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办公厅主任永远有忙不完的事情,除了白宫内部无数繁琐的事物外,所有需要找总统的人都要先通过他这一关。这个世界上想见美国总统的人多如牛毛,华盛顿形形色色各种人物不说,国内外的人排队等候,而且每个人都非泛泛之辈,都说“只需占用总统先生五分钟的时间。”
一上午,麦卡锡分别会见德国和土耳其大使,商定两国领导人访问华盛顿做客白宫的细节。教皇的私人使节求见奥巴马,麦卡锡不得不为这十分钟的见面花上半个小时,讨论教皇关心的事情。赢得2016年总冠军的NBA篮球、NFL橄榄球、NBL棒球和NHL冰球四大职业联盟的球队,很快要做客白宫,麦卡锡和这些职业联盟的总裁一起喝了十五分钟咖啡。在最近因为恐怖袭击而不幸截肢的美国女孩卡若琳,将很快出院,奥巴马请她来白宫做客,她父母和公共顾问提前来访,麦卡锡陪着他们说了会儿话。一名民主党芝加哥大佬和一名前内阁部长分别求见麦卡锡,他们受人之托,希望奥巴马在总统任期结束前能够宽恕两名被定罪的亿万富翁,他们因一时软弱,犯下漏税、做假账等罪名。麦卡锡想问一时软弱怎么能让罪行持续十年之久?但他还是按照华盛顿的礼仪,耐心听完中间人开出的条件,保证总统会加以权衡。穿插这些事情之间的,是无数电话和助手的请示。当秘书说吃午饭时,他才意识已经中午。他匆匆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她没接电话,他留言说总统的家宴邀请。
麦卡锡的午餐是鸡肉凯撒色拉和无糖可乐,白宫地下餐厅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名厨,可以制作不逊色王宫宴席的菜肴,可高血压、脂肪肝还有天晓得其他什么中年病让他无福享受。更糟糕的是,他必须和国会议员洛基金一起吃饭。这位来自加州的无党派议员坚持反对奥巴马的一项法律诉讼改革措施,麦卡锡私下沟通,希望能让他回心转意。
洛基金形若竹竿,却有着河马的胃口,连吃了三份法国大厨做的鹅肝。白宫的热情款待并未换得善意回报,他不停地兜圈子,不开出具体条件,却暗示奥巴马应该给他的选区更多联邦援助。麦卡锡有点失去耐心,不再说话,暗暗盘衡是否说服其他反对议员的代价能小些。洛基金擦擦嘴巴,得意宣布他喜欢白宫的食物,比国会餐厅的好多了。他瞧着沉默的麦卡锡,终于说他心里很想帮忙,可爱莫能助。当麦卡锡询问原因,洛基金说奥巴马是跛脚总统,已经失去影响力,帮助奥巴马无利可图。
麦卡锡差点爆粗,他忍着胃里的阵阵酸楚,感谢国会议员的到来,他还有事处理,不能继续陪同。洛基金不以为忤,笑问他是不是要处理英国报纸的新闻。麦卡锡一头雾水,洛基金嘲讽说白宫老爷们太享受宫廷生活,应该多听听民间疾苦。
洛基金走后,麦卡锡想喊助理询问是否听到什么,助理却不在,进来的是一名年轻的实习生。她战战兢兢地说第一夫人有事,喊助理过去帮忙。麦卡锡皱眉,米歇尔很强势,却不懂得分寸,怎么随便地喊他的助手?
麦卡锡让实习生查询英国的新闻,自己处理堆积在案头的文件夹。十分钟后,实习生送进来一叠打印的英国报纸。麦卡锡忙完文件,活动酸楚的脖子,拿起新闻,立刻注意到《泰晤士报》的标题,“中国军队在南中国海争议海域击落英国直升飞机,英国舰队胆怯撤退!”
英国人风格含蓄,文章如此开头,“本报1899年最后一天的社论,预测二十世纪大英帝国将走向衰落,美国、俄国和中国将成为新的世界主宰。今日美国和俄国的成就(或者霸权)有目共睹,中国表现远远逊色。虽然1997年中国人成功地收回了大英帝国的远东明珠 - 香港,可国际观察家普遍认为更多外部环境使然,而非国家实力。可短短二十年后,中国开始展现力量。昨天在南中国海有争议海域内,中国海军击落了一架英国皇家海军的武装直升飞机,并成功地逼退了英国最新驱逐舰带领的舰队……”
麦卡锡想找来实习生痛骂一通,她这头愚蠢的母牛,本该第一时间通知他这条新闻,而不是耽搁半个小时。但这些实习生背景错综复杂,他的责骂不会有任何效果,还可能成为媒体的新闻。他暗暗记住她的名字,计划下星期找借口把她赶出去。他闭上眼睛,感叹事事亲历亲为,没人帮他分担。
他抓起打印纸,走上二楼总统私人官邸,奥巴马午饭后有半个小时的午休。
他敲门进入客厅,见奥巴马正坐在沙发上,没等他开口,奥巴马说道,“我刚刚和英国首相通过电话,她讲述了冲突经过,说需要我的支持。”
“什么支持?道义上的,外交上的?”
“道义、外交,还有军事。”
“英国人准备和中国人开战?第二次马岛战争?”
“他没说细节。我估计她还没拿定主意,等待将军拿出方案。”
“该死,英国娘们真会找事!”
“好,下次我见到她一定转告你的话。”奥巴马无精打采地说。他揉着额头,“我正准备睡午觉,被她的电话吵醒,她没解释为什么一开始隐瞒此事,只说英国媒体已经炸锅,如果不对中国做出强硬反应,英国议会必定投不信任票让她下台!”
“她说没说英国媒体怎么得知这一消息?他们信息不可能比我们还灵通,是英国泄露的还是我们这边?”麦卡锡想到国会议员洛基金的灵通消息。
“追究谁说的还重要吗?”
麦卡锡默然,奥巴马的直觉正确,现在需要考虑如何善后。“你怎么答复她?”
“我当然说美国政府会支持英国政府的一切合理要求。”奥巴马微笑说。
“我们可以提供情报和后勤支援,同时可以把这件事拿到联合国安理会公开讨论……”
“你还没看明白,我的朋友,这些远远不够,我们已经和英国人牢牢地捆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毁俱毁!”
“总统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麦卡锡惊讶说。
“英国人不可能击败中国人,他们也不会傻到以举国之力和中国开战。”奥巴马神情悲哀说,“这将是美国和中国的战争!”
“为什么?我们不需要为英国人开战!”
“不,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和中国人开战的借口,怎么可能放弃?英国首相的电话之后,国会议长鲁宾斯坦和国会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弗罗斯特分别给我电话,说我们不能坐视中国人侵占南中国海!”
“弗罗斯特和英国人关系亲密,他在为英国人出头。我觉得你可以和参议员麦凯恩单独沟通,他在国会影响力很大,如果得到他的支持,我们……”
“不,麦凯恩帮不了我们。憎恨中国人的国会议员不是少数,他们一直在等待机会,现在机会上门绝对不会放过!”奥巴马无奈地摇摇头,“小布什和克林顿也给我来过电话,他们表达同样的意见,美国不能示弱!”
“比尔 克林顿和小布什一个态度?他有什么资格谈论谨慎?他任职期间,美国军队被一群索马里乡下人打败,成为国际笑柄!”
“很难以置信,是吧?我觉得他是为了希拉里当选做准备。”
“总统先生,不示弱不代表开战!”
“你太天真了。这些家伙个个老奸巨猾,谁都不会公开说支持战争。但是我告诉你,他们做的每件事都推着我一步步走向战争,等灾难性后果发生,再跳出来说我的决策多么糟糕,我犯下怎样的大错。你记住我的话,战争从此刻开始!”
麦卡锡诧异地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奥巴马如此沮丧,如此宿命。
“操他妈的,这些狗娘养的,从没接受一个黑人有能力领导美国,没有比让我出丑更让他们开心的事情!”奥巴马用上了黑人的街头语言。
“我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糟糕,今早例会大家的反应都很平淡,坎贝尔可没说五角大楼要做什么!”
“我真希望你是对的,可我们得接受现实,这玩意已经改变了国际政治!”奥巴马指着《泰晤士报》的标题说。他没等麦卡锡说话,站起来说,“走吧,去地下室,参谋长联席会议就要开始,你可以自己听听军方的要求!”
麦卡锡拉住奥巴马的胳膊说,“总统先生,你是美国民众民主选举的总统,他们相信你的判断力和领导能力,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同意的事!”
奥巴马神情阴郁地凝视麦卡锡半晌,欲言又止。
白宫地下室的军事指挥中心防护严密,除非遭遇核武器攻击,这是华盛顿最安全的地方。每时每刻都有人值班,通过卫星和美国所有指挥中心保持联系,同时监测世界热点地区。大屏幕上已经显示南中国海海域,美国太空卫星对准那一区域。
会议室在走廊另一侧,有专门的电梯。奥巴马走进屋内,所有人同时起立,他在长桌桌首坐下,示意众人就坐。
麦卡锡坐在奥巴马右手边,他注意到国防部长史蒂文斯忧心忡忡,其他将军们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闪动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现在什么情况?”奥巴马问。
一名海军少将命令大屏幕显示一座小岛,用激光笔指着图像说,“我们卫星监控已找到英国坠毁直升飞机的残骸,在中国人控制岛屿的另一侧,中国人正在事发现场,搜寻有价值的设备。”
“中国人驻扎在岛上的军事力量?”
“我们从图像上看到两层楼的住房,估计可以容纳一个连。从监听到的电子信号看,至少有两个排的兵力,一名上尉军衔的连长指挥。我们不确定中国人的武器系统,以前我们以为他们部署了两部红旗防空导弹,但有情报说是中国人的障眼法,实际上只有一些单兵肩扛防空导弹——”
海军次长康纳利将军打断说,“卫星监控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NSA暂时没有其他资源给我们,专门监测的卫星至少需要36小时才能升空。我们在日本的高空侦察机已经起飞,将在一个小时内传送信号,我们的情报监测船很快也能出发,明天早上就能赶过去……”
“抱歉,康纳利将军,暂停一下。”麦卡锡说。
康纳利望向麦卡锡,面部肌肉绷紧。其他将军也都目光冰冷地望着他,他们不喜欢他,认为他胆小怯懦,不懂如何维护美国利益。
麦卡锡毫不示弱地迎视康纳利将军,大声问道,“为什么在这么敏感的时间派出情报监测船?如果同中国船只发生碰撞怎么办?”
“按照计划,第七舰队的导弹驱逐舰将会在一定距离提供保护,我们的攻击核潜艇‘佛罗里达’号也在那一区域活动。”
“按照什么计划?”
“按照我们制定的南中国海应急计划。我们向总统先生汇报过这份计划。如果你想要了解更多,我可以让我的助手……”
“等等,你不觉得有些操之过急?南海冲突的是英国人和中国人,不是美国海军!”
康纳利将军有些尴尬地瞧向史蒂文斯,史蒂文斯咳嗽一声说,“总统先生,麦卡锡先生,我们的计划详细周到,包括像英国或者其他盟国和中国发生冲突时,我们的军事应对方案。”
“你是告诉我,国防部长先生,你们军方已经准备好了和中国人的战争计划,就等着合适的借口?”
“借口?这是我听过最荒谬的词!我们美国人爱好和平,不需要借口。中国人在侵略南海,威胁亚洲,我们只是帮助盟友维持那一地区的平衡!”
“你开玩笑还是把别人当成傻子?谁相信你的话?当我们的船只出现在中国人岛屿前——”
康纳利打断说,“麦卡锡先生,中国人控制的是礁石,不是岛屿,岛屿的定义为——”
麦卡锡也不客气地打断说,“岛屿,礁石,大陆、星球,谁他妈的在乎什么名词?!重点是美国的船只一旦出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去找中国人的麻烦!”
“我们一向反对任何人单方面地限制国际海域航行自由,中国人清楚我们的立场。”
“得了,我不相信你,中国人肯定也不相信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国防部长先生,各位将军,你们一个劲儿把中国人当敌人,迟早会愿望成真!”
史蒂文斯冷酷地望着麦卡锡,一字一句地说,“美国国防部没有把任何国家预想为敌人,我们的政策始终是维护重要海域的航行自由,帮助我们的盟友抵御外来势力的侵犯。”
“这么说国防部已经下定决心,要不惜代价地支持英国人,无论英国人采取什么行动,我说的对吗?”
“英国是美国最忠实的盟友,菲律宾在美国亚洲防御政策中扮演重要角色,国防部认为我们应该旗帜鲜明地站在他们一边,让中国人明白不能实施武力恐吓的大棒政策!”
“说的太对了,美国挥动[url=http://muunarr.com/wp/2016/09/30/]大棒[/url]告诉中国放下棒子。如果中国人不听,你要做什么?打他们屁股?”
“我觉得可以作为选择之一来考虑。”史蒂文斯转头看向将军们,不少人嘿嘿笑出声。
“你们疯了!”麦卡锡瞥了眼始终保持沉默的奥巴马,“史蒂文斯先生,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白宫不会支持军方的冒险行动,不想和任何国家打仗,尤其不想和中国这样的核武器大国发生战争!”
史蒂文斯皮笑肉不笑地说,“麦卡锡先生,请允许我礼貌地说一句,军事不是你的专长,我们的责任是为总统先生提供军事选择,这也是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和中国人谈判、斡旋是国务院的事情,我们不会告诫他们应该怎么做,我们只是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准备。没人期待中美战争,但我们都知道世界不按照我们的期望运作。”
他转向奥巴马说,“总统先生,中国人得寸进寸,两年前我们就判断中国人会慢慢蚕食亚洲,一点点把我们挤出去。如果这次我们不支持英国人,所有人都会认为我们不敢正面对付中国人。美国的亚洲盟友和朋友将改变政策,全面倒向中国!”
空军次长里夫斯将军说,“一个国家的影响力不仅取决于军事力量,还在于领导者的决心和意志。如果敌人蔑视我们的意志,美国的航母和战机,哪怕比其他国家的加在一起还多,也不发挥任何作用!”
“放肆,里夫斯将军,你太过分了。你在和美国总统、三军统帅说话!”麦卡锡愤怒地一拍桌子。
里夫斯蔑视地瞪着麦卡锡。
“先生们,请冷静,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不要意气用事。”国家安全顾问坎贝尔温和地说。
“谢谢你的提醒,卡贝尔先生!”史蒂文斯面对里夫斯说,“里夫斯将军,控制你的情绪。你的决定影响很多美国军人的安全,如果无法保持冷静,怎么履行你的职责?”
里夫斯转向奥巴马,微微颌首,“总统先生,请原谅我的冲动,我并非怀疑你的决心。”
“没事,我喜欢直来直去。”奥巴马停顿一下,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作为空军次长,我建议启动应急计划,遏制中国人的扩张!”
“我同意。”陆军次长亚当斯将军说。
“同意。”海军次长康纳利将军说。
“完全同意。”特种作战次长雪曼将军说。
史蒂文斯最后说,“总统先生,世人皆知你的慈悲胸怀,没人比你更配得上诺贝尔和平奖,我们愿意跟随你的足迹。可同时,历史上太多血和火的先例,只有准备战争的人才可能避免战争!”
奥巴马表情凝重地扫视众人,他的视线落在麦卡锡脸上。
麦卡锡后来记得最清楚的是奥巴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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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波士顿
浓密的乌云遮住天空,北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垃圾,送上高空。
鲁笑皱眉望着天空,天气预报说晚上雨加雪,他希望能延后几个小时。他监视停车场快一个下午,一无所获。他始终在九楼、七楼和四楼之间游荡。多数美国人习惯了电梯,消防楼道很少有人走,安全措施更松散,没有一名保安巡查。可越这样,鲁笑越疑心,这些人跑到这样一座大楼来做什么?他猜测他们的办公室在楼内,不引人注目固然重要,可这样的环境似乎不会吸引潜在的客户。小林英雄寄给金泰勒的包裹里被动了手脚,如果确实是小林英雄本人寄的话,这些保安的任务应该是拿下接收包裹的人。他们虽然没能抓住鲁笑,可从机场绕圈的动作看,他们警惕性很高。
黄昏时分,两个穿着白色风衣的男人走到一辆越野车前,上车离去。鲁笑从望远镜里无法看清楚他们的脸,从肢体语言上感觉像是早些时候看到的白人男子。他看着手机,跟踪信号没有移动,说明安放跟踪器的越野车还停在原处,但他有种预感,其他人也将很快露面。十分钟后,两名男子开走了越野车。
鲁笑用手机上网,进入“优步”网站,要求一辆中型日本车在街对面的加油站等候,为了提高司机的热情,他有意把价格定高。他下楼走到加油站,一辆银灰色的日本丰田汽车已经在等候。司机是东欧来的白人,问鲁笑去哪里。鲁笑打开手机,见信号沿着93号洲际高速公路移动,他告诉司机开上93号公路。
当信号停住,他们已经离开麻萨诸塞州,进入新罕布什尔州的一个小镇。越野车停在一个酒吧的停车场里。鲁笑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装作忘记朋友住处的样子,叫司机绕着前面的街道转了两圈。他见信号还是没动,就让司机停车。司机回头说,这里并不安全,居民多是黑人和西班牙裔,靠政府福利生活,好吃懒做。鲁笑谢谢他的提醒,签单后留下二十美元的小费。司机似乎惊讶鲁笑的慷慨,主动说如果晚上找不到车,可以打电话给他。鲁笑这才意识到疏忽了回去的问题,记下司机的手机号码。
鲁笑走到酒吧,沿途看到的房屋破破烂烂,墙壁油漆脱落,草地上堆着各种垃圾和杂物,显然住户无心打理。他没看到什么行人,但能感受到紧闭的窗帘后有人在窥探。他目视前方,大步流星走路。
酒吧是一座方方正正的黑色石块建筑,看上去坚不可摧,像中世纪的堡垒。鲁笑走近才意识到错觉,屋顶的一些砖瓦已经脱落,墙壁贴了一层黑色的保温层,几处暴露的地方显示里面不过普通的砖瓦建材。
拉开沉重的大门,鲁笑立刻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没站在门口打量周围,而是像熟客一样径直走到吧台。脚下的地板粘粘的,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腻腻的,让人不愿停留。屋内摆着十几张桌子,一张台球桌放在后面,一张飞镖盘挂在墙上。二十几个客人散布着,有些人注意到陌生人的进入,好奇地望着他。
穿着灰色开领衬衫的白人酒保停止擦拭酒杯的动作,目光阴郁地看着他。他要了瓶当地的啤酒,酒保送上啤酒,嘟囔着说句什么。鲁笑猜测是酒钱,递上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酒保找回十美元放在柜台上。十美元一瓶啤酒,显然太贵,但考虑所处环境,鲁笑默默地收好钞票。
“嗨,朋友,帮个忙,给我买瓶酒!”旁边一名大块头的白人靠近鲁笑说,他头发蓬乱,嘴里散发着烂白菜的味道。
鲁笑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啤酒,看向白人说,“我不会给你买酒,但可以给你一顿免费的胖揍。”
白人瞳孔缩小,瞪着鲁笑。毫无疑问,他在考虑如何教训鲁笑,这里暴力和钞票一样流行。他的肩膀宽厚,块头至少比鲁笑大上两个尺寸,鼻子上的几道伤疤很像士兵制服上的勋章,他属于平常酒吧里那种“别和我找麻烦”的硬汉。但他同时经验丰富,懂得如何衡量对手。鲁笑的表情和身体语言,显示不好对付。
“你他妈说什么?”白人逼近说。
“别废话,要动手你就快点!”鲁笑有意抬头看着墙上的电视。
白人犹豫一下,快速看向周围,见没人注意这一幕,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回椅子。鲁笑继续看着电视,呼吸始终保持平稳。他知道酒保注意到这一幕,但他根本没打算瞒过酒保的眼睛,这些人如同千年老妖,清楚谁是本地顾客,谁是陌生人。只要鲁笑不故意惹是生非,酒保不会干预。
鲁笑安静地看了十五分钟电视,不时地喝一口啤酒,只是喝进去的很少。他没有东张西望,似乎毫不在意周围人。他知道,酒吧就像森林,要想完全融入,一个人必须保持静止,不能有突然的动作。旁边的白人似乎忘记了先前的[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1/]羞辱[/url],友善地和鲁笑说话。鲁笑不拒绝他的示好,但也不主动,只是简单地回答。白人还是很好奇,但愈发地小心,试图找到合适的话题。鲁笑视而不见他笨拙的尝试,不冷不热地应付。
电视上的冰球比赛中场休息,白人宣布说,“别担心,我们球队总是慢热,下半场会发威的!”
鲁笑既没担心,也没看出来本地棒球队如何提升士气。球员懒沓神情,表示他们毫不在意这场比赛。他首次转头看着白人说,“你看起来像是打过棒球。”
“打过,我高中时候是校队主力。”白人咧嘴笑着说,显示门牙的裂缝。他伸出手说,“我叫乔治。”
鲁笑握着他熊掌一样的手,加了把力气说,“乔纳森。”
乔治放弃手上较劲的企图,“乔纳森,你喜欢什么运动?”
“偶尔跑步。”
“你是新搬来的吧?我从未见过你。”
鲁笑有意停顿片刻,“你是这里常客?”
“对,我经常来。你有事?”
鲁笑示意酒保再来两瓶当地啤酒,酒保端上来,鲁笑把一瓶推到乔治面前,顺便给了酒保一张二十美元的钞票。乔治一口气喝了半瓶,等酒保走到吧台另一侧,低声说酒保欺负他是外地人,多收他酒钱。
鲁笑耸耸肩膀说,“我估计是外地人的税钱。”
乔治眨巴眼睛说,“你看起来不像那种随便给别人钱的家伙!”
“不要转身特意去看,从镜子里看这里的人你都脸熟吗?”
乔治举手示意酒保,酒保皱着眉头过来。
“给我一杯加红牛的苏格兰威士忌!”
“你有十美元吗?”
“我朋友有!”乔治得意地指着鲁笑。
酒保阴沉的目光转向鲁笑,鲁笑掏出二十美元放在台面说,“给他两杯。”
酒保不太情愿地拿起钞票。他送上两杯酒,看过来的目光,显然不是什么友好祝福。
乔治喝下第一口威士忌后,非常享受地闭上眼睛,脸上表情欲仙欲死般。他喃喃地说,“太他妈的棒了,爽呆了!”
鲁笑举起啤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干杯。”
乔治喝完第一杯,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疯狂的光芒,好像整个人从睡梦中醒来。他手抓着酒杯,眼睛盯着淡黄色液体说,“我估计你想找靠近台球桌坐的那两个短头发的家伙,他们来过几次,打过一架,打断墨菲兄弟的鼻子,再没人敢惹他们。”
“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两个总是一起来,但是对面吧台坐的那个黑人来去时间和他们很接近,他也很少说话,没人见过他,但是你最好小心点,他身上带着家伙!”
鲁笑没看向对面的黑人,反而扭头看向电视屏幕,棒球比赛下半场开始。
“乔纳森,你需要帮忙?一百美元,我帮你对付一个。”
“如果我是你,乔治,我喝完第二杯酒,就老老实实回家。”
鲁笑再转过头来时,乔治已经离开,桌上留着两个空杯子,另一瓶啤酒不翼而飞。鲁笑又看了十分钟电视,起身走向后面的洗手间,还没到门口,他就闻到一股恶臭。他停下脚步,让一个脚步摇晃的男人先进去,转身走出酒吧,绕到后面撒尿。
月光洒落,在白色积雪的衬托下,格外冷清。
“我听说你在找人?”背后传来一个粗旷的声音。
鲁笑慢慢地转过身,见乔治指出的两个短发白人盯着他。高个子抱着胳膊,矮个子两手插兜。
“你的消息有误,我只是来喝酒。”鲁笑装作迷惑地来回看着两人,拉上裤子拉链,“不好意思,让我过去。”他有意从两人之间穿过。
高个子胳膊肘发力,推了他一把,他撞在墙壁上。高个子站在他面前说,“谁让你跟踪我们?”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来喝酒!”
“你最好说实话,否则我们要打你个半死!”
“我不认识你们,没人让我跟踪你们!”
高个子熟练地摸着鲁笑的胸口和腋下,搜寻武器。他取出鲁笑上衣的钱包,没碰现金,找到驾照,对比着鲁笑看了看,惊讶说,“你一个加拿大人,来这种鬼地方做什么?”
“我来这里工作,只能付得起这里的房租。”
矮个子问道,“你住在哪里?”
“东面,隔着一条街,门前有两颗松树的蓝色大房子,我住二楼。”
两人交换目光,矮个耸耸肩膀,“我见过那座房子。”高个子翻了翻眼睛,把钱包和驾照摔向鲁笑,毫无诚意地说,“真对不起,哥们,我们找错人了。”
矮个子说,“我说过,你不能给酒保太多钱,这家伙看着每个人都像是嫌疑犯!”
“闭嘴!”
鲁笑拾起钱包,小心地绕过两人。突然拐角出现黑人,他拽着乔治的衣领走过来,“别放他走,这家伙晚上在打听我们!”乔治目光散乱,脚步不稳,脸上还有瘀青。
鲁笑立刻意识到穿帮,这些人设下陷阱,等着他陷入。现在的问题是他如何反应?电光火石间他决定不能用枪,他们是找他谈话,不是杀戮。他回身一脚踢在矮个子膝盖上,力道很重,踢在膝盖薄弱部位,矮个子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高个子挥拳打过来,鲁笑低头让过,左右开弓,照着他的肋骨连续几拳。他很强壮,上身肌肉发达,只是脚步趔趄一下,怒吼着抡起拳头砸向鲁笑脑袋。鲁笑避让开,改变策略,不再打击他的上身,而是狠狠地踢他的左大腿。美国人喜欢去健身房锻炼上肢肌肉,忽略下肢。结果导致身体比例失调,大腿负重过多,只要稍加打击,就会像地基不稳的房子一样倒塌。果然高个子站立不稳,但他不死心,一瘸一拐还想抓住鲁笑的脚。鲁笑结结实实地踹在他的右大腿股动脉上,他像块巨石砰地倒地,昏迷过去。
鲁笑转过身,见黑人静静地观望,没有干预的意思,还拍拍手掌说,“精彩。”鲁笑暗暗吃惊,这不是比武擂台,没人讲究一对一。
黑人推开乔治,走到一片空地说,“来,这里宽敞,我们玩玩。”
鲁笑瞥了眼挣扎着要站起来的矮个子白人,他暂时不可能干预,如果一个星期后他能正常行走就算幸运。鲁笑和黑人保持两米远的距离。黑人高高瘦瘦,看上去其貌不扬,可举手投足之间有黑人运动员特有的爆发力。
黑人脱掉大衣,逼近两步说,“你胆子不小,一个人和三个人打斗。”
鲁笑没回答,只是瞧着他。两人目光交锋片刻,黑人拳头如闪电般打出,鲁笑滑开一步,微微扭头避让,一股风声从耳边闪过。
黑人受过拳击训练,拳头迅猛有力,他的胳膊又比常人长出至少二十公分,所以他习惯性地远距离攻击。鲁笑和他周旋一阵,架开几下拳头,胳膊隐隐发痛。黑人看起来像个中量级拳击手,却有重量级拳手的力量。鲁笑试图靠近他贴身缠斗,他早有准备,长胳膊像章鱼触角一样推开鲁笑。鲁笑想用脚踢他,他脚步移动很快,鲁笑没踢到他,反而挨了他两下拳头。鲁笑脑袋嗡嗡直响,躲闪的速度慢了许多,只能被动地用胳膊遮挡拳头。黑人以为找到机会,左拳打开鲁笑的前臂,右拳狠狠地击打鲁笑暴露的脸部。
鲁笑在最后一刻让过黑人的拳头,他抓住黑人手腕,迎上黑人冲过来的身体,用前额撞在黑人的鼻子上,啪嗒一声,黑人的鼻梁骨断裂。黑人推开鲁笑,摸着血流不止的鼻子,脸上表情没有明显改变,但出拳更加凶狠迅疾。
鲁笑招架一阵乱拳,一低头扑上去,像摔跤手一样抱住黑人的膝盖,两人同时摔倒,在雪地上翻滚。经过一阵短促却剧烈的挣扎,鲁笑占据上风,骑在黑人身上。黑人大概看过不少无限制格斗的比赛,并不惊慌,两手抓着鲁笑的手,似乎这样就能阻止鲁笑。鲁笑引诱他胳膊扬起来,自己的腿伸过去作为杠杆,一下子把他的右臂别住。
鲁笑感受到黑人身体顿时僵硬,他把黑人的右臂用力地回拉,几乎到了折断的程度。他回头看了眼还两个白人,矮个子单腿试图站起来,站起来又摔倒,高个子还躺在地上。他问,“你怎么知道我找你们?”
“我看你和那个酒鬼聊天。”
“狗屁,你们有意把我引到这里,你怎么知道我跟踪你们?”鲁笑用力里扯拉一下黑人的胳膊。
黑人惨叫一声,“我们发现你留在车上的全球定位装置。”
“另一辆越野车的人呢?”
“他们回住处睡觉。我们以为能对付得了你。嗨,轻点,我胳膊要断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跟踪我的包裹?”
“大熊星保安公司,一个客户雇佣我们跟踪你的包裹,他说你涉嫌恐怖组织。”
“这个客户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我们只是负责跑腿,老板马歇尔负责客户,我听说这个客户和政府有点关系。”
“他雇佣你们做什么?”
“他要先问问你为什么杀掉他的朋友,然后把你交给联邦调查局。”
“你相信他?”
黑人明显犹豫。鲁笑扯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忍痛说,“老板说不管他们的事,我们只负责把你交给他。”
鲁笑摸了摸黑人的腰间,找到钱包、一副手铐和一节可伸缩的警棍,他有些惊讶黑人没尝试用警棍。他翻看钱包,见到一个纽约州的驾照,黑人名字叫加内特,是退伍军人。他把加内特翻过身,扣上手铐。
“带我去见你的老板。我不想伤害你们,但是你们不配合的话,我也不会客气。听明白了?”
“明白。”
鲁笑见乔治醉醺醺地坐在雪地上,眼神恍惚,似乎还处于震惊之中。鲁笑把他拉起来,告诉他赶紧回家。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踉踉跄跄地走开。鲁笑把两个白人身上的警棍、手铐、手机都收走,把他们拉到越野车后箱,让他们脸朝下爬进去,从背后戴上手铐,又用旁边盒子里的胶带捆住脚踝。瞧盒子里备齐的物品,他们是准备绑架鲁笑,不幸的是彼此交换了位置。
加内特姿势别扭地坐在副驾驶座位,鲁笑给他系上安全带,驾车离开停车场,他看到门口站着两名顾客,正扶着乔治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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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内特说他们老板住在二十公里外一家汽车旅馆。鲁笑很快找到汽车旅馆,驾车驶过,但是没有停下,而是开到两公里外另一家汽车旅馆前门。他熄火拔掉钥匙,拿着加内特的驾照下车。
电子门铃发出刺耳的声音,柜台后的印度人头也没抬地说,“欢迎来到五月花旅馆,你要住几天?”他在看一本厚厚的教科书。
“一天,一个安静些的房间。”
印度人的目光慢慢地从电视屏幕转移到鲁笑脸上,说房费八十美元,包括有线电视和无线网络。鲁笑从加内特的钱包里找出八十美元递过去。印度人皱眉说现金的话,还要五十美元的押金,他拿到钱又说需要身份证件。鲁笑把加内特的驾照放在他面前,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鲁笑,扫描后,把驾照和钥匙一起给鲁笑,目光重又回到电视屏幕上。
鲁笑把汽车开到马蹄形旅馆的尽头,在127号房间门口停下。他打开副驾驶的门,解开安全带,扶着加内特下车。进屋后,他让加内特坐在椅子上,用胶布一圈圈地缠上。接着他帮两个白人解开脚踝的胶带,分别带进来。他让他们背靠背地坐在一起,用胶带绑住。他们愤怒地瞪着他。
鲁笑拿起加内特的手机,翻看拨出的电话号码,过去半个小时有两个未接电话,他拨打过去。线路立刻接通,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嚷道,“加内特,你他妈的泡妞吗?为什么这么久不回话?”
“呃,加内特暂时没空,还是我们聊聊吧,可以吗,马歇尔先生?”
马歇尔沉默片刻,声音变得低沉,“你想要什么?”
“那要取决于你,看你在乎手下,还是自私自利?我可以放了他们三个,也可以让他们自生自灭,回归尘土。”
“你敢?我发誓打爆你的猪头,再把你送进监狱!”
“你想这么玩?”鲁笑顿了顿,“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心肠的老板,也许我错了。”
“请不要伤害我的部下,他们都是拖家带口的男人,干这行纯粹是为了挣口饭钱!”
部下?鲁笑心里一愣,这是军事用语,可不是平民的词汇。
“你一个人开车出来,沿着西大街向东开,不要太快,看到汉堡王的标志,进入停车场等我电话。记住,一个人来。如果我看到其他人,你将永远见不到他们三人!”
“等等,让我加内特通话,我得知道他们还活着!”
鲁笑看了眼手表,把手机放在加内特嘴边,加内特说,“马歇尔先生,很抱歉我们搞砸了!”
“感谢上帝,你们没事,否则……”
鲁笑中断通话,用胶布缠上三人的嘴,打开电视,选了播放战争片的频道。出门前,想了想,回身用胶带把三人绑在一起。“享受电视,先生们!”他拍了拍加内特的肩膀。
鲁笑走到门口,回头见加内特正扭着脖子看过来,他接触鲁笑的目光,装着若无其事地转移视线。鲁笑想想,给每人脑袋上套了个枕头套,提高电视音量。
93号高速公路和293号高速公路交叉处附近有座加油站和一家24小时餐厅,鲁笑指使马歇尔兜了两个圈子,才让他来餐厅。
虽然已过午夜,餐厅依然很忙碌,空气中散发这浓郁的油炸汉堡和洋葱的味道。
马歇尔很容易辨认,他身材高大,鹰钩鼻子特别显眼,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军人气息明显,虽然身穿休闲夹克,还像是执行任务的战士。他站在门口,皱眉打量着屋内的顾客。
鲁笑给他时间扫视一圈,才举手示意他来到后面靠窗的位置。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还没坐稳就问道,“我的人在哪儿?”
鲁笑刺了他一眼,扫视窗外。一辆黑色“林肯”缓慢地开进来,前面座位上有两个人,“林肯”停在远处的位置,刹车灯亮起来,却没人下车。
黑人女招待走过来,疲倦地问,“你们要点什么?”
“一杯美式咖啡,只加牛奶。”鲁笑说。
“我什么都不需要。”马歇尔说。
“给他一杯黑咖啡。”鲁笑说。
女招待看了眼马歇尔,默默地走开。
“她辛苦上夜班是为了多赚点钱,你应该表示尊重!”
马歇尔满脸厌恶地说,“你是谁?黑人劳工同情者!你为什么不同情一下我的手下呢,如果你伤害他们,我们……”
“他们没事。谁雇佣你找我?”
“我不能谈论雇主信息。”
女招待送上来两杯咖啡。“林肯”汽车下来两个白人,他们进屋后分开,一个坐在靠近前门的位置,另一个坐在后门附近,两人目光全部聚焦在鲁笑身上。
“你带了不少人嘛。”鲁笑淡淡地说。
“我原本可以带更多的人,甚至可以把联邦调查局的人喊来,那你麻烦可就大了!”
“你不在乎你的三个手下了?如果我不能在五个小时内回去,他们将永远消失!”
“他们是战士,加入我的公司前就清楚风险。”马歇尔右手食指指着鲁笑说,“你最好想想你的遭遇,我保证你会很难受,生不如死!”
“你打算怎么做呢?用电锯还是剔骨刀?我估计你去过伊拉克,肯定从当地人那儿学到两手,对吧?”
马歇尔听出到鲁笑的潜台词,脸上表情变得谨慎,“你去过伊拉克?”
鲁笑没吭声,静静喝着咖啡。
“你一定以为自己很牛逼,我见过你这种类型的,让我告诉你,即便你能干掉我和我的两个人,你也走不出这间餐厅。你看高速公路对面那颗树下,我最好的狙击手正瞄准你,你绝对不会活着离开!”
“你很忙嘛,马歇尔先生。”鲁笑瞥了眼马歇尔指的地方,距离超过两百米,肉眼很难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藏在树丛里。他摇摇头说,“我好像听说子弹飞行时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扰,风速、湿度、障碍物等等。我相信,你的狙击手第一颗子弹击中我的概率和打到你,或者屋内其他人的概率差不多。不说别的,玻璃会改变子弹飞行路线。”
“肯尼不会犯这种错误,他是美国陆军最好的狙击手,官方记录射杀83人,非官方记录至少两倍。你躲不过他的子弹!”
“好吧,让我也给你看看我的底牌。”鲁笑指着正开进加油站的一辆油罐车说,“那是1万2千加仑的汽油,加上地下油罐里的,怎么也要两万加仑。你看到那个垃圾桶?如果我按这个按钮,它会爆炸,点燃油罐车和地下油罐,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球,威力超过美国巡航导弹。我估计,方圆五百平方米之内的人都会受点影响。”
马歇尔瞪大了眼睛,油罐车的司机下车摆上黄色的牌子,拦截汽车进入输油区域,而垃圾箱就靠着油罐车。“你这么做,你也活不了!”
“得了,马歇尔先生,你还是把我当作业余人士。我不威胁你的生命,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可你看,前面那一家印度人,父母带着三个孩子,出来吃顿饭,享受[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2/]美国梦[/url],却被突如其来的火球烧死,是不是太悲惨?或者,你不在乎印度人的死活,让我数数看,这屋里至少有二十个白人顾客,还没算上员工。你为了干掉我,愿意把他们也搭进去?”
“该死的中国佬,你——”
“谁告诉你我是中国人?”
马歇尔意识到说漏嘴,兀自强硬说,“我检查了你的包裹,都是你们中国人感兴趣的美国技术情报,你们偷我们的机密还嫌不满意,还要和伊斯兰恐怖分子联手攻击美国平民百姓,你们不会逃脱惩罚的,我已经把情报交给政府的朋友,一旦今晚有悲剧发生,他们会知道真相!”
“你被人耍了,马歇尔先生!如果我想搞恐怖袭击,遍地都是目标,地铁、学校、医院、办公大楼、体育场,随便放一枚炸弹,死亡数字不需要我说,我压根不必坐在这里和你一起送命。”鲁笑见马歇尔不吭声,耸耸肩膀说,“你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才来见我,而不是让联邦调查局的人来,我没说错吧?”
马歇尔眼珠转动,保持缄默。
“听着,我不是坏人,没有伤害美国人的意图。我来只是查明一起凶杀案的真相。带我去见你的雇主,他在背后导演了这一切,他希望我们两国互相残杀。不要被人利用!”
“狗屁,你在撒谎,我不相信你。”
“既然你雇主要找我,你把我送过去,我们当面对峙,你会亲眼看到谁在撒谎!”
“我的命令是把你抓起来,或者——”
“或者把我干掉。”鲁笑平静地注视着马歇尔,马歇尔踌躇片刻,微微点头。鲁笑嘲讽地笑笑,“马歇尔先生,我知道你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这是美国人在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叙利亚的专长,世界上其他国家没人能比得上。但是,你的做法将带给美国人民一场灾难。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挑起中美战争,我在追查他们的阴谋,所以才成为目标!”
“什么中美战争?”
“带我去见你的雇主,你将发现我的话字字是真。”
马歇尔迟疑片刻,拿出手机,拨打号码。手机接通,他紧盯着鲁笑,低声说了几句,很快就关机。
“他同意见你。”
“那还等什么呢?”鲁笑站起身。前后门的两个白人同时跟着站起来。
“一个条件,到了那里你必须听我的,不能随便行动!”
“当然听你的。”鲁笑留下咖啡钱。
马歇尔对着耳麦说了一句话,先走出前门,他瞧着油罐车司机从一个地下油罐口抽出管线龙头,放进另一个罐口。
“你觉得我们应该欣赏他工作多久?”鲁笑说。
“把你的炸弹带走!”
鲁笑走过去,掀开垃圾桶的盖子,从垃圾堆里翻出一个沾着油渍的黑色背包。油罐车司机惊讶地瞪着他。
他走到越野车旁,把背包放在后车厢,然后把钥匙扔给马歇尔,自己坐进副驾驶位置。马歇尔犹豫一下,对着耳麦说了两句。跟随的两个白人坐进靠近出口的越野车。
鲁笑不确定对面是否真藏着一名狙击手,也不在乎,他很晓得马歇尔和他一样想要弄清楚怎么回事。
马歇尔驾车驶上293号公路,后面三十米处另一辆越野车跟随。
马歇尔面色冷峻地开车,眼睛紧盯着前方,一语不发。鲁笑漠然地望着窗外,丝毫不介意沉默的气氛。公路上车辆不多,马歇尔开的很快,路标一闪而过。
“你没拆开包裹,为什么?”马歇尔突然开口说。
“你怎么知道?”鲁笑说出答案,“你们在里面安放了陷阱。”
“小玩意,有点像银行用的喷射涂料,两三天之内很难褪色。”
鲁笑点点头,平静望着窗外。
马歇尔转头看了眼他,奇怪地问,“你知道他们许诺重金抓捕你?”
“谁?”
“我的客户,雅各布先生。他说你可能出现在波士顿,还警告你很危险,我们应该采取一切可能措施保护自己。”
“他让你们干掉我。”
马歇尔犹豫一下说,“他说你非常危险,能活捉最好。”
“所以你派几个新手去抓捕我?”
“加内特经验丰富,退役前是绿色贝雷帽的士官长。”
“谁是雅各布先生?”
“他名义上是美国太空和平开发公司的总裁,实际身份没人晓得,小道消息说他属于政府的一个秘密情报组织。我知道他在华盛顿关系深厚,所以才接下这个活。”
“为什么不让联邦调查局插手?”
“他说你们在美国政府内部有间谍,地位很高,已经破坏了几次机密行动,所以他这次找圈外人来处理。”
“听起来他很会撒谎,很会操纵别人。”
马歇尔紧闭嘴唇,面部肌肉绷紧,目光中藏着愤怒。他瞥了眼后视镜,给出右转灯,离开高速公路,经过附近一个小镇,开上一条狭窄的柏油路。灯光照向远处,道路曲折起伏,偶尔可以看到孤零零的房子,两边树林飞快地后退。
“雅各布先生就住在前面,他有一座五十英亩的田庄。”
鲁笑心里琢磨着雅各布先生将如何迎接他们,嘴上没说什么。
前面是一个三叉路口,马歇尔开进右边的碎石路,车轮吱嘎地碾压在上面,不时颠簸两下。开了大约一百米,视野顿时开阔,一栋两层楼房屋矗立着,一楼灯火通明。车库前停着一辆跑车。
“他在等我们。”马歇尔停下车,等着后面的越野车并排停下,才熄火下车。他示意两名手下守在汽车旁。他走到正门前按铃,屋内响起清脆的铃声,但没人迎接。他不自觉地皱眉,转动一下门把手,房门打开。他拔出腋下的手枪,示意鲁笑跟在后面。他检查了一楼的房间,空无一人。他走上二楼,同样空荡荡的。他下到地下室,还是没人。回到客厅,他拿出手机,连着拨打了两次,听到的都是忙音。他狐疑地看向鲁笑,鲁笑面无表情地站在窗户旁,望着茶几上一个包裹,有鞋盒大小,胶带密封。
马歇尔也注意到,过去小心地检查包裹。
“头儿,一辆车开过来。”耳麦里传来声音。
马歇尔走到窗边,见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出现在入口,警察注意到车辆和人,突然刹车,雪亮的照明灯打开,照射在马歇尔两名手下身上。一个警察开门喊道,“举起手来!”他倚着车门,两手握着枪。另一个警察握着霰弹枪站在警车另一侧。两个白人举起手,警察喝令他们趴在地上,他们对视一眼,没理会警察的命令,惹得警察大怒,大喊大叫地让他们趴下。他们看向房屋。
“该死!你不要露面,我去和他们解释。”马歇尔匆匆地走到外面。
鲁笑瞥了眼包裹,感觉到某种危险,悄然走入靠近后门的厨房,屋内没有亮灯,只有从窗户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马歇尔高举双手和警察对话,他们说了一阵,一个警察让他走过去。他举着一份证件靠近警察,警察检查他的证件后,终于关掉探照灯,也收起武器。两名白人放下举起的手臂,背靠着越野车。
马歇尔和两名警察站在一起谈论着什么,他不时冲着房子指点,警察理解地点头,但似乎坚持要做什么。
没人听到枪声,第一个警察突然身体抽搐,噗通趴下,翻滚了一下,不再动弹。几乎同时,第二个警察大腿根部中弹,像被挤破的西红柿,鲜血四溅,他低头看着伤口,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意识到生命流逝,望向马歇尔,目光中充满祈求。马歇尔意识到怎么回事,高喊“狙击手!”
马歇尔跃起,想要跳到警车另一端,可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被子弹击中,像块布匹般落地,姿势别扭地躺着,一条腿微微抽搐。
两名白人卧倒,拔枪寻找狙击手,却被背后射来的子弹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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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塔尔图斯港
红彤彤的太阳悬浮在海平面上,金光万道,海波荡漾,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红晕。
伊万诺维奇 雷诺夫少将站在码头上,痴迷地望着大海,作为“莫斯科”号导弹巡洋舰舰长,他走南闯北,见识无数,可鲜少见到如此壮美的景观。
“震撼,是不是?”
他回头见菲利普 克拉夫钦科上校,“库拉科夫海军中将”导弹驱逐舰的舰长。“是啊,上两次我来叙利亚,没碰上好天气,无缘见识落日。这真是仙境,难怪数千年来各方人马杀来杀去,都想占为己有!”
克拉夫钦科随意地扫了眼落日,“我听说从科涅夫司令官的官邸看,风景更壮观。”他委婉提醒雷诺夫赴宴。
雷诺夫似乎没听到,“想想莫斯科街头已经下雪,这里还温暖如春,我们很幸运在此拥有永久海空军基地,美国人太愚蠢了,倘若他们手腕灵活点,知道怎样和阿萨德总统做生意,今天就没我们俄国人的事情了!”他嘿嘿笑出声。
克拉夫钦科忍着没吭声。美国人赌的是推翻阿萨德的什叶派政权,逊尼派新政府上台将全面倒向美国,必然取消租借塔尔图斯港口给俄国。如此浅显的道理都看不清楚,让人惊讶雷诺夫少将是如何成为黑海舰队旗舰的舰长。“唯有在俄罗斯,一切皆有可能!”克拉夫钦科心里暗说。
“小伙子们,注意身体,不要喝得太多!”雷诺夫注意到一群穿着便装的俄军水兵正走向码头外,那里有一排当地人的酒吧、餐厅和天知道其他什么店铺。
众水兵认出他,笑着敬礼,一个嚷道,“舰长先生,我们保证绝对不只是喝酒,还会品尝阿拉伯花蜜!”
雷诺夫哈哈大笑,用力挺了两下胯部。克拉夫钦科心生鄙夷。雷诺夫很受水兵的爱戴,可这种粗俗实在有损海军军官的尊严,更不要说舰长的风度了。幸亏他们两艘军舰来叙利亚只是执行短期任务,很快他的军舰将独自去非洲巡航,他不必听从雷诺夫的命令。
雷诺夫似乎表现还不够男人,解开裤链,对着两米外的海水撒尿。克拉夫钦科实在替他害羞,转身看着港口,等雷诺夫结束私密行为,走向向一边等候的黑色奔驰轿车,他才跟上。
克拉夫钦科从另一侧坐进车内,司机发动汽车。发动机噪音过大,像是一个患上气管炎的病人,不停地咳嗽。克拉夫钦科知道汽车需要维修,隐忍着没说,只是回头看了眼后面的军用吉普车,四名荷枪实弹的俄军士兵,表情漠然地注视着远方。
奔驰轿车顺着狭长的道路先向南开去,驶出俄军管辖区,进入一条繁忙的公路,绕一个很大圈才能到达俄军基地司令官科康斯坦丁 涅夫少将在山头的官邸。如果按照克拉夫钦科的本意,他更愿意从码头走小路步行过去,可雷诺夫出于安全考虑,坚持乘坐科涅夫提供的防弹汽车。克拉夫钦科提醒说,伊斯兰国制造的路边炸弹有过炸毁美国主战坦克的记录,奔驰轿车再有名气,也不可能幸存。雷诺夫说不要相信美国人谣言。克拉夫钦科差点气结,莫斯科人德国情节浓重,迷信奔驰,可雷诺夫毕竟身份不同。
“该死,我忘了带礼物!”雷诺夫懊恼地一拍大腿。
克拉夫钦科从手提包里拿出两瓶鱼子酱。“我准备了。”
“菲利普,”雷诺夫亲热地喊着克拉夫钦科的名字说,“你真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心肠,我保证!”
克拉夫钦科谦逊地笑笑,他明年有机会提升少将,作为舰队司令,雷诺夫的意见重要,倘若鱼子酱能发挥作用,那他愿意多买些,可惜贪官的胃口,超过常人想像。
“让我先给你一个建议,等会吃饭时,你小心说话。这些人可都是有来头的,你不知道哪句话传错了,引起误解。这年月,你不能随便得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雷诺夫说。
“谢谢你,伊万诺维奇,我一定小心!”克拉夫钦科投桃报李,称呼雷诺夫的名字。
“菲利普,让我再告诉你一肺腑之言,等你坐到我的位置,就会发现朋友的重要性。这世界上什么都可以少,唯独不能少朋友!”
雷诺夫少将绝对不少朋友,科涅夫司令官的宴会共有五位来宾,除了两名新来的舰长外,还有俄军叙利亚空军指挥官,亚历山大 莫洛涅耶夫少将;俄国驻叙利亚大使馆武官,安德烈 日马琴科上校;俄国对外情报局官员,格麦德 瓦土京上校。雷诺夫熟悉每个人,彼此喊着名字。克拉夫钦科暗暗惊讶,他很清楚这五个人权高位重,几乎一手支撑着叙利亚阿萨德政权,影响着整个阿拉伯半岛、土耳其和非洲海岸的局势。
“雷诺夫少将,克拉夫钦科上校,请允许我代表叙利亚欢迎你们的到来!”科涅夫司令举起酒杯说,“为了俄罗斯,干杯!”
克拉夫钦科喝下一口白色的葡萄酒,瞟了眼酒瓶。这酒看似普通,却酒香醇厚,入口绵延,唇齿留香,是他喝过最美味的葡萄酒。
科涅夫注意到他的表情,微笑说,“这是89年的弗爵特级葡萄园勃艮第红酒,有价无市,上次来做客的法国舰队司令官送给我两瓶,我一直舍不得喝,今天特意拿出来请大家品尝。”
雷诺夫对克拉夫钦科使个眼色说,“亲爱的康斯坦丁,我们接到出航的命令太匆忙,没时间挑选别的礼物,只带了点家乡的鱼子酱。”
科涅夫瞥了眼鱼子酱商标,夸张说,“你们的到来,就是最好的礼物,最近美国军舰非常嚣张,总在附近海域转悠,我希望你们教训他们一下。”
“不必担心,美国佬欺软怕硬,我们的军舰是俄罗斯的拳头,挥舞两下他们就老实了!”
科涅夫和瓦土京上校快速交换眼神,“说说莫斯科的事情吧,我们很长时间没回去过,很想念家乡。”
“还是老样子。总统先生运筹帷幄,一切都在掌握中!”雷诺夫居然掉书袋。
“我听说他向陆军倾斜,是真的吗?”
“你指新组建的第一坦克近卫集团军?国防部瞎嚷嚷,要求顶住美国人的边境威胁,扩充陆军,殊不知,真正解决问题还得要海军,只要切断美国人的海上补给线,欧洲还是我们的!”
莫洛涅耶夫少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作为空军顶尖飞行员,他觉得海军花拳绣腿,只会作秀。
瓦土京看出苗头,接过话茬,“康斯坦丁,法国人送的不止葡萄酒吧,我希望你能慷慨些,拿出来一起分享。”他大腹便便,个子不高,年过五十,光亮谢顶,脸上总带着笑容,细看能发现他目光中闪烁着阴骘气息。
科涅夫微笑不语,示意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上菜。
莫洛涅耶夫说,“法国人精于口腹之欲。去年我参加巴黎航空展,法国舰载航空兵指挥官萨科齐上校送给我一大块奶酪,天下美味,你吃了再也不想碰其他的奶酪!”
“各位,不要忘了身在何处,窗外就是‘阿莫里特’神庙遗址,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象征着叙利亚的兴衰变迁。科涅夫将军请我们来,可是别有深意!”日马琴科说。他穿着手工制作的黑色西装,留着阿拉伯人常见的小胡子,风度翩翩,看上去像个银行家。
“你的意思是世事无常,有一天可能是非洲人坐在这里指点江山?”瓦土京说。
“历史上,非洲人数次占据过这片土地,如果再次发生,我不会稀奇。”日马琴科冲着科涅夫说,“大使先生需要参加阿萨德总统的宴会,没法抽身,特意让我转达他的歉意!”
克拉夫钦科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他知道大使馆武官日马琴科,属于军事情报局。而瓦土京属于俄国对外情报局。两者明争暗斗多年,可以追溯到前苏联时期。普京总统第三次出任总统,根据业绩来分配财政预算,军事情报局和对外情报局之间的斗争愈发激烈。
两名身穿浆白制服的叙利亚侍者进来,先端上俄罗斯传统开胃菜,蔬菜色拉。色拉颜色搭配非常精致,吃起来更清新爽口,带着泥土的芬芳。雷诺夫吧唧吧唧地吃着,他身旁的克拉夫钦科强忍着,差点失去食欲。
第二道菜是常见的“小牛肉土豆白菜汤”,牛肉鲜嫩无比,土豆和白菜蕴含着山野花香。第三道菜“西伯利亚鲟鱼”,俄国人餐桌上的普通菜,可味道别具风格,有着法国菜的高贵和阿拉伯菜的异域风情。众人赞不绝口,雷诺夫嘴里塞的满满的,冒着被噎着的危险,说是他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科涅夫露出得意笑容,却闭口不谈厨师的来历。最后日马琴科揭开谜底,厨师曾经在法国巴黎米其林餐厅工作过十年,回大马士革开餐厅,内战爆发后,不得不逃离首都,成了科涅夫的私人大厨。科涅夫补充说,他保证厨师全家四十几口人的安全,厨师非常感激,做的每一道菜都包含感恩之情,所以才如此美味。他认真的样子,有些像戏剧演员,引来众人笑声。瓦土京说科涅夫应该去越南或者古巴,享受到的不仅是美味佳肴,还有爱意绵绵的胴体。
克拉夫钦科暗自琢磨,少将的薪水比上校的多些,可也有限。科涅夫少将却能负担得起奔驰防弹轿车,米其林餐厅级别的主厨,显然收入不限于俄罗斯政府的工资。早有人说,科涅夫头脑灵活,长袖善舞,生活得像个王公,今日一见,果然传闻不虚。
“好像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克拉夫钦科上校?” 邻座的莫洛涅耶夫说。
“将军,我很好,非常享受这儿的食物。”克拉夫钦科扫了眼正在热烈交谈的雷诺夫,“我有点好奇战事进展如何?我听说叙利亚境内好几处战场陷入僵局。”
空军少将不屑地撇撇嘴,“不要相信所谓的新闻,这些土匪不过是乌合之众,给我足够的炸弹和飞机零件,我的小伙子们就能把他们全干掉!”
“我们舰队带来三艘商船,装载了很多装备。”
“很好,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叙利亚的气候比世界任何地方都损耗零件,我的飞机只能勉强维持一半的出勤率。”
“将军阁下,叙利亚问题不是简单的轰炸就能解决的。战场上的叛匪不过是一小撮,你杀了他们,还有很多人站出来。你应该学习阿拉伯人的耐心,积蓄力量,等到合适的时机再一击致命!”瓦土京说道。
“耐心,这是你们和政客喜欢的字眼,我整天看着同一群混蛋躲在居民区、清真寺、医院里打冷枪,却被禁止投掷炸弹,这是对我们飞行员的侮辱!”
瓦土京笑了笑,居高临下地说,“亲爱的亚历山大,你真是火爆脾气,请暂时冷静一下。现在,我们在下棋,试探美国人、沙特人、土耳其人、伊朗人、还有欧洲人的打算和决心,只有能到合适的时机,我们才能出击,否则战场上取得的成绩无法转化为俄罗斯的利益,反而帮助我们的敌人。”
莫洛涅耶夫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合适的时候,什么时候才合适?已经快两年了,我还没等来合适的时机!”
他们的谈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出人意料,日马琴科插话说,“瓦土京上校说的对,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你们空军在战场上表现得越好,越会刺激敌人联合起来。美国人正在源源不断地给叛匪、沙特阿拉伯人运送武器,土耳其人更是小动作不断,叙利亚政府军前几天抓获的叛匪俘虏里有十几个土耳其退伍军人。我们只要控制关键的几块版图,保证阿萨德政权的稳定,就已经达到战略目的。”
雷诺夫有些不解地说,“可莫斯科派遣我们舰队来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我甚至听说有可能重新组建俄罗斯地中海支舰队。”
克拉夫钦科这才意识到雷诺夫的莫名兴奋,假如俄国重新组建地中海支舰队,必然以这里的大型舰船为骨干,雷诺夫无疑是舰队司令的热门人选。
瓦土京和日马琴科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日马琴科优雅地向雷诺夫微笑说,“雷诺夫将军,我相信莫斯科对阁下青睐有加,赋予了重任。”
科涅夫拍了拍手掌说,“不许再说政治,我要好好地招待我的莫斯科客人,现在是品尝美酒的时候。”
两名侍者送上四瓶外形怪异的酒,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味道辛辣刺激,烈性不亚于俄国的伏特加。克拉夫钦科忍着喉咙口的火焰,吃了一大块鲟鱼,缓过劲儿,拿起酒瓶,才看到墨西哥龙舌兰的标签。
众人兴致勃勃,推杯换盏,很快瓶子很快空空。雷诺夫解开领口,问科涅夫还有什么好货。科涅夫喊来侍者吩咐两句,侍者很快送上五瓶50度的苏格兰威士忌。
这时,一名上尉军官进来报告说,“莫斯科”号有人寻找雷诺夫少将。雷诺夫不悦地询问怎么回事,一名水兵战战兢兢地送上加急电文,他看完后咒骂一声,打发走水兵。他先端起酒杯咕嘟嘟喝了一大半,对众人说,国防部命令“莫斯科”号立刻完成补给,前往南中国海巡航。他对克拉夫钦科说,“库拉科夫海军中将”号取消去非洲的命令,跟随“莫斯科”号去亚洲。确切编队任务尚不清楚,他怀疑上面某位大人物头脑发热,要搞什么友谊访问。
科涅夫安慰说,“海军巡航可以停靠印度、越南等几个友好港口,品尝一下异域风光。等你回来,我再给设宴欢迎。”
“雷诺夫将军,你应该高兴才对,因为你们很可能要亲眼目睹一场好戏。”日马琴科见雷诺夫不解的眼神,笑说,“你们可能没听说,前天菲律宾人和中国人在南中国海军事冲突,英国舰队不知怎地卷进去,双方交火,英国人损失了一架直升飞机后撤退。英国媒体曝光,英国人受不得羞辱,准备派舰队回去找回颜面。”
“我听说英国人正向美国人求援,美国人准备加入南海冲突,中国人要有麻烦了!”瓦土京说。
“我希望他们能狠狠地教训中国人一番,也许这会让他们明白谁是朋友。我很不喜欢他们一边口口宣称和我们是朋友,一边骑墙观看我们和美国人斗法。上次伊朗革命卫队的将军说他们几次请求援助,抗击美国,中国人始终不给予正面回答。”莫洛涅耶夫说。
雷诺夫慢慢领会,脸上出现迟疑神色,不安地问道,“国防部不是要我们去支援中国人吧?在海上挑战美国人的舰队可不是太明智!”
克拉夫钦科注意到其他几人快速交换目光,显然是在鄙视雷诺夫的胆怯,他不得不出面维护海军的尊严,“美国舰队固然实力惊人,可我们俄罗斯海军早就证明过自己,假如真的爆发南海战争,我们有足够的火力击沉他们引以为傲的航空母舰!再说,我相信不会仅仅派遣我们两艘军舰。”
雷诺夫似乎安心些,点头说,“你说的对,只要有两艘基辅级潜艇潜伏附近,美国人就得小心!”
科涅夫摇头说,“说这些还为时过早,美国人精于算计,不会那么鲁莽。我估计上面是在显示我们的实力,让这些国家不要小瞧俄罗斯。”
“司令官阁下,我们应该回去准备起航吧?”克拉夫钦科对雷诺夫说。
雷诺夫有些留恋地望着桌上的菜肴,科涅夫拉住他的胳膊说,“不要着急,今晚你们不可能完成补给。星期五晚上,码头多数工作人员都在酒吧或者妓院开心。”
“他们没有值班的吗?” 克拉夫钦科惊讶问,
“有几个人,但夜间干活实在危险。再说,”科涅夫停顿一下,仿佛在措辞,“基地库存燃油不足,要等到明天下午,才有油轮来供货。”
“为什么?基地条例不是要求,燃油库存必须保持一定数量?”
“年轻人,你不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难处。莫斯科不提供资金,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没有日马琴科、瓦土京和科洛涅夫的帮助,我不可能维持基地的正常运作!”
克拉夫钦科过了一阵才明白,在座众人是和各方人马做生意,燃油不过是交易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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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华盛顿,印度大使馆
酒会开始才一个小时,塔卡哈尼就坐立不安。他借的晚礼服小一号,感觉像是穿着精神病院的束身衣,黑领结勒得他喘不过气。发言的人一个比一个无聊。印度大使是个满嘴华丽辞藻的草包,除了自我吹嘘外,说不出任何实质性内容。美国国务卿克里,倒是不像一般美国人那么傲慢,恭维一番印度的[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4/]古老文明[/url],引来台下印度人的热烈掌声。可接着,克里就露出真面目,要求印度经济改革,融入世界潮流。换句话说,对美国公司开放印度市场。
塔卡哈尼看着一个个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见他们乐在其中的样子,知道他永远不可能享受这种外交生活。他被印度驻缅甸大使打发到华盛顿,参加一个美国国务院组织的培训班,为期一周,走访国会、最高法院、美联储总部、白宫等地方。同一群政客们虚与委蛇。他无聊得要命,恨不得立刻回国。
美国国务卿终于说完,众人掌声雷动,似乎他发表了世纪宣言。下一个上台发言的是美国参议员希金斯,他是国会内有名的亲印度人士,访问过印度本土三次。看他满脸笑容的样子,旁观者不难猜测他开心的原因,上星期的《华盛顿邮报》,报道说美国印度裔硅谷亿万富翁捐款数百万美元,为他四年后的总统选举做准备。
塔卡哈尼借着吵闹,溜出宴会大厅。他走进花园,坐在一张长椅上,解开领结,长出口气。夜风习习,桃花盛开,星光灿烂。他难得享受眼前的良辰美景。
“先生,我能坐在你旁边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跟前,他皮肤黝黑,五官却是棱角分明,典型欧洲白人的相貌。
塔卡哈尼望着不远处空着的长椅,突然想起美国人对同性恋的开放态度,立刻站起来说,“你他妈的想干什么?”
男人态度友好地伸出手说,“塔卡哈尼先生,我是欧内斯特 杜帕斯,菲律宾棉兰集团的董事长,很高兴能见到你,我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你听说过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塔卡哈尼更糊涂了,他从未见过这个菲律宾人,事实上,他连菲律宾在哪里都不清楚。他犹豫一下,被动地握手。
“你不介意我们坐下来说吗?你们印度人艺术品味独特,这花园很有特色。你抽烟吗?”杜帕斯拿出一包香烟。
“我不抽烟,也没兴趣绕圈子。谁告诉你我的名字?”
“还能有谁?当然是美国人,这里是华盛顿,美国人的后院,你认为他们不清楚你是谁吗?”杜帕斯见塔卡哈尼半信半疑的模样,点燃香烟,抽了一口说,“塔卡哈尼上校,39岁,印度国防军最精锐的‘南亚猛虎’特种部队功勋卓著的军官,在克什米尔、阿富汗、尼泊尔等国家从事过秘密活动,这次从缅甸来华盛顿参与美国国务院组织的美国南亚合作项目。我漏掉什么吗?”
“你为美国人做事?”塔卡哈尼下意识地巡视周围,花园里静悄悄地,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是,也不是。美国人对你很感兴趣,知道我要来参加酒会,就问我是不是有兴趣和你聊聊,估量一下你的价值。我当然说好,有机会尝尝印度咖喱怎么能错过!不要误解,我不为美国人做事,我们是合作关系。”
“美国人想说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找我?”
“他们试探过,你没理睬,他们有点不确定你想要什么。你知道美国人的风格,多愁善感,习惯把简单问题复杂话。我听说后,感觉你我之间应该……”
“等等,谁试探过我?”
“我不确定,听说是一男一女两次接触你,你都明确拒绝。”
塔卡哈尼想起来,五天前去国会大楼,一名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年轻美国官员,热情无比,问他是否想真正了解美国文化,建议一起去看棒球吃热狗,竟然不知道印度人不吃牛肉。他当然一口拒绝。前天从白宫出来,一位身材丰满的金发女郎主动搭话,暧昧风骚。他有点性致勃勃,可很快意识到她丰满的乳房并非天然,他担心她身上还有其他人工产品,厌恶地离开。他怎么也想不到,美国人招募别国特工手法如此笨拙,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幽默的事情?”
塔卡哈尼懒得解释,“你和美国人合作什么?”
“还有什么?当然是联合对付中国人!”杜帕斯见塔卡哈尼惊讶的目光,狡黠地笑笑,“我知道你们印度人很感兴趣,所以才来找你。”
“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说过,菲律宾‘棉兰’集团的董事长。不要惊讶我的身份,我痛恨中国人,他们不仅要窥伺我们的岛屿,还搞经济侵略,要把我们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如果我不想办法,十年之内,我的企业会倒闭,中国人完全控制菲律宾的经济。中国人已经大规模移民马尼拉,二、三十年后,菲律宾将会变成中国的一个省。所以我和一些热爱菲律宾的同胞联合起来,阻止中国的入侵。恰好美国人还算头脑清醒,知道中国将是美国最大的敌人,我们有共同的目标,因此联合起来。”
塔卡哈尼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菲律宾人,问道,“你和美国情报部门合作?”
“听着,塔卡哈尼,去他妈的美国人,我来这里是找你!”
“你找我干什么?”
“你听说在南中国海,中国军舰袭击了菲律宾军舰,还击沉了英国人的一架直升飞机?”
“我看到的新闻是菲律宾军舰被中国渔船炸个大洞。”塔卡哈尼嘲讽地说。
“中国人的宣传都是骗人的,你不能相信!”杜帕斯悻悻地说,“这件事的重点是英国人将派出舰队重返南中国海岛屿,挑战中国人控制的海域!”
“狗屁,大英帝国早就日暮西山,如果他们敢挑战中国人,当年就不会把香港还给中国!”
“你说的对。中美战争呢?”
“什么?”
“英国人找美国人支援,美国舰队将一起驶向南中国海,中国人的麻烦大了,他们要么撤退,要么被美国人歼灭!”
“南海战争,你说的真的?”塔卡哈尼紧紧地盯着菲律宾人。
“当然,24个小时,最迟48个小时后你就能从新闻上看到。”杜帕斯自信满满地说。
塔卡哈尼默默思考着这一惊人消息。
“塔卡哈尼先生,我知道你们国家也被中国人欺辱过,很多土地被中国人侵占,现在是最好的复仇机会!”
“印度不会和中国进行战争!”
“当然不会,但是印度有很多方式让中国人难受,你是这方面的专家,难道不是吗?”
塔卡哈尼不太情愿地说,“中国是个庞然大物,超级大国,任何邻国都不会轻举妄动。”
“我听说你们印度有句很有智慧的话,大象怎么吃?一口一口地吃。”杜帕斯鬼魅地微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希望印度不要错过属于你们的那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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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
丹戎巴葛码头,夜色如墨,海风呼啸,澎湃的海浪拍击在石壁上,粉碎成万千水花和泡沫。
码头装卸工作已停止,观测员木屋也已关闭,昏黄的灯光洒在静寂的地面。一个保安,开着高尔夫车,过来巡视。他手电筒随意照了两下,就调转车头开回去。
木屋后绕出三个男人,他们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暖和的滑雪帽,专注地望着海面,似乎在等待什么。最右边的男人身材瘦削,紧张不安。他就是马来西亚吉隆坡五金店店主,亚述该。不过,他变化巨大,短短十天,已瘦成皮包骨头。
当远处传来摩托艇马达“突突”的声音时,中间的男人拿出手电筒闪烁三下,很快海面上也有闪光相应。他看了眼手表,对亚述该说,“摩托艇到了,上面的人会带你上集装箱货轮,手电筒给你,路上兴许能用得上。”
亚述该木然地接过手电筒,呆呆地看着海面上摩托艇模糊的轮廓。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知道他们一个叫吴邱伟,另一个叫李斯逊,都是新加坡情报机构的官员。亚述该从电视上看到维族人屠杀中国人质后,第一时间逃跑到新加坡,五天前他试图混上一辆远洋轮船时被保安截获。开始新加坡警方以为他是普通偷渡客,关押在拘留所里。但没过两天,吴邱伟和李斯逊就出现在拘留所,喊出他的名字,把他带到一处秘密地点审问。新加坡人没有刑讯逼供,但威胁要送他回马来西亚。他讨价还价,新加坡人同意。他说出清真寺发生的事情,新加坡人更感兴趣,盘根问底,足足审问他一个星期。
“船员以为你是个偷渡客,所以你和他们接触要小心,不要发生冲突。”李斯逊似乎察觉到亚述该的紧张,“你也不用担心,一切都安排好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你可以在阿姆斯特丹或者比利时港口下船,你的护照还有效,能让你通过海关。进了欧洲,你最好换个身份。当然怎么做,全看你自己。有些人很适合欧洲,融入当地生活。祝你好运!”
吴邱伟拿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说,“差点忘了,这五千美元,是新加坡政府的一点心意。”
亚述该捏着信封,下意识地想要拿一些钞票,送给两人。在马来西亚,意外之财,见者有份,尤其政府人员。
吴邱伟看懂他的心思,拍拍他肩膀说,“收起来吧,欧洲物价昂贵,省着点花!”
亚述该终于松了口气,几乎闭着眼睛说,“感谢上天,你们不杀我!”
吴邱伟和李斯逊对视一眼,差点笑出声。这时候摩托艇停靠在码头边缘,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快点上来,船长等着开船呢!”
亚述该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背上背包,腾腾腾地走下台阶,坐上摩托艇。
摩托艇的声音渐渐远去,黑色轮廓融化在苍茫夜色中。
吴邱伟是长出口气说,“总算了结这件事。我这几天连轴转,每天睡不了三个小时!”
“我更惨。天天不回家,害得女朋友怀疑我不忠,闹着分手。”李斯逊摇摇头,接着问道,“头儿,我们真的不管他了?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到了欧洲肯定抓瞎,坐等马来西亚人找上门!”
“你想怎么样?保护他的余生?”
“至少,我们应该安排他去个安全点的地方,比如香港或者中国大陆。”
“你以为中国就安全?这些年外逃的中国官员有多少?又有多少人暗中为外国政府工作?再说,他敢和中国人合作,他在马来西亚的家人必然倒霉!如果他能躲上几年,也许事情淡化。”吴邱伟保留说。
“该死,这群家伙真是他妈的畜生,我真不敢想象他们利用恐怖分子对这么多华人下毒手!他们应该受到惩罚,中国政府应该做点什么,狠狠教训他们!”
“嗨,小心说话,你这话传到马哈穆德耳朵里,吃不了兜着走。好了,我们回去吧。”
李斯逊烦恼地哼了声。马哈穆德是部门副主管,印度裔,素来不喜欢中国大陆。
他们刚刚走到码头停车场,突然嗡嗡的手机震动,两人同时拿出手机,吴邱伟接电话说,“晚上好,马哈穆德先生!”
他聆听一阵,点头说,“服从命令。晚安,马哈穆德先生——”话筒另一端线路已挂断。
李斯逊隐约预感到不妙,疑惑地望向吴邱伟。
“上车说。”吴邱伟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发动汽车,一路上了公路上才说,“还得加班,金沙赌场住进一名美国客人,上面很好奇他的目的,我们得去瞧瞧。”
“他们还能有什么目的?不是赌博就是玩女人!”
“情报工作第一条原则,不能随便假设。尤其当你形成某种固定印象时,更要时刻小心,因为很可能对手在有意误导你。我们二处责任重大,你做不了,可以申请退出!”
李斯逊沉默片刻,道歉说,“抱歉,头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在二处工作。我只是有点累了,你知道我没来二处之前监视过几次这些美国客人,他们要不是在赌场赌博,就是找女人去睡觉,非常无趣。一处的人呢?不是他们负责建设美国人吗?”
吴邱伟感觉语气过于严厉,“李斯逊,你是拿着奖学金出国留学的高材生,空降到情报局,又受到上面青睐,所以很多人等着看你笑话,你绝对不能给他们机会!”他顿了顿说,“你知道最近发生什么,所有监视小组都紧盯着英国、美国、中国还有菲律宾大使馆,人手紧张,要不也不会喊我们加班。”
“你说中国和菲律宾军舰南海冲突?英国BBC电台说英国军舰受到袭击,英国舰队留在新加坡等候增援,中文报纸报道中国政府说假如英国人再敢挑衅,一定击沉英国舰队。你觉得将爆发南海战争?”
吴邱伟看了眼李斯逊,“别说这些,传出去没好处。我们做我们的工作,其他事自有人操心。乱管闲事,纯属自找麻烦,明白吗?”
李斯逊钦佩吴邱伟的工作能力,吴邱伟是他见过最好的情报人员,无论情势多么复杂,总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但吴邱伟也非常保守小心,像一台没有思想的机器。李斯逊在美国读大学,在法国拿下两个硕士学位,他加入情报界是因为他想为国家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被当作机器使用。从内心说,他不喜欢[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5/]新加坡模式[/url],他崇尚个人自由。
金沙赌场的监控室在大楼的地下室,门口有武装警卫守候。他们亮出证件,警卫用对讲机和里面的控制台联系,有人从里面打开大门。他们走进铺着光滑大理石的走廊,一路到最顶头的房间,一处两名情报官员正不耐烦地等候。其中一个抱怨说已经连续工作了四十个小时。李斯逊想要反唇相讥,对着电脑的活儿很轻松,他们可是马不停蹄地忙碌。
吴邱伟警告地瞧他一眼,安慰两句一处的人,询问目标是谁。一处的人快速调动监控录像,指着屏幕上一名正赌21点的美国白人,说他昨天上午入住,赌了四五个小时,就回屋休息,一直没离开旅馆。李斯逊看了会美国人的脸,意识到半年前见过这家伙。他从东京来度假,拿着普通护照,护照上的名字叫史密斯。但李斯逊怀疑他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人,所以新加坡政府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一处的人走后,吴邱伟问李斯逊要不要先睡一会儿,他说不用。吴邱伟躺在沙发上很快入睡,李斯逊颇为羡慕上司随时入睡的本事。他选择一个舒服的方式坐在椅子里,两腿翘在桌面,望着屏幕。
史密斯是个很有耐心的赌徒,每次下注数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他的筹码变化不大。他似乎更在意其他人,当其他赌客散去时,他也拿着筹码离开。他加入一张满是中国游客的赌桌,热情地打招呼。
李斯逊仔细地盯着史密斯的脸,观察着他的口型,看他是否传递什么信息。当史密斯再次转移,又加入一桌几乎坐满人的赌局时,他和一个生意人打扮的东亚男人开心地聊起来。李斯逊把摄像头对准东亚人的脸,记录下来,在数据库里寻找匹配。
“他在耍我们,他知道摄像头监视着他。”
李斯逊回头见吴邱伟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站在他身后。“我们知道这家伙是谁吗?该死的美国佬,从来不知道尊重别人,我们新加坡人向来配合他们!”
“中情局的美国佬,向来疑神疑鬼,连自己人都不相信,怎么可能相信我们?”吴邱伟伸个懒腰说,“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赌场里,史密斯和东亚男人握手,把筹码装进口袋,走出赌场,乘坐电梯回到32层的套间。看着屋门关上,李斯逊翻看着监视记录,史密斯昨天晚上十点半回到房间,一直到中午才出来。他对吴邱伟说看来这家伙回房间睡觉,吴邱伟若有所思看着屏幕,说要亲自上去走一圈看看。
李斯逊看到吴邱伟乘坐同一部电梯出现在32层,顺着走廊走了一圈,检查了消防门和摄像头。几分钟后,一名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推着一车食物送到史密斯的房间,很快服务员空手走出来。李斯逊拉近摄像头,直到看清服务员的亚洲面孔,才安心。
吴邱伟回到房间,李斯逊说要去街对面的菲律宾餐厅买一份特色菜 - 油炸甜甜圈三明治,新加坡美食频道专门报道。吴邱伟扬起眉毛说,要一份普通烤猪肉饭。
赌场外游人如织,到处是说中文的大陆游客。李斯逊避过一群大模大样对着赌场标记照相的中国旅行团,见前面闪过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人,他侧面看着有些熟悉。李斯逊看了一会儿背影,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此人。他穿过街道,走进菲律宾餐厅。当服务员欢迎他时,他突然反应过来,服务员是美国人史密斯假扮的!他和送食物的服务员调包,来瞒过监控镜头。“狗娘养的!”他怒骂。
餐厅女服务员吓了一跳。李斯逊视而不见,疾步冲出餐厅。路边一对戴着头盔的年轻情侣刚刚走下一辆黑色日本三菱摩托车,他走近男孩亮出证件说,“我在执行特殊任务,需要征用你的摩托!”男孩惊讶地瞪着他,没反应过来。
李斯逊抢过头盔,戴在头上,跨上摩托车,发动起火,旋即冲向美国人消失的方向。后面的情侣大声叫嚷。
李斯逊骑到南面巨大的广告牌下,盯着停车场的出口。美国人也可能走后面的沿海长堤,但他不认为美国人费心躲过监视就是为了海边吹风。
一辆白色明治汽车开到出口栏杆,车窗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长发女人递给管理员停车卡。李斯逊取下头盔,正要使用局内配置的耳麦,突然改变主意,用手机拨打吴邱伟的号码。吴邱伟平静地听完他的叙述,说立刻开车过来。
第二辆驶出停车场的汽车是绿色的韩国现代,李斯逊透过打开的车窗,看到美国人伪装的亚洲面孔,美国人已经脱掉服务员制服,换上一件休闲夹克。他跟在现代车后,一直开进封闭的环岛公路。他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始终躲在三辆汽车之后。美国人很警觉,为了甩掉可能的尾巴,两次违章驾驶,突然变道。
摩托车的轻便让李斯逊很容易跟踪美国人到西城区的“马来新月”旅馆。他没跟进停车场,而是通报吴邱伟,吴邱伟说他随即赶到。
李斯逊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穿过街道,走进旅馆大厅。他坐在一张沙发上,拿起报纸,监视着大门口。美国人可能来旅馆约见什么人,也可能停车后步行去和人接头,他需要确保美国人留在酒店里。他心里暗暗激动,美国人费尽心机溜出来,显然很看重这次会面。
马来新月旅馆历史悠久,价格昂贵,客人多是喜欢舒适看重服务质量又在意隐私的有钱人。客人很容易辨认,奢华低调的服装,精心修剪的发型,精心保养的皮肤,仔细看可以发现整形医生的痕迹。
当越南总参谋部情报局的黎光荣走进来时,李斯逊一眼认出他来,尽管他打扮得像个富人游客,还有一名年轻妩媚的女人陪伴,还是显得有些突兀,官员气息过于浓重。李斯逊非常惊讶,他不晓得黎光荣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新加坡?
吴邱伟打电话说史密斯上了十五楼的一间客房,他让李斯逊去酒店保安处,复制监控录像。当李斯逊提到黎光荣出现时,吴邱伟急促说取消行动,立刻离开酒店。
他们在两条街外的公园里碰头,李斯逊坐进车内,询问为什么取消跟踪,很明显美国人和越南人偷偷潜入新加坡,从事和身份不符的秘密活动。
吴邱伟铁青着脸,说这件事已经超出他们的侦查权限,忘记今天所看到的事情,并且永远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斯逊恍然醒悟,美国人和越南人并非偷偷进入新加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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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士顿
鲁笑看到两名警察倒地的瞬间,本能地趴下。他既没听到枪声,也没看到枪口的火光,知道有人躲在远处使用安装了消音器的步枪。他估计马歇尔和几个部下凶多吉少,既然对方敢对警察下手,必然不会留下任何活口。他爬到窗户另一侧,小心地抬头看着外面。警车探照灯依然照射,耀眼的灯光照亮院子,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诡异阴森。
“鲁笑,你被包围了,放下武器走出来,你不会受到伤害!”有人举着扬声器用英语说,“请不要逼着我们使用武力,你没有机会逃脱,你有三分钟时间考虑!”
“他们知道我的名字?”鲁笑心里一惊,声音很陌生,他从未听到过。他瞧了眼手表,凌晨一点五十七分。他回头望着后门,只要打开,他就能冲出去。在二楼时他观察过后院,木板围成的院墙后面是一片草地,大约五十米远就是树林。如果能跑进树林,敌人再多也奈何不了他,可外面的人布置了这个陷阱,怎么可能漏过后院?他估计至少有两名枪手守候着。
“永远不要做敌人期待你做的事情。”鲁笑舍弃从后面突围的念头。他悄悄地爬到客厅,来到最靠近越野车的窗户。他观察着院子,警察被西面飞来的子弹击中,西面有一片树林,狙击手应该藏在里面。马歇尔的两名手下背后中弹,说明东面也有狙击手。如果他想逃跑,只能选择南面,也就是跑向警车,驾车逃跑。
“鲁笑,我们是联邦调查局。我们知道你的身份,请立刻投降,没必要让任何人受伤,美国政府会和中国政府秘密协商解决这件事!”扬声器响起另一个声音,这次语气充满了权威。
鲁笑哼了声,他根本不信这些人的话。任何执法机构都不会滥杀无辜,更不要说受到严密监管的美国联邦调查局了。看外面躺着的尸体,鲁笑已经知道,今晚不会善了,他要么冲出去,要么死在这里,没有第三条道路。
东面树林出现两个影子。鲁笑估计是狙击手。他看手表,一点五十九分,仅仅过去两分钟。
警车的探照灯突然熄灭。鲁笑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调整呼吸。三秒钟后,他抬头见西面走来两个男人,他们手持自动武器,身穿黑衣,戴着面罩。警车内灯亮着,一个身影站在车门处,似乎拿着无线电对讲机说话。鲁笑有些迷惑,转念想到对方在联系警察调度,警察出勤或者巡逻,必须保持和调度的联系。这伙人不仅敢射杀警察,还熟悉警察工作程序。
警车车内灯光熄灭,两名男子手持武器走过来。
“最后的机会,鲁笑。不要白白送死,那毫无意义!”声音再次响起,“你我都是[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6/]职业人士[/url],我们尊重你,没有恶意,你可以相信我们!”
鲁笑知道说话人应该和南面的狙击手在一起,他不出来,他们是不会露面的。四个人越走越近,彼此保持一定的间距,包围了前院。月光下,他们头盔上单筒夜视镜发出绿色的光芒。他们身上的防弹衣,加了厚厚的特制陶瓷板,能阻挡大多数步枪子弹。他们使用的HKMP5冲锋枪,子弹充足,火力迅猛。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有丰富实战经验的行动小组。
鲁笑明白不能再拖下去,只需要两秒钟他们就能冲进屋子。他把沙发掀翻,遮盖住自己,按响了遥控器。越野车的爆炸震耳欲聋,房子似乎晃动两下,冲击波撞碎了客厅所有窗户,石子、玻璃和碎片呼啸着飞进来。
鲁笑站起来,踩着沙发跳出窗户,在草地上翻了个跟头,拼命冲向警车。越野车熊熊燃烧,先前的四个武装分子东倒西歪躺在地上,身上没有明显外伤,防弹衣和头盔发挥了作用,却不能阻止爆炸后的冲击波。他们像是被大锤狠狠地砸到,这可不像电影上的场景,爬起来就没事,每个人都受到严重的内伤。
警车距离前门不超过三十五米远,但感觉像有三千米。鲁笑拼尽全力,却像是在水中跑步,他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浓烟、硫酸味、金属和塑料燃烧的臭气,南面树丛晃动,像是隐藏着人影。
一颗子弹从他身前飞过,音爆的声音像鞭炮在耳边炸开。有人正瞄准他射击。
“狗娘养的,恢复真快,真他妈的训练有素!”他心里暗骂。
第二颗子弹从他脑后飞过,除了音爆声,他的皮肤感觉到微微发热的气流。他知道随时可能中弹,这种级别的射手不会连续错过。
警车就在前方,像是被人有意破坏,挡风玻璃被掀开,车灯完全粉碎,引擎盖子千疮百孔。鲁笑脚下一滑,借势摔出去。一颗子弹击中车身,他无暇查看,抓着车门把手,拉开车门,坐进椅子。他祈祷车钥匙还留在钥匙孔里,当握住车钥匙薄薄的钢片时,他心里松了口气。他拧动钥匙,汽车引擎不太情愿地发出启动声音,他脚踩刹车,迅速挂挡,猛踩油门,汽车怒吼着倒退。
一颗子弹击碎了后车窗玻璃。他凭借记忆,倒行了二十米,狠狠地刹车,换档,再狠踩油门,猛打方向盘。一瞬间,车轮在柏油路边缘的石子地上打滑,接着轰鸣着调转过车头,向公路疾驰。
连续两颗子弹击中副驾驶座椅,但鲁笑已经松了口气,即便顶尖的狙击手,想要在黑暗中不受树林的干扰,击中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可能性也很小。他很幸运,倘若射手配备的不是半自动狙击步枪,而是任何一款具备自动扫射功能的狙击步枪,他不会这么顺利地跑出来。
前方树林,突然出现两道光束,一辆柴油皮卡咆哮着冲出来。敌人比他想象的还要谨慎,在最外层还布下一道拦截。
鲁笑猛踩油门,期待这辆警车能够再快些,赶在皮卡冲出来之前闯过去。警车加速度表盘表针已经冲到红区,可速度没有明显提高。鲁笑感觉皮卡前轮已经触碰到公路,警车却还有两个车身的距离。他咬紧牙关,等着剧烈碰撞。虽然皮卡吨位重出很多,硬撞上去占不了便宜,但他别无选择。
警车冲过皮卡的拦截,强烈的灯光让鲁笑眼睛一片眩晕,什么都看不到。他闻到柴油机呛鼻的气味,感觉皮卡的防撞杠挂到了警车。警车车身猛地摇晃两下。鲁笑早已松开大拇指,四根手指贴在方向盘上,以防止方向盘急转而受伤。车身依然保持直线行驶。他看了眼后视镜,皮卡冲出道路,冲进路旁的草地上。
鲁笑估计自己能有五分钟的领先,柴油发动机启动慢,可马力大,适合远距离马拉松,想要在这人烟稀少的公路上甩掉不太可能。而且,他感觉即便能跑到热闹的闹市,对方也未必忌惮,瞧他们今晚的手段,杀人驾轻就熟。他记得来的路上经过一座小桥,下面似乎波光闪烁,如果他能赶过去跳进河里,也许水流能把他带远。
冷风呼啸着冲入车内,刮得脸生疼。鲁笑顾不上这些,继续保持油门踩到底,可速度在降低。他看了眼仪表盘,时速只有95公里。他这才注意到引擎盖子下冒着丝丝白烟,狙击手子弹造成的伤害。他看着后视镜,皮卡的灯光越来越近,他估计最多五十米远。等他们追上来,或者开枪,或者撞车,他都无法躲避。
他必须想个办法,却无法可想。山穷水尽,人难胜天,他陷入了绝境。
前方灯光照耀下,出现了小桥的轮廓。他判断距离不超过五百米,可汽车速度慢慢下降。皮卡轰鸣着撞上来,“砰砰砰,”车身剧烈摇摆。他努力控制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
皮卡副驾驶一侧有人探出身,露出HKMP5冲锋枪的枪口。他下意识地降低身体,子弹旋风般从他头顶飞过。他心里一沉,对方不是枪法不准,而是在警告他停车。他不停下,下一次射击就不会手下留情。
不需要他做什么,警车引擎的白烟冉冉升起,指针低于40公里每小时。后面皮卡里的人同样注意到,不再撞击,只是紧贴着警车。鲁笑后悔车内没有武器。
第一颗子弹击中皮卡挡风玻璃时,鲁笑以为是汽车的噪音,没有在意。可当第二颗子弹飞过来时,他立刻醒悟。皮卡猛然加速,撞上警车,紧接着皮卡突然拐弯,冲进路旁的排水沟。鲁笑不知道是谁开枪,可眼下不是找答案的时候,他让警车滑行了五十米,跳下车,向前面的小桥跑去。
他跑了大约五十米,一辆黑色的摩托突然从树林中冲出来,利落地绕了个弧线,拦在他面前。驾驶员戴着头盔,后背背着一个长盒子。
“快上来!”驾驶员嚷道。
鲁笑毫不犹豫地跳上后座,抱住驾驶员的腰。他隐约猜到驾驶员的身份。
摩托车疾驰如箭,高速穿过小桥,拐上一条土路。驾驶员要么非常熟悉道路,要么是个亡命徒,黑暗中高速行驶在一米宽的土路上,两边是茂密的树林,稍有不慎就可能车毁人亡。鲁笑几次感觉到摩托以极大的角度倾斜拐弯,他的膝盖几乎擦到地面。
当树林消失,摩托车开上一条公路,一闪而过,像是“93号”公路。
他们在高速公路开了半个小时,经过一个大大的路标,说距离波士顿还有五十公里。驾驶员开下公路,进入一座黑暗沉寂的小城,穿过几条大街小巷,停在一家野草丛生的院子里。
驾驶员关闭摩托引擎,拔出钥匙,顺着楼梯走上二楼,打开房门,示意鲁笑先进去。鲁笑走进去两步,他关上门,摸黑走进客厅,打开灯光开关。
雪亮的灯光照亮屋子,鲁笑不得不眯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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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驶员放下头盔和吉他盒,突然间拎起一根铝制的棒球棒,重重地刺在鲁笑的胃部。鲁笑痛苦地弯腰,下意识伸手去抓棒球棒,两手捞空,随即感到背上一阵剧痛,接着大腿又遭到重重一击,他支撑不住,趴在地上。
驾驶员挥舞着棒球棒,狠狠地殴打鲁笑,嘴里不停地咒骂着。鲁笑捂着头部,蜷缩着身体,闷声挨打。
驾驶员扔掉棒球棒,拔出腰间手枪,对准鲁笑脑袋,气喘吁吁地说,“你害死了马歇尔!”
鲁笑仰面望着枪口,抹去嘴角鲜血说,“你心里很清楚,凶手不是我。”
“都是你引起的祸害!”
鲁笑看了眼驾驶员,闭上眼睛。
驾驶员踢了一脚鲁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一两百人死在我枪下,不多你一个!”
“马歇尔提过你的官方记录。杀了我,你还会创造另一项记录。”
“什么记录?”
“你发射了一颗历史上最昂贵的子弹!”
“你他妈的说什么?”
鲁笑睁开眼睛说,“杀了马歇尔那些人试图挑起中美两国的战争,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追杀我的原因。你开枪,你不是杀了我一个人,还有中美两国的和平!”
“狗屁!”
“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实话。”
“你有什么证据?”
“今晚死的那些人还不够?你还需要什么证据?”
驾驶员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如果我发现你撒谎,这颗子弹还是你的!”他收起手枪。
“可能轮不到你,其他人就提前干掉我。”鲁笑挣扎着站起来,小心活动各个关节,惊讶地发现居然没有骨折。
驾驶员脱下皮夹克,走出房间,回来时手里拎着两瓶啤酒。他把两个瓶口放在一起别了一下,瓶盖砰地掉落。他把一瓶放在鲁笑身边,自己坐在沙发上,咕噜喝了半瓶。“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鲁笑三言两语描述了警察的出现,突然的袭击,以及几个黑衣人的出现。
“你确定马歇尔死了?”
“我没时间看到他伤口,但他是被狙击手的点三五口径子弹击中后背,距离不超过两百米,你知道那玩意动能多大。中弹的人,除非立刻进最好的外科医院做手术,否则不可能活下来。”
“操,他是个好人,救过我的命,不该这么死掉!”泪水从驾驶员眼睛里涌出。
鲁笑拿起啤酒,喝了一大。他暗想马歇尔让驾驶员躲在暗处,应该也有保护的心思。他打量着光徒四壁的客厅,除了两张面对面摆着的沙发和一张折叠式长桌,没有任何的家具,地板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他们想要杀你还是活捉你?”
“我不知道。他们肯定不介意我死,我从房子里跑出来,好几颗子弹差点击中我。”
驾驶员犹豫一下,“你到底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被人谋杀,所以我来美国找出背后的凶手,此人很可能和雇佣马歇尔的客户雅各布有关系……”
“你是中国间谍!”驾驶员眼睛变得猩红,怒火燃烧,像是准备再次扑上来。
鲁笑瞥了眼墙角的棒球棒,“冷静点,马歇尔已经意识到不妙,否则不会让你躲在暗处!”
“都是因为你,他们才送命的!”
“雅各布雇佣你们远在我出现之前,马歇尔接下他的活儿就已经一只脚踏进棺材,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留下活口!你想报仇,帮我找到雅各布。”
驾驶员半晌没吭声,最后勉强说,“我不是马歇尔的全职员工,我白天有其他工作。如果遇到棘手的活儿,他需要额外的安全措施才找我。他提过雅各布,说他背景很深,和政府情报机构联系密切,所以才接下这个任务。但是我不知道怎么联系雅各布,我甚至怀疑这不是真名。”
“马歇尔的办公室应该有记录吧?最起码得记账。”
“他说他只是记录正常生意,像这种活儿一般都是秘密进行,现金交易,没有文件记录,客户喜欢这种安排。”
“他办公室在哪儿?”
“他没有传统的办公室,他每天在越野车里行动。他雇佣一家公司提供接听电话服务,客人打电话来,会转到他的手机上。他的办公室文件都在越野车后备箱里。”
“该死!”鲁笑想到熊熊燃烧的越野车残骸,所有文件化为灰烬。“加内特他们会知道什么吗?”
“不,他没告诉加内特。加内特不是正式员工,因为达不到他的标准。他找加内特纯粹是为了迷惑你。你把他们留在汽车旅馆里,你在加油站时,我们的人已经把他们救出来,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家,你即便找到他们,也不会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马歇尔家在哪儿?也许他在那儿保留些文件。”
“他一个人住在金士顿,他前妻和孩子在加州生活。你确定想去他家?那些人可能在他家等你自投罗网。”
“你告诉我他家地址,我一个人进去。”
“听着,你这个中国混蛋,我不怕他们,可绝对不想傻乎乎地走进一个陷阱,这种死亡没有意义!”
“我不认为会有陷阱,或者准确说,可能性不大。”
“你怎么敢确定?”
“他们今晚损失惨重,至少六个人需要医疗救助。像这种组织,成员不会太多,一下子少了六个人,他们怎么也得等候增援。再说,他们需要搞清楚你的身份。”
“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不能骑摩托过去,那是富人区,警察巡逻很频繁,邻居也很敏感,非常注意街道上的陌生人和车辆。我没有汽车,坐出租车,司机可能记住我们。”
“你骑摩托车带我去波士顿,我的汽车在停车场里。”鲁笑顿了顿,问道,“这儿有武器吗?”
驾驶员眯着眼睛打量鲁笑片刻,转身走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把点四五口径的美国军用手枪。鲁笑伸手去接,他没松手,叮嘱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当然,我是佛教徒,不杀生。”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停车场外。鲁笑独自走进去,驾车出来停在拐角处,驾驶员把狙击步枪盒放在后备箱,坐进副驾驶位置。
“嗨,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鲁笑说。
驾驶员踌躇片刻说,“肯尼。”
“很高兴认识你,肯尼。”
“我不能说有同感,事实上,我真希望你没出现,这样马歇尔至少还活着!”肯尼瞥了眼鲁笑,“或者,我应该在加油站干掉你,省却所有麻烦。”
“你对人态度一直这么友好,肯尼?”
肯尼脑袋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鲁笑开车上了93号公路,驶向金士顿。他打开收音机,拨到一个新闻台,听新闻报道。
“他们会把这件事彻底压下来,媒体不会听到任何消息,或者知道也不能报道。我见过太多这种事!”肯尼闭着眼睛说。
“这是你退役的原因?”
“不,我退役是因为我没法承受更多,战场让人衰老,我生理年龄二十六岁,心理年龄已经九十岁!”
“你白天做什么工作?”
肯尼蓦然睁开眼睛,瞪了鲁笑片刻,不太情愿地说,“[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7/]音乐系学生[/url]。”
鲁笑想说自己对小提琴的爱好,又感觉时机可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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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歇尔住在一座二层楼的房子,位于街道中央,有前后院,看上去很普通。
鲁笑驾车走过,没发现有人埋伏,肯尼也说没看到可疑之人或者物品。鲁笑准备掉头转回去,肯尼让他开到后面一条街上。
肯尼似乎很熟悉这里,望着窗外,指引鲁笑开进一栋房子后面的院子里。他没等鲁笑关掉引擎,就下车走到后门,在摆放整齐的一排花盆下摸索,片刻后拿出一把钥匙,打开后门。
鲁笑先进屋,站在门口深吸口气,静静地感觉。这种时候,他更相信听觉和嗅觉。屋内空气干燥无味,有几天没有开过窗。肯尼说这户人家的主人冬天去佛罗里达州生活,马歇尔帮着照看房子,偶尔他们会把这里当作会面地点。他轻车熟路地从厨房抽屉找到一个手电筒,带路走上楼梯。地板嘎吱嘎吱地发出响声。
他们走上第三层的阁楼,肯尼关掉手电筒,拉开后面窗户的窗帘,指着左侧的一幢房子说,“那是马歇尔的房子。”
鲁笑看着黑漆漆的房子,皱眉说,“这儿看不出来里面有没有人。”
肯尼打开他的吉他盒子,取出一具类似摄影记者的远角镜头夜视仪,打开支架,对准房子。他观察每一扇窗户,然后很有把握地说,“我们现在可以过去,屋里肯定没人埋伏。我这个夜视仪功率强大,可以穿透墙壁探查到人体的热量。”
鲁笑看看表,让他再等十分钟。
他表情奇怪地看着鲁笑说,“为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
“你在伊拉克什么部队?”
“游骑兵。”
鲁笑点点头,游骑兵是美国陆军初级特种部队,训练强度和内容超过普通步兵,但与三角洲或者海豹突击队相比,差距甚远。
“假如他们派人在里面埋伏,必然会很小心,可能采取措施避开夜视仪。”
“你等十分钟就能看出来有没有人?”
鲁笑没解释他对危险的预感,“谨慎些没坏处。”
肯尼觉察到什么,安静地问道,“你在伊拉克做什么?”
“私人保安。”
肯尼似乎还想问什么,话没出口改变主意。
十五分钟之后,鲁笑终于同意过去。出门前,他说需要一个手电筒。肯尼连续找了两个充电的手电筒,却发现电池耗尽。肯尼安慰说马歇尔的厨房储备着手电筒,鲁笑无奈只能接受。
肯尼在前面带路,走到车库后面狭长的通道,他挪开两块早已松动的木栅栏,院墙出现一个大洞。他们穿过洞口,走进中间邻居家的院子,再翻过一人高的院墙,踏进马歇尔的后院。他们保持距离,小心翼翼走到后门。肯尼从壁灯的隐蔽处摸出一把钥匙,打开后门。报警器嘀嘀地响起来,他举枪对着走廊,鲁笑持枪面对另一侧。
他们快速穿过厨房、餐厅,走到客厅。肯尼输入密码,报警器的声音消失。他拉开客厅衣橱,拿出一个手电筒,递给鲁笑。他们小心地走上二楼,检查所有房间后,才收起手枪。
马歇尔的办公桌放在一间备用的卧室里。肯尼拉开中间最大的抽屉,却发现空空如也,拉开其他的抽屉,里面东西也都消失。
“他们已经来过这里!”
鲁笑取出每一个抽屉,检查是否有东西贴在下面,一无所获后,他又用手指摸着办公桌的边缘,也没发现什么。
“他还有文件柜什么的吗?”
肯尼正要回答,窗外传来车轮的沙沙声。两人对看一眼,同时关掉手电筒。他们听到汽车停下,有人下车,皮靴踩在路面上发出吭吭的声音,听动静外面至少两个人。一束强烈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屋内。肯尼拔出手枪,鲁笑握住他的手,微微摇头。
门铃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屋内的寂静。
肯尼低声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没有藏人的地方!”
鲁笑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安静。警察既然出现在前门,后门悄悄溜走的可能性不大。
门铃声再次响起,而且连续响了两次。
街道对面有人走出来大声说,“你们好,警官先生!”
鲁笑小心地抬头,透过窗帘缝隙看见一名满头白发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你好。”站在警车旁的警察说,“你认识住在这里的人?”他右手放在枪套上。
“当然,马歇尔少校,退役军人,曾经在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区服役好几年。”老人声若洪钟。
一个粗旷些的声音说,“他在家吗?”他是另一名警察,处于鲁笑视线之外。
“没有。他的汽车消音器有问题,一回来我就能听到。昨晚十点钟他出去,一直没回来。警官先生,出什么事了吗?”
“邻居报案说看到有人潜入这座房子,像是偷窃。”
“是吗?我一直在家,没听到任何动静。”
“我们非常重视社区的安全,接到这种电话总要过来查看。”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但我相信是恶作剧。我认识马歇尔先生好久了,他很重视安全措施,房子安装着严密的安保系统,盗贼很难进去!”
“先生,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请先回到你的房子,关好门,在我们没弄清楚前不要出来。”警察声音变得严厉。
“当然。”屋门关上却又打开,老人探头说,“警官先生,我需要提醒你们一件事。房里可能有炸弹,马歇尔先生是特种部队的[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08/]炸弹专家[/url]。”
“谁告诉你的?”
“你可以问问其他邻居,大家都知道他做过什么!”屋门砰地关上。
两名警察走到一起,低声交谈,鲁笑和肯尼可以听到含糊不清的字眼,但听不清楚具体内容,只感觉他们在争论什么。声音停止后,他们走到后院,又过了两分钟,他们回到警车,很快离开。
“该死!”肯尼擦去额头的冷汗,“快点,我们得离开。这伙人神通太大,竟能调动警察!”
他们原路返回,坐进车里,鲁笑说,“附近有没有吃早餐的地方?”
“南面加油站旁边有一个24小时餐厅。”
“那就去那里!”
餐厅外的停车场,稀疏地停着几辆汽车。里面有五个客人,都打着哈气,疲倦不堪。鲁笑和肯尼坐在最后面的位置。女招待过来问吃什么,鲁笑点了一大份早餐和浓咖啡,肯尼只点了一杯咖啡。等女招待离开,他问,“我们下一步做什么?”
“马歇尔提过他的邻居吗?”
“你说刚才说话的哪个?”肯尼想了想,“他提过一两次,他们相互照顾,帮着看护邻里安全。”
“你知道他的名字?”
“兰多夫,或是兰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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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俄亥俄州,克里夫兰机场
最新式的私人喷气式客机姿态优美地着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它一路滑行到停车坪前。年轻漂亮的空姐打开机舱门,微笑送别客人,当轮到[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10/]前美国总统[/url]比尔 克林顿时,她用妩媚性感的声音说,“再见,总统先生,希望还有机会为你服务!”
神情有些恍惚的克林顿,似乎一下子惊醒,露出招牌式的笑容,“甜心,太谢谢你!”他老练的目光迅速扫视她的身体。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赤身裸体。她身体微微颤抖,不得不抓着扶梯,克制自己投怀送抱的冲动。
克林顿似乎想要说什么,舷梯下有人说,“总统先生,你的汽车来了。”他遗憾地看她最后一眼,缓慢走下舷梯。
她目送他坐进联邦秘密特工驾驶的黑色林肯轿车,心湖泛起一阵涟漪。她听说过他的不少风流韵事,曾经鄙视过他,可今天亲眼见到他本人,才领略到他的男人魅力,无需金钱、权力、英俊、年龄等外在条件,他的目光就能让她融化。她暗下决心,下一次再见到他,她不会再被动等待。
林肯轿车驶出私人机场入口,克林顿望着窗外凄凉的景色,不觉皱眉。此时加州温暖如春,倘若不是为了希拉里的总统竞选,他绝不会来俄亥俄州。抓紧时间的话,也许他能午夜前办完所有事情,搭乘飞机回洛杉矶。他不自觉地想到娇嫩欲滴的空姐,机舱宽大的皮椅,能帮助他更好地认识她。
“需要冒险吗?”他半真半假地思考着,现在敏感时刻,无数人等着抓他丑闻,若被曝光,后果将非常严重,甚至可能影响希拉里的选举。可这种禁忌,是多么的刺激!
“总统先生,你没事吧?”
“呃,我很好。”克林顿有点恍惚地看着对面的玛丽莲 黑尔,她是希拉里总统竞选委员会当地的负责人,正神情肃穆地瞧着他。
“你知道今晚会谈的安排吗?今晚州长请你去州长官邸晚餐,然后你们一起去克里夫兰商会演讲。九点有一场私人宴会,都是希拉里的支持者,捐款数目超过十万美元。他们希望得到你的鼓励。十一点希拉里召开竞选策略会议,她希望你能参加。”
克林顿微微皱眉,提前离开的计划正式泡汤。希拉里是个工作狂,十一点开会,不到一两点钟不会结束,两人还得单独谈谈,凌晨三点前能上床就算幸运。
“我妻子人在哪里?”
黑尔看了下手机屏幕,“她正在辛辛那提市中心的黑人高中发表演说。然后,她要去参加三个小城的选民会议。这些天来她为了得到本州民众的支持,像个钢铁女战士一样马不停蹄地到处演讲和开会,我们都为她自豪!”
“我们也很感谢你们为她竞选总统的辛苦劳作。”克林顿见黑尔表情没有因为夸奖而开心,反而眼睛里闪过怀疑的阴影。他心里暗暗不爽,希拉里竞选团队很多人不喜欢他,觉得他的道德缺陷是阻碍希拉里当选总统最大障碍。这帮混蛋,全然忘记是谁带领美国走出衰落,享受史无前例的经济繁荣。
克林顿遵照黑尔的安排,一晚上与各色人等不停地握手、寒暄、说笑。等终于回到希拉里的酒店套间时,他因为站立时间太久,脚底疼痛难忍,不得不换上拖鞋。总统竞选委员会的几名重要人物到场,希拉里本人却不见踪影。直到午夜后,她才姗姗来迟,进屋后勉强拥抱一下克林顿,就让众人开会。
克林顿静静地看着希拉里和顾问们商议竞选策略,心里涌起一股柔情,虽然她已经华发覆盖,满脸皱纹,可在他心里,她依然是耶鲁法学院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热情真挚、有着一颗朝圣者灵魂的年轻女孩。
毫无疑问,希拉里能够成为一名非常优秀的总统。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人,她的直觉超乎寻常地敏锐,她的意志坚韧,不亚于任何男人。加上他的帮助,她能够实现梦想,改变美国,青史留名。但是她个性里有非常执拗的一面,她的竞选策略最近出现问题,面对共和党人凶狠的攻击,她的反应过于软弱,导致她的支持率有所下降。但他决定在她征询他的意见之前,不会主动说出建议。
自从他2000年离开白宫,他们的关系就很微妙,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身体无法保持忠诚,女人是他生命所剩无几的亮点,他没法舍弃。不过,他以一个男人能够爱一个女人的最大程度爱她。她清楚这一点,很多时候需要他的爱,可同时又深深鄙视他,他数次考虑离开她,每次都最后关头却步。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除了女儿切尔西,更多是政治考量。没有克林顿的支持,希拉里不可能当选下一届美国总统。而没有希拉里,克林顿不可能再次入住白宫。
凌晨两点十五分,会议结束,众人散去,屋内只剩下克林顿夫妇、黑尔和霍克尼,后两人是希拉里最信任的助手。希拉里疲倦地说,“我头痛得厉害,谁有止痛片?”
“亲爱的,你得悠着点。距离最后投票还有二十几天,你可不能倒下,否则你不仅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总统,还会成为第一个被抬进白宫的总统。”克林顿有意开玩笑说。
希拉里面若寒霜,她吞下助手药片,看着丈夫,终于发泄出积聚的怒火,“你他妈的做什么?昨天你就应该来这里,我本来安排好了两场附近小城市政府的集会,不得不临时取消,你知道这会让我损失多少俄亥俄州的选票吗?”
克林顿为她强烈的语气惊讶,他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助手们,“我电话里不是解释了吗?中国休斯顿领事约我在洛杉矶秘密见面,我没法拒绝。”
“狗屁!比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陪你在洛杉矶的女朋友,所以扯出中国人。”
克林顿心里一惊,“第一,我在洛杉矶没有女朋友。第二,我说的是实话,中国人因为南中国海的事情,想要我和奥巴马说和。”
“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与你见面,你完全可以邀请他来克里夫兰,为什么一定要在洛杉矶见面?”希拉里指着克林顿说,“你最好系紧裤腰带,如果媒体曝光你老二游荡在哪个婊子的身体里,搞砸我的总统竞选,我发誓我……”
“尊敬的总统女士,”克林顿打断说,“中国人答应全力动员各地华侨组织,投票日那天绝大多数美国华人将支持你,你至少能多得一百万选票!”
黑尔插话说,“这未必是什么好消息吧?如果共和党人知道中国政府背后的运作,一定会爆料给媒体,美国选民已经怀疑我们和中国政府走得太近,这类负面报道只会让我们损失更多选票。而且,中国人聚集的纽约、加州、麻州原本就是我们能拿下的选区,他们投不投票都不会影响结果。”
“第一,希拉里不能仅仅满足赢得足够的各州代表团,这是历史留名的时刻,她需要得到美国大多数选民的支持,票数越多越好。第二,中国人已经分散到迈阿密、伊利诺爱、明尼苏达,包括克里夫兰这些民主党和共和党争夺的州,他们的选票很可能决定某个关键选区的得失!”克林顿首次看向黑尔,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怒火,这娘们难道忘记谁是屋内最有经验的专家吗?他克林顿可是赢过两次总统选举。
他用手指指着黑尔说,“你还需要记住一点,小女孩。想成为总统,除了考虑选票外,还要知道如何像总统一样做前瞻性思考。奥巴马把中美关系弄得一塌糊涂,给我们留下一个烂摊子,希拉里入主白宫,要想做出成绩,必须得到中国人的配合!”他不愿意公开顶撞希拉里,可绝不会容忍她助手的嚣张。
黑尔望着克林顿的手指,气得满面通红,她加入希拉里竞选团之前,是纽约顶尖律师楼的最年轻合伙人,从来没人敢对她如此无礼。她正要反唇相讥,希拉里平静地说道,“玛丽莲,比尔说的没错,没人比他更懂得如何行使总统权力,这就是为什么他是肯尼迪之后最受欢迎的民主党总统!”
黑尔勉强说,“我还以为那是奥巴马的头衔。”
克林顿模仿奥巴马的声音,“这个头衔,我很愿意让给他。我们要勇于梦想,敢于改变。我们能做到,能做到!”他举起手臂,耷拉脑袋,做出黑人民权运动的标准姿势。
他的声音惟妙惟肖,很有奥巴马演讲的韵味,惹得所有人大笑。克林顿夫妇和奥巴马关系紧张是民主党内众人皆知的秘密,克林顿曾经全力帮助奥巴马连任成功,奥巴马的亲信却在民主党选举候选人期间表态支持希拉里的竞争对手。希拉里赢得民主党候选人资格后,双方关系稍微缓和,但心病犹存。
“中国领事找你做什么?”希拉里眉宇舒展一些。
“还不是南中国海的破事?他们听到些风声,希望我给奥巴马传话,不要支持英国人的冲动,避免南海冲突。”
“你怎么回答?”
“我自然说我对奥巴马的决策没有影响。中国人太自以为是,我早就警告过他们,在南中国海和东海要收敛些,不要逼得所有国家联合起来,一直对付他们。他们听不进去,现在闹出事又开始到处拉关系。我听小布什说中国人也找过他,说什么避免南海战争!”
“他们习惯暗箱操作,热衷人际关系,不碰个头破血流不会改变思维方式。”希拉里思考片刻问,“奥巴马准备做什么?有人告诉我他要派航空母舰过去。”
“这肯定是他考虑的方案之一。如果他任凭军方牵着鼻子走,很可能擦枪走火,导致中美战争。军方那些人,尤其太平洋舰队的家伙,早就想找机会教训中国人!”
“奥巴马没打电话给你?”
克林顿不屑地哼了声,“他以为他已经学会怎么做总统,不再是被人瞧不起的哈佛黑鬼!既然他想青史留名,就让我们看看他怎么应付危机吧。”
“总统先生,”黑尔用礼貌的语气问,“他是不是想学你,来一次误炸中国南斯拉夫大使馆?”
克林顿脸色顿时绷紧,二十年前他做总统时,美国空军轰炸南斯拉夫首都,一架B2战略轰炸机轰炸了中国大使馆,好几名中国外交官遇难。美国官方解释是中情局提供了错误的地图,私下传闻是中国雷达监测帮助南斯拉夫人打下一架美国隐形飞机,美国人报复。
“今非昔比,那时候中国人没能力挑战我们,现在不同,他们可以威胁我们的舰队。如果爆发战争,即便我们最终胜利,可也要付出惨重代价!”
“你认为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多大?”希拉里皱眉问。
克林顿知道妻子真正关心什么,想了想说,“亲爱的,我不认为中国人会选择这时候和我们打仗。但是,如果战争真的爆发,对你更有利,因为你做过国务卿,熟悉外交事务,知道如何同中国人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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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列,加沙地区
明月高悬,夜色清凉,习习微风,送来阿拉伯海的湿润。
以色列国防军“273”军事基地,位置重要,是以色列政府为保证边境安全所设立的。基地周围竖立着两层铁丝网,铁丝网之间埋设着地雷,一座加固的两层楼哨所矗立在基地中央,两名哨兵时刻监视周围动静。
大卫 赫伯上校和“弯刀”小组躲在远处山坡上,透过橄榄树林,用三脚架支撑的大功率夜视仪,监视“273”基地铁丝网内的区域。三天前他们无意发现了一个洞口,一名披着伪装服的巴勒斯坦人爬出洞口,有条不紊地清除地雷,另一名巴勒斯坦人观察基地内以色列士兵的动静。哨塔上的两名哨兵浑然不觉,注意力全放在铁丝网之外。
巴勒斯坦激进组织“哈马斯”控制加沙地区。“哈马斯”坚持不妥协政策,这些年和犹太人大战过数次,小规模冲突从未停止过。以色列用高墙封锁加沙,哈马斯就挖地道,从地下出击。一年前的一个夜晚,六名“哈马斯”战士通过地道潜入以色列人的军事基地,打死打伤十几名犹太士兵,俘虏两人,全身而退不说,还全程录像并在网络发布,轰动一时。巴勒斯坦人在“273”基地附近挖地道,显然想要复制先前的行动。
时间已过午夜,洞口还没有任何动静。“弯刀”小组成员耐心地守候,没人出声,严格的训练和残酷的战斗让他们早已习惯这种气氛。除了监视的人,其他人都安静地坐着或者躺着,让身体处于放松状态。
“有动静!”
大卫 赫伯戴上夜视仪,看到两个绿色的小动物缓缓出现,一个爬向内层的铁丝网,另一个留在洞口附近,脑袋跟随着哨兵的动作来回移动。他们散发的热量极少,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普通扫描会忽视掉。巴勒斯坦人通过鲜血的代价,找到对付夜视仪的办法,他们用泥巴、水袋和锡纸制作的伪装服降低身体散发的热量,普通夜视仪很难发现他们,只有价格昂贵的最新型夜视仪才能捕捉到他们的行动。
赫伯嘴角泛起微笑,“哈马斯”在准备一场大规模行动。选择合适的地点挖地道是第一步,扫清地雷和观察基地内士兵生活规律是第二步,接下来就是至关重要的夜袭。通常“哈马斯”攻击目标是人少的基地,或者犹太人定居点,这次选择“273”意义重大,要知道攻击两个排的士兵类似攻坚战,不仅要求攻击者训练有素,还要配备足够的人数,赫伯怀疑“哈马斯”重要人物亲自带队。按照巴勒斯坦人习惯,准备工作还要持续两三天,袭击不大可能今晚发生,但人命关天,以色列社会很难承受人员伤亡,所以他率领部下守在这里,预防性地监视。
排雷的巴勒斯坦人是行家里手,尽管黑夜行动,排雷速度惊人,一个小时内已经到达内层铁丝网。他沉默无声地折回来,又在雷区里开辟第二条道路。不过,赫伯特更有兴趣观察第二个承担监视任务的巴勒斯坦人,那家伙同样训练有素,并不是守在一个位置,而是不时地移动,从不同角度观察营地。凌晨一点五十五分,两名巴勒斯坦人同时停止动作,像块石头一样趴在地上。两点钟哨兵换岗,两点零五分,巴勒斯坦人恢复行动。
“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活儿!”副手格罗斯曼上尉低声说。
“对。”赫伯用了两秒钟考虑是否提前动手,拿下他们。“哈马斯”分工明确,这些人提供后勤支援,属于非战斗人员,不参与战斗,但危害绝不比士兵小。考虑到这种工作的技术要求,他们活着一天,以色列就不安全一天,可国防军高层认为他们是小鱼小虾,不值得动手。“哈马斯”的行动小组,才是本次行动目标。
赫伯希望还有机会再遇到这两名后勤人员。但他心里清楚可能性很小。这两人行动前会藏匿起来,甚至离开加沙地区,直到下一次重大行动,再重新露面。想抓到他们,还要流淌很多犹太人的鲜血。赫伯颇为无奈,可这就是战争,战争意味着取舍。
赫伯感觉到胸口的手机震动,不禁好奇谁会发送信息。行动期间,他们放下所有个人手机,只配备保密的通讯工具,他携带这部手机,纯属备用,所有联系都是通过行动通讯网络。他小心地用伪装布遮盖自己,拿出手机。信息来自上司 - 约伯将军,命令他立刻去见摩萨德首脑萨姆龙。他阅读两遍信息,告诉格罗斯曼上尉接管行动,他有事提前回去。如果巴勒斯坦人有进攻迹象,“弯刀”小组可以提前攻击。
格罗斯曼显然好奇他临时返回的原因,但明智地保持沉默没有发问。格罗斯曼是一名优秀的军官,行动经验丰富,值得信赖。赫伯不需要多叮嘱什么。
赫伯收拾好随手物品,穿过树林,走到五百米外的停车处,一辆总部派来的军用吉普已经在等候。司机显然知道去向,驾车飞快地驶上公路,高速奔驰。赫伯愈发地好奇萨姆龙找他做什么?“弯刀”小组尽管经常和摩萨德等情报机构合作,但隶属于军方,任何行动都应该遵守军方指挥程序。赫伯猜测摩萨德不知怎地听说他们的行动,想要参与。这将带来麻烦,厨房里厨子太多,必然弄得乱七八糟。他希望“摩萨德”能懂得分寸。
吉普车突然离开高速公路,转上一条小路。赫伯惊讶地望着窗外,正要询问司机怎么回事,他看到了远处的机场。吉普车通过两道检查站,尽管司机出示了总部的证件,哨兵仍要求查看赫伯的证件。当赫伯亮出国防军上校军官证时,哨兵表情惊讶,连续两次查看照片。赫伯早已习惯人们的反应,安然自若地收好证件。虽然在以色列生活了三十五年,他依旧看着像一名越南华人。沙漠的烈日雕琢了他的肌肉,增添了阳刚气质,却无法改变他的脸部轮廓。他能轻易地混迹于亚洲任何一座城市,走在以色列街头不被人注目却只能借助太阳镜和帽子的遮掩。或许他应该做个教授或者科学家,像他加州理工的同学一样,但他从小就没体验过正常生活,不会活到这个年龄再去改变什么。
事实上,他能活到今天已是奇迹。他出生时难产,经过二十五个小时才从娘胎里挣扎出来,当时面色铁青,全身冰冷,母亲以为是死婴,当场昏厥。助产婆有经验,倒转身体,一阵拍打让他哭出声。他六岁那年,因为越南政府迫害华人,他一家人和另外三百人挤在一条渔船出海逃亡,期间九死一生。他们被海盗打劫,被越南海军炮击,被各国拒绝入境,只能漂浮在公海上。渔船失去动力,粮食和淡水几乎用完,二十几人死亡,大多数人命悬一线,一艘以色列潜艇奇迹般出现,提供人道援助。因为没有一个国家愿意收留这些船民,犹太人把他们接到以色列,给予公民身份。而赫伯的苦难还没完,他八岁时身体开始疼痛,医生想尽办法,也找不出原因。他经常疼得全身抽搐,眼睛翻白,整整三年,他无法离开家门。后来得知他患上非常罕见的病症,只有美国的医院能够治疗。以色列政府专机送他去美国,两年后才治愈。赫伯知道这个国家给了他两次生命。
摩萨德派来的直升飞机是美国制造的“黑鹰”,小巧灵活,尤其适合夜间行动,可以降落在普通建筑的屋顶。赫伯坐进后舱,系好安全带,飞行员回头问了一句,立刻发动螺旋桨,飞机如同蜻蜓般起飞。
二十分钟后,飞机降落在摩萨德大楼楼顶的停机坪。赫伯踏上坚实的地面,暗松了口气。他不喜欢飞行,无论乘坐哪一种飞行器,都有坠落的恐慌。
一名上尉女军官带路,穿过能抵御重炮攻击的钢门进入大楼内部,走廊静悄悄的,屋门紧闭,看似无人,但这只是假象,这座大楼永不停息,刻刻在运转,夜晚甚至比白天还要繁忙。数以百计的情报官员、电子信号专家、情报分析师、语言专家和其他各种专业人士在埋头工作,和世界各地的间谍联系,关注热点地区,监听各种信号、密码,注视敌人和朋友的一举一动。
他们走进一部专用电梯,电梯按钮没有任何标志,赫伯想询问楼层,可女军官冷冰冰的表情让他打消念头。电梯门打开,女军官带着他穿过一条五十米长的走廊,左右转了两个弯,通过两道警卫把守的铁门,才进入萨姆龙的办公室。
摩萨德首脑萨姆龙年近七十,眉毛雪白,鼻子硕大,一双眼睛不是忧伤就是愤怒,走路时一条腿微跛,走在特拉维夫街头绝不会引人注意。可当他专注地望着你,你会立刻感觉到他目光中隐藏的惊人能量。他是以色列情报界的传奇,成绩可以装订出书,百科全书那种书。他喜欢抽气味浓烈的土耳其卷烟,通常烟不离手,屋内烟雾缭绕。
萨姆龙正在阅读一份文件,见他们进来,对女军官微微点头,说道,“赫伯上校,请坐。”
赫伯立正敬礼后才坐下。他注意到萨姆龙手指没有夹着香烟,但桌上的烟灰缸满是烟蒂。通风扇低声嗡嗡运作,可残留的烟味冲击着他的鼻孔。
“来杯咖啡?”
“谢谢,不需要。”赫伯见过萨姆龙几次,可从未单独交谈过。萨姆龙也从未表现出对他的格外关注。
萨姆龙沉默下来,铁青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赫伯,似乎要评估他的价值,或者看穿他内心想法。赫伯平静地迎视着萨姆龙的目光。
“我听说你在前线执行任务?”
尽管赫伯知道萨姆龙清楚他的任务,还是简单地介绍一遍。
“你认为他们很快会发动袭击?”
“是的。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又是挖掘,又是扫雷,等得越久越可能暴露,所以不会拖延。”
萨姆龙点点头,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叹口气放回去。“年轻人,享受你的日子,不要等到我的年龄才意识到人生多么无趣!”
赫伯垂下眼睛,掩饰笑意,他已经很久没被人称呼“年轻人”。
“你考虑过抓捕今晚这两个巴勒斯坦人吗?”
“考虑过,但是我还是首先选择‘哈马斯’的战斗人员。”
“为什么?你知道后勤人员的重要性,没有他们专业支持,战斗人员寸步难行。”
赫伯耸耸肩膀,“我还是更倾向拿下最有破坏力的家伙。后勤人员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可真正实施行动的还是士兵。我估计,他们属于‘哈马斯’最精锐的部队,如果丧命,‘哈马斯’将非常心痛,执行这类行动会更谨慎!”
“谨慎,但不会停止!”萨姆龙搜寻着赫伯的表情,“你很清楚我们陷入僵局,巴勒斯坦人把我们拖入他们的战争方式,想击败他们,我们必须另辟蹊径。”
“萨姆龙先生,我是士兵,只负责执行命令。”
“谦逊可不是你的风格,赫伯上校。你在英国提出过大胆的解决方案,还因此受到嘉奖,我没说错吧?”
赫伯脸上一红,五年前他被派去英国国防大学培训,选修的战略课程要求学员自选一篇论文,他在论文里宣称,以色列政府应采取迂回大战略,彻底退出巴勒斯坦人地区,共管耶路撒冷,和阿拉伯人全面和解。他预言,退让的红利将让以色列得到真正战略喘息的机会。他的论文很受欢迎,获得学院嘉奖,可消息传到以色列,他成了被打击对象,连续五年错过晋升机会,约伯将军暗示他考虑退役。
“你改变观点了?”
“不。我不是政客,别人喜欢与否不影响我的判断。”
萨姆龙凝视他片刻,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你知道,政治无处不在。你不改变看法,可能永远得不到将军的将星!”
“我没法控制别人想什么,我只能走我自己的路。”
萨姆龙捕捉到赫伯脸上瞬间闪过的受伤神情,心里暗暗喜悦,赫伯并非像看上去那么无动于衷,还是耿耿于怀。
“你自己的路?那是一条什么路?”
赫伯耸耸肩膀,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你不在乎钱,美国公司出三倍薪水请你,你一口回绝。你不沉迷女人,你不挑剔食物,你不追求名利,你也不是滥杀的人。赫伯上校,你不让人放心!”
“不放心什么?我早已证明过我对以色列的忠诚!”
“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像你这种男人很危险,因为你们拒绝被人控制,你们听从的是内心,真正忠于的是你们自己的理念!”
“我很遗憾你这么看,萨姆龙先生。”赫伯怜悯地看了眼萨姆龙。
萨姆龙右边雪白的眉毛扬起,“十年前,摩萨德提供给你一份条件非常优厚的工作,去亚洲工作,你一口回绝。假如今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接受吗?”
“不,我不接受。”
“为什么?”
“我不喜欢做间谍,更喜欢做军人。”
“不对,你没说出全部理由。摩萨德顶尖心理专家分析过你,你喜欢刺激、挑战、伪装、谋略、对抗,不在乎流血牺牲,加上对亚洲文化和语言的掌握,你可以是我们在亚洲最伟大的情报人员!”萨姆龙的目光变得严峻,“现在请告诉我,赫伯上校,你拒绝的真正原因!”
赫伯犹豫一下,“萨姆龙先生,我不喜欢你们的职业,你们利用别人的贪婪、恐惧、信念或者其他心理倾向,操纵他们达到目的,而忘记自身同样受到影响。尼采说‘你盯着深渊太久,你自己将变成深渊的一部分’。国家需要你们做脏活,我能够理解,但绝不想加入!”
萨姆龙大笑说,“[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11/]伟大骑士[/url],我这辈子看过很多让人惊讶的事,可实在没想到中世纪精神,竟然在以色列越南人身上复活。我年轻的朋友,你让我对人性稍微乐观些,未来也许不会太糟糕!”
赫伯不喜欢老头话中暗含的嘲讽,干脆保持缄默,等他说出召见的意图。
原文地址: [url=http://muunarr.com/wp/2016/10/11/%e5%8d%97%e6%b5%b7%e4%b9%8b%e6%bd%9c%e6%b5%81%e6%9a%97%e6%b6%8c-%e7%ac%ac%e5%8d%81%e4%ba%8c%e7%ab%a0-12-2-%e4%bc%9f%e5%a4%a7%e9%aa%91%e5%a3%ab%ef%bc%882%ef%bc%89/]http://muunarr.com/wp/2016/10/11/[/u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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