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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完毕] 牛比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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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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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欧阳丹青很偶然,那天冷军、骆子建、张杰和钟饶红在河滩草地晒太阳,翻过河滩的堤坝,就是二中的后操场。三个小青年领个背着书包的半大小孩从堤坝上走到河边。
  
  “让你带三十块钱带来了没有?”
  “家里人不肯给我这么多钱,我只有十块。”
  “操!你当菜场买菜呐,还讨价还价!”其中一个小青年一巴掌把小孩抽倒在地,几个人上去拳打脚踢。
  张杰见骆子建脸阴了下来,马上一个翻身在草地上盘腿坐得笔挺。
  
  钟饶红推他一把:“你羊癫疯啊!”
  “别吵!有戏看了。”
  
  钟饶红疑惑地看看张杰,转头再看见骆子建双手插兜向那几个人走去,紧张地推推冷军。冷军悠悠地点一支烟,他知道那几个家伙要倒霉了。
  

 几个小混混看着站在面前少年,瘦削挺拔,唇角紧绷,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可这个神情冷漠的人,身上却散发着令他们恐惧的气息。
  
  “兄弟,别管闲事。”说话的人觉得自己竟然嘴唇发干,语言无力。
  
  骆子建没有废话,他向来觉得行动比语言更能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三个人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骆子建手脚麻利地打翻在地。几个人呻吟着想爬起来,被骆子建坚硬的皮鞋踢得抱头缩腿,满地乱滚,三个倒霉孩子不停地讨饶:“大哥!我错了!我错了!”
  
  骆子建矫健敏捷的身影被逆射过来的阳光映照得如同天人,欧阳丹青生平第一次明白暴力美学是怎么回事,骆子建是他崇拜和向往的第一个人,以至弱肉强食的动物法则影响到他掌控巨大权力的一生。
  
  “你过来。”骆子建向欧阳丹青示意:“使劲踢!”
  
  欧阳丹青犹疑地用脚尖试探,见地上的几个混混没有反抗的意思,随即开始狂踢,一张清秀的脸亢奋到通红,脚尖钝重地接触到皮肉的感觉,带来阵阵酥麻的快感。
  
  骆子建有点意外,一把揪住爽到满脸放光的欧阳丹青:“够了。”地上几个混混可怜巴巴地望着煞星骆子建,骆子建挥挥手,几个人爬起来跑出了一溜烟。后来他们知道是被大名鼎鼎的骆子建揍了,将此次经历引以为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被骆子建揍的。
  
  骆子建回到刚才的位置躺下,甚至闭上了眼,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欧阳丹青站在骆子建边上,一时不知道接下去该干什么。
  
  “叫什么名字?”张杰问。
  “欧阳丹青。”
  “操,四个字的名字,不会是日本人吧!”
  “你猪啊,欧阳是复姓。”钟饶红使劲一拧张杰,张杰一声怪叫。
  “妈的,名字都透着有文化。张杰打量着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孩——面目清秀干净,衣服的布料是当时很少人用的起的咔叽布,一双白边军用布鞋,不会是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我想跟你们。”欧阳丹青直接了当。他不是很清楚父母和爷爷当什么官,可他家门前24小时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员。那年月还没有贵族学校,不管什么阶层的子女,都只能和草根孩子们一起上学。欧阳丹青在一群百姓孩子里太显眼了,外地转学过来不久,就成为了小混混们敲诈勒索的对象。(也许你们会想,他家那么牛比,哪个小混混不被整得七窍生烟。我读书的时候甭管是被打还是其他麻烦,都会自己解决,哪怕解决不了都不会去告诉大人。我想很多生于80年代之前的兄弟,会和我一样的做法。)
  
  躺在地上的骆子建微微地皱一下眉,转过身去,侧身躺着。
  
  “每天孝敬我的话就带你。”张杰一脸严肃,被冷军一脚蹬翻出去。
  “好好读书,跟着我们会学坏的。”冷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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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25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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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欧阳丹青一直跟着他们,他们晒太阳,他就坐边上不言语;他们走在路上,他跟在三步以后;他们坐下吃饭,他跟着坐下来闷头就吃。骆子建当没这个人存在,张杰看得目瞪口呆,冷军歪着嘴角笑。跟到他们在郊区租的房子前,冷军对一直跟着的欧阳丹青说:“以后可以来这里找我们,回去吧,不要告诉别人。”
  
  裹着满头纱布的蔡老六找到黄国明,黄国明正和村里几个闲汉打关牌。蔡老六上去一脚踢翻桌子,对另几个人咬牙切齿地逼出一个字:“滚!”黄国明示意他们出去。
  
  “哥哥,吃火药啦?”黄国明丢一包从他叔叔那顺来的“中华”给蔡老六:“头怎么弄的?”
  
  “还不是为你那几巴事!你说你谁不好招,偏惹上那条癫狗!”
  “妈了个比,他连你也敢打!?”
  “我看就没他们不敢动的人。”蔡老六郁闷地猛吸一口烟。
  “要不咱们报案,他把你头打成这样,够他喝一壶的。在号子里再慢慢修理他!”黄国明满脸恶毒。
  “你妈比第一天出来混呐?生蛋子都明白道上的事道上解决。你是往死里毁我是不是!?”
  “我这不是想替哥哥你出口气,没想那么多,哥哥别往心里去。”黄国明讪讪地解释。
  “那,咱们就这样算了?”黄国明看着蔡老六试探地问。
  “算了!如果就这样算了我蔡老六可以回家做乌龟了。”蔡老六一双牛眼凶光闪烁。
  黄国明用牙齿咬开一瓶“四特酒”的瓶盖,自己猛灌了一口,递给蔡老六,说:“我都听哥哥的,哥哥说怎么弄,指东我不会打西。”
  “冷军一般都在机械厂那一带玩,那边都是他们的人啊,不大好下手。”黄国明接着说。
  “明天晚上市电影院重放《少林寺》,听人说冷军买了票。”
  “那后天我们堵他,只是他和骆子建身手太快,我怕占不到上风啊。”
  “能弄到这个不?”蔡老六手指做一个射击的手势。
  “原来村里还猎枪,严打以后都给收干净了,现在都是土铳,那玩意你也知道,只能打一发,打完了填膛都要半天,还容易炸膛。”
  “算了,还是用刀,他们身手快,我们人多,乱刀也砍死他。”
  “都哪些人去?”
  “我那边三十几个,你有多少人?”
  “十几个吧,最好再喊点手黑的。”
  “十三太保里有几个好手,我去喊应该会来。”
  
  俩人把一瓶白酒喝见了底,分头去聚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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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26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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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的伏击,如果不是因为小胖,冷军几个生死未卜。第二天中午,小胖去找跟蔡老六一个小兄弟。
  
  “晚上市电影院放《少林寺》,一起去看。”
  “看毛,别怪兄弟没提醒你,晚上别去电影院。”
  看小胖没听明白,他附耳过去:“晚上百来人去电影院堵冷军几个,你去了就是给自己找棺材。”边说还边亮出雪亮的西瓜刀:“你看,家伙都准备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胖跟周平混,周平没少欠冷军人情,“十三太保”覆灭的事情外人虽不了解情况,周平心里清楚,这件事或多或少也是冷军替他出头。
  
  “操!这么凶险,晚上不去了。”小胖边说边骑上自行车。
  “哎!别说出去!”
  
  小胖朝后挥挥手。
  


  
  周平在机械厂附近的台球厅找到冷军,几个人蹲在一个僻静的抽烟,骆子建抱着膀子靠在墙上。
  
  “军哥,都欺负到头上来了,我们干脆和他们明刀明枪地干一场!”张杰看着沉默不语的冷军说。
  
  “这场仗不能这么打,上百人的械斗,赵德民的结果就是例子。黄国明的叔叔是看守所所长,打赢了我们落不着好,搞不好全都要折进去。万一打输了……”周平看一眼眉头微蹇的冷军,没有再往下说。
  
  “子建,你怎么看。”冷军没有看骆子建。
  “我无所谓,军哥怎么安排我跟着去就是。”立在边上的骆子建还是那么懒散。
  “行了,平子你先回去,这件事烂肚子里,对谁也别再提。”冷军站起来拍拍周平的肩。
  
  那天晚上蔡老六和黄国明纠集了百来号人,全部穿长摆的大衣,大衣里插着或长或短的铁器。一大帮人分散开蹲在电影院几个路口的暗处,呼吸沉重,烟头明灭。从电影开场到散场,他们没有看见冷军和机械厂的任何人,一帮人憋了整晚的胆气没地方发泄,互相纠集着去找能想起来的对头报仇。结果那天晚上全城各处都在斗殴,报警电话此起彼伏,救护车满街呼啸,执勤的警察忙得焦头烂额:“这些兔崽子是不是疯了!?想暴动啊!?”
  
  在黄国明将一条街的栏杆砸成废铁的时候,冷军领着机械厂一伙人在郊区一条僻静的路边,等着他们回家。路边篙草丛生,十几双年轻的眼睛闪动着野性,那是渴望流血的目光,不管是别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冷军叮嘱他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捅人,每人携带一块板砖一根泛青的柳棍。只要不打死打残黄国明,他叔叔黄瑞云就没有题目发挥。
  
  黄国明十几个人,骑几辆自行车,醉醺醺的往村子里骑。
  
  “今天算冷军识相!不然打断他双手双脚。”黄国明坐在一辆自行车后座上胡乱吹牛。
  “是啊!他们一帮小崽子还想和国明哥斗,还嫩了点!”使劲蹬车的华子将拍马屁原则牢记在心。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几个骑车的被黑暗中带着风声的柳棍迎头从车上砸下,自行车从胯下了冲出去。黄国明见夜色中闪过冷军冷笑的脸,犹如掉进了冰窟窿,一伙人放弃了抵抗,在田野里撒开脚丫没有方向地奔逃。一时板砖拍头,棍子呼啸,惨叫声此起彼伏。黄国明和华子在黑夜里慌不择路,窜进了一口刚放掉水的鱼塘,十几个人在鱼塘边上站了一个圈,看着站在淤泥里的俩人。
  
  “上来吧,等我下去拖你上来,后果就更严重了。”冷军蹲在田埂上吐个烟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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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27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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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个人被带到一片坟场,绿莹莹的火焰在远处时隐时现。华子一路上就在喋喋不休地讨饶,说抢张杰的钱他还劝过,是黄国明致意要干,和他没有任何关系。黄国明用怨妇般的眼神,一直瞅着华子。张伟浑身鸡皮疙瘩冒个不停,一板砖拍在华子脸上,鼻骨折断,门牙粉碎,世界一片清净。
  

  黄国明开始还算有点骨气,梗着脖子瞪着冷军,烧饼一棍子扫在他腿上,喝一声:“跪到!”
  这货当时真有点革命烈士的意思,摇晃几下身子,又挺身站直了。张杰不知道从哪里拣来两把烂铲子,在一片乱坟冈中间,吭哧吭哧就开始挖坑。惨白的月光照着几条野草坟堆里挖坑的身影,华子两条腿抖得像筛糠,铲子切开泥土的声音执着连贯,一下下都像切在他的心里,膀胱里,睾丸里。
  
  “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华子的裤子瞬间洇湿,尿液顺着裤管往下滴,凄厉的声音在坟场里回荡。黄国明的脸和月光一样地青白。
  
  张杰挖好个一人深的坑,把黄国明拖到坑边,一脚把他踹了下去,埋头开始填土。华子在边上已经瘫软在地,嘴里囔囔地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土埋到黄国明胸口的时候,黄国明崩溃了,没有征兆地嗷嗷大哭:“我错了!我错了啊!”张杰一脚踢在黄国明脸上,顿时豁开了条大口子:“错哪了?”
  
  黄国明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杰哥,军哥,我服了!我就是条癞皮狗!你们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要和我计较。……我摆酒,我赔钱!”
  
  那天黄国明写了张两万块钱的欠条,两万块当时是天文数字,冷军也没指望这张条子能变成钱,但这张欠条就像一根套在黄国明脖子上的绳索,哪天不老实了,就能把他舌头勒出来。第二天蔡老六在友谊宾馆摆了几桌酒,当着冷军和很多道上人物的面,用红纸包了五千块钱,双手拿着递给冷军。冷军眯着眼看他,没有去接。蔡老六脸一红,抽出刀来就要斩自己手指,冷军握住了刀柄。自此冷军、骆子建、张杰领着机械厂一帮人确立了在本市的江湖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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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丹青在那几年突然就长大了,你看见在学校里横着走路的他,很难和几年前那个清秀懦弱的欧阳丹青联系到一起。原来形容社会上混的人就用两个字——流氓。言简意骇,一锤定音。甭管你是不是对女人耍过流氓,人民认为你是流氓你就是了。不得不感慨80年代“流氓”这个词涵盖面之广,打击面之宽。和冷军几个比起来,真正“流氓”的是欧阳丹青,用张杰的话来形容他——这小子双手沾满处女的鲜血。
  
  自从认识了冷军几个的窝点后,欧阳丹青隔三差五的就往郊区那个独院跑。每次都不空手去,家里的烟酒鱼肉很多都进了冷军三人的肚子。开始冷军要给他钱,看他急得脸红脖子粗的也就由他去了,毕竟那时候能抽“中华”,喝“茅台”的没几个。除了几个人凑一起吃饭打闹,冷军从不带欧阳丹青出去混,可这不等于他允许别人欺负欧阳丹青。一群高年级的混混曾修理过欧阳丹青一回,冷军、骆子建、张杰三个跟着去了趟二中。那群人聚在操场一个角上抽烟,三人往操兜站在边上斜眼看着,问欧阳丹青:“是不是他们?”欧阳丹青点头。冷军问:“认识我吧?”听见有人嘀咕那是冷军,一时噤若寒蝉。冷军说:“都排好队。”那天欧阳丹青打人把手都打肿了,十几个平日浑身长刺,头上长角的小混混,列队接受欧阳丹青施展各种掌法、拳法、耳光大法检阅。那以后欧阳丹青在二中风生水起,刺头谁都知道他是冷军的干弟弟,再加上欧阳丹青向来出手大方,于是每日前呼后拥,俨然二中一霸。二中成了他家的菜园子,漂亮的女同学就是里边的白菜萝卜。一个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小男人欧阳丹青要搞对象,大部分白菜萝卜都恨不能在身上刻一行字——欢迎骚扰。
  
  欧阳丹青的高考志愿填的是本市的一所大学,他父母和爷爷本希望他报考军校,可欧阳家的独苗有自己的主意,在本市读大学就还能和冷军几个混下去,他的拱菜园事业可以发展快一点,再快一点。父母和爷爷本就不舍得欧阳丹青离开身边,一个成绩过得去的高干子弟要上一所二流大学,别告诉我中国没有特权阶级,欧阳丹青是从独木桥上踢着正步走过去的。
  
  二十岁生日那天,欧阳丹青拒绝了家里计划的大操大办,冷军说要替他过这个生日。他带上一株新拱的滴着露水的鲜嫩白菜,直奔冷军三个的据点而去。崭新的凤凰自行车被踏成了烽火轮。
  
  欧阳丹青带来的小女朋友目光闪烁,心怦怦地跳,她马上要和传说中的冷军、骆子建、张杰吃饭。来开门的是钟饶红,看着欧阳丹青身后的女同学,表情似笑非笑,她眼见着这孩子长成了红冠彩尾的小公鸡,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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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姐!你怎么越长越年轻了。”欧阳丹青嬉皮笑脸地和堵着门的钟饶红贫嘴。
  钟饶红扯着他耳朵把他揪进院子,对着他耳朵低身说:“这是你祸害的第几个了?”
  
  放开抽着凉气的欧阳丹青,钟饶红招手喊门口的小姑娘进来。院子里在做俯卧撑的是冷军,一身的腱子肉,脸却还是瘦削,线条硬直。骆子建靠在槐树下专心地玩一把锋利的小刀,体型修长,偏瘦,抬头望一眼的时候,小姑娘觉得这个目光如冰的青年太帅了,十年后她在电视上看见古天乐就想起了骆子建,当时的骆子建就是不会笑的古天乐翻版。张杰从屋里搬出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抬头看见院子里清纯如百合的小姑娘,瞬间石化,不是钟饶红踢他一脚,他口水都会流到脚面上。
  
  “这是夏小岚,这是军哥、子建哥、杰哥,这位大美女就是嫂子。”随着欧阳丹青一一介绍,夏小岚红着脸跟着叫人。张杰搬出来的物什有织毛衣的钢针,炭,各种调料瓶,自己焊的小铁架,切成小片的猪牛羊肉,鸡翅,午餐肉,啤酒……。可乐和雪碧是欧阳丹青从家里搬来的,那时候这种汽水也是希罕东西,外头没的卖。其实这些材料看一眼就知道要干什么了,没错,就是“烧烤”,可这个词太先进,90年代初我们只有“野炊”这个词,一群人要以“野炊”这种形式替小兄弟欧阳丹青举行他的成人仪式,纨绔子弟欧阳丹青过了今晚就是二字头的青年了。
  
  那座城市有一条河或者说是江,在一段河道的分岔口,冲积出一片沙洲,上边的小红柳郁郁葱葱,是当时的文学青年与搞对象男女的天堂。可今天这个天堂变成了厨房,张杰和欧阳丹青在上边挖坑刨洞,狼烟滚滚,吓跑了几对正深沉探讨人生理想的眼镜男女。
  
  各种肉类开始是烤,味道不咋地就变成了煮,用可乐和雪碧煮,张杰尝一口,说有龙眼炖肉的味道,可还是没有人敢吃。暮色苍茫,一堆篝火照亮曾经年轻的脸。酒被喝了一瓶又一瓶,岁月没有因为那些欢笑停留片刻,就像那天缓缓流过沙洲的河水。
  
  冷军如果不是个刀头舔血的江湖大哥,也许会成为一个画家,一个音乐家。从没有人教过他弹吉它,他自己摸索了几天便弹得行云流水。几个人一辈子都会记得冷军弹唱的那首歌,叫《闪亮的日子》,他们曾那样安静地坐在一起,在月色浸润的沙洲上听这首歌。
  
  我来唱一首歌
  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的唱
  你慢慢的和
  是否你还记得
  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
  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
  历经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
  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
  永远地记著
  我们曾经拥有
  闪亮的日子。
  
  江湖大哥冷军温柔地吟唱,指尖拨弄心弦,以后这样的日子,只会在梦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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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写一段,
  这段描写冷军几个刚被学校开除出来的事,
  发生在伏击赖蛤蟆之前。
  
  
  
  被学校开除的冷军、骆子建、张杰三人,由业余混混晋级为职业混混。突然不用每天早起去学校的日子百无聊赖,冷军甚至在好几个早晨猛然惊醒,一看钟已经过了早读时间,抓起书包就往学校冲。当他带着满脸草席印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
  
  从小老师和大人就教导我们,做人应该有理想。哪怕你不知道理想是什么东西,也要捏着小拳头替自己想一个豪迈的理想。冷军现在也有个理想,他决定将混混事业进行到底,当一个比赵德民还牛比的老大。
  
  《东邪西毒》里欧阳峰说:“这四十多年来,总有些事你不愿再提,或是有些人你不想再见,有的人曾经对不起你……。”冷军三人被学校开除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挨个找曾经想揍而没能揍成的人。张杰还一本正经地用狗爬式书法写了张黑名单交给冷军,冷军说:“这狗头军师水平太臭。”
  
  杨家三兄弟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也许是收音机里的《杨家将》听多了,他们便以为自己也是“杨家将”。杨家三兄弟堵住骆子建翻兜的那年,骆子建五年级,他们初三(老大、老二频繁留级,最后三兄弟同班),冷军几个高二被开除,这三兄弟居然还在读高三。三兄弟发育得牛高马大,青春豆闪闪发光,学校一帮小混混效命麾下。冷军三个在校门口堵住他们的时候,张杰感觉堵住了三座黑塔。
  
  “操!块头真大!”张杰抬头望着三兄弟。
  “块大,挨揍挨刀的面积也大。”冷军一手插在帆布书包里,叼着根烟屁股。
  
  三兄弟感觉受到了极大的挑衅与侮辱,相扑运动员一样地扑了过去。骆子建一个扫堂腿,咕咚倒下两个,冷军摸出书包里的板砖朝两个大圆脑袋劈头两下。张杰被老三扑翻在地,眼见砂钵大的拳头扑面而来,张杰一把捏住老三的卵蛋,老三嗷地一声泄了劲。冷军冲过去迎面一脚踢翻老三,看着得意洋洋的张杰,笑骂一句:“妈比,你真行!”
  
  冷军蹲下去拍拍杨老大被开了瓢的脑袋:“你不是牛比吗?还记得我兄弟不?”冷军指指双手插兜的骆子建。满脸是血的杨老大困惑不解,他哪里知道曾经被他欺负的小牛犊们长大了,牛比了。冷军看他想不起来,响亮地抽上去一个大嘴巴:“别说我欺负你,明天下午后操场河边等你,带上一百块钱,多喊些人来。”
  
  第二天冷军三个每人脖子上挂个帆布书包,里面装块板砖,一把锃亮的菜刀。一辆自行车载着三名热血沸腾的少年,意气风发地骑到河边。
  
  河边聚集着二十多人,纱布包头的杨家三兄弟站在里面格外显眼。冷军把自行车往草地上一丢,晃着膀子往前走。张杰跟在后头有点犹豫:“军哥,行不行啊?这么多人。”骆子建一声不吭地和冷军并排朝前走。“人再多也是一帮吃草的货,一会砍人别犹豫,逮住一个往死里弄!”冷军声音冰冷,瞳孔里折射出无限的斗志和凶残的欲望。
  
  “等等!”对方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年龄偏大的青年。杨家三兄弟喊来了赖蛤蟆,他们琢磨赵德民是赖蛤蟆的老大,你们几个生蛋子还不吓得尿裤子。
  
  隔着十几米冷军认出了这人是赖蛤蟆,赖蛤蟆一眼看清三个杀气腾腾的少年是冷军三人,转身就躲进了人堆里。随着赖蛤蟆喊一声:“打!”二十多人把手里的砖头往冷军几个的头上掷了过来。三人分散成扇形开始冲锋,冷军头上挨了一砖,骆子建和张杰身上各挨了一块。大部分混混都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用冷军的话说就是“纸老虎”,这些人真见了血就成了软脚虾。还有一类就是真正的亡命徒,鲜血只能将他们刺激得更兴奋,就像一头凶猛的食肉动物闻见了血腥。冷军天生就有这种睥睨群雄的亡命气质,这种气质之后让多少伪黑社会和装B的老大闻风丧胆、咬牙切齿。头上见血的冷军一手板砖一手菜刀,嗷嗷叫着往前。
  
  三人捏着砖头冲进了人堆,就像几头恶狼进了羊群。几个人都没来得及使用菜刀,身边的人不是惨叫着倒下就是四散溃逃。倒霉的杨家兄弟被眼睛通红的冷军三人逼在圈子中间。
  
  “跪到!”冷军眼珠向上看着杨家的三头狗熊。三兄弟犹豫地看着四周躺地下的残兵败将。冷军唰地抽出菜刀,三兄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冷军手持菜刀冲上去拔腿狂踢,表情疯狂狰狞,三兄弟抱着头满地打滚。
  
  “服不服!你妈比你服不服!”满头是血的冷军揪住杨老大的头发,菜刀架在他脖子上,通红的眼睛凶光灼灼,浑身杀气腾腾。那一刻连站在旁边的张杰都一阵胆寒,心想:“妈比的,我还好不是冷军的敌人,这货太可怕了。”
  
  杨家三兄弟尿都快吓了出来,不但彻头彻尾服了,前前后后还拿了一千块钱给冷军。
  
  职业混混冷军第二个收拾的是他的体育老师,也是他那个成天泪光闪动的女同桌的体育老师。那家伙长手长脚,和北京猿人有的一比,结饼的头发下盖着一张猥琐的脸。每次上完体育课,女同桌就嘤嘤地哭,冷军不堪其扰,经常给她一拳、踹她一脚。因为女同桌从没向老师报告,冷军对她有了几分好感。一次体育课上,冷军终于发现女同桌哭的原因,猿人般的体育老师热情地辅导女同桌的各种运动动作,一双湿滑的大手有意无意地按着女同桌青杏大小的胸部,柚子大小的屁股。12岁的冷军暴怒了,回教室抽出拖把棍走到体育老师身后,棍子砸上脑袋,棍子断了脑袋没事。那次冷军被打得很惨,锁骨断了一根,学校还给他记了个大过。为这个女同桌连续几个月带早餐给他吃。
  
  深夜三人埋伏在北京猿人要经过的一条弄堂里,张杰带了床白天挑来的被单。北京猿人骑在自行车上哼着小曲,晃进了巷子,一床被单迎头蒙上,咣当一声猿人连车带人摔倒在地。三人冲上去板砖一顿猛拍,猿人开始是嚎叫,渐渐就没了声音。张杰说:“操!不会这么不经弄吧。”冷军举起沉重的男式自行车对准一摊死肉使劲地砸了下去。三人只听见几声清脆的骨折声,冷军举起自行车还要砸,张杰冲上去抱着他:“军哥!再砸就死球了!走吧!”
  
  后来听说那体育老师住了大半年医院,出来后一直杵个拐棍,颅骨里打了钢片,粘呼呼的头发一下白了大半。因为没有看见作案人,公安局查了一段时间也就没有了后文。
  
  那段时间冷军三人风起云涌,一气扫荡了市区一大半的学校,多少孩子视敢打敢冲的冷军为偶像,多少女生梦想被冷军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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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接在冷军一帮人将黄国明绑去坟场的后头。
  729日更新的那章作废!
  你们就当我没有发过
  看见的都是幻觉、幻觉~~
  你躺在温暖的海水里,海鸥在空中飞,云朵缓缓飘过~~
  睡吧~睡吧~
  
  
  
  
  黄国明开始还算有点骨气,梗着脖子瞪着冷军。烧饼一棍子扫在他腿上,喝一声:“跪到!”
  
  这货当时真有点革命烈士的意思,摇晃几下身子,又挺身站直了。张杰不知道从哪里拣来两把烂铲子,在一片乱坟冈中间,吭哧吭哧地开始挖坑。惨白的月光照着亮荒草坟堆,也映下几条挖坑的身影。华子两条腿抖得像筛糠,铲子切开泥土的声音执着连贯,一下下都像切在他的心里,膀胱里,睾丸里。
  
  “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啊!”华子的裤子洇湿,尿液顺着裤管往下滴,凄厉的声音在坟场里回荡。黄国明的脸和月光一样地青白。
  
  张杰挖好个一人深的坑,把黄国明拖到坑边,一脚踹了下去,埋头开始填土。华子在边上已经瘫软在地,嘴里囔囔地念叨:“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土埋到黄国明胸口的时候,黄国明崩溃了,忽然没有征兆地嗷嗷大哭:“我错了!我错了啊!”张杰一脚踢在黄国明脸上,顿时豁开了条大口子:“错哪了?”
  
  黄国明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杰哥,军哥,我服了!我就是条癞皮狗!你们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不要和我计较。……我摆酒,我赔钱!”
  
  “你妈比的,我还真以为你不怕死,原来还是个软蛋。你不是说军哥算个几巴吗?”张杰蹲在坑边拿把军刺拍着黄国民的脸。
  
  “我是昏了头,军哥!你别和我计较。”被土压迫着胸口的黄国明喘着粗气。
  
  那天黄国明写了张两万块钱的欠条,两万块当时是天文数字,冷军也没指望这张条子能变成钱,但这张欠条就像一根套在黄国明脖子上的绳索,哪天不老实了,就能把他舌头勒出来。
  
  在冷军准备伏击蔡老六的头一天,已经是刑警队长的付国强亲自带队对冷军几人进行了抓捕。黄国明报了案,他叔叔黄瑞云给局长打了电话。
  
  一群便衣悄无声息地将台球厅围拢,冷军、骆子建、张杰三人正围着一张案子打球。冷军抬眼望见台球厅门口几张陌生的面孔,向骆子建张杰使个眼色,三人低着头慢慢往二楼走,二楼有扇窗户可以跳下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付国强大喊一声:“冷军!”冷军一推骆子建,转身站住。冲上去的几名刑警被冷军堵在了狭窄的楼梯通道,冷军双手被反扭,付国强扑过去上铐子,冷军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几枪托砸在脑袋上,冷军身体一软晕了过去,付国强的鼻子鲜血淋漓。骆子建和张杰从二楼窗口逃脱。冷军名言:“打不过,咬都要咬赢你!”
  
  鼻子包得像京戏丑角的付国强连夜提审了冷军。华子被张伟一板砖拍成了三级伤残,足够刑拘。冷军见机械厂没有其他人被抓住,把事情都给扛了。故意伤害,聚众斗殴,拒捕,冷军爽快地往审讯记录上摁着红指印,望见付国强滑稽的脸,冷军还是没忍住笑。付国强面无表情地看着冷军摁完指印,电棍闪着蓝色的火花杵在冷军腰眼上。冷军惨叫一声贴着墙蜷起身子,俩名警察扑上去一左一右把冷军成大字形铐在窗户上。付国强脱掉外套,拿本四指厚的电话薄站在冷军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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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29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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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冷军被打到吐血,脸白得像张纸,在看守所吃了很久的田七粉才慢慢复原过来。第二天,冷军被送去看守所,迎接他的号长,就是曾经修理过张杰的东北人。管教晃动着钥匙板,把冷军推了进去:“都给我老实点!不准欺负新犯人!”,靠坐在上铺的肥汉子心领神会。
  
  “你就是冷军?”肥汉子嘬着牙花问。
  
  冷军没有搭理,把手里油腻的军被丢在地上,靠墙慢慢坐了下来。付国强打人太阴毒了,垫着电话簿练沙包,外边一点看不出来,可受的全是内伤。一间个号子和一个狮群一样,里面只能有一头公狮,也就是狮王,其他的都是些挨操的货。冷军需要积蓄点力量,他要一次把坐在最上铺的肥汉子搞翻。
  
  “呦嗬!来了个长脾气的。”一个瘦子从通铺上窜到冷军跟前,手还没伸到冷军身上,被冷军抬眼一望,定格了。资深混混都有瞬间判断对手的本能,哪些是狠角色,哪些是一包草,哪些是会杀人的,哪些是杀过人的,一个照面下来基本八九不离十。瘦子感觉这双眼睛太凶恶了,冷军这一眼让他浑身冰凉,直凉到了裤裆里。瘦子讪讪地缩回手,躺回通铺上不言语了。冷军掏出半包烟,这烟是付国强的。冷军在被修理的几小时中,没有讨一句饶。从窗子上解下来的冷军,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躺了大半个小时,坐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付国强要烟抽。付国强丢卷卫生纸给冷军,示意他擦干净嘴角的血,又把自己的半包烟塞在冷军兜里。
  
  “大哥,来一支?”冷军对着上铺的肥汉子说。胖子正在琢磨怎么完成管教交代的任务,冷军已经走到了面前。接下来的事情让整间号子的犯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号长伸手去接香烟,冷军的微笑突然凝结,一把抓住那只伸过来的手,往外使劲一扯,号长重心向前,冷军手里一根细小的东西飞快往他脖子上一顶。肥汉子双眼圆睁,双手抓住刺穿脖子的铅笔“嗬嗬”地试图喊叫。铅笔是冷军从付国强办公室里带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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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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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告政府!有犯人自残!”冷军拍着铁门大声喊叫,眼光阴沉地扫过房间里所有的人,被冷军目光接触的犯人全部低下了头。这间号子的规则,在冷军进来十分钟后被重新制定。此时骆子建、张杰、钟饶红三人正在郊区小院里一筹莫展。
  
  “军哥一人把事情都扛了,人现在在看守所里,材料已经移送检察院了。”张杰苦着脸蹲在台阶上。
  “会判多少年?”钟饶红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一个点。
  “运气好是劳教,不会超过三年。可现在‘封顶’在搞军哥……”(‘封顶’是混混们给看守所所长黄瑞云起的外号)张杰说完默默地抽烟。安静的院子里只有骆子建一下一下磨刀的声音。骆子建想好了,如果冷军被判劳改,他就在那天捅死黄国明。
  
  风吹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这人生就像个游戏,有只巨大的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掌控一切,让你哭,让你笑,使人绝望,又给你希望。
  
  在开门见到欧阳丹青的时候,张杰眼睛一亮,猛抽自己一巴掌:“我怎么把这尊救命菩萨给忘了!”一年来,欧阳丹青隔三差五就往这小院跑,冷军几个把他看作弟弟。除了几人凑一起吃饭闹腾外,冷军从不准欧阳丹青跟着他们出去混。
  
  欧阳丹青在那一年多变化很大,你看见在学校里横着走路的他,很难和原来那个清秀懦弱的欧阳丹青联系到一起。原来形容社会上混的人就用两字——流氓。言简意骇,一锤定音。甭管你是不是对女人耍过流氓,人民认为你是流氓你就是了。强奸猥亵是流氓、打架斗殴是流氓、街头闲逛是流氓,连聚一起跳场舞也是流氓。和冷军几个比起来,真正“流氓”的是欧阳丹青,用张杰的话来形容他——这小子双手沾满了处女的鲜血。
    
  欧阳丹青每次来都不会空手来,茅台烟、中华酒、腊肉火腿、烧鸡牛肉……在那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张杰看欧阳丹青的眼神就像兔子看见萝卜,光棍看见尤物。冷军让欧阳丹青不要再带东西来了,张杰是一万个不答应。欧阳丹青嘴里说好,下回来还是大包小包。
  
  一群高年级的混混曾修理过欧阳丹青一回,冷军、骆子建、张杰三个跟着去了趟二中。那群人聚在操场一个角上抽烟,三人走过去操兜站在边上斜眼看着,问欧阳丹青:“是不是他们?”欧阳丹青点头。冷军问:“认识我吧?”听见有人嘀咕那是冷军,一帮毛孩子噤若寒蝉。冷军说:“都排好队。”那天欧阳丹青打人把手都打肿了,十几个平日浑身长刺,头上长角的小痞子,列队接受欧阳丹青施展各种掌法、拳法、耳光大法检阅。那以后欧阳丹青在二中风生水起,刺头都知道他是冷军的干弟弟,再加上欧阳丹青向来出手大方,于是每日前呼后拥,俨然二中一霸。二中成了他家的菜园子,漂亮的女同学就是里边的白菜萝卜。一个有权有势又有钱的小男人欧阳丹青要搞对象,大部分白菜萝卜都恨不能在身上刻一行字——欢迎骚扰。
  
  “听说军哥出事了?”
  “丹青,这次只有你能救军哥了。”钟饶红看见了希望,又开始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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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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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欧阳丹青第一次使用权力,他对自己能不能帮忙抱着怀疑的态度。他没有找他的爷爷,也没有找他的父母,欧阳丹青找了他爷爷以前的警卫员赵伯伯。从前保卫首长的新兵蛋子,现在也有了自己的警卫员。
  
  “你这娃子,怎么和坏人玩一块去了。”赵首长嘴里虽在责怪,手里却没闲着,记下了冷军的名字。
  “老首长身体还好吧。”
  “爷爷身子骨很硬朗,还经常提到赵伯伯你呐。”
  “哈哈,是嘛,一定代我向老首长问好。”
  
  当大家替冷军的命运松了口气的时候,冷军在看守所里却遭遇了凶悍的对手,萧南。
  

 只要有暴力的地方,冷军都能活得很滋润。骆子建、张杰、钟饶红、欧阳丹青去看守所看他,才几个星期不见,都觉得冷军白了,壮了。
  
  “军哥,你是进去疗养啊,怎么养得又白又胖的?”张杰看冷军穿着套簇新的行头,神采奕奕。冷军在里头基本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张杰托人带进来的一千块钱购物券,不但没花,还多出了好几百。冷军衣服裤子皮鞋全是新的,号子里看中谁的衣服,谁就得脱。在里面实在闷得无聊,冷军就做俯卧撑,几个星期做下来,肩宽胸挺。
  
  “羡慕是吧,下回弄你进来疗养几天。”
  “操,我不去,你进去是疗养,我进去是脱皮。”张杰对上回的遭遇心有余悸。
  “军哥,听说萧南在里边和你掐起来了?”连一向很少说话的骆子建也主动问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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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0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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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萧南,冷军心里又闪过那张英俊坚毅的面孔。一日放风的时候,那是冷军第一次看见萧南。披件旧军袄,蹲在墙根子抽烟的萧南,与冷军的目光相遇,撞出了火星。俩人在对方的眼都看见了自己的影子。说书的都喜欢说——一山不容二虎,萧南在这座看守所,关了已快三年,判决书一直没有下来。冷军的出现,极大地威胁到萧南的地位。萧南站起身,慢慢走到冷军面前。
  
  “你是冷军?”
  “我不喜欢别人这样看我。”
  
  萧南出手迅速敏捷,没有任何征兆,动作麻利地把冷军打翻在地。两边号子的人呼地围了上来,互相推搡。武警在围墙上的哨楼里,哗地扯开保险,乌洞洞的枪口对准众人。管教隔着铁丝网大喊:“不准闹事!”冷军摸摸有些发木的腮帮子,带着自己一帮人找一侧墙根坐了下来。瘦子蹲他边上开始讲萧南的来历。
  
  参军那年,一身崭新绿军装的新兵蛋子装满了十几辆解放车,18岁的萧南披朵大红花憨笑着站在车上。母亲站在人群中擦拭着眼睛,萧南的爷爷是地主,8岁那年,萧南眼见着父亲被一群戴着红袖箍的红卫兵打死,自此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萧南!好好表现!多为国家做贡献!”鞭炮声声,锣鼓喧嚣,母亲在人群里冲着萧南大声地喊。
  
  看着人群中头发灰白、面容憔悴的母亲,萧南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多少个露重霜白的深夜,母亲拖着沉重的开水车走过一条条寂静的街道。母亲的手满布裂口,指甲里嵌着煤灰,望着细心替她抹凡士林的儿子,母亲笑了。泪水滴在母亲粗糙的手上,萧南发誓,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妈!你回吧!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你放心吧!”萧南大声地喊叫,使劲地挥手,人群在视野里慢慢消逝成一点,成为泛黄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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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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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南到部队后几个月,对越自卫反击战爆发。萧南服役的连队接到上前线的命令,那几天,有关系背景的战友纷纷打包回家,望着空出来的铺位,萧南感觉一切都很恍惚,他就要上前线了。
  
  部队从广西壮族自治区进入越南,总指挥是广州军区司令员许世友,500公里的战线上炮火纷飞。萧南握着枪,和战友在战场上奔跑。炮弹在空中拖曳着长长尾音划过,在远处沉闷爆炸,子弹发出尖利短促的声音擦过耳边,刚才还互相鼓劲的战友转瞬栽倒在身后。部队攻进高平的那天夜晚,火光映亮了天空。萧南的一个班少了三人。
  
  攻克谅山市的战役打得异常艰辛,越方坚固的防御工事往外喷射着火舌,弹道发出的光亮密如雨丝。一个步兵连冲上去全数尽墨,几小时的冲锋伤亡惨重。天快亮的时候,上千门火炮三次齐射,谅山市淹没在一片火海中。
  
  攻占了高平、老街、谅山市以后,部队开始撤离,被攻占城镇的基建设施、厂矿在萧南身后被爆破。听连长说,这些被破坏的设施多数是中国在抗美援越期间为越南援助和修建。自卫反击战从17217日开始,到316日结束,只有短短的一个月。这几十天让萧南见到了太多生命突兀地消逝,太多的尸体,太多的鲜血碎尸,他对死亡开始麻木。
  
  自卫反击战后萧南被选为侦察兵,五年的千锤百炼,上百次与死亡相伴的任务,萧南被锻造成一柄杀人利器,沉着刚毅,山崩不惊。8442日,老山战役打响,萧南那时已是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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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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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11日深夜,老山松毛岭164高地一片静谧,萧南所在的步兵团没有一个人睡觉,他们接到指挥部消息,712日临晨5点,越军六个团会对164高地发动攻击。萧南在擦拭一把刺刀,如果越军六个团攻上阵地,一个团的兵力绝对守不住,萧南没打算活着回去。
  
  164高地后方是赵扣斌团长指挥的119炮群,赵扣斌已经准备好2.5个基数的弹药。临晨三点,指挥部给出164阵地前的三个坐标,命令119炮群进行扰乱性射击,打一个齐射。而赵团长认为,一次齐射太少,他叫通了164高地的电台,张友侠团长接的电话。
  
  “老张,你哪里有没有情况?”
  “很安静,没有情况。”
  “指挥部命令我在你阵地前1000米以外打一次齐射。”
  
  萧南在边上沉默地看着沙盘,如果情报准确,越军6个团计划在临城5点冲锋阵地,按他当侦察兵的经验,此时越军不会在阵地1000米外潜伏,而应该是在500米内的清水河以北。萧南把他的判断汇报给张团长,张团长和赵团长商量后请示了指挥部,指挥部同意了赵扣斌自拟的三个炮击坐标。
  
  6个炮连一次齐射,隔了十分钟后再一次齐射,前沿回复:“没有反应。” 于是发射照明弹,但前沿答复依旧。大家以为情报有误,除一线警备部队,其他部队沉沉睡去。萧南没有睡,他盯着被齐射过的清水河方向,黑暗的夜色里,隐藏着令他不安的危险预感。
  
  此时越军的部队静静潜伏在阵地前500米以内地段内,炮群的两轮齐射,准确地打在越军隐蔽的战斗队形中,两个营长被炸死,兵员死伤惨重。但失去指挥的部队没有暴露,轻重伤员无一呻吟。顷刻,照明弹起,严密伪装的越军蛰伏如前, 重伤员至死不动,无线电同时静默,纪律与素质令人瞠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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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报很准确,临晨5点,越军摸上了164阵地。一瞬间,全线开火,火红色的弹道编织成一张网,子弹钻进身体腾起一阵血雾,萧南看着战友纷纷倒下。萧南抓起一挺机枪狂扫,枪口过处,越军躺下一片。就在164高地开火的同时,119炮群的赵团长团团乱转。前沿阵地上敌我混杂肉搏,如果开炮肯定要打到自己人。
  
  参谋在边上大吼一声:“封锁阵地前沿,打后续梯队!”
  
  赵团长抽自己一个嘴巴,瞬间,大地震动,119炮群一口气打了十三次齐射,85加农炮,100迫击炮,152榴弹炮,甚至师属的克营的坦克也一字排开,就在阵地前200米处分六个点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来回打, 形成一道火墙,大批的越军在弹群下消失,萧南看见阵地前弹群炸起的硝烟和泥土都是血的颜色。
  
  从凌晨5点到中午,一万多发炮弹把阵地前的泥土翻了个遍,越军没能靠近阵地。119炮群2.5个基数的弹药全部打光,早上派出的470台拉炮弹的卡车要下午1点才能回来。6个团的越军在没有炮火支援的164阵地前虎视眈眈,164阵地上的守军只有一个步兵团。萧南双唇焦干,如果没有炮火支援,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明白会是什么结果。
  
  惨烈的一个小时,越军潮水般地往高地上涌,6个团一批一批往上冲,少有的发动了营团级的集团式冲锋。机枪扫射,越军象割草一样一片片倒下,整个山坡一片血红。越军并没有因为大量伤亡退缩,相反更为凶猛地往阵地上冲。
  
  “这些疯子!”萧南丢掉枪管已被打红的机枪,拔出了刺刀。已经有越军冲进了阵地,肉搏战不可避免。
  

  个子矮小、皮肤黧黑的越南兵剽悍无畏,萧南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美国人在越南吃了那么多苦头。刺刀抹过脖子,皮肉瞬间翻开,开始并不流血,只看见白色的脂肪暗红的肌肉,而后鲜血喷涌而出。萧南挥舞着刺刀,劈刺砍拉,血液在空中飞溅带来快感,刀柄被粘稠的血弄得很滑腻,他已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哪些是敌人的血。前面的越军倒下一茬,后面的蜂拥而上,无休无止。萧南身边的战友越来越少,越军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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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1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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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南是被几个战友架着拖下阵地的,他已经杀红了眼,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浆里捞出来,牙齿和眼白显得格外醒目。164阵地还是丢了,越军留下一个营驻守。
  
  下午一点,炮弹运到,119炮群集中全部火力猛轰164高地。萧南带着一个步兵排45人随着炮兵火力的延伸往上冲。重新站在164阵地上的萧南愣了很久,越军一个营数百人,只剩6人活着,阵地上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碎肉内脏,如人间地狱。
  
  7.12一战,越军在松毛岭留下了3700多条生命,尸首盖满山坡。两天后我军打出宣传弹,让越军来收尸,规定他们要打红十字旗,50人以下不准带武器,但越军来了六、七十人,不但不打旗,还架着高射机枪。炮兵连一个急促射,打得一个也没回去,于是越军再也不来收尸。正赶上夏天雨季,尸体腐烂得很快,防化兵上去消毒,洒香水,用火焰喷射器烧,前沿阵地臭气熏天,士兵们被熏得连连作呕,萧南几天吃不下饭。
  
  老山战役后萧南申请转业,被分配到省公安厅。有战功的萧南短时间内在党校修完大学课程,似锦前程在等着他,在他两拳把处长打成脑震荡、一个膝顶把处长的睾丸顶成了碎鸡蛋之前,所有认识萧南的人都说这英俊的复员军人前程远大。
  
  处长秃顶矮肥,对下级说话语重心长,对领导说话短促铿锵。他曾拍着萧南的手臂说(拍不到肩膀,二人海拔相差太远):“萧南同志,好好干!建设社会主义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组织上会培养你的。”萧南当时有点感动,差点给处长敬一个标准的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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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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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党校回来后萧南接手一个案子,一名老教授到处写举报信,告某市领导贪污渎职,生活作风流氓糜烂,结果市领导没事,老教授倒被抓了起来。萧南仔细地研究过案情,说老教授是反革命罪确实言过其实,老头充其量也就是有点文化把自己给骚的,太把自个当成社会主义的主人翁了。某市领导也许是有些问题,但没有证据也不好定论,再说这也不是萧南权限以内,案子是让他查老教授反革命事实,查市领导有纪委,还轮不到他来过问。
  
  老教授有个女儿,也就是萧南后来的女朋友王露。每次王露来找萧南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里泪光闪动,一眨眼就是一窜泪珠,眨得萧南的心怦怦地跳。每次王露来的时候,处长也会端个保温杯过来,语重心长地安慰这位身材高挑,曲线婀娜的姑娘。萧南觉得处长的眼神有点邪,总往王露的胸口和屁股上瞟。
  
  那天夜里萧南精神比较好,躺宿舍床上琢磨案子的事情,突然来了灵感,翻身起来去办公室拿卷宗。经过处长办公室门前,听见里边有声音,推门进去,眼前的情景比他站在164阵地上看见几百具尸体还要震撼。王露被绑在办公桌上,嘴里勒根毛巾,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裸露出来的一双长腿在月光下晶莹剔透;一丝不挂的处长就像一头直立行走的肥猪,手拿一根点着的蜡烛,往扭动得像条鱼的王露腿上滴蜡,口水顺着处长嘴角往下淌,拉成一条银亮的丝线。
  
  萧南的脑袋嗡一声就空白了。直立行走的猪猡很不经打,两拳砸在脸上,就开始翻白眼,再一个膝顶上去,处长嗷地一声,夹紧裤裆,嘴里冒出了白沫,大小便失禁。王露听见有东西碎裂的声音,就像打碎鸡蛋的那种。
  
  后来王露一直向萧南解释,处长除了往她身上滴蜡,还什么事都没来得及干,萧南总是将信将疑,直到俩人第一次同房,被单上一片殷红,心中才石头落地。
  
  这件事情被公安厅内部处理,萧南被开除,不追究刑事责任;老教授被教育一通,放回家去。萧南两拳就把自己的前途给砸了,虽然收获了王露,他还是觉得人生荒谬,正义无存,从此开始了他极端地仇视社会的行为。国家精英与流氓罪犯的差别,只有一纸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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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2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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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母亲坐在灶台边抚摩着萧南的脸,喃喃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火光照着一张布满生活磨难的脸。萧南抱着母亲依旧粗糙的手,泣不成声。自此公安队伍里少了一名机警正义的警察,流氓队伍里多了一个骁勇英俊的打手。
  
  那年月的孩子都崇拜解放军,何况是当过侦察兵、经历过老山战役的萧南。无业人员萧南总是穿一件没外套的旧军袄,蹲在下角街的马路牙子上晒太阳,身边一群小混混或蹲或立。萧南成为金牌混混的原因很偶然,那段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父母有单位的可以顶职,家里有门路的可以走路子分到工作指标,再不行的可以当兵,退伍了也会有分配。母亲依旧在后半夜拖个开水车出去帮人灌开水,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萧南却不知道该如何挣钱,让母亲不再辛劳。
  
  “萧南哥,你这件军袄是打越南的时候穿的吧?”孩子们围在萧南身边啧啧地讨论。
  
  萧南一直懒得搭理这群小流氓,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眉峰锁成了川字。一会身后一堆聒噪的少年集体没了声音,萧南疑惑地抬头望望,一帮少年退到墙根那,表情肃然,眼睛直直地望着下角街两头各走来的一群人。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一群小混混像炸了窝的兔子,四散奔逃。一帮逃跑的少年被街两头的两队人堵了回来,在萧南身后聚成一团,被围在圈子中间,围住他们的都是些二十多岁的青年。萧南看他们流里流气的,也不像公安。
  
  一伙青年开始搜小混混们的身,搜出来的钱、粮票、手表、戒指,全部集中到一个中年大汉手里,这人就是资深老流氓烂桃。烂桃是文革最后几年本市有名的造反派头目,心狠手辣,胆肥心黑。83年严打赶巧他因一件案子逃出去避风头,躲过了打靶的命运。那时候赵德民、谭斌已经声名赫赫,但烂桃是资深流氓前辈,互相也没踩过界,几帮人一直没什么冲突。80年代中后期,改革开放的春风已吹遍大地,当时的下角街虽没有十几年后那么繁华,但已是一些个体户聚集的批发街,郊县农村的小贩,都到这里批发货物。这些小贩老实巴交,稍有动静就按住自己藏钱的位置,贼娃子最喜欢偷这种人,一是容易得手,再者作案金额不会太大。那时候偷窃超过三万就是死刑,小偷们都比较谨慎。下角街就是烂桃的地盘,被围住的小混混大多是萧南的街坊,也没有工作,平时近水楼台,一帮半大孩子聚一起偷包。烂桃警告过他们几次,今天有备而来,一帮少年稍息立正,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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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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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的少年被几拳打倒在地,烂桃下巴一挑,几个人扑上去摁住少年的巴掌,烂桃抽出把杀猪刀蹲在使劲挣扎的少年面前。
  
  “萧南哥!他们要剁我手指!救救我!”地上的少年就住萧南隔壁,小时候萧南还帮他抢过弹子。
  
  烂桃扭头看着懒散地蹲在地上抽烟的萧南,萧南正神情缥缈地看着他,看得他尾椎骨冰凉,猛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烂桃握紧杀猪刀,吊着膀子走到萧南面前:“你要当英雄?”
  

  十几个青年呼啦围了上来,铁器响成一片。烂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出去的,边上的人看得很清楚,懒散的萧南突然一个回旋踢,敏捷轻盈,这种镜头他们只在《少林寺》里见过。脸部中腿的烂桃就真像个烂桃子了,咕噜噜滚出去五六米,爬起来的时候一张脸肿得和他的名字一样。边上的十几个人一愣神,反应过来后挥着家伙就往萧南身上招呼,萧南表演了真人版《少林寺》——空手入白刃,擒拿,散打,连咏春拳的招式都有。
  萧南走过躺地上呻吟的一帮人,蹲在烂桃跟前,嗤拉一声在烂桃肿胀的脸上划着根火柴,悠悠地给自己点根烟:“下角街是我的地头,再看见你在这里出现,打断你的腿。”
  
  刚才一帮脸色发白的半大孩子,现在个个都像喝了半斤白酒,这样的镜头只有在电影和他们的白日梦里出现过。烂桃带着残兵败将狼狈而去,身后呼哨声,起哄声响成一片。几天内萧南的名字在本市的道上无人不知,下角街走出去的混混们看人都是眼皮往下瞟着看:“妈了个比,你不服!?老子跟萧南的。”萧南对他的流氓事业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与计划,他是稀里糊涂变成了老大,如果他当时有足够的野心,振臂一呼,绝对能灭了赵德民和谭斌。话说回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也许早被政府打了靶。
  
  萧南没有当江湖老大的远大理想,可他具有的这种能力让很多人不舒服。最早不舒服的是谭斌、谭武俩兄弟,被踢成猪头的烂桃找过他们。
  
  “妈了个比,老子从没吃过这样的亏。”烂桃一口气灌下半瓶啤酒,啤酒沫顺着脖子淌进满是黑毛的胸口。
  “最近萧南名头很响,不搞他一次我们以后也不好混。”谭武看着谭斌说。
  “他当过侦察兵,那天打我十多个人,跟玩似的。”烂桃黑着脸。
  “再能打他能打过枪?”一直没说话的谭斌撕个鸡腿啃得满嘴是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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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1-13 21:33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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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天后谭斌、谭武、烂桃低着头走进了下角街,三把锯掉木托的短铳插在军大衣里,其他一大帮人分散在人群里跟着,每人身上都带着铁器。萧南蹲靠在一堵斑驳的墙根上,左手搭件军袄,眯缝着眼在晒太阳。烂桃老远看见那张神情缥缈的脸又感觉一股凉意,本来他们是计划走到萧南身后偷袭,谁知道今天萧南靠着堵墙。三人对望一眼,手伸进大衣里握住枪柄,从三个方向慢慢向萧南靠拢。第一个拔出铳的是谭斌,他都能想象开枪后萧南血肉模糊的样子。扣动扳机的瞬间,萧南手上的军袄卷了过去,一声闷响,枪口被军袄卷偏了方向,扇形射出的铁砂全部打在军袄里。接着响起的是烂桃的短铳,萧南一脚踢在短铳下部,枪口向天,烂桃一个激灵,扳机扣下,朝天一枪。谭武连枪都没放,手刚刚举起,被萧南右手甩出的军刺钉飞了短铳。这几个动作电光火石、一气呵成,三个人脑子里闪过的念头都是“后悔”。这样的身手他们只在评书里听过,展昭和白玉堂大概也就这个样子。
  
  四个人对望着,谭斌、烂桃手里的短铳已经放了一枪,下一枪要填膛,压火药,现在手里的东西就是两块铁疙瘩,还不如两把烂菜刀好使。谭武空着手,望着被钉在地上短铳发楞。萧南英俊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邪恶的微笑,一把三齿抓勾从后腰上摸了出来。谭斌几个出现在下角街口的时候,已经有人跑去通知了萧南,萧南顺手从路边商铺拿了个挂农具的抓勾,靠在墙根等待他的对手。
  
  三齿抓钩在阳光下折射着锋利的寒光,几人似乎感觉到那玩意挂进身体的撕裂感。烂桃转身就逃,被萧南几步追上,抓勾挥动,烂桃像头猪一样从后边被抓勾挂住锁骨,萧南往后一带,烂桃倒地。看着被抓勾倒拖的烂桃,谭斌谭武吓得拔脚飞奔,混在人群中的混混顿时四散溃逃,早有准备的下角街一帮少年挥舞棍棒,打得一片哀嚎。那天萧南像拖着一头猪一样把烂桃拖过了一条街,身后一条血迹延伸到街口。
  
  “我说过的,再看见你出现在这里,打断你的腿。”
  烂桃喘着粗气看着眼神邪恶的萧南,萧南一脚踩上烂桃被架空的大腿,腿骨发出清脆的折断声,烂桃一声惨烈的哀嚎,晕了过去。
  
  几天后谭斌谭武联络了赵德民,火车站的黑皮,当时还不算太有名的“十三太保”等众多狠角色,约萧南到城外断桥大坝上见面。萧南答应了去,也就是接下了战书,下角街一帮少年热血沸腾,磨刀霍霍。谁料萧南那天单刀赴会,驱散要跟着去的众人。萧南自那时候起,就已经亡命,人生在他眼里如一场闹剧,生亦何苦,死亦何哀,164阵地前的几千具尸体历历在目,牺牲的战友音貌尤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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