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怕有拔高宝玉之嫌。曹公本人也是当时儒家文化为主流,大家族为社会基本单位,帝王集权社会中的一员,而这样的社会在中国己经存在了几千年,又没有外部的宪政国家,民主政体做参照物,曹雪芹对当时社会、文化的弊端有认识,却不会是当代人隔了几百年后回望的这般高屋见瓴。我感觉曹公创作的动机更多的是基于对自己家族命运的感慨与反思,而这种反思是多方面的,加上曹公的一支妙笔,折射出了当时社会的方方面面,为后人留下了众多可供分析的素材,可以就各见所见了(鲁迅的原文记不准了)。
贾府败落有帝王政治上的外因,也有种种内因,许多人或多或少都对此有所供献,凤姐弄权敛财致祸只是其中最严重的。以宝玉为例,抛开主角光环,做为家族年轻一代最有才华最被重视的子弟,宝玉对自己将来要担当的责任是没有一丁点儿意识的。其他贾府子弟更加不堪,这样一代不如一代的家族又何以为继呢?纵使没有抄家这样的外力,又能辉煌多久呢?就如李后主、宋徽宗不该是皇帝,宝玉也没有与贾府公子这个身份相应的能力与担当,这种难挽倾颓的无力感曹公也有吧。
一点儿浅见,与MM们商榷。
upperice 发表于 11/7/2016 2:06:57 PM [url=http://forums.huaren.us/showtopic.aspx?topicid=2085074&postid=73243632#73243632]
[/url]
睡前来认真回复。
觉得跟MM(如果不是位先生的话)对《红楼梦》的整体感受是相近的。
曹公书里对国家(当今)只能述称颂之辞,然而诚如您所说的,在儒家框架里,家国一体,曹公对大家族的败落倾覆是透着深深的无奈与痛惜的。贾家在内不能整饬家风,训导子弟,延续百年门祚;在外不能广开福缘,积淀余庆,绸缪兴衰沉浮。簪缨世族代代萧疏,势利小人上下跳蹿。好歹有几个真情儿女、 芳魄菁魂也几年间飘蓬随风。这样一首末世挽歌唱了一百来回,虽然未必是“满纸荒唐言”,但还是道不尽“一把辛酸泪”。一回一回地读,曹公的苦楚,实是为国,为家,也为个人。
每次读到宁、荣二公之灵对警幻的嘱托都倍感凄凉,明明清楚贾家已经“运终数尽”还眼巴巴指着宝玉这个“聪明灵慧”的嫡孙“略可望成”,要说二老都已历经世事,看穿生死,为何还揪着这点“执念”不肯“彻悟”?不过是为着祖宗半生戎马、一世功名若未能薪火相传,人生无来无去,就越发觉得虚无了。
宝玉也有宝玉的孽根,一个“正邪两赋”之论仿佛从基因上否定了他此生作为,“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看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其实是放在哪里都是错。说来是不争,也是不幸。
在宁、荣二公眼里,“情欲声色”是要跳出的“圈子”;在宝玉心中,“功名仕途”才是要摒弃的“邪路”。其实是各有各的坚持,也是各有各的执迷吧。只是大家族陷入迷津,小个体困在歧路,一个国家又该何去何从?
我想这正是曹公超逸的地方,他对国、对家、对个人似都有批判,也都有悲悯,既然不能站队就只好都照样子比划,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留给后人参透。
其实“出世”与“入世”之间并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在此中借各种机缘穿来穿去,大多数朦朦忪忪,有些人以为看懂,恐怕只有极少数才能真正走通,曹公本人可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