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好看了,大家都写得非常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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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19楼,未完~~~其实在想,多发几楼是不是可以多赚一点)
初夏的一个黄昏,冷清的花店里撞进了一个小小的不速之客。
“我好像走错路了,应该就在公园的后面……哦,这里有一个花店,我在这里等你好么?……好吧,你先忙,我等着”
“对不起,我对附近不熟,不小心有点迷路了,不敢再乱走,我可以在这里等一下人么?我给朋友打电话了,等下他会到这里来接我的。”
女孩大约20出头的,眉目清秀,不见得是无可挑剔的美女,但看起来十分舒服,而且细看之下更有一种楚楚的风致,令人回味无穷。
老板娘的眼睛灼热的亮了起来,嘴角也微微浮上一丝耐人寻味到几乎有些危险的微笑,不过都一闪即逝。“好啊,正好我这里现在也没什么人,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刚好.”
“谢谢~姐姐,你真好。”女孩似乎也错愕了一下为何会叫出这么亲热的称呼,几乎是在老板娘的一瞥之下便几乎迷失心神的脱口而出了。不过随即便被周围的鲜花吸引,惊叹道:“天哪,这些花好美!”
“呵呵,这些花都是我随意种来卖的,跟我去看看后面我自己特别留的那些吧,你……会更高兴的。”
不知道是老板娘微沙慵懒的声音会催眠还是花儿的香气有魔力,女孩醺然欲醉的跟着她来到后园。
那些花儿……真的好美,好想扑上去她们中间和她们一起嬉戏啊……而且她们花枝轻颤,似乎在欢迎自己呢……
“过来吧,这边的荷花快要开了……”又是老板娘娇慵的声音。
满池荷叶亭亭,温柔的如同青色华盖摇弋,躺上去应该是无比舒适,就像家里一样吧……家?自己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其实也没有享受过什么家的温暖呢……
“荷花其实是很有禅宗智慧的花儿呢,只是……”轻叹一声,老板娘问道,记得有人给我出过一个关于荷的上联,我答不上来,妹妹可想试试?”
“好啊……”女孩怔怔的答。
“‘心通白藕’,寓意心境在污浊淤泥中仍然洁白,但不是一味单纯,是玲珑通透世事后仍不被污染”
女孩一呆,脑海中仿佛万事纷纷袭来,却有一句话自然而然跳到唇边:“舌涌青莲”。
“好!太好了……”老板娘喃喃道,“南北朝高僧佛图澄口才无双,讲道时钵盂中竟生出莲花……莲花总会为智慧欢喜,跟上一句真是天衣无缝……你还是那么聪明啊。”
“还是?我只说了这一句啊,而且,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这一句了。”
“哦,呵呵,我是说,你这孩子那么聪明,不是‘还是’……大概是我有外地口音吧。”
“对了,姐姐……你刚才说莲花很有禅宗智慧,‘只是’什么呢?”
“只是……”老板娘又浮出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惋惜的笑容,也不回答,忽然问道,“你这么聪明,男朋友一定很疼你吧?”
女孩不料有这么一问,脸上立刻绯红,小声说:“是啊,他真的很好。”
“是‘他真的很好’还是‘他对你很好’?”
“他是市府要员的公子,人也很上进,精明能干,能跟我这个孤儿在一起是我的福气了……”说到最后已细如蚊蚋,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也开始飘忽……
“婷婷!你在干什么?”一个男音忽然响起。池塘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年轻男子,惊愕的看着正在准备迈向塘中的女孩。女孩也似乎刚被惊醒般,满脸通红看着自己已经湿了的脚踝,现在眼前的满池荷叶也不似原来那么美丽迎人了,好像也只是普通的荷叶,半开的花苞而已。“刚才她们好像在叫我过去……”这句话刚刚嗫嚅出口,自己也觉得太傻,自嘲的摇了摇头。
老板娘美丽的脸上掠过一阵复杂的神色,不知是气愤,失望还是伤感。女孩匆匆道谢,要跟男友离开,老板娘却叫住女孩,拿出一根簪子送给她。“你叫了我那么多‘姐姐’,这个就给你吧,好好拿着,也许以后有用呢。”
女孩接过簪子细看,是一朵荷花的形状,很古典的样式,金色的,好像是铜做的。虽然觉得拿别人的东西不太好意思,但这根簪子实在太精致可爱,花瓣上的脉络都栩栩如生,女孩还是不禁爱不释手的道了谢,拿走了。
斜阳下,老板娘坐在池边,若有所思,直到池里一条锦鲤跳出水面,尾巴挑起夕阳最后一缕余晖,才喃喃吟道:“试妾与君泪,两处滴池水。看取芙蓉花,今年为谁死……总是要到被咸苦的泪泡了才会心死么?”
(待续)
奖励已加
[此贴子已经被女孩安然于2006-4-14 12:51:50编辑过]
姐妹们加把劲啊,咱们争取出书啊。。。
我正在查资料,下几集决定讨论一下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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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那我借你一朵:曼陀罗?
你不用我就自己留着了,呵呵
(接22楼,这朵花完工)
几周之后,女孩又来到店中,外面夏日炎炎,她却比上次显得苍白憔悴了许多。
“姐姐……我没有家人,但是上次一见,就觉得你像我的亲姐姐一样,甚至总是梦到你……我能进来坐坐么?”
“当然了,傻孩子。怎么这么瘦了?” 老板娘似乎早料到她会来,毫不惊奇的给她拿了个椅子。打量着消瘦的女孩婷婷,她的眼睛又亮了一下,眼中神色不知是心疼还是快意。
“没什么……”
”跟男朋友吵架了吧?”
女孩的眼中渐渐盈满了泪,终于一颗一颗掉了下来……窗外微风轻拂,池塘中的荷叶上也有颗颗珍珠滚动。
其实也是个老套的故事,女孩是孤儿院门口捡到的弃婴,无依无靠,但刚上大学时遇到家里背景甚好,工作也春风得意的男友,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他喜欢她的清秀可人,她喜欢他——却是把他当作生命中唯一一个让她真心欢笑,可以依靠的人。几年来两人在这个小城过的风平浪静,甜蜜时也说过无数山盟海誓,但男方的父母一直不喜欢她,后来男孩在被语重心长的唠叨了几次之后也不再让她去家里,俩人的关系也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男方的父亲是从底层自己一步一步爬到市府高官位置,倒是左右逢源,但总嫌自己这棵大树根系不够繁茂。喝酒送礼的关系总是不那么牢靠的,可是让其他同辈的亲戚做官或者发财估计是来不及了……不过如果能跟其他官员或者富商结成儿女亲家,倒是给自己平添臂助。可惜天不从人愿,自己的儿子却跟这样一个孤女在一起,就是长的再美又有什么用呢?
但是自从女孩来过花店不久,就发现男友渐渐变得疏远。起初她还强要自我安慰,笑自己太过敏感,但终于有一天,被她撞见了男友跟另一个女孩亲热的挽臂走在路上……
“毕竟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了,共同的朋友也认识不少。后来在我一再打听之下,他的一个朋友终于告诉我,那个女孩姓李,是趁假期替爷爷从海外回来到N市寻亲的,说如果找到,就让已成了富商的爷爷回来投资,叶落归根。可惜时间太久,几十年了,亲戚没有找到,好像倒是给自己找到了男友,几乎是一见面就展开攻势,现在俩人已经要好的几乎分不开了……”
“他的父母更是高兴,如果女孩跟他结婚,不管找不找得到原来的亲戚,这个外资基本上是来定了。能有海外富商给N市投资,不但是大大的政绩一件,而且油水估计更是少不了。现在正跟那个女孩说,让她退掉旅馆,住进他家,恨不得赶紧给她脸上贴‘儿媳妇’三字。”
“而且那个李小姐,我看到了,真的很美,乌黑的眼睛,曲线玲珑。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长的似曾相识,很可爱,对她一点都恨不起来……可是,我们多年的感情居然都抵不上她能带来的金钱么?男人为什么会这样?”
女孩抬起已经哭红的眼睛看着老板娘。老板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拔下女孩头发上的簪子递到她眼前,说:“傻妹妹,我不是上次见到你和他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你了么?”
女孩茫然不解,看着手中的金色荷花。耳畔仿佛有歌声温柔响起……“欢愁侬亦惨,郎笑我便喜。不见连理树,异根同条起……”
好熟悉,似乎很久以前听过的,那时心中本来一派天真,但听了这个不知为何便羡慕……可是曲子却又忽然转调,无限悲愁了起来:“初时非不密,其后日不如……”听了之后女孩心里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老板娘同情的看着她,竟接着那个曲调哼唱下去:“遣信欢不来,自往复不出……”
女孩听到这里,眼中渐转清明,对着手中簪子苦笑:“谢谢姐姐,我想起来了,明白了……金铜作芙蓉(夫容),莲子(怜子)何能实?我早该知道了……”
她拿着簪子,向屋外塘中走去。园中的花儿跟池塘里的绿荷无风自动,像是无限欢喜。
尾声:是夜,荷花绽放
“亭亭,你终于想起我们来了?”
“亭亭姐,你不会怪我吧,害你哭的那么惨……”
“哪儿能啊,鲤儿,咱们俩这么多年的姐妹了……你从他们家里搬回好大一袋东西啊,挤出门不容易吧?看你的鱼鳞都刮掉了两片……”
……
……
“姑娘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吵,我要睡美容觉啊~~虽然你们跟亭亭20多年没见,也不要把你们姐姐我的眼睛搞成熊猫吧……”
“哼~才不管,明明是你数鲤鱼妹妹从那个贪官家里弄回来的钱数到大半夜的,还眉开眼笑——快说,有多少?”
“呵呵,人民币大概300多万,加上美元20万,全是现金,不入银行帐户,查不出来的……怪不得急着找海外关系洗钱呢。别看是这小地方,老狐狸做官贪的不少啊,估计现在他们一家发现财神爷和财宝统统失踪,正在悲痛欲绝吧?”
“哇~他们会不会报警啊?”
“报什么警啊,家里其他东西都好好的,平空报失500万,还不抓个‘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现行?”
“哈~太赚了!咱们以后可以天天洗牛奶浴美容啦!”
“你个胸大无脑,哦,是花瓣大花心小的笨花,说你傻还不信!那么多牛奶不把你的根烧坏才怪!”
“好像这里的租期后天就满了耶,亭亭也找到了,咱们下次该去找哪位姐妹了?”
“等姐姐明天起床再算吧,她那天祭起三昧真火,把那串起卦用的铜钱给亭亭做成簪子了,也不知道后来瞎编的那个电脑算卦程序灵不灵啊……”
(夜色中垂下无数条黑线)
……
……
(如雷的巨声伴着闪电般的怒视)“睡觉啦!!!!!”
……
……
万籁俱寂一分钟。
(super小声的)“咱们这位老姐什么时候练成的‘狮子吼’哪?怪不得有人会抱怨咱们这里闹鬼……”
(吼声再起)“还说!抱怨闹鬼就是你们这些聒噪的臭丫头害的!”
……
……
还是尾声:-_-||
两天后,外地来的老板娘说租期到了,生意不好决定不再续开花店,搬走了。城市中,一个小小花店开了又关,就像花开花落般没有人会在意——收齐了租金的公园管理处甚至忘了礼貌的问问她要带着那几盆心爱的花儿搬到何处。
已是夏末,公园后面池塘的荷花很快凋落,结出了好些硕大可爱的莲蓬。好几个工人好奇的摘了来看,却惊讶的发现,这些美丽的莲蓬中空空的,没有一个实心的莲子……
注1:关于荷花(转载)
“荷”与“莲”这两个名称的使用,是颇为含混的。本是同一株植物,花叫荷花,也可以叫莲花,叶叫莲叶,也可以叫荷叶,果叫莲房或莲蓬,一般不叫“荷房”或“荷蓬”,地下茎只能叫莲藕,从没人叫它“荷藕”。这其中到底有着什么微妙的差异?
一花数名,乃常有现象,传统名花有的具备两三个以上的别名;但是,像荷花这样,拥有几个正式学名,再加许多别名,在百花谱中则是极少见的了。
最早恐怕还是叫“荷花”,因为《诗经》就是这样称呼的。《郑风》里有一首诗,说:“山有扶苏,隰有荷华。”隰指多水的地方。《诗经》又称荷花为“菡萏”,《陈风》里有一首诗,说:“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泽陂也是指多水的地方,专家们确认,“荷花”和“菡萏”都是指称荷花的花朵,未绽时称“菡萏”,已开的称“荷花”。
接下来,常见到的名称是“芙蓉”。屈原的《离骚》呤道:“制芰荷以为衣兮,集夫容以为裳。”“夫容”就是荷,后写“芙蓉”, “芙蓉”的覆盖面就广了,并且延续很久,到明代,花卉专著《群芳谱》仍叫做水芙蓉。这同时,许多地方也叫芙蕖,有人认为“夫容”是从芙蕖演变来的。根源大抵都出于《尔雅·释草》一文,它把荷的花蕾叫菡萏,把荷的果实叫莲,把荷的全株叫夫渠。古字典《说文解字》就写作“夫渠”,后人加草字头变成了芙蕖。
总之,荷、莲、芙蓉,这是荷花的三个正式名称。别称那就多了,以至于混乱不堪,药典《本草经》叫它水芝,《古今注》叫它泽芝,《三余贴》叫它玉环,《三余赘笔》叫它净友,《三柳轩杂识》叫它净客,《西溪丛语》叫它溪客,《类腋辑览》又叫它六月春,还有什么“水华”、“水旦”、“草芙蓉”等等。
注2:文中提到的诗词对联,按出场顺序,鸣谢:姜夔,张九钺,孟郊,以及乐府《子夜歌》同学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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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女孩安然于2006-4-14 12:48:16编辑过]
筒子们写的太好了,我今天才有幸拜读
我也想写个啥花,只是我有点乱,大家写的都是不同的故事,独立的主人公,就要这种形式的么?
杜鹃绝恋
武大鹏是一个粗人。
他在狭窄的弄堂里大声的呵斥老婆,当着众人的面把他那不听话的8岁儿子的屁股揍得啪啪响。他叼着牙签打着饱嗝汲着布鞋去码头上班,看上去就象个混混。
武大鹏知道象他这样的粗人其实是不该有什么爱情的,生活就是吃喝拉撒过日子,那些没头脑劳什子的感情不过给人徒增烦恼。武大鹏不是有钱有闲的花花公子哥,他才不要扯那些莫名其妙与唧唧歪歪。
可武大鹏并不完全是个粗人,那年他爱上了弄堂里花匠何老头的小女儿。
她叫何小鹃,那一年才17岁。
那天清早,武大鹏照例邋遢着出门上工。他迎着阳光走出弄堂口,看见小鹃纤细而清秀的身影在柔和的光线下缓缓移动着,蓝布的旗袍与白色的棉袜被光镶上一圈亮边。小鹃的齐耳短发在阳光里油黑发亮,她微微侧着的脸光滑而新鲜,比起武大鹏老婆那已经布满细纹的眼角和粗糙的皮肤,就如同刚剥了皮的鸡蛋,充满了诱惑。武大鹏的心开始咚咚狂跳,如同发晕一般跟着小鹃一路到了学堂,在一棵梧桐树后面藏着,看她一步步走进校门。
从那一天起,武大鹏开始常常跟踪小鹃。
小鹃的老子何老头在法租界的有钱人家干活,小鹃下了课就去那里给有钱人的小公子家教。武大鹏常常抽着便宜的烟卷装作若无其事路过的样子从那豪宅大院的雕花生铁门里偷偷望进去,偶尔看到小鹃的身影在一大片粉红的白的杜鹃花丛后闪现的话他就能高兴一晚上。武大鹏常常闭着眼睛把老婆想像成小鹃,如果淘气的儿子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他就狠狠的揍儿子两巴掌,更大声的骂老婆。
小鹃窗户外面的竹架子上放了盆小杜鹃,红艳艳的就象少女的脸蛋。武大鹏这个对花草不感兴趣的大粗老爷们儿,就从那时候起注意起杜鹃这种花来。这花单看没什么特别,可它们永远都是成片出现,一大丛一大片的占据人的视线,红的粉的看了心里就觉得喜庆。白的不好,太素了。其实武大鹏觉得牡丹更好,又大又富贵,可太金贵了,这杜鹃好养得多。
武大鹏自己对花草不感兴趣,可看小鹃窗台上的杜鹃,心想大概她喜欢这花吧。武大鹏甚至特意剪了一枝想带回家去,不过他转念一想,我一个爷们儿弄个花回家,还不得被老婆笑话。回头几个碎嘴子的婆姨在弄堂里唧唧喳喳的唠叨,我的脸往哪放!
其实,武大鹏的生活就这样进行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可那一年,上海兴起了学生运动。
武大鹏看见小鹃和她的女同学们罢了课去宣传抗日救国的革命思想。何老头丢了工作,据弄堂里的婆姨们说,是因为小鹃当面骂那户有钱人家是汉奸,日本人的狗腿子。小鹃妈把她打了一顿,好几天不许出门。
武大鹏真是不能理解小鹃,好好的非要参与什么运动,什么学潮,把老子的饭碗也砸了,一家人可怎么活!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才不知道为生计操心,反正他是看不惯的。不过武大鹏倒是喜欢这局势震荡的时刻,总有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来码头上找工头儿,然后工头儿就派他去跑腿。武大鹏喜欢跑腿的活儿,比待在码头上轻松得多,还能常常绕道去小鹃学堂门口看看。
小鹃被家里放出来后仍然去参加学生游行,武大鹏跟她跟习惯了,一得机会就去看他们学生运动,甚至有次还差点被抓进局子。武大鹏对小鹃的迷恋就如同这动荡的局势一样,在不安中水涨船高。
小鹃原来给补课的那家有钱人,据说是拿了日本人的钱替日本人做事,在党内也是个不小的头头。武大鹏这样的粗人对什么党国政局自然是没什么概念,反正只要有事做,全家老小吃饱穿暖那就是好日子。可他看小鹃他们折腾时间长了,也知道日本人不好,那位有钱老爷该下台。可他一芥草民也就是看看热闹,学生们再闹得轰轰烈烈,武大鹏也只管过他的安生日子。
直到那一天,武大鹏永远都不能忘记的让人心惊肉跳的一天。
工头得了钱,把几个心腹聚到一起说当晚有一批货运到,要底下人连夜秘密的卸了,然后由武大鹏负责跟接货买家送到地。工头交代了,要武大鹏什么也别问,货送到就完。
接货的来了一大帮人,为首的头头戴了圆片的小黑墨镜,西装革履的样子。看了两眼,跟工头又嘀咕了几句就带人走了。随后工头让武大鹏带两个人跟着买家留下的那个混混压货,临走前,工头把武大鹏一个人叫到一边,说:“小子,想赚外块不?”
武大鹏愣了一下,立刻满脸堆笑的说:“当然想。怎么,老大?”
“帮买家一个忙。把这批货送到后,把那俩人打发了,自己回来。后仓库最里面那排木箱后面有一个麻袋。你别看,就拖到后山悄悄埋了。回头少不了你小子的好处。”
武大鹏心里一惊,这指定不是什么好事,想推托,可工头恶狠狠的盯着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武大鹏接过工头递过来的钥匙,垂头丧气的去了。
半夜武大鹏一个人蹭回码头,开了仓库大门进去,黑漆漆的还查点绊了个跟头。“妈的!”武大鹏骂了一声,开了灯向里走。
后面的木箱摆放得很杂乱,武大鹏瞅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那个麻袋,用细麻绳扎着,一拎还挺沉。
武大鹏一边拖着麻袋往外走,嘴里一边骂骂咧咧:这工头,就欺负我是老实人怎么,大半夜的去后山埋麻袋,肯定不是好东西。
正拖着,麻袋碰到一个木箱子突出的边角,“嗤”的一声破了一道缝,大量锯末,还有一只女人的手从裂缝里露了出来。
武大鹏吓得一激灵,丢下麻袋拔腿就往仓库外跑去。“我的奶奶,”他心想,“别他妈是个死人吧!”
跑了一半,武大鹏又停下了。咳,死人也就死了,反正不是我干的。工头吩咐了,我能不做吗?全家老小还得我养活,大老爷们儿吓得跟个娘们儿一样,孬种!
想着,武大鹏又走了回去。
麻袋破了,武大鹏琢磨自己总不能就这样拖着个破麻袋抗到后山,怎么也得找个新的换上。他翻了半天,找出个黑色的防雨袋把整个麻袋塞了进去。封口的时候武大鹏心一动:工头不让我看麻袋里是什么,可我已经看见了一只手,女人的手,细皮嫩肉的。不如,干脆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省得我心里老叨咕。
想着,武大鹏松开绑麻袋的麻绳,轻轻把麻袋向下一褪——
“啊!”武大鹏大叫一声,立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同时一屁股摊在仓库地上,刚才叫声在空旷的仓库里一圈一圈回荡着。
麻袋里躺着的是个年轻女人,脸色青白,嘴唇是紫黑色的,脸上有凝结了的血迹,齐耳的短发凌乱的散开。武大鹏仔细一瞅,这女人看着好面熟,她是,她是,她——
是小鹃!
武大鹏不记得自己后来是怎么从仓库里跑出来的。他只记得自己魂不守舍的把死去的小鹃抬到附近的后山,在一片惨白的杜鹃花丛下匆匆埋了。
那天清晨,武大鹏失魂落魄的回了弄堂。经过小鹃家门口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小鹃的窗口。那盆杜鹃花在清早的微光里红的夺目,仿佛浸了血似的。武大鹏眼睛一眨的功夫,不知怎的,弄堂里突然吹过一股狂风,那花竟被吹翻了,“啪”的一声,在他脚前砸得四分五裂,花土溅了他一鞋。
武大鹏“啊”的叫了一声,拔腿就跑,踉踉跄跄的奔向弄堂深处的家门,结果碰倒了弄堂里张家炉子上的水壶。张家女人穿着睡衣汲着拖鞋出来骂街,武大鹏连头也没回。
后来几天,小鹃家开始惊慌失措的找人,可整个上海一片大乱,就是找不着又有谁管?
学潮闹得厉害,连码头上也要闹起罢工来。武大鹏一有空就去看学生们的抗日演讲与游行,仿佛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他不想去,他害怕看到与小鹃一样的年轻女学生,害怕听她们说什么救国救民,可自己脚就是不由自主的往有游行有演讲的地方去。武大鹏怕极了,他怕自己是被小鹃的鬼魂上了身。
武大鹏偷偷溜去后山到埋葬小鹃的那丛杜鹃花前去烧香,求小鹃的鬼魂放过自己。可他到了那里发现原来的白杜鹃竟然全都变成深红,如同刚流出的鲜血的颜色。不仅如此,原来没几丛的杜鹃竟然开得漫山遍野。武大鹏烧完了香拔腿就跑,他总觉得这些杜鹃仿佛一双双血红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盯得他浑身发毛。
为了赎罪,武大鹏参加了码头里的工人联合会,帮他们印刷地下传单。他偷偷给小鹃家寄钱。小鹃哥哥在学潮中被关进局子,武大鹏特意与何老头一起去那有钱人家求情,求他们看在过去的情面上放过小鹃哥哥。
说实话,武大鹏在走进那扇自己曾经偷窥过无数次的雕花生铁门时心里真有点害怕。自从从后山烧香回来,武大鹏就怕了杜鹃花。有钱人家巨大的白房子周围种的都是粉红的杜鹃花花丛,武大鹏每走一步都觉得心中极不安,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小鹃就会从那些杜鹃花后面冲出来向他索命一样。武大鹏边走边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的胆小,可一种不详的预感又总在心里挥之不去,感觉这里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直到他看到那有钱人的管家。
管家肥头大耳,一身西装革履,正是那天晚上带着墨镜的买家。一瞬间,武大鹏仿佛全都明白了。
从那一天起,从何老头被管家匆匆打发的那一刻起,武大鹏再没去看过学生游行,地下工会也不去了。可他心里知道,小鹃的鬼魂不会放过他,这一切要想完结,就得有人偿命。武大鹏怕死,他还有老婆儿子,他不想死。可他晚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大片大片血红的杜鹃花,每一朵都仿佛小鹃的眼睛,问他:“什么时候动手?”
武大鹏知道,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大概是逃不过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武大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工头那偷了钥匙,在大半夜溜进仓库偷了火药雷管引线,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潜入有钱人家的院子,药死了狗,在杜鹃花丛下布好了炸药,一刀扎死了熟睡中的管家。武大鹏在后院放了火,举着火把点着了花下的引线。
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深紫色的天空被冲天火光映作通红。武大鹏一转身,身后原本粉红的杜鹃花都燃烧起来,赤色的火焰如同发了疯般摇摆着,热浪升腾着,那坐白色的大房子也被映成红色。透过浓烟,他隐隐约约看见人影晃动,听见噪音嘈杂。武大鹏向后院方向跑去,一路上他两边都是无穷无尽的血色杜鹃花,着了火的花瓣在空中飘飞,火星四溅着,比过年时候城隍庙的焰火还要缤纷。
武大鹏举着火把四处寻找出口,可眼前只有那燃烧的红色杜鹃。他回头看大房子的滚滚浓烟,武大鹏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他丢掉火把,在纷纷下落的燃烧花瓣中哈哈大笑。他妈的,老子这样的粗人,竟也当了回英雄。好,小鹃,我不后悔。你烧吧,烧吧,烧死狗日的汉奸,烧干净这世道。我就随你去了,又如何?
在璀璨的火光里,武大鹏躺在杜鹃丛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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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littlelei于2006-5-4 12:28:41编辑过]
高手出场了!!!!我找凳去...
子非之八月桂花香(一)
我叫子非,孩子的子,非常的非。
每次需要介绍自己,我都会诚恳谦虚地这样说。别人也往往凑趣道,噢,你父母是期望你成为个非常之材吧?我便笑笑,不作声,他们只当我是默认了。这也是我所希望的。
不要,不要,请不要去联想到惠子和庄子那场有名的争论。那对我来说,是一件残忍的事情,像硬生生撕去伤口上的纱布一样,血肉横飞,一瞬间,痛彻心肺。
那痛来自给予我名字的人,母亲。
从她用这样的字给自己唯一的儿子起名,就知道她有多喜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这样的哲学和人生。她是清高雅致的一个人,是阳春白雪的一个人,是潇洒之际的一个人。若我们不是母子,我大抵也会像她的学生们那样诚挚地敬仰她,高山仰止。
但是我是,所以我不能。
她与我父都来自书香门第,小姐少爷般地宠着长大,然后入了**大学,端得是才子佳人,人见人羡。毕业可以留在这繁华都市一流学校任教,她却执意拒绝,去了西北,外祖父震怒,却也拗不过她。去了西北时,她已与我父恋爱三年,于是大婚,婚后两年得一子,取名子非。外人眼里也是甜蜜幸福的日子。
然而再一年,她却提出离婚,理由是,她不幸福。没有第三者,没有经济问题,没有任何别人臆想中的瓜葛纠纷。仅仅是,她不幸福。
父起初不肯,后她心意已决,遂拂袖去,迅速另婚。
(未完待续)
奖励已加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17 19:09:52编辑过]
今天才好好的看了一遍,大家写得都太好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17 10:30:10编辑过]
接下来她与我相依为命的两年。两年后文革就结束了,公费留学名额下来,她又是第一批飞出去的人,我被送到外祖父家里。几年后人家全留下来,她偏偏毕业回来了,留在学校里做了教授。做得还不错的样子,出国访问的机会接二连三,于是我像一个皮球一样在她的家里,祖父,外祖父家里滚来滚去。
没有固定的生活,没有固定的朋友,转学转得像走马灯一样。唯一不变的,是别人的嘲笑,指指点点,还有我微小卑微的身影,在夕阳里越拉越长。
这样居然也长大了,这样不快乐,这样心事重重,这样怨恨自己的母亲,居然也长大了。貌似一个阳光少年,只有自己知道,心的一个部分已经腐坏。
我一直一直想问她,你这样潇洒之至,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羁绊,也就是从来没爱过我?如果有一点爱,为什么不能像别的母亲一样可以为孩子忍受生活的琐碎不离婚?如果爱,为什么从来不肯像别的母亲一样微笑着操劳我的衣食住行?如果爱…..
从来都是淡淡微笑,客客气气,却也让人无法亲近,这就是我的母亲。
但这些问题,我永远无法再问她,因为操劳过度,她猝于两年前。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突然在脑子里梦一般的回放,是因为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如此亲切,如此熟悉,简直就是我们家旧日庭院的那一株。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她去世后,突然就枯萎了,再也没有开过。
正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但是那花香浓郁得令我无法专心驾驶。我鬼使神差般地在下一个口下了车,去寻找那株桂花,不管花多少价钱,一定要卖到它!心里暗想。
但是下了高速之后,这花香却突然无影无踪,空气中一点残余的味道都没有。我不死心地在周围转了几圈,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了。就像,每次她访问归来,把我接回家里,一开始也是这样雀跃不已,没多久又是被送到哪里去一样。桂花的香味,我求了这么久,为什么不能缠绕着我呢?
心里顿觉悲伤愤恨不已。一次又一次,对于别人那么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得不到,就得不到。车掉头回了高速,入口却已经被封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情!
夜已经很黑了,很难再找到高速的下一个入口,并且谁也不知道它是不是被封住的。我无奈,只好随便找了个宾馆住下。
一大早起来,准备吃了早饭快点赶路。结帐的时候老板娘突然问,你昨天是从**那边走高速到我们这儿的吧?
我淡然答道,是啊。
小伙子,你捡了条命啊!昨天半夜,我们这里往前半里地就出了连环车祸啊,你要是不下来住宿,往前走几分钟,人就完了,那还坐在这里吃饭啊……blabla……
老板娘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臃肿,俗气,热情,是我理想中妈妈的样子。她大声地讲述着昨天的惨烈,出动了多少警车去处理……..
我的眼泪突然哗得流下来,这是春天吧,桂花怎么会开在春天呢?
原来妈妈,是这样爱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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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女孩安然于2006-4-18 16:23:12编辑过]
前半部分是个真实的故事,后半部分是我杜撰的。那个男孩子一直很怨恨自己活得太潇洒的母亲,觉得她不爱他。实际上,是爱的,是很爱的。
Anyaway了,妈妈总是爱我们的。
[此贴子已经被女孩安然于2006-4-18 16:24:37编辑过]
前半部分是个真实的故事,后半部分是我杜撰的。那个男孩子一直很怨恨自己活得太潇洒的母亲,觉得她不爱他。实际上,是爱的,是很爱的。
Anyaway了,妈妈总是爱我们的。
小猴子写的这个真感人啊!!!
安娜的荷花写得很有诗情画意呀,那么多典故,research做得真好!
BTW,偶的故事就不多占地了,加在第三页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4-18 3:25:3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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