了我的心态,使我对这间办公室包括对钟处都有些疏远(但仔细想一下,我原本也不是太近啊);我也承认蒋志曾经与我走近过,但那也并非是我的意愿,蒋志当时是这里的科长啊,我们这些小兵又能拿他怎么样呢,总得听他的吩咐吧?

  难道,这就意味着对钟处的背叛?

  2

  一天下午,窗外下着大雨。钟处突然把我们部门的人员召集起来开会。

  他的脸色与窗户外的天色一样阴郁。他对我们说,上午汤丽娟去参加了一个中小企业论坛会议,中午在饭桌上听到有人在议论我们部门的事,说我们在做什么什么调研,说环保那一部分调研是张富贵在做,说有几个厂子扬言如果调研出来的结果不利于他们厂子,就请几个盲流把张富贵狠揍一顿。

  钟处说,有人甚至放言用一只麻袋把富贵丢到江里去……

  钟处说,妈的,我就奇怪了,我们在做什么调研项目他们怎么这么清楚,谁的舌头这么长,谁的嘴这么闲?!……

  他的眼光扫了我们一圈,虽没在我这儿停下来,但我感觉它的余光全落在了我这边。我不知该不该跳出来喊冤,虽然我负责“中小企业调研”这块专题,但我绝对没向别人多嘴过部门里的计划。

  快下班的时候,我想,还是得去和他说明一下。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他瞥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说,你来了? 我告诉他这事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他“哦”了一声,他说知道了。 我还想解释一下,他突然站起来,说要到下面会议室去参加个会。就往外面走。

  我看着他凛然的背影,觉得他肯定不信我的话。

  3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蒋志、丁宁留下来的那两张堆满了废报纸的桌子,想着蒋志那张和蔼的胖脸,心里懊悔无比。

  其实我知道,即使现在让我回过头去再重新来一遍,我依然不清楚该如何才能让钟处和蒋志同时满意。

  我听见办公室那头传过来一声悄悄的叹气。

  我不知道别人在叹息些什么?而我则开始安慰自己,会过去的,这事会过去的,学不会长袖善舞也别太急,我只求底线好了,从今天起,低调点,再低调点,反正我不求混得如何好,只求不太烦心就足够了。

  我决定在办公室里尽量少说话(我本来话就不多),就安静地呆在一边求个安耽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又能搏出多少玩艺!

  4

  但我没想到,当我打算学会淡然和放弃的时候,钟处突然在部门会议上宣布,让我和张富贵调换一下工作。

  他让张富贵接手我原先做的中小企业创业调研,而由我接替张富贵做电脑资料的整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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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是这样解释调换目的的,他说:我们这是在练兵,是在调试同事的多种能力。不要以为原先安排了谁做什么,那一块就永远是谁的自留地了,现在哪有终生制啊?既然安排谁做,谁就得上心啊,要给我有说服力,否则周围同事是不服的,轮换一下岗位,只是为了让更多的人适应多种工作节奏,是为了锻炼人……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自从进单位以来,这是我最难堪的一天。谁都看得出钟处这是冲着我来的。

  周围的眼神让我尴尬,我气得一天没吃下饭,我想,我压根没在外面搬弄过“张富贵做企业环保调研”之类的口舌,钟处这么治我,他有病啊。

  我想,蒋志都已被他掘出去了,再也不存在我和蒋志是近还是远的问题了,他还在为这事堵心?

  5

  张富贵看我的眼神有些尴尬,他下班的时候在楼梯口对我说:这样吧,我请你吃饭吧。

  我躲闪着他的眼睛。我笑着说,这又不是你的事啊,换换也好的呀。

  他也叹了口气。走了。

  我想,中小企业投资走向调研,我已经做了三年了,都有基础了,却被张富贵摘了个桃子,我想,张富贵是什么水平,他这么突兀地接过去,能不能做好钟处又不是不知道, 但钟处压根不在乎,因为他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敲打我,而不是这个项目做得好不好。

  回到家里,我依然缓不过劲来,单位里的事我平日很少对老婆说,所以,整个晚上我都对着电脑在上网发呆。

  上幼儿园中班的女儿非要爬到我的椅子上来,她说,爸爸,告诉你一个喜讯,我当值日小能手了。

  我说,很好啊。

  她就有些不知足了,她说,我最想当小班长。

  我说:为什么?

  她说:因为有得管呀。

  6

  我一夜没睡着,想着明天早晨上班又要去面对那些脸,就很厌烦。

  我听着窗外深夜大街上传来的车声和身边老婆女儿的鼾声,我对自己说,我真的该无所欲求了,管电脑就管电脑吧,今天我这么在乎这件事说明我还是有所求的,我真的不该有任何想头,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轻松点啊,我得记住了。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愤青”林伟新约我到隔壁的金悦大厦喝个咖啡。如今他和我是谈得来的朋友。

  林伟新对我说,怎么回事啊,钟原先不是挺喜欢你的?

  我对他说,我真的不想谈这事了,可能当领导的都喜欢这样,玩亲亲疏疏的游戏。

  林伟新劝我别太当回事,他说,有的人必须每天让自己处在斗争的紧张中,处在假想敌中,他靠假想敌激活自己,钟处就是这样的人。

  看我无语,林伟新说,他这种脾气也不仅仅是针对你,我见多了,听说原先我们还没进单位的时候,他就联手汤丽娟,把李瑞当作了对手;后来李瑞彻底熄火了,他又联手汤、李两位副科长掘走了科长毛建英,毛建英去了外联部之后;他又把毛亚亚当作管理的目标;再后来就是丁宁蒋志……他就没停过,有的人就是这样的,每天都必须与别人斗才能打起精神,才觉得充实,一句话,他的生活需要对手,所以他善于臆想假想敌。不是他对你真的不好,而是他每天不能没有假想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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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伟新告诉我这幢楼里许多人都是有心理问题的,我们得躲得远点。

  我不置可否,他就有些自嘲地用手指敲着咖啡杯。他说:说不准哪天等咱们混到他这一步也会这样的。

  我对他说,他们有心理问题,我们这些小角色就更健康不到哪里去了,交叉感染罢了,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当小兵的就像那些执著的丑女,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了自己,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需靠自己搏取,于是每天都警觉别人是否正在打自己那点利益的主意,因此每天让自己处于高度紧张。

  我说,所以啊,当官了有假想敌,当群众也有假想敌的呀,比一比,还是当官好,你得上。

  林伟新说,妈的,我们干脆把心理诊所开进大楼,取个名字叫“消灭假想敌”心理门诊。

  我笑起来。于是我差点告诉林伟新,其实我和蒋志又能有多大的联盟呢,凭钟处的那点智商,他又不是不清楚。但他还是不爽,为什么呢?不就因为怀疑我自从哈尔滨出差回来后对他可能心灰意冷,觉得跟着他也没什么用,就心急火燎地去傍蒋志了,像个见异思迁的二奶,所以看着我就不爽了。

  我忍住了没说这些。我没头没脑地问林伟新: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两面派却被当作了两面派;我没有这样的情商却被看作是四处起舞的人,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7

  和林伟新分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骑着车回家,我的影子跟着我在街上划过,街灯照耀的大街上人影稀疏。

  街心广场那边,有几个爱好天文的小朋友架着望远镜在看星星。他们让我想起自己的小学生时代,那么遥远纯静,一个人这一生,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多么短暂。

  想起白天办公室里的事,我苦笑起来,钟处居然把我当作了假想敌,他高估了我的能力。

  他难缠的脸在夜色中浮动,我想,一个头儿热爱虚构假想敌,是不是为了杀一儆百让更多的人对他服帖? 一个头儿不定期地让自己和某个下属,或者让下属与下属之间处于斗争的焦虑氛围中,是不是为了在不断的打压和摆平中,震慑住更多的下属?

  我想,我们上一代的头儿真是谙熟斗争氛围对于约束人心的作用啊。

  8

  面对办公室里那些忙着张罗的脸庞, 我打定主意避开,因为我想开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干完电脑资料那点活儿,就飞一般地往家里赶,我越来越爱听女儿那像小鸟一样啁啾的声音了,人到这个年纪一天下来心里就开始惦记着这样的声音,每天听她伊伊呀呀地告诉我她的新发现这是我每天最主要的乐趣。

  与汤丽娟常带着一把鲜花来上班不一样,同事们现在常看见我带着两把蔬菜走进这幢大楼。

  我对他们嘟噜,上班路上买两把菜,晚上带回家,省得下班的时候又接孩子又去菜场来不及……

  我发现自己不仅爱去菜场买菜了,甚至对烹饪也狂热地痴迷起来。我在厨房里忙进忙出,我对老婆说,烧菜和写文章一样需要有想象力,其实买菜也需要想象力……

  我还在阳台上开辟了一个小角落,开始制做起小盆景来,星期天我从花鸟市场买来黄杨、女贞,还和女儿一起去公园找各类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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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就发现自己胖起来了,以前的裤子有点穿不下了,我老婆说,别人是婚胖,你怎么现在才胖起来?

  我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人越不顺畅就越长肉吗?

  而丁宁林伟新他们却说我看着一天比一天脸色滋润态度敦厚神色安详了,是不是找到小秘了。我说,没有小蜜,只有老蜜。

  有一天,钟处与部门同事吃饭,他在饭桌上对我说:这阵子你家里是不是很忙啊?我发现,你好像变了很多。

  他顿了顿语气,他说,其实,你这两年真的变了很多。

  9

  据说,一个人不想事儿,脸上就会有乐呵呵的表情。

  当我回归家庭以后,我就开始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特别热爱居家生活,而有些男人则特别痴迷旅游钓鱼……那是因为职业生活让他厌倦透顶,所以他们才以这样的方式逃到了另一个空间里去喘口气。

  我回归家庭以后,努力让自己慢下来,但没想到,我的回归之旅并没持续太长时间。

  汤丽娟连着几个晚上11点半给我家打来电话,这些电话让我恍悟:即使回归家庭不想与别人搭界,也会让别人有想法的。

  汤丽娟的深夜来电,每次大都只问一两个问题,即“你整理的材料有一个数字不对”,或“有一个字好像是错了吧”。

  我感受着那一头传递过来的不良情绪,即我们在这里上夜班,你怎么就可以不来,我们在干活,你怎么可以睡觉?

  我女儿连着几夜被汤丽娟的电话吵醒,我就拔掉了电话线的接口。

  10

  接下来,连着几天上午我跨进办公室,都能感受到她汹涌的情绪。

  这使我神情紧张,我一边看墙上的钟,一边看她的脸色,她的脸往往被一张报纸挡着。

  于是,我对大家作出无辜的样子,捂着腮帮,说,唉,不知怎么搞的,我这些天牙痛,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听见那张报纸后面,叹了一口气。

  她叹了一口气,但是她没响,她继续看报。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眼神从报纸边缘不时向我袭来。

  她把报纸翻得“哗哗”响。

  我能感觉得到,随着钟处对我的冷眼,她对我也越来越高深莫测起来。

  11

  几天以后的一个上午,我刚跨进单位大门,就看见汤丽娟正站在铁门后面,我想,呵,今天她自己也快迟到了。

  我开心地向她招了招手,她点点头。

  一到办公室,她就把我和办公室的另一位女同事朱瑛倩叫到她的面前。她说,我原来不想管这事的,因为得罪人,但如果不管,别的同事对我也会有想法的,因为我在副科这个位置上;今天我一早就在大门口看着了,你们俩一个迟到5分钟,一个迟到7分钟,如果就是一天也就算了,如果是偶尔也就算了,但你们已连着四天了……

  听得我们连连点头,说不好意思。

  她真的很生气。她说着说着,突然指着朱瑛倩的衣服说,阿朱,上班不是休闲,爱几点晃悠过来就几点,上班也不是逛街,爱穿得怎么透视就怎么透视,这是办公室呀,你让人家的眼睛往哪搁;小贺,你是上班族还是家庭主男?我从没见一个男人像你有这么多迟到的理由的,有这么多家务事等着你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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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34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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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瑛倩尖叫起来,你怎么这样说话?你的眼睛往哪儿搁关我屁事!

  汤丽娟朱瑛倩开始拍桌子吵起来。吵着吵着,我发现办公室里不少人都在看戏。

  场面因此失控。

  当领导与群众当众相争并使场面失控的时候,输家一般是领导,因为这使他在众人面前失态了。汤丽娟与朱瑛倩相持不下,竟使我有种解脱的感觉。

  我心里在嘀咕,她看我爽不爽原本也不太要紧,问题是,她是他放出来咬人的一条狗吗?我又得留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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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瓦解年轻人,就先让他们合作吧(1)
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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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我确实得留神了。因为除了汤丽娟,我渐渐感受到办公室里许多人与我的疏远。

  我想,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墙倒众人推”吧。

  我想,推就推呗,他们爱揣摩领导的眼色就尽管揣摩呗,他们觉得跟我近了,会让领导多心,我就识相一点,先离他们远一点好了。

  我想,好在这间屋子里还有林伟新以及刚从机要处调过来的大学生蔡桑,同是年轻人,还能谈得来。其他人随他们去好了。

  但我也知道,即使是林伟新和蔡桑,我也得和他们稍远一点,否则说不准钟处又不爽了,以为我们扎堆成一伙,怀疑我们会在背后嚼他的舌头。

  2

  我得跟林伟新保持一些距离。

  但钟处这时候突然为林伟新、蔡桑和我成立了一个工作室,由林伟新牵头,做一个关于物价的调研。

  钟处说,年轻人一起合作,说不定能擦出我们这些老同志擦不出的火花,而且你们三个也谈得来,一定能擦出火花的。

  我们三个当晚就去泡吧,喝高了,就觉得钟处便宜了我们,一不留神为我们三个扎堆创造了条件。

  但没想到,我只高兴了没两个星期。这倒不是因为钟处不让我们扎堆了,而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

  因为很可悲,我们像许多人一样,因为是同代人,在一起做着做着就相互不服气起来,先是蔡桑对林伟新有了看法,觉得他缺少点子,钟处还老是表扬他,其实好些角度都是蔡桑想出来的;接着,我觉得林伟新派起任务来有点拎不清,什么事容易出彩都要由他自己来;再后来,蔡桑就老是一个人去找钟处汇报,好像所有的活都是他干的。

  我们也变得不太要好了。 有一天,我和林伟新争执完一个方案,谁都没说服谁,我气鼓鼓地回家去,在路上遇到了红灯,我站在岔路口,突然想出了一句话:如果你想离间几个年轻人,就让他们先合作干活吧。

  我想,钟处真是聪明。

  我盯着那只红灯,心想自己是不是该离开综合处了?

  该走了。

  3

  两个月后,资料室因为整理一批繁琐的重要专业资料,需要专业人手。

  虞局长在全局青年业务培训会上随口问我们:谁有兴趣去那儿干一段时间?多积累点东西,对自己是有利的……

  我在会后吃饭的时候,有意坐到虞大头的边上,告诉他,我挺感兴趣。

  他有点诧异,问我,钟处同不同意?

  我装傻,说,我想多积累点东西,你说他会不同意吗?

  我看到他眼中掠过一丝好像特理解我的眼神。我明白他的心思。要不我也不会找他说这事了。

  第二天,我就接到人事处通知,下周一去资料室上班。

  放下电话,我想了一会,就推门进去找钟处,我说,钟处,我要去资料室了。

  钟处一声不吭地看了我半天。

  他说他刚刚知道这事了。

  他说,你在这里呆了快10年了,应该知道这事该先和我打招呼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越级?

  他说,即使你不懂这些,但你也该知道我们这里这阵子多忙,多么需要人手。他说,我对你平时要求严点,只是对事,不是对人,你这样突然说要走,人家还以为我多少对不起你了,这不是给我难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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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这样突然从综合处摔袖而去了,人家还以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说说综合处怎么你了?

  他习惯在我们面前如此强势地说话。我也习惯了。只是这一次我不准备买他的账!

  于是,我尽量用慢悠的语气说,钟处,给你这么一说,我越加自卑了,不知为什么这两年我越来越自卑了,在这里我越做越自卑了,所以我想趁现在多读点书,守守那些资料好好学习学习,这可能会好点,钟处,这是我个人的业务选择,也是单位的需要,你就别想太多了。

  接着我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4

  我发现许多人都知道我要去资料室了。

  接着,与往常一样,一些传言就飘过来:

  有人说我是负气出走的,因为与钟处气场不合,所以,摔袖去了资料室;

  有人说我是被钟处“掘出”综合处的,去了资料室等于被打入冷宫;

  有人说我是被别人挤出综合处的,因为有一个名叫杨青的研究生马上要分来了,杨的舅舅是省委常委,他到综合处有利于我们局与省委的联络,所以,我其实是被挤到资料室去的。

  与上述三种传言相映,我听到了一些评议的声音从我背后飘过来:

  一、 去资料室其实是犯傻,人是不能头脑热乎的,更不能只为图一口气,你想想,“气”又值多少钱?一分不值!自己的感觉真的那么要紧吗?都忍了好几年了,忍一下不就过去了。资料室是什么地方,钱少不说,那是养老的地方啊。

  二、 别人要把你“掘出去”,你为什么那么随意地就让他们得逞?你为什么要让他们?即使别人要挤进来,为什么非要让你走,而不能让别人走?高干子弟有关系又怎么了,但你也没犯错啊,总不能说,因为他有关系所以你就得让他。一个小兵去闹一场,也会让头儿慌的。

  ……

  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都符合逻辑,而且都有些在理,它们甚至能让我作为当事人和它们一起陷入迷糊:我在行事前是不是没掌握所有的信息和机巧,我这是不是在犯傻了?

  当然,我知道,“摔袖说”符合我的最初动机,因为它多少能给我一点虚弱的自尊;而“赌气说”却击中了我内心的犹豫,它使我怀疑“图一口气”是否只是在骗自己?因为一个小人物在这幢楼里又能多大程度地决定自己的命运,更何况一个小人物的气,又能多大程度地拯救自己的实质处境?

  当这些传言飘来飘去,我发现它们其实具有强烈的暗示——“原来,小人物的气,是以一种自虐的方式体现出来的呀。”

  这在旁观者和我自己眼里都显得可笑和可怜。

  5

  汤丽娟突然对我依依不舍起来,她说,我们都已经坐在一起快10年了……

  我说,是啊,就这辈子来说,我们最好的10年时间都是在这间房子里一起过来的,说实在的,汤姐,谁离开一个地方都不会太好过。

  她眼圈就有点红,她犹豫了一会,说,小贺,我觉得你犯不着去哪儿。

  我没响,我在心里回答她:人有时候要去一个地方并不是因为那里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太想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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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2-10 03:3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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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我相信她的诚意。

  现在我就等着下周一赶紧去资料室了,我想着快点把这事给了了,那些传言就可以揠旗息鼓了。

  与我被传言扰乱心绪一样,这两天钟处也一定遇到了他的问题。周五中午的时候,他让汤丽娟对我说,晚上一块吃个饭,钟处和我们要欢送你啊。

  我知道我脸上有犯难的神色,因为这将是一个尴尬的饭局。

  这一次我不想勉强自己了,我对她说,算了吧,汤姐,算了吧,走人又不是多少开心的事,吃饭就算了吧,我晚上还要接女儿去学跳舞呢。

  我拼命推。我心里在想,算了吧,钟处,我们心里不爽,就别装出我们无所谓,我们其实不大气,就别装出有多大气,然后用它去抵挡那些传言带给我们的暗示。多累啊,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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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蔫才能愈顶住(1)
作者: 强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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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星期天早上,我来到办公室把自己的办公用品、资料、图书整理好,然后把它们搬到了二楼资料室的走廊上。

  我选择星期天搬东西,是因为星期天单位里人少,我不想动静太大,免得别人问多了烦心。

  当我来回地在楼梯上搬那些杂物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人叫我:小贺,来,我帮你拿一些吧。

  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李瑞。

  我想,这事就这么奇怪,我刚才在办公室里撕那些没用的材料时,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去年李瑞调离综合处时整理东西的情景。没想到,这么一想,他还真的就站在我的面前了。

  他说自己早晨过来是来拿张身份证,要去趟邮局。  他从我手上接过去一袋书,呵呵笑了笑,对我说,小贺,我们转来转去,如今又撞在一起了,地方太小。

  他帮我把桌子、椅子抬下来,我一边谢他,一边以为他可能会问我些什么。但他什么都没问。他拍拍手上的灰,就走了。

  2

  李瑞走下楼去。

  我觉得这一年他老了不少。

  我从窗台上拿起抹布,想擦一下桌子,我看见李瑞正走过楼下的夹竹桃,我克制了好几天的犹豫又涌上来了:李瑞呆这儿可以有养老的心态,而我才33岁……

  来到一个地方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只是为了离开原来的地方,这一点我知道,但现在,当我真的走进了资料室,在林立的静穆书架间,我好像一下子望到了自己退休前职业生活的常态,我索然无趣,

  我想,我干脆离开这个单位拉倒。

  4

  我是不是到了该离开这幢楼的时候了?

  人一旦产生某个念头,它就像虫子一样顽固地钻进了你的脑袋,在无数个场景里骚扰你的内心。

  晚上,回到家,我心里还在念叨跳槽这事。老婆小孩已经吃过了,我端起饭碗,在凉了的饭里冲了点热水,站在狭窄的厨房里吃起来。

  厨房的灯有些幽暗,所以有些温馨,在这间城北地带的旧公寓里,我的视线在房间里转悠。我在单位干了将近10年的成果是分到了这间房子,除此之外,还得到了些什么呢?我想,这样一走了之,是不是划算?

  这套65平方米的房子,是一幢灰旧公寓楼中的一个小格子。它是我机关生活的全部收获。在这个房价飞涨的年份里,它是我最值钱的财产,也是我们一家三口每天晚上的立足点。我们平时看报纸上的房产广告,除了咋舌那已飚升至1万2千元1平方的均价之外,剩下的就是庆幸自己早毕业了几年,赶上了福利分房的末班车,所以,与我们的后来者——那些比我年轻了几岁的同事相比,这个“小格子”曾经让我很是知足过,因为它使我少了不少生活成本的压力。所以,这65平方米,虽是旧的,但我热爱它就像热爱自己的眼睛,感叹它就像感叹自己消逝在机关的青春。

  从小到大,我发现自己要得到什么都不太容易,在这个单位里,我所得到的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65平方米,如果臭美地换算一下,就有近80万元,当然,自己住着不拿出去卖,你就不会觉得自己已像个富翁,而一旦房子被收回去了,你就会发现80万真是笔大钱,到哪儿去弄80万买个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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