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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ZT] 完结拉!!《我的波塞冬》(P11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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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7-10 22:1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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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上)玫瑰石,得寸进尺


 


 


我咬了一口豆包说:“我不忙,莫凉哥哥,就是,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我在家里复习什么的。”

那些掉在地上的豆包都让他捡起来了,我们把上面的一层皮扒掉然后继续吃。我们两个此时坐在教工食堂里,这里人少了一些,还有电视看,《今日说法》里撒贝宁正讲案例呢,

我吃着豆包,看得可认真了。


撒贝宁说:“那么彩风被老张家的狗咬掉了下嘴唇,这件事情跟从这里经过的二嘎媳妇唱的歌曲究竟有没有直接关系呢?”


我看得非常认真,目不转睛。


莫凉说:“有这么好看?”


“这个案例太重要而且典型了。”我说。


他喝了一口汤:“菲菲,”


“… …”


“周日的时候,我想去你家接你一起回学校来着,你妈妈说,你出海了。”


“… …我们潜水组活动。”我说,我不去看他的脸,我咬了一大口豆包。


“哦。”


我们挨着窗子坐的,食堂外面槐花的叶子被小南风吹进来,我看着一枚小的白花瓣飘着飘着就落到莫凉的汤里,他慢慢的舀出来,清汤在白瓷勺子里,勺子被握在他的手里,他的

手指修长,腕上是一块有指南针的手表,小臂劲瘦有力,穿着白色的半袖衬衫,我慢慢的看,终于还是抬起头看看他的脸。他也在看着我,他有一张又好看又有学问的面孔,他目

光纯净,笑容柔和,跟叶海不一样,叶海就是个又奇怪又爱暴露的小男孩,莫凉是个年轻的学者,他有一个更强大的小宇宙,一个漂亮的小宇宙。


“你知道谁是付辛博不?”我问。


“不。”

“那柏原崇呢?”


“… …是演《魔女的条件》的那个不?”


“… …”


“怎么了?”


“就是你长得有点像他们。”我说,“相加除以二。”


“回去好好看一看。”他认真的点点头,“哎对了,我还没有饭卡呢。这几天买饭都是现金。”


“… …我借给你啊。”我说。

他很高兴说“谢谢”,然后喝一口汤对我说:“其实,其实你上次说,帮我办的,一起办的还有几个老师。”


“哎呀我忘了,好。”我说,“我自己还说有什么事儿我一直没办呢。”


他还记得这事儿,他要我去做?我赶快喝一口饮料,不想让他看出来我高兴的有点想笑。


“菲菲你什么时候考完试?”


“这两个礼拜以内。”


“你的学习成绩,还成吗?”他问我。


我就等着他问我这话呢。

“还成。我平均成绩全年组第一。”我淡淡地说。

他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赞赏,比我还淡的说:“‘波塞冬’需要一个学生助理,会日语的,平时负责接电话啊,发传真啊,仪器维护什么的,你要是有时间,假期的时候,你可以

来这里实习……”


我心潮澎湃的想了两秒钟,然后我淡淡地说:“给补助不?管饭不?”

他淡淡地说:“管饭不给补助,你来不…..”


“来啊,”我淡淡的说,“管饭就行。”


他没法再淡淡的了,笑起来:“你也太好答对了。菲菲。给你补助,还不少呢,1500元一个月,怎么样?”

我嘴上说好啊,心里窃喜,这是多大的好事儿啊,我可以在“波塞冬”当实习生,可以整天和莫凉在一起,居然还有钱拿。为了这个,我给他们开补助都行。


我跟莫凉从六食堂里出来,他回研究所,我去逸夫楼考试。中间路过露天体育场,操场边上是一高一矮两个单杠。莫凉说:“你等我一下,我去试把一下。”


还未等我说话,他几步过去,纵身跃上,直立挺身,然后大臂旋转三百六十度,动作标准利索,跳下来的时候,一下子扎在地上,不挪动分毫。


我鼓掌:“莫凉,你怎么还有这一手?”

“这个啊,”他拍拍手,“总在研究室里坐着,看电脑,分析地谱什么的,特别容易肩膀疼,活动两下子把身体伸展开就会好一点。原来我在日本的时候,研究所里也有两个单杠

,你上次去的时候,注意没有?大家一有时间都上去悠两圈。”


“我记得那个神龛里的猴子。”我说。

他笑起来。


“我不愿意练杠子,”我说,“我害怕。有的时候大头冲下的,要是一下子摔下来,“ka”的一下脑袋先着地,再赶上地面是花岗岩,怎么办?”

“那就,”他的脚步停了停,“不成功则成仁呗。”

“成什么人?”我听不懂了,走回去问他。


槐树的叶子在莫凉白皙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眼帘微微向下,也看着树荫中的我,嘴角有层似有似无的笑意,忽然那微笑漾开来,莫凉戏谑的说:“植物人儿呗。地球人都知

道。”

——————————————本山的分割线————————————&


我想起他对我微笑的样子,就觉得心情那样愉快;我想起他提起日本,心里又涌上来阴霾;我用科学的恋爱观想,他的历史跟我其实没关,关乎我的快乐的是他的现在和以后;我

歪着头又纠结了,我有足够的勇气,可是能不能把他的爱情换出来?

莫凉在槐花树荫下说“植物人儿。地球人都知道”。


哎,他怎么会像赵本山那么说话呢?学的还真像。但是他连付辛博都不认识。


我咬着笔,“嗤”的一下子就那么笑起来。


考完了试,西藏小孩从后面跑上来跟我说:“你以后考试靠后面坐,别连累我。”

“我怎么连累你了?”


“你干什么总是朝着我的方向看?”他说,“还笑的那么诡异?”


“… …”

“老师都盯上咱们俩了。还以为我跟你对暗号呢。下一科还是红头老大监堂,他肯定得重点看着我,你倒是没什么危险,我要是挂了就废了。”


我气得够呛:“谁看你了?谁让你自己坐在我北纬三十度上了?谁发呆不都是朝着那个方向吗?哎,你汉语进步好大啊,你敢跟我说话这么快… …”

他没再多说就跑了。


我愤愤的想,扎西旺堆原来跟我说话怎敢这个语气,现在无论是气质还是普通话都仗义成这个样子,一定是被他女朋友给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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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7-10 22:1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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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下) 玫瑰石,得寸进尺


 


 


之后我不想回家,在图书馆里看一会儿书,温习明天要考的内容。快到吃晚饭的时间,阅览室里的人渐渐少了,我把《沉淀盆地分析原理方法》上的要点从头到尾啃完一遍,觉得心里有底了。抻个懒腰,往旁边一看,有人在座位上留了书占座,新一期的《故事会》我看过了;《知音》的标题书目很是血腥,云“继父啊,我有了你的孩子怎么办?”我吓了一个机灵;对面是一本《希腊神话》,虽然是1982年版,旧了一点,勉强还能入眼。

打开看,却是有趣的一段:海皇波塞冬变成海豚追求他的仙女妻子。我心里赞叹,有法力多么好,追求爱情都这么随心所欲,他的妻子跟我的名字有点象,叫安菲什么特。再随便翻一段,又是很有趣,波塞冬跟某女神生了个独眼巨人的儿子,那个女神叫什么斯。再看一段,他跟某河神的女儿有染,那个女人叫什么拉。再翻一翻,阿芙罗蒂特跟他也有渊源一段。我终于看到熟人了,大名鼎鼎的美杜莎原来也是他的情人,因为辱骂雅典娜而被这个脾气更不好的女子变成了蛇发女妖。

我翻来翻去,只觉得波塞冬此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流氓;一定要三个字的话:陈冠希。


我跟叶海说起这个的时候,他正在二楼的小厅里擦自己的长笛。擦得特别认真,比我擦眼霜还要小心。听完我的评价了,好久没说话。

我说:“你听见我说什么没有啊?”

“… …我听到了,”他慢悠悠的说,“你不是说波塞冬流氓嘛。”

我喝一口酸奶道:“你是学民俗学的,这些东西是不是多少也研究一点?你跟我说说,古代的神是不是也饥渴?那方面的。”


他转过身去,后背对着我。


“叶海。”


“听见了。想呢。”

我盘腿坐在沙发上,等了半天,叶海说:“你知不知道,波塞冬法力高强,手持三叉戟,翻云覆雨,地动山摇,尽在掌握。风流一点,也不能说全是他的毛病,女人们,女神们都还招惹他呢。身体好的人或者是神,自然那方便要求也多一些。最主要的是,”他回头看我,小黄灯下面,眼睛和表情十分认真,“他还十分英俊呢。”

我“嗤”的一下笑起来:“像你见过他一样。”

他没接茬,继续擦笛子,过了好一会儿问我:“你去看医生了吗?他们怎么说?”


“说我累了。产生幻觉也有可能。”我说。

他点点头。

“我要睡觉了。”我把酸奶瓶子放下,“我明天下午还要考一科呢。”


“哎呀。”他说。


我开门,都快要进房间了,他那个“哎呀”还没有下文。

我到底折回来:“大哥,你说吧,我都替你憋得慌。”

他笑嘻嘻的说:“我从同学那弄个恐怖片,趁张阿姨不在家,咱俩看不?”

“什么啊?”


“《闪灵》。”


“太没意思了,太不够恐怖了,我才不看呢。”我说着就进屋了。

——————————饥渴的分割线————————————-)



深夜时分,我跟叶海各自盖着个毛巾被躺在沙发两边看到黑人厨师过来解救危难中的母子俩,却被已经发了疯的杰克尼科尔森拦胸辟了一斧,鲜血汩汩流出的时候,我的小心心啊,比刘翔跨栏时候跳得还快呢。


我哆嗦着说:“能放一会儿郭德纲的相声不?咱们调节一下气氛。”

“行啊,”他说,“在楼上我屋子里呢,你去找过来。”

我一脚踹到他的腿上。


“要不然我闭了吧,咱不看了,安菲。”


“说什么呢?”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他嘲笑我害怕呢,过了一会儿,电影里演到尼科尔森用斧子劈开母子俩躲避的房间的木头门,一张脏兮兮的恶人的脸从劈开的口子中探出来叫他儿子的名字,我就不敢看了,把毛巾被蒙到脑袋上。


朦朦胧胧的电视荧屏的光中,我看见旁边的叶海忽然转过头来,估计是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候寻找同伴并确定自己并非独自一人的,他却看到黑暗中我头上蒙被的造型,立时倒抽一口冷气,上来就把我头上的毛巾被给拽下去了,一张脸也是惊恐之后的愤怒表情:“你诚心是不?”


“我不是。”


杰克尼科尔森在笑。


我看着叶海,叶海看着我。


他搂我肩膀把我抱住时我一点的异议都没有,立即贴过去。

尼科尔森在冰雪覆盖的灌木迷宫里寻找他的孩子,他要杀掉他,他凄厉的喊他儿子的名字,狰狞的笑。


我把头紧紧的靠在叶海的肩窝里,他抱着我肩膀的右臂也越来越紧。

幸福是什么啊?就是看恐怖片的时候有个人在旁边。

你还是害怕的,不过心里有了底,不会错过一个精彩的镜头。

小孩子终于逃过他的追杀,我们两个都松了一口气。


尼科尔森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时候,我终于放了点儿心,打量一下,看清了我们两个之间的占位,我抬头看了看叶海,却见他小小得意的眼神,嘴角有笑意都憋不住,我说:“是故意的不?”


“啊。”


“就想这样?是不?”


“咱班同学说的,拿恐怖片把女孩子吓到你怀里,一次一个准。”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么做道德吗?”

“你还接着生病的引子,看我弟弟了呢。”


他说着身子向下一滑,双手一圈,像抱个抱枕一样就把我给环住了,脸贴在我的胸前,腿也把我的腿给压住:“安菲,你老老实实的,咱们就这么睡一宿,行不行?”

“你这个便宜可是占大了。”那可是我的胸部啊。

他抬起头来,鼻子尖儿对着我,促狭的威胁道:“你再说,我就亲你了。”

我就被他这么搂着。


别跟我说道德不道德的了,我刚看完恐怖片;这是个年轻英俊的男孩子的身体,又结实又温暖;高高的鼻子尖,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可爱的;我伸手拨开他的的头发帘,不小心碰到他的额头,他就在我肩膀上蹭一蹭。


我睡着之前跟自己说,今天先这样吧,明天考完最后一科再跟他划清界限。


——————————饥渴的分割线————————————



玫瑰石,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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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黑曜石,风暴


 


 


我醒过来,一目的好阳光,睫毛一眯,在眼睛前面自己夹出一道小彩虹。叶海躺在我旁边,正拄着头,清醒白醒的看着我。我才没惊慌失措,质问他究竟对我做了些什么的呢,我半夜里起来过两次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都有研究过位置和情形,然后我又很明白的躺回去了。

我说:“看什么?”

“咱俩这算什么啊?咱们这可是搂在一起过了一夜啊。”叶海说,手圈上我的肚子,欺上来亲昵的看着我,“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次升级啊?”

我极镇定的揪着他的汗毛把他的胳膊从我的肚子上拿下去:“当有人将哈利波特改编成A片,赵本山和郭德纲bl的时候,我就考虑跟你升级。”

我起来给自己热牛奶,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四片烤得很好的面包上抹着一半花生酱一半巧克力酱,西瓜被挖出来装在小碗里。我吃了一口面包想,叶海此人要是想当playboy还是有素质的:家里有钱难得长得好,长得好难得手段妙,手段妙难得态度低,态度低难得心周到。他说原来的女朋友撞到他跟别的女孩在一起,因此而离开他,可也是,这种男孩子,一般人也守不住。

他穿戴好了准备去考试,走到门口的时候跟我说:“老师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假期的时候,咱们潜水组要进行集训,到时候参加全国比赛。”

我听了心里一动,但是想起来上次在海里丢盔卸甲的一次就有点不确定:“什么意思啊?是咱们潜水组整个集训还是让你去?”

他把自己白色的棒球帽的帽檐压得低一点:“不是全组,但是,你跟我都入选集训队了。”

我很高兴,全国比赛啊,等这事儿都等了多久了,我想笑,不想让他知道,张嘴把一块儿西瓜含在嘴里了。

“你没问题吧?假期的时候不出去吧。”他问我。

“我不出去。我还在学校找了份工来打呢。”我含混地说。

他跟我摆摆手出门了:“我走了啊,晚上回来看《电锯惊魂》。”

“你去死吧。”我一声吼,西瓜差点没从嘴里出来
叶海一走,我打算再看看书,把今天下午要考的东西再准备一下。中间张阿姨在美国的女儿打来电话,我跟她说,张阿姨去承德的战友家了,您有什么事,我来转告。她说没事,就是很久没打电话了。

我放下电话想,我跟我妈妈很久没有打电话了,但更久的是我爸爸,他这次远航南海已有三个月了,该是快回来了吧?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我妈妈就把她在泰国拍摄的DV明目张胆的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根本就不怕我知道,她会不会跟我爸爸摊牌?

然后呢?我怎么办?

我是跟我妈还是跟我爸?哦,对了,我快20岁了,我可以自己过日子了。

我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疼。

感情,人心,它们是如此没有道理的东西。

所以我喜欢我念的书,数字的加减乘除不会有任何例外;生命被埋在地下或者岩石的沉积,每一层都是确凿的档案;洋流和季风从不跟时间失约;老师给我的分数少了,我还可以找之回来。

我咬着笔,在脑袋里跟自己较劲。愚蠢的还不知道这个可爱的早上应该被怎样的珍惜。

中午我自己背着书包上学堂考试,天气预报说有雨,我见天还是晴着就没在乎,伞也没带出门了。走到一半开始下雨,一阵雨点子噼噼啪啪砸下来的,我不敢误考,硬是顶雨跑到逸夫楼的,进了教室,很典型的落汤鸡一只。

考完试了,雨也没有停,我出了教室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冻得哆哆嗦嗦的想要回家却发现钥匙没有带。

我给叶海打了一个电话,我说我难受了,着急回去,让他送钥匙来。

旁边有女孩子,声音挺远但是很清晰,她说:“谁打电话啊?”

叶海说:“你在哪个馆呢?我接你去吧。”

我告诉他我在逸夫楼,挂了机,心里就觉得奇奇怪怪的。

他旁边怎么有一个女孩儿呢?

——他旁边怎么就不能有一个女孩儿呢?

同学,估计是;乐队里一起的,也说不定。

——是不是同学关我什么事呢?

他昨天晚上可是搂着我的啊。今天就跟别的小姑娘搅在一起了?

——我还看过他的小弟弟呢。也不算吃亏啊。

一个脑袋里面两个人说话可给我闹心坏了,我甩甩脑袋,一皱眉一咬牙,天空中“喀嚓”一声雷;我心里说:老天要是真的向着我,就再来一声… …

我这个赌咒还没说完,就见到莫凉的车子停在下面。

他从车里下来,拿了雨伞上了台阶来接我。我一看见那张蓝色的雨伞下面他白皙的脸孔就忘了求老天爷什么事情了。

“你考完试了?”

“嗯。”我回答。

“我一直在等你。”

他看上去不太一样,有种不多见的严肃。

“怎么了?”我喃喃地问。

“跟我去个地方。”他把伞撑在我的头上,我就跟他走了。虽然诧异,但是没有选择。上了车,更见他表情不像从前般轻松愉快,车厢里很安静,听得见他的呼吸声。我不太敢问他要带我去哪里,跟莫凉总有那么多话不太敢说。

发动车子以前他看看我,手伸过来帮我把安全带扣上,又拿出自己白色的手帕挂在我头发上帮我擦一擦。

那一片刻仿佛回到小时候了。

在日本,他载我去他的实验室,也是这样,帮我扣上安全带。

我的心因为“值得”两个字而安定下来,跟着他,去哪里都行。我坐好了,看见窗子外面叶海一手打着伞,另一手扶着车把骑车过来。我连个招呼也不打算打,我就这么跟莫凉走。我这不是打算报复叶海。真的不是。
s
车子出城,在高速公路上冒雨飞奔了二十多分钟,又沿着海岸线走了很远。远远的,能看见军舰的旗帜和高大的指挥塔。

我说:“莫凉,这不是… …?”

“对啊,你认识?军港。我也是小时候来过这里。”

他在警卫区的大门口停车,荷枪实弹的士兵通报里面,反复查验我们的证件。不多时,有海军蓝迷彩色的吉普车从里面出来接我们俩个,下来的是位文职官员,莫凉向他介绍我说:“这是安菲。安舰长的女儿。”

来人向我微微点头,请我们上车,让我们随他进去。

这个时候莫凉才告诉我,他跟我说话,语气尽量放的轻松:“安菲,你父亲,还有我父亲,他们的舰艇在南海出了点儿事。”

“出了,什么事… …?”我慢慢的问。

来接我们的军官说:“失去联系八小时,船体沉没。”

莫凉问:“营救的情况怎么样了?”

“风浪太大,广州军区的直升机根本不能靠近,现在又被迫回港不能起飞。入夜之后,风浪更大… …”

我这个时候觉得特别冷,打了一个寒噤。莫凉看着我:“都是老兵了,有点担待啊,菲菲… …”

我有担待,有担待。

我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还是上初中的时候,也是夏季,热带风暴袭过中国南海,我爸爸的军舰因为在之前执行驱逐任务来不及入港而陷入风暴中心。他们与指挥部失去联系三天三夜,部队甚至通知了家属做最坏的准备。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大了,可是接到电话就开始慌张的哭,哭了半个多小时,脑袋都疼了。我妈妈当时很沉默,一根接一根的吸烟,突然把最后一支按熄了,上来就打了我一个不大不小的耳光。

我一下又惊又怕,哽在那里,捂着脸看着她。

“你哭什么?”她皱着眉毛问我。

“我爸爸… …”

“你爸爸怎么了?”她抢在我前面说,“他怎么都没有怎么样。我告诉你,哭也不许哭,你把期末考试考好,你爸爸教你的仰泳游好,给我等他回来。”

她打了我之后我真的就镇定下来。

36小时以后,我爸爸的舰艇终于通过卫星与指挥部取得了联系。风暴之中,舰艇虽然遭到重创,但是却只有少量的人员受伤。包括我爸爸,莫叔在内的绝大多数船员都安然无恙。
我茫然的问莫凉:“你给我妈妈打电话没有?”

“没有。”他说,“我下午得到消息以后,给阿姨打过电话——没打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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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话不说拿手机出来,莫凉却拿过去:“别打了,这里屏蔽信号。再说,菲菲,这,不是大事儿… …等有消息的。”

可是我想找一个人跟我在一起。

我想有她在,她跟我说一样的话。

却是莫凉,手臂环过来,带着暖的体温,他轻轻拍我的肩膀:“等会儿联系上他们的时候,你问问你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他也着急的,莫叔在同一艘船上,为什么要他来安慰我呢?

我用力的点头,握住他的手,我应该跟他一样镇定。

我跟莫凉随同来接我们的海军军官进入指挥大楼,经过三层安检,乘坐直达电梯上了顶楼。那是一个巨大的房间,身着军装的官员和技术人员各自忙碌,计算机和精密仪器不停的传送着新的数据,仪表盘紧张的闪烁。

当我看到房间正中最大的蓝色屏幕上的卫星显示图,中国南海上空笼罩着乌色的风暴云团,而且每一秒钟都在不停的凝聚扩张。

我真的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跟我爸爸说上一句话。


 




黑曜石,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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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7-10 22:2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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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东陵玉,信用


 


 


一些人走过来跟我和莫凉握手问候,我这个时候其实又已经发傻了,他们说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是跟在莫凉的后面,他去哪里,我去哪里;他饮一口咖啡,我也跟着喝一口;他找到一台计算机开始计算,我看见上面的数字在我的眼前乱蹦。

我想起小时候,大约三岁,我爸爸开始让我游泳。刚开始教我闭气的时候,他给我的手脚上都绑上塑料泡沫,我头一低整个人就能够浮起来。

他从来就没有因为学习成绩的事情说过我,我被育才学校淘汰了,他还开导我让我想开一点,惟恐我少吃一口饭。


他给我搜集的各种各样的漂亮贝壳一摞一摞的,他还曾经用小海螺壳给我做了一个企鹅的雕像,我拿到学校去显摆,很是荣光。

哎,我把那个小企鹅放哪里了?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得回家找找去。


我突然紧张起来,在莫凉的后面“腾”的站起来,我说:“不行,莫凉,我得回趟家,我爸爸给我一个东西我忘了放在哪里了。”

他在电脑前回头看我:“行。你等我一下,我送你。但是,菲菲,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 …”

“你告诉我,超强台风中心风力17级,风速可以达到多少?”


这个我是在上学期的海洋气象课上学过的,我努力回忆:“每秒51米以上,但至今没有超过秒速63米的气象记录。”


“很好。”他回头输入数据,“南沙海域水文结构特点是什么?”

“东经109度30 分至117度50分,北纬3度40分至11度55分之间, 由200多个岛礁沙洲滩组成,南部东部和西部的外缘地区,有数块大面积的海底盆地,如,”我仔细的回忆曾经在书上读到过的内容,“曾母盆地,礼乐沙盆地,万安等等。”


“盆地深度可达到多少?”


“曾母最凹处可达4300米,万安相对较高,最凹处4000米。”


他背对着我,在计算机上将南沙群岛洋面扩大显示,锁定范围,同时进行着快速的计算:“你说的很好,菲菲,你的基础知识非常扎实。那请你告诉我,强台风途径海底盆地地形,风和浪的速度与形态都会有怎样的变化?”


“… …我不知道,”我说,“我没学过。”


“深海水对台风会有滞留和改变方向的作用,根据深度,在此处风速会降低为… …每秒49.7米,正负0.3米;那么海浪呢?”


他像是问我,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走过去在他前面,看他专心致志的计算着数据,推测着风浪来袭的过程中所会产生的变化,不仅仅是我,此时指挥大厅里几位工作人员也走过来,看着莫凉这个年轻的科学家是不是能在这个时候为营救他自己和我的父亲寻找出来一线希望。


“莫老师,刚才我们也计算到这里。”一位戴眼镜的军官说,“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即使在洋底盆地的作用下,风浪速度有所减轻,我们也不可能深入中心,实施救援啊。”


“也许,”莫凉抬头看他,“他们并不是在风暴中心,也许… …”


他低头,观察自己的屏幕良久:“强台风遭遇海底盆地,最大的可能是,”他抬头看看我们所有人,“漩涡。”


他的话让走过来的研究人员们都微微一愣。


我以为他找到了营救的希望,可是他却告诉我一个最无望的答案。


我的脑袋里却出现了更恐怖的画面,我爸爸的军舰在无边无际巨大的黑色漩涡里旋转,像片树叶被风暴和大海吞没。


我咬着嘴唇,觉得越来越冷,浑身上下又开始哆嗦起来。但是不仅仅是我,这个房间里大部分的人,海军军官,研究人员在听到“漩涡”这两个字以后,看他们的表情,都让人觉得营救的希望更加的渺茫。


 


 


“安菲,”莫凉看着我,“不许哭。”


然后他继续看自己的微机屏幕,在南沙海域西北,正北两个海底盆地的边缘圈出两小块南北走向的椭圆形的区域,莫凉问:“哪位能告诉我现在台风中心区域风速的即时报告?”


有人回答:“上一秒钟秒速为49.85米。”


“军舰最后一次报告时的方位?”


“八小时五十六分前,东经115度32分15秒,北纬10度45分正。”


莫凉在计算机上一阵飞快的运算,然后忽然沉默,看着自己的屏幕很久,我紧张的快要窒息的时候,他像在跟我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还有很大的希望… …漩涡会沿着盆地的边缘向西北和正北方向移动,风速和浪速会在… …攀升的过程中减慢… …”他说着用电子笔在刚才画出的椭圆形的区域内标出细细的两道线段,然后抬头对所有人说,“他们一定就在这里,此处,远离风暴中心,仍有成功营救的可能。”


莫凉精确的计算结果立即被上报给军区司令员,二十分钟后,刚才跟我们握手的指挥官告知我们两个:广州军区及南海舰队已经连夜派出大型巡洋舰和直升飞机在莫凉圈定的范围内对出事军舰实施搜救。


他听到此事,握手感谢对方,然后对我说:“走,你刚才要去找什么?我送你回家?”


我刚刚燃起一丝希望,此时恨不得一眼不眨,一步不动的守在这里,直到他们跟我说,我爸爸找到了。


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抬头看着他说:“我在这里等消息,我哪也不想去了。”


莫凉蹲下来看我:“安菲,那上面不仅仅有你爸爸,也有我爸爸啊。我觉得咱们现在,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比惊慌失措的好。”


他的话,他的黑眼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的,却被他一拽胳膊拉了起来。部队的人保证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有人送我们两个离开军港,在大门口上了莫凉的车子,我忽然发现,之前的大雨停了下来,此时的天空有星光,海鸟在雨后潮湿的海风中唱歌。


我窝在车座上,仰头向上看,此时此地是这样的安静和太平,那南方的中国海是不是也可以给我们的父亲一点点生机?


莫凉发动车子之前打开CD,里面是一首哼哼唧唧的英文歌,又懒又蜜的女声,唱着点关于昨天和今天,孤独和影子的故事。


我听啊听啊,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到我自己家的楼下了。


我说:“干什么啊?”


莫凉说:“不是你说要回家取东西的吗?”


我这才想起来,对啊,我刚才说要回家找我爸爸给我的那个小企鹅的啊,我呆头呆脑地说:“我都忘了,你等我,我去拿。然后咱们还是回城,回学校。”


他说好。


————————————仲夏分割线———————————————

我再回来在外面敲他的车窗的时候,是把他从睡梦中给叫醒的。


莫凉揉揉太阳穴说:“你干什么啊?这么慢。天都快亮了。”


“我忘带家里钥匙了。”


“你妈妈没给你开门啊?”


“她不在家。”


“… …你没给她打电话?”


“… …我给她打了两个小时电话… …她没接。”


他听了就没再说话,上了路很久才问我:“菲菲,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


我把头贴在窗子上,额上一凉,我这才发现我是有点发烧,我说:“我不饿。莫凉哥哥,我睏,想睡觉。”


“… …我送你… …”


“学校旁边的干休所,你认不认识?”


我一直到回家,脑袋好像都不会转个儿。怎么突然之间,我爸爸和妈妈都不见了?我记得刚才我上了楼,在自己家门外面才发现我的钥匙包根本就落在干休所这边。我当时看表,凌晨一点多的光景,我按门铃,我妈妈不在家。然后我给她打电话,一直都是盲音。


莫凉给我送到了地方,我下车之前问他:“我好象是把我妈妈的电话号码给弄错了。莫凉哥哥,你再告诉我一下。”


他慢慢的打开自己的手机,从里面找到我妈妈的电话,给我读了一遍。


我说:“没错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往院子里面跑,柿子树的上面,天色都现鱼肚白了。


莫凉在后面叫住我:“菲菲,好好睡一觉啊。有消息我马上就找你。”


我说:“你也是。你也要好好休息,莫凉哥哥。”


“你进屋吧。”

“你先走啊。”

“你进屋吧。”

“你先走吧。”


他微微笑一下开车走了。


我一转头,满眼睛都是泪水了。


大门没锁,我进去看见叶海,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打电子游戏,身边一堆的光盘和喝光了的啤酒瓶。


他坐在那里,也没看我,只是说:“你… …”


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妈妈。


是她。


我接起来,我压抑了一晚上,我的五脏六肺都那么疼,我终于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你去哪里了?!我爸爸军舰沉了,你知不知道?!他要是回不来,我也去跳海!你自己过吧!你自己逍遥去吧!… …”


我话音未落就觉得天旋地转耳朵也听不见了,倒下来的时候被叶海给接住。我的眼泪喷涌而出,我抓住他的胳膊,脑袋紧紧顶在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他的手臂慢慢拥抱住我,我想我要是这么哭死,靠一切就简单了。我哭死得了。


他说:“你别哭了,你爸爸会被救上来的。”


我断断续续的说:“我不用安,慰。你,要是开玩笑,我就… …”


他离开我一点,看我的眼睛:“我没有开玩笑。”


我攥了拳头要打他,软绵绵的被他拽在手里:“打个赌吧,安菲。要是你爸爸回来,”


我抽噎着看着他,他的那张孩子气的脸孔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我精神恍惚,此时像一个年轻却又法力高强的巫师,下咒语。


“要是他回来,算上上一次那事儿,安菲,你可就欠了我两回了。”


我仍在流眼泪,粗声粗气的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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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玉,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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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彩虹石,雨后天晴


 


 


之后我生病了,发烧发的气势汹汹,我缩在被窝里一直在发抖,脑袋里面很混乱。一会儿是我爸爸的军舰被卷到大海里,一会儿是我妈妈跟着刘叔走了,一会儿是莫凉坐在计算机前面,我给他拿咖啡过去,他说:“我要喝柳生兰子的日本茶。”一会儿是叶海凶巴巴的拽我起来往我嘴里灌药,我狠狠呛了一口才发现,之前的都是梦境,这个却不是,叶海真的就在我旁边喂我吃药。

我推开他,我不吃。我就想生病,我挺舒服的,我就要这样。


他把我裹到被子里把我给抱起来,手捏着我的下巴恶型恶状的说:“你以为你这样能死啊?这样做你不会死,就是会越来越难看。”


我确实难看,我床对面是个镜子,我看见自己一张脸瘦成个小条条,还有黑眼圈,像涂了一个最丑的烟熏妆。


我看着自己发呆的一瞬间被他把两粒胶囊给塞到了嘴里,捏着我的下巴往上一抬,药“咕噜”一下子滑到肚子里去了,顺势又被他灌了一大口温水。


这一趟下来我就差不多筋疲力尽了。我又蜷缩着躺回床上的时候跟他哼哼着的说:“我就是觉得我,我,谁也不把我当回事儿,他们都是这样,说走就走,说出事儿就出事儿… …”我一蒙被子趴在枕头上又哭起来,他就呆在我旁边也没管我,我自己哭得累了,退烧药的劲又上来了,我翻个身迷迷糊糊的要睡着。旁边的叶海把我往里面推推:“往里点儿。”


我没动。


“往里点。”他又推我,到底把我往里面窜了窜,“您这是双人床呢。”


我睡着之前跟他说:“你知道我烦你不?”


“因为什么啊?”


“因为…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卧室里是淡淡的粉黄色的太阳光从窗子外面斜斜的照射进来。叶海就躺在我对面,看着我。


我的嗓子很疼,脑袋里却比刚才清醒了一些。


“什么时候了?“


“六点多了,快晚上了。”


“有没有人给我电话?”


“还没有。”


我叹了一口气。


他说:“着急你爸爸?”

“… …废话。”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


“这不好笑。”


他没再继续说疯话。


我们两个面对面躺着,他的手扶在我的脸上:“安菲。你睡着的时候可真好看。”


“… …”


“谁说你不重要?你对我很重要。”


“… …那你给我弄点吃的去,行不行?”我说,“我有点饿。”


“你想吃什么?我去餐馆给你买。”他微微的笑,因为我想要吃东西而高兴的样子。


“要不你就煮点儿大米粥吧。多放点儿水。稀一点儿。”


他下楼去煮粥,我躺在床上继续纠结。叶海要是给我弄点安眠药来就好了,直到有我爸爸的消息,我都可以一直睡觉多好。


有汽车进院子的声音,有人在楼下敲门。然后我听见我妈妈的声音。


她进我屋子里来之前我把眼睛闭上,我不想看见她。我跟她说什么啊?


叶海说:“我去做粥。”


我妈妈说:“好啊,你忙。”


她走过床边来看看我,在房子里转一转,走到窗子边拉出椅子坐下来。


我一直听着她的动静。


“嚓”的一声火柴打火的声音——她要在我屋子里吸烟我就受不了了。


我慢慢坐起来,回头对她说:“我还没死呢。你要吸烟请去外面。”


 


她把火柴轻轻的摇灭了,笑着看着我说:“你这个孩子跟谁学得这么泼辣?在电话里跟我大声吼,说起话来还死啊活啊的,你直接在地上打滚儿得了。”


我咳嗽一声,又昏头昏脑的躺下来。


她走过来坐在我的床边,她穿着一条细细肩带的蓝裙子,高高绾着发髻,修长的颈子上一条紫金项链,她确实好看。什么时候都好看。


“对不起。”我说。


“… …”


“妈妈我着急。爸爸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


我把眼睛闭上,我刚镇定一点。我不想又流眼泪。


她伸手上来拨一拨我额角的头发:“跟我还说对不起啊?姑娘你抬举为娘了。”


我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囔着鼻子,赖吧唧唧的哼着说:“那你跟我保证,”


“嗯。”


“反正你以后不能离开我。”


“要是你爸爸出了一点事儿,我绝不离开你。”她说。


我妈妈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我吃着叶海做的粥的时候,他就坐在我的床边,面向着书架,离得远远的看那些我积攒的石头。沉默着,看得很仔细,好像那样真的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夕阳的光在窗头慢慢的要隐没了,又是一个白天的结束。


我喃喃的说:“怎么又是一天了?”


叶海回过头来看我,他的眼神很陌生,在那一瞬间好像忽然不认识我。


几乎就在同一个时刻,我一直放在枕边的电话响了。


我一下子接起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却连一个“喂”都不敢说出来。


是莫凉的声音在彼端传来:“菲菲?”

“… …”

“刚才部队通知我。军舰已经沉没,可是,大部分的海员却在曾母附近被营救起来。包括你爸爸和我爸爸.… …”

“… …”


“就在二十分钟以前。现在他们已经被紧急送到广州军区总医院救治。”


莫凉的一句话,我心上的千斤重石居然被一下子卸下来。


“他们… …”


“还好,还好。”他在那边说,声音里也有不能压抑的激动,“听我说,菲菲。”


“嗯,我听着呢。”


叶海拿了我的碗出去。


“他们的状态还算稳定。如果没有问题,明天会由飞机送回来修养。”


我哈哈的笑却还流眼泪,哽着说:“太好了!莫凉哥哥,这真是个好消息,是不是?”


“… …”他在那边也低低的笑出来,“你说,菲菲,这帮老的,是不是也不让咱们省心哪?”


“嗯。忒差了,人品。”

“… …那你呢?”他说。

“… …”


“今天早上看你进门,像碰一下就能倒的样子。现在好点没有?”


“我跟你讲,莫凉哥哥,你别被假象迷惑,我壮的跟牛似的。”


他沉默一会儿:“好了,我不占你的线了。你赶快跟你妈妈说一声,别让她着急。他们什么时候到这边,我去接你看他们。”


我给我妈妈打完电话忽然觉得刚才根本没吃饱,身上还发粘,不舒服,我得洗个澡。我蹦着蹦着下楼,叶海在客厅里打游戏呢。我走过去,他根本不理睬。我看一看,我以为这个家伙玩什么高难的,原来是宝石游戏,而且打到第一关就被拿下了。太逊了。

我在他后面说:“喂,咱们去吃烧烤,我请你客。”


“怎么,你有好消息了?”


“我爸爸获救了。”我笑嘻嘻的说。


 


 


他看看我,转转眼睛:“那你记得早上跟我说了什么不?”


“早上说的多了,兄台指的是哪一段?”


“要是他获救,你可就又欠我一次了。”

“… …”


我紧着鼻子说:“你做了些什么啊?我就欠你一次。”


“我?”他说,慢慢的,“我救了你爸啊。我为了这个,还求人打人情呢。”


“… …”


“你不信?”


“我信啊。”


“那你怎么笑得这么猥琐啊?”他说。


“听过蝴蝶效应没?”


“你好好编,安菲。”


“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能在两周后在美国德克萨斯引起一场龙卷风。”


他看着我。


我认识他也算久了,我知道他沉默是因为没听懂。他啊,一个文科生,学巫术,噢不,民俗学的,很难弄清楚这个美丽而又科学的气象动力学概念。


不过,他虽然不科学,但是他可爱,他照顾我。他想要我好。


这个我毫不怀疑。


我坐在沙发上,从后面搂住他的肩膀,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我是说,我绝对相信你救了我爸爸,你跟我一起想着这件事情,你就是尽了力。”


我这样说,他听不听得懂都很高兴。侧头看着我,眼梢和嘴角都勾着笑,上来亲亲我的嘴巴。


“想再看看弟弟不?”他才猥琐的说。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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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琥珀,隐藏的秘密


 


 


我爸爸三天之后被从广州送回来休养。其间我一直呆在干休所这边的家里,看看书,学学习,睡睡觉,晚上跟叶海在楼下的客厅里看一个老电影。昼夜基本上颠倒,可能黄昏的时候被他吹笛子的声音弄醒,起来喝牛奶吃早饭;又或许凌晨两点钟的时候猜拳输了去厨房里面煮方便面,两个人一起啃外卖送来的卤猪蹄。

那场大雨之后这个城市就开始下火。我把西瓜放在冰箱的冷冻层里面冻透了,直接刮下来当刨冰吃;叶海出的主意更妙,他说冻西瓜之前先往里面放几粒葡萄,几个樱桃更好,刮下来的就是什锦刨冰。后来工艺又演变了,我放进去一点点彩色的水果酒,就成鸡尾酒什锦刨冰了。我当然不会蠢到自己直接吃,我往里面乱七八糟可劲兑东西让叶海试吃。

天太热我们都不愿意出去,他把游戏打完了开始研究电视剧。

好几个台在轰炸《幸福像花儿一样》,都不由得你不看。孙俪有个大脑门,她的脸长得像个鼓溜溜的牙齿一样,我从来都不觉得她好看。可是每次他出场,叶海都不太眨眼睛。

我把黄瓜片贴在额头上说:“怎么了?喜欢啊?”

他看看我:“没有啊。我就是觉得这个角色品质很好。特别专一。”

我心里想,都什么年代了,有这么夸人的吗?他的赞美有种计划经济的味道。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那天我给他打电话,他旁边可是有姑娘说话的,还问我是谁,什么人提这么传统的问题啊?没有猫腻的是没有这个胆量的。电视上都这么演。

我从旁边看看他,他舀了一口西瓜放到嘴里。这个人长得一副好皮相,这种人是闲不住的。所以他景仰一个专一的角色是有心理依据的,做不到的就奉之为偶像,行为与信条背道而驰。

他说:“你想什么呢?怎么眼神那么诡异。”

我说:“我在想啊,我明天回家,给你带点什么回来。”

他一笑:“有心了啊,你。”

“烤鱼片怎么样?我同学都爱吃。”

他又吃了一口西瓜继续看孙俪:“不用了,我从来不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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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大清早莫凉开车来干休所接我,车子在外面一按喇叭,我背了准备好的行囊出去,这次我想在家多待几天,我想要多陪一陪我爸爸。

出了门我可是吓了一跳,大清早的,门口居然有人坐在台阶上。

见我出来,他也站起来。

我说:“哈喽,胡阿优?”

那人道:“我说中文。”

他是很年轻的男孩子,高眉深目,白皮肤却漆黑头发,鲜艳的有点残忍的对比色。地理人种学里面提到过这种体貌特征,高加索地区的人才能长成这样,那里是世界小姐和超模的盛产地。 

房门里面是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叶海,院子外面是在车上等我的莫凉,眼前是个微微笑的陌生尤物,我也向他笑一笑,心里却怒问苍天:为什么有美男莅临我贫瘠的生命都是成批打包来的呢?就不能一个个的安排吗?就不能有一个和谐且平衡的供给状态吗?

“你是安菲?”

“正是陛下。”

“我来找叶海。”他说。

“哦。”我说,“他在。你是?”

“我是他弟弟。”

“幸会。”

叶海的弟弟认识我?

他向外面看看:“那是莫凉?”

“… …”

他推门进去之前对我说:“问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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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叶海的弟弟认识我这件事情还能勉强解释清楚的话,那么他会认识莫凉就真的让人匪夷所思了。

那男孩的眼睛和微笑都让人不安,让人觉得邪门。我上了莫凉的车指着倒车镜问他:“你快看看,莫凉哥哥,你认不认识他?哎呀,他进去了。”

莫凉道:“我不认识啊。”


 


“… …”我把兜子抱在胸前,还在纳罕。

莫凉道:“不是跟你一起租房子住的?”

我看看他,那么他知道的,有男孩子跟我同租。

“正努力往男朋友方向转正的?”他发动车子。

我没有接茬,一下子把空调开到最大。

“菲菲… …?”

“是有个男孩跟我租了一幢房子,但是,什么别的东西,”我清清楚楚的说,“什么男朋友,都不是的。什么都没有。你别听同学胡说。”

他在镜子里面看看我,没再说话。

广播里是关于强热带风暴在我国南海岸登陆后转变为热带风暴的报道,它在福建,广东和广西三省带来较长时间的降雨,珠江流域主河道水位接近警戒线,国家防洪抗旱指挥部要求各省加强防洪工作准备… …

莫凉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在军港指挥部的时候,当时的台风等级和风速是多少?”

“台风中心已经接近十七级,即使在途经盆地被海水滞留之后,你计算出的风速依然达到了49米每秒。”我说,那一幕我历历在目。

“可是它怎么忽然变了脸,成了不大不小的热带风暴,而且只影响范围只有中国的三个省市,这不奇怪吗?”

“… …”

“一直以为准备打的是老虎,结果蹦出来的是个大猫而已。”他说。

“是啊,这位大侄儿一下子从范乡长变成了三胖子了,”我看着他说,“但是莫老师,这不是好事儿吗?你难道想要南方发大水?刮大风?”

他经过高速公路收费站,换卡片的时候斜我一眼:“你从哪里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词儿?我以为就我自己是赵本山爱好者呢。”

我呵呵笑起来。

他发动车子继续上路:“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让人没有安全感。特别是在我们工作的领域。后座上有一点材料,你可以拿过来看看。”

那是个黑色的文件夹,黑纸白字上写着名目:国家地震局文件,抄送——北京大学波塞冬研究所。

我打开看,十几张北太平洋的卫星云图,就是刚刚入境的这个强台风从赤道形成,北上过程中增强为巨大的风暴团,最强状态就出现在我国南沙流域,可是就在72小时之前,这个笼罩南海诸岛的风暴团声势锐减,及至现在,在缓慢登陆我国沿海区域形成局部降雨以后,消减的更加迅速。

接下来的是一份关于南海海域海浪,洋流及海底地谱变化的报告,有些东西我看得懂,有些数据就仿佛是天书。但是这份报告最后一部分,声纳探测海底地壳变化情况的图表,哪怕是外行看了都会觉得蹊跷:就在四天前,相对于中轴平衡线,一向稳定的海底地壳产生了巨大的波动,而24小时之后,忽然一切归零。

我说:“莫凉,这是… …”

他看着前面:“没错。眼看着要海底地震了,忽然一切平息。”

第三份报告是我国东南沿海及越南柬埔寨,马来西亚和印尼等地区近半年以来的物候观察报告。半年来,这些地区的穴居动物,陆上动物,飞行动物甚至家养牲畜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反常迹象。下面是波塞冬实验室将这期间的反常迹象与河北邢台及辽宁海城大地震之前积累的物候资料进行的数字化的对比分析,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百分之六十的动物反常迹象在邢台曾经出现过,而与海城大地震相比,相似性已经达到85%。

可是也就是从三天前开始,一切又都归于正常。

我看着看着就觉得心有余悸:“天啊,幸好是躲过去了。”

莫凉说:“或者我们应该说:但愿是躲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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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卧室的门后面“汪”的一声,我爸爸在床上说:“谁家傻丫头在那学猫叫呢?”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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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下子跳进去,滚在床边上:“谁家猫‘汪,汪’的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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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拍拍我的脸说:“咱们家你啊。”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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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考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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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试啊?成绩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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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但是我肯定考第一。”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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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凉在我后面都笑了。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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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潜水潜的可深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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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哪天比一比。”他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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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床边上仔细看我爸爸,我真高兴啊,他从太平洋的飓风里又回来了,我觉得我像白白又捡着了一个爸似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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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端了茶水和洗好的水果来,莫凉只喝茶,说:“谢谢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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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窗边给我爸爸削一个桃子,同时问莫凉:“莫老师,我女儿学习怎么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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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我,在窗子下面槐树的影子里,他向我眨眨眼睛:“嗯,学校里都是精英,安菲是最聪明的之一。”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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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爸爸:“您听见没有?”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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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说:“听见什么啊?你们串好的词儿啊?”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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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边正耍赖呢,我妈妈对莫凉说:“我让保姆做了好几个菜,莫凉你等会儿就留在这吃饭。”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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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凉说:“不了,阿姨。我还没回去看我爸呢。我来,实际上是来问安叔一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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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看看他。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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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爸爸,搜救你们的地点就是莫凉哥哥算出来的。”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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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现在连海军总司令都知道莫老师。你说,莫凉,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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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淡笑:“安叔,我不懂船,但是,你们的巡洋舰,怎么可能,探测不到风暴。怎么可能,躲不过去呢?”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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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他,略沉吟:“好问题。实际上,在被困在风暴中心之前,我们的军舰已经触礁搁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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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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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条航线不陌生,可是,我们确实是触礁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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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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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底礁岛突然隆起——还是在我当水手的时候听老海员说起过,二十年,第一次遇到。”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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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凉思考良久,慢慢的点头:“这种情况确实稀少,太平洋海域的最后一次礁岛隆起的记录,发生在195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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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点点头:“但愿能给你一些启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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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他看着我爸爸,“不过现在看您状态这么好,真是让人高兴。”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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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高兴。在漩涡里转的时候,连天都看不到,我记得我是摔倒漩涡空里去了,我当时想,我是再见不到我姑娘了…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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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把削好的桃子给他。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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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再看不到我妻子了…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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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他微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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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是被救出来了。醒过来的时候,在广州打吊瓶。看见天,虽然下雨,但是,还是天,有云彩的天,不是漩涡里铺天盖地的海水。”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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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静静的听他说。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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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乘坐飞机被送回到北方,一下来,阳光那么好。莫凉,你是科学家,”他说的很慢,好像在思考每一个字,“我跟你爸爸是军人,咱们都是最不信邪的人。可就在那一时刻,我觉得,所有这些事的后面:风暴,漩涡,海里面愤怒的浪涛,三个省市同时下雨或者北方的阳光——所有这些的后面,真的是,真的是有一双翻云覆雨手。”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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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白水晶,无能为力


 


 


我送莫凉出门,回来看见我妈妈我爸爸坐在餐桌的对面吃饭,他吃面条,她吃沙拉;他往面条里面放点儿葱丝,她把沙拉里面的火腿挑出来放在我的碗里。
我过去说:“你要是不吃火腿,跟阿姨说不往里面放就行了呗。”

“就是借个味。”
爸爸说:“你还跟她纠缠这个,你妈妈这么多年跳舞,错过多少好吃的了。”
我低头吃自己的大米饭。
餐桌上一时没声了。
保姆刷完了碗下班了,爸爸给战友打电话。我见妈妈穿戴好衣裙又要出门,我追在她后面说:“你去哪里啊?”

她说:“我去舞蹈团。”

用膝盖想都知道她撒谎,我说:“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啊?”
她拿好了车钥匙在穿衣镜里面看我:“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你自己把你自己管好行不行?”
我可是气够呛,我爸爸刚回来她就出去,这也太嚣张了。我一下子堵在大门口:“把话说清楚,否则哪也不许去。”

她上来就拽着我的胳膊往旁边扯,她很有劲,我也是一身肌肉啊。纠缠半天,我干脆一屁股坐下来,就坐在门边上:“你去吧,我看你怎么出去。”
她一时也没有办法了,看着我,呼吸急促但是一筹莫展。


我爸爸在屋子里面说:“闹什么闹啊?菲菲你过来,把爸爸的放大镜给我找出来。”

我没动,向上瞪着我妈妈。
爸爸从屋子里面出来了,看到我们这个阵势似乎吓了一跳。
我妈妈回头说:“安舰长,我没带好你女儿,她现在是个泼妇。”

他过来给我拽起来,啼笑皆非:“你快过来给爸爸找放大镜。你在哪里赖着干什么?”

我怎么跟他说?我跟他说我妈有外遇了,她马上就要把你甩了,跟别人跑了?我跟他说,我这么耍泼,像卖菜的农村妇女一样盘腿坐在门前就是要把他的妻子我的妈妈给留住?我跟他说,他找个这么漂亮的老婆有什么好,她从我小时候就跟这个情人在一起。

我说不说?
我怎么能说?
我没有办法,我当然不能跟我爸爸说这些,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对他说:“就在我书桌上呢。您自己去拿。”

他见我似乎放弃跟她较劲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自己过去了.
我看着她低声说:“你是不是去找他?”

她带上她长长的黑色蕾丝手套,没看我:“是又怎么样?”

她都不否认。

我一下子气得脸上发热,可惜她是我妈啊,可惜我爸爸才回来养病啊,要不然,要不然我… …我的声音发抖,眼泪直冲上来,我生生忍住:“不怎么样,可是我想跟你说: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不会让她瞧不起我。”



她已经开了门了,听我说这话,回头看我,涂着淡淡脂粉的一张漂亮的脸孔,无风无浪的表情:“这话说的很有气魄。但是,跟我无关。”



她扬长而去,我在门厅里站了很久才去书房,进去之前做了好几个鬼脸缓解脸上紧张的肌肉,我不能让爸爸看出来。他没在那里,站在在阳台上,背朝着我。我心里说:她其实是个傻瓜。她什么都不懂。我爸爸多好,又高又帅气,是指挥巡洋舰的舰长,又是宽容和气的男人。

我走过去,在他旁边,我“呵”的一声傻笑:“我让我妈给我带盒麻酱口味的哈根达斯回来,她说什么不给我带。我不跟她耍泼,我怎么办啊?”


他回头看看我:“哈根达斯有麻酱味的吗?爸带你去吃天津大果儿吧。"

我笑起来。



他也笑。

我又哭了起来。

他把我搂过去,

我哭着说:“爸爸,您这回出事可吓死我了。”
他拍我的肩膀:“爸爸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吗?你高兴点儿,啊,姑娘,高兴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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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我睡的不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我想打个电话跟华音聊聊天,她在很嘈杂的音乐里说:“你回家了也不打个招呼。今天乐队出来玩,我还想让叶海找你呢。”



“他也在舞厅?”

“他不在,”华音在那边坏笑,“是因为你不来吧?哇哈哈。”

“能说点不这么彪悍的话不?”



“你怎么了这么不高兴?”她在那边巨大的音乐里吼着



“心情不好。”

“怎么了?你爸妈要离婚啊?你这样。”



靠这个乌鸦嘴。我两眼一对,把手机给关了。我把胳膊垫在额头上,愤愤的对自己说:我真是遇人不淑。电话这个时候震动起来,居然是叶海,我看着屏幕半天才打开。我赖唧唧的说:“干什么啊?我睡觉呢。”



“别装。



“那你要干啥?”



“上次剩的那个猪手你放到冰箱里什么地方了?我找半天都没找到。”



“冷藏的抽屉里。我的杨梅罐头后面。”



“你藏那儿干什么啊?”他说。



“我想留给自己吃的。”



我拿着电话,跟他说话的时候看着窗子外面,夜幕里海天相接,月亮撒了金辉在白浪上,一阵小凉风吹进来,叶海的电话似乎让这个夜晚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你就这事儿啊?”我说。



“不是。”他说,“我就想半夜里给你弄醒,我就想让你睡不好觉。”

我又笑又生气:“兄台你有盘算这个的时间不如去澳大利亚给蜣螂帮忙滚粪球去。”

他在那边呵呵笑起来。



我说:“今天早上那个是你弟弟啊?”



“哦… …他啊,对。”

“像个混血儿,你怎么有这么个弟弟?干什么的?”

“表弟。”叶海说的很不屑,“收账的。”



我弄不清楚“收账的”算个什么职业,仔细想一想:“古惑仔?

“对。黑社会。”



越说越不像真的了。



“我不跟你说了,”我说,“我开始睏了。你也贵安吧。”我把电话按掉,眼皮儿就开始打架,恹恹的要睡着之前想:猪手放了一天了,他吃了也就吃了吧,我娇媚可人的杨梅罐头他可别兽性发作给霸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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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里呆了三天。大部分的时间里上网看书,陪我爸爸聊天或者出去看场电影,妈妈很忙碌,我不知道她到底干什么。我跟她有事说事,没事儿连话也不想说。这样呆着就渐渐觉得没有意思了,可是真正促使我走的是这一天我在我爸爸的书桌里发现了他们两个的离婚协议。我妈妈已经签了字。



我站在在那里看了半天。

我坐下来又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几遍。



我爸爸走进来说:“让你给我把地图拿来,你找到没有啊?”

我手上拿着那个东西呆呆的看着他。



他也愣住了,咬牙低声说:“怎么忘了锁了?… …”



我一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说:“菲菲,我跟你讲… …”



我只问:“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事儿了?”

他在书房里找把椅子坐下来。



“你们两个就是想瞒着我啊?”



“其实… …”



我不哭,我20岁了,足够老而能应付这种局面。父母嘛,父母也是人,爱情不在了,我不能拿我自己要挟他们还要在一起。谁要走,别人都不能留。腿长在一个人的身上,你想拦也拦不住。



我只是觉得失望。

我跟他们生活了这许多年,我们一家那么相亲相爱。我真记得我小时候上语文课,老师解释“天长地久”那个词,我当时脑袋里就想,我爸爸我妈妈就是“天长地久”。



但是现在他们要分开了。

我爸爸常年出海航行,可是我妈妈对他一直坚贞如一。其实,此前我也曾侥幸的想,这么多年她都过来了,刘叔会不会就是我妈妈的一个小插曲,或者是她一时犯的糊涂,耍的性子。我心里害怕,却还是不愿意相信,我爸爸妈妈会走到这一天。



但是现在他们要分开了。



我没有质问,也没有哭闹,我就是慢慢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爸爸跟在我的后面,问我:“你干什么去?”
我说:“我回学校去。”



“… ”



他不阻止,他可能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临出门的时候,回头跟他说:“爸爸,我兜里没钱了。你给我点,行不?”

他马上掏衣兜,拿了一小叠钞票给我。

我估计有个千八百的吧,我把它们好好放在兜子里面心里想:“以后可得节省一点的过,这以后就得靠我自己了。”

我在回北京的汽车上看见前面的一对搞对象的男女大热天都紧紧靠在一起,我心里想:但愿他们不再分开。



我看见恋爱中的海鸥沿着海岸线追逐双飞,我心里想:但愿他们不再分开。

我看到城市里有麦当劳的地方三十米之内必然有肯德基,我心里想:但愿他们不再分开。

向来打的的我在公共交通工具上颠簸半日终于回到干休所,还未等我敲门,叶海从里面把门打开,看着我笑起来:“我听见声音,以为是送外卖的来了。”



我看看他。



“你怎么了?”



“… …”



他可能是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想说个笑话一下子捅在我的痛处:“你爸妈离婚了吗?你怎么这样?”



难道现在村里流行拿这个开玩笑吗?



我一下子崩溃,背囊扔在地上,一低头倚在他身上:“靠猜对了,借肩膀来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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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晶,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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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白皓石,口是心非(VIP)


我跟叶海背靠背的坐在窗台上喝啤酒。

夕阳和晚风穿过我们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晃晃悠悠的影子。

我把刚刚喝空了的酒罐子往下面一扔,一下子撞准了,撞在他刚才仍在院子中间的那一个上面,他从口袋里拿出十元钱给我。

“买冰棍吃。”他说。

“我得省着点。”我把钱揣起来说,“以后就得自己赚钱糊口了,能多赢你一点是一点。”

“赢多少了?”

“三十块。”

他笑起来:“我有个好机会让你赚钱。你啊,你干脆假期期间就给我当仆人吧。你好好干,我付你薪水。干得好,还有奖金。平时要是买菜做饭,还能弄点回扣。”

我一拽他胳膊就要把他从窗台扔到院子里面去,他“哎呀”一声告饶。

我说:“你别跟我耀武扬威的。你的女朋友,你找到她没有啊?”

他又开了一罐啤酒,没说话。

“会不会根本就不是这片儿的几所大学的,会不会在别的学校念书?能不能出国了?哎,你们原来总有共同的朋友吧?他们多多少少总会有点她的消息。”

“谢谢你啊,你比我还着急?”

“哼。”

“猪叫什么啊?”

“你才猪叫呢。”我想起那天,我给他打电话,那旁边分明有一个女孩在说话,还问我是谁呢,我轻轻笑,我记得清楚不是因为我介意,是因为感情就是这么无常的东西,这个叶海,口口声声的要找他的女朋友,身边照样有女孩可以诘问谁给他打了电话。

“安菲你笑什么?你鬼声鬼气的。”

“我笑啊,叶海,其实你何苦非要找她回来呢?你这样自由自在的都好,爱跟谁玩玩就跟谁玩玩。你找原来的回来,不是死心眼吗?”

他伸手瞄准,要用手里的啤酒罐子撞我刚才的那个。一下子飞出去,没中。我拍拍手,笑起来,他又给我十块钱。

“我原来对不起她,找她回来,要对她好。要好好相处。”叶海看着外面说,表情很安静,像是真的有个人在心里面。

过了一会儿,他想了想,忽然听出我的话不对,问我道:“哎那谁,谁自由自在的了?谁爱跟谁玩玩就跟谁玩玩了?”

晚上我躺在床上还想着他说的话,他说“他要找她回来,他要对她好”。他的声音,他的样子,我觉得有个小虫子在我的心里咬来咬去,其实,我瞧不起叶海。他挺笨的,我说些什么话,有点时候他得想上半天才能明白;他不科学,他一个文科生,有一天我在楼下做作业,我眼看着他看我算的那么长的一大串数字眼睛发直;还有他自己说的,他不是什么好人,他辜负他从前的女朋友,如今这么费劲的要找她回来,那又何必当初呢?

不专一的人让人鄙视且没有安全感。

我妈妈和叶海都是这样的。

莫凉就不一样。

我翻个身又想起他来,他坐在计算机前的样子,他思考时微蹙眉头,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他也不惊慌。他很专一。我这么主动对他好,他都不喜欢我。他心里有另一个女人。这个男人多么的高尚啊。

突然一个声音说:安菲,你真是缺心眼啊。

我“腾”的一下做起来,谁说的?谁说的这话?谁大半夜骂人?

可是床前只有明月光,说话的其实是我自己的小心心。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乱七八糟的噪音弄醒的,肿头肿脑的推门看,原来有人送货来。两个大箱子放在客厅里,叶海在那里签收呢。

“干什么啊?”我在楼上问。

“你下来看看啊。”

我将信将疑的下楼,叶海打量我说:“你胖了不少,你怎么腰上还长游泳圈了?”我穿着个白色的吊带背心和灯笼裤,自己看看,腰上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层肉。

“就赖你,昨天非喝啤酒,弄得我今天啤酒肚就出来了。”我说。

送货的都笑了:“你女朋友真有趣。”

我说:“乱说什么啊?”

那男的知道说错话,立时收拾东西就走了。

叶海打开箱子让我看:“你过来,试一试。刚从瑞典定做过来的。你一套,我一套,用这个训练,咱至少弄个第一名。哎你不能再胖了啊,要不然腰上自己长一个游泳圈,你就沉不下去了。”

我没过去,我也没穿,我再喜欢也没上去摸一下。那黑色的轻型潜水服像鲨鱼的皮肤一样闪着狡猾而奢侈的光芒,是这个有钱的男孩子给我出的一道题。我小时候谁给我糖我都立刻会警惕的喊爸爸妈妈,我现在更不会上当了。

“干什么啊?”我说。

“送你,不,借你用。过两天好训练啊。”叶海笑嘻嘻的说,很有种讨好的味道。

“我有啊。”我说,“不都在学校里存着的嘛。”

“这个是新的……”他让我看气瓶上铅封的标签。

“咱业余的,用旧的更好用……”

我坐着,坐在沙发上;他站着,站在两个箱子旁边。可能是没想到我突然来劲不合作,不知道怎么应对了,笑容很尴尬的凝在脸上,眼睛还是那样亮晶晶的。

我说:“叶海,记得我有一天早上跟你说不?我跟你说,其实咱两个什么都不是。就是一起租房子住而已。”

“……”

“你对我挺好的,可以。但是,我也跟你说了,我有我喜欢的人了。”

“然后呢?”

“就是,不用对我这么好。”我说,说的很清楚,很清楚很残忍,“这么对我也是浪费。我不会变心的。”后面更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我跟你叶海或者我妈不一样。

他慢慢转过身去,低下头,好像是仔仔细细的在看他的那两件漂亮的簇新的潜水衣,他的背影很僵硬。

过了好半天,屋子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越来越不敢喘气了。

叶海突然笑起来,哈哈的,声音朗朗,刹那间刚才那么寂静的房间里充斥了他爆笑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眼睛亮,脸都红了,浓浓的眉毛跳起来,他捂着肚子,跌在地上,指着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安菲,安菲……”

换成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站起来:“叶海……”

我的天啊,我这个后悔啊。早知道他反应这么激烈,我何必非得说出口呢?我慢慢疏远不行吗?看孩子被我给刺激的。

我上去要扶他,他一下子自己跳起来,慢慢的收住笑容,看着我的脸,五秒钟以后,一个没忍住,嘴巴又咧开,哈哈复哈哈。

我看着他,非常不高兴,我慢慢的说:“叶海,什么事情啊,那么好笑?”

他费了好大劲,终于稍稍收敛住了,看着我,憋得那个难受啊,慢慢的试着正常的说:“安菲,我把你治好了。你终于不再自卑了。”

我看着他。心里说靠。我什么时候自卑了?

“现在你知道了?安菲,虽然你的长相,人品和头脑都这么差劲,但是你也不要自卑,”他继续笑着说,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眼神很鼓励,“你还是可以活下去的。只要你一直认为别人喜欢你就行。不过,”他笑得更大了,“你不会,你不会以为我,我真的喜欢你吧?哈哈哈哈哈。不说别的,你的腿也太短了。

你腿长成这样,你怎么还能穿灯笼裤呢?”

我还是看着他。

“再说你的审美,灯笼裤啊,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白背心啊,”他指指我的小肚子,“游泳圈啊。哈哈哈哈,反正,”他说。

今天他说什么我都听着。

“我先不跟你说了,”他说着在我面前把T恤换上了,“我还有点事儿,我约了戚浅浅,你知道是谁不?外语学院的女孩,腿特别长……”

他说着抬腿就要出门。

我在门后叫住他:“叶海”。

他在门口回头看我。

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那些可恶的笑容都不见了,只是看着我,居然有种眼巴巴的味道。

我咬了半天牙,还是决定告诉他:“你衣服穿反了”。

他这下可生气了,从门口好像是一步就蹦到我面前一样,看着我的眼睛,气呼呼的说:“你怎么知道我穿反了?我这件T恤就是这么穿的。欧洲现在流行把针脚都露在外面。性感。知不知道?”

“行。大爷你爱怎么就怎么样。”我也烦了。瞪着他的眼睛说。

他一扭身就走了。

门“啪”的一声被甩上。

我撇撇嘴,站在两个大箱子中间左看右看,局促不安。有半个小时,不知道是要坐下还是就那样站着。

之后我一整天没有看到叶海。

我吃面条。看影碟。打游戏。

晚上我想给他打个电话的,我看着我的电话看了不知道有多长时间睡着了,我醒过来就第二天了。

我想我还是给他打一个电话吧。

楼下忽然有动静,我心里一下子就赫亮了,我说哎呀,他回来就行。他说我自卑也行,他说我腿短也行,他说我没品味也行,他看不上我穿灯笼裤我就先不穿了,他说我腰上有游泳圈……我从自己房间里出去之前先提了一口气,那层小肉不太看得出来了我再出去。

楼下是,从外地回来的张阿姨。

我一失望,小肚子“bu”的一下又回了原型。

她在楼下看着我说:“这屋子让你们弄得有忒乱了,你快下来收拾一下啊,这两个大箱子摆这里让人参观啊?”

我低着头慢慢下楼,把他昨天早上拿出来的零件放回箱子里面去。我把氧气瓶拿过来看看,那上面的铅封上总刻着主人的名字。他说要给我的那个,是几个写成希腊体的字母:amphe。读出来就是我的名字,安菲。

我抹了一下眼睛。三下五除二的把东西都装好,使了力气赶快把它们都抬到楼上。然后我去找电话,我得给他打电话。

12次,都大同路,叶海一个也不接。

我刚开始还充满了歉意的反复按重播键,后来就一个想法了:你不是不接吗?我闹死你。

第十三个电话还没拨出去呢,有人给我打上来。

我一看,来自莫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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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皓石,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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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有了:(


 


现在就连载到这里:(


 


转贴好累人阿。。。


 


请斑斑打赏打赏吧!!![em64][em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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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好看!!!lz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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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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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啊,谢谢了。我也觉得这偏比她以前的都要好,更加青春有趣。好期待下文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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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siying11在2008-7-15 21:47:00的发言:

好好看啊,谢谢了。我也觉得这偏比她以前的都要好,更加青春有趣。好期待下文阿


 


有人喜欢就好:)


 


我还说贴了半天没什么人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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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it. Please please continue[em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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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7-18 14:0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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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么有人觉得翻译官很难看的?


 


我试了好几次了,实在是看不下去[em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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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引用meltykiss在2008-7-18 14:05:00的发言:

有么有人觉得翻译官很难看的?


 


我试了好几次了,实在是看不下去图片点击可在新窗口打开查看


 


说实话我就觉得很一般,,但还是看下去了,因为听说很H,我好奇。。。[em58]


 


但波塞冬还不错,改变了我对她的映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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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家这么说,我也要去看看了。


 


嘻嘻。


 


[em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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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真好看,这个男孩是海神,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妻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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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作者不更了[em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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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em57][em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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