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帖回复
查看:19010|回复:72
When you buy via links in posts, huaren.us may earn a commission
Advertisement

ZT: 十年忽悠 by飞星1艾米

头像
0操作21 #
头像
21 #
0
05-12-19 00:2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0


第二天早上九点左右,艾米醒了,虽然她想上厕所,但她不愿乱动,怕把ALLAN弄醒了,但他很快就睁开了眼。


“我把你弄醒了?”艾米好奇地问,“可我一动没动啊。”


“我知道你没动,奇怪得很,你一醒我就知道了,好像有人在我睡梦里告诉了我一样。”


“你是不是一直就没睡着?”


“睡着了啊,可能你的睡神经连在我身上了吧。要上厕所了吧?”他在她小腹上轻轻按了一把,她夸张地尖叫起来。他捂住她的嘴,嘻嘻笑着说,“快去吧,别尿床上了。”


她穿上睡衣,去了趟洗手间,顺便侦察了一下情况,发现爸爸妈妈已经走了,便放肆地大叫起来:“平安无事罗!”她匆匆跑回卧室,脱了睡衣,胡乱一扔,又钻进被子。但ALLAN却爬起来,开始穿衣服。她失望地问:“你不睡了?”


“嗯,肚子饿了,昨晚光喝酒,没吃什么东西。你想吃什么?”


“随便。”


“随便就是吃面,我煮面你吃吧,”他穿好衣服,掀开被子的一角,压低嗓子,装腔作势地叫唤,“大家都来看呀,这里有个小丫头没穿衣服呀!都来羞她呀---”


她从被子里跳出来,挂在她脖子上:“我怕人看?我就这样跟你上街去都不怕---”


他赶快把她放回被子里:“瞎搞,感冒了怎么办?”


他煮好了面,端了一碗给她,她闻到一股香香的麻油味,看到面汤里有切得细细的葱花,面上盖着榨菜肉丝,叫一声:“好香!”就赶快去洗个脸,刷个牙,裹了件衣服坐被子里吃。“我今天一天都不起床,”她边吃边说,“你吃完了也回到被子里来,好不好?”


“我回到被子里来?那你还有好日子过?不又得吃二遍苦,受二茬罪?”


“今天坚决不受罪,只躺在床上说说话---”


“当抗日英雄?”


她想了一会,才明白了他这个玩笑的意思,龇牙咧嘴地说:“恶心,怎么用这么个动词?难听死了。”


“只是一个黄色笑话,寝室里听来的。”


她正要问他是什么笑话,电话铃响了,她跑到客厅去听电话,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憔悴,很沙哑:“请问成钢在不在?”


“他---呃---,不在,你找他有事吗?”


“你要是见到他,跟他说简惠的妈妈在找他,有急事。”


“行,我碰到他就告诉他。”


艾米挂了电话,诧异地说:“是JANE的妈妈,找你,说有急事。奇怪,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电话打这里来了,我们暴露了?”


“我也不知道,”ALLAN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从这里打电话给简阿姨,“她说没说是什么事?”


“没有,她只说有急事,不过听她声音---好像哭过一样,很嘶哑的感觉---”


“那我还是从这里打个电话给她吧。”ALLAN说着,到客厅去给JANE的妈妈打电话。


她看见ALLAN的表情变得很焦虑:“她现在没事吧?哪家医院?”然后ALLAN挂了电话,茫然地说,“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这么重?”


艾米问:“谁病了?”


“简阿姨说JANE住院了,问她哪家医院她又不说,只叫我先回家。”他匆匆走进卧室,提着他的外衣往门口走,“我现在要回去一下,你在家等我,那边弄好了,我马上过来。”


“我跟你一起去。”艾米急切地说。


“你不要去了吧,医院又没有什么好玩的---”他看她撅起嘴,知道她又拽上了,只好交代她,“快穿衣服吧。”


两个人骑车到了校门口,ALLAN说:“算了,打的吧,你骑车太怕人,别慌慌张张出了事。”他们把车放在车棚里,叫了出租车,来到JANE的家。


JANE家门前围着好些人,看见ALLAN,就有人脱口说:“他来了!他来了!”艾米不知道他们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感觉这些观众都在翘首以待他这个大演员出场一样,很像哪个电影里的婚礼,客人都到齐了,新娘也穿戴停当了,就在等这位新婚前夜还在外面寻花问柳的新郎。


围观的从JANE家的门前一直站到离老远的地方,不知围观的人是都认识ALLAN,还是听见了“他来了”这句话,或者就是凭一种直觉,总之,大家都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艾米跟着ALLAN,也享受了一下特殊待遇。他们俩从自动形成的夹道欢迎般的人群中一直跑到JANE家的门外,还没到单元门,艾米就闻到一股她从来没闻过的味道,无法形容,只觉得马上就反胃,要吐出来了。ALLAN拦住了她,很武断地说:“你不要进去了,回去吧,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


艾米觉得他的眼神很专横,很严厉,她不敢再往前走,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进去了。人群很快挤拢,艾米费劲地挤了一通,才挤了出来。她跑到楼房侧面的一个垃圾桶跟前,把胃里反上来的东西痛痛快快地吐了出来,心想,我是不是怀孕了?怎么会呕吐?可能是让那股难闻的味道熏的,她不明白这些围观的人怎么会忍受得住,究竟是什么力量使他们不顾难闻的味道,紧紧地围在那里?


她也很担心ALLAN,在屋外就能闻到这股气味了,进到里面岂不是更糟糕?到底是什么味道?煤气漏了?还是---?她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书里常常写到的血腥味,但她没想到血腥味会这么腥,这么难闻,她一直以为就是象鱼腥味一样。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ALLAN说JANE进了医院,但JANE的妈妈为什么又叫他上她家里来,而不直接去医院呢?这股血腥味又是从哪里来的?


她现在已很难挤进去了,她也很怕那股味道,干脆站在最外围。即使最外围的人仍然在踮着脚张望,她也踮着脚往JANE的家那边望,但只看见人头,别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问身边的一个女孩:“出了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是煤气中毒吧。”


另一个人说:“哪里是煤气中毒?是这家的闺女难产----,一地的血,啧啧啧,这下隔壁四邻的都没法住了---”


“那她---人呢?我是说---这家的闺女?”她恐惧地问。


“早就弄到医院去了,昨天晚上的事了----,你来晚了,现在看不到什么了。。。”


“那人---还活着吗?”


旁边一个看热闹的插嘴说:“还活个鬼,血流了一屋一地,还活得成?”


艾米听到这里,觉得胃里又开始翻腾,躲闪不及,就蹲到地上呕吐起来。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还在一阵阵地干呕,连苦胆水都吐出来了。一个中年妇女惊叹说:“啧啧啧,你比我还胃浅,我也不行,所以我只站远远地看一下。。。”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说:“哎,作孽啊,一个女孩儿家,跟人乱搞。。。我说这小子也太狠了,弄到医院刮掉不就行了,非得灭口?现如今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的样,女人没有一个女人的样。我早就说了,小惠的妈让那个男的住他们家没好事,看见了吧?我没说错吧?”


艾米开始感到惊恐,为什么说“灭口”?难道JANE死了?她知道那个妇女说的“那个男的”是指ALLAN,难道是在说ALLAN“灭口”?


一个年青男人呵斥那个妇女说:“妈,你别在这里瞎叨叨,你又不懂,瞎说个什么呢?那闺女是自己割脉的,是自杀,不是他杀,你乱说一通,当心人家找你麻烦。”


“我瞎说?”那个妇女说,“那人家闺女无缘无故地就割脉了?前天我还见她好好的,跟我打招呼还一脸的笑,哪知才过了一天就成这样---”


另一个妇女插嘴说:“简家的闺女怀毛毛了?真看不出来呢。还是党校的老师,怎么干这事---”


那位五十多岁的妇女说:“看不出来?我跟你说,我眼睛尖得很,不要说肚子搞大了,就是没搞大,我也看得出她跟人搞过没有。黄花闺女屁股是尖的,跟男人搞过的女人,屁股是圆的---”


艾米听得头皮发炸,心想,完了,这个妇女肯定看出我不是黄花闺女了,我的屁股是圆的吗?不知道妈妈看不看得出。她听见另一边有人在说:“---上个月电视上就说破案了,怎么这里又来一起?手段都是一样的,先奸后杀,颈子上一刀致命。。。”


“剃头匠的刀,那还不一刀致命?不瞒你说,我每次去‘天下第一剪’剃头都提心吊胆的,孟老头阴着呢---,这回他得判个死刑了吧?”


“你不要高兴,凡是在孟老头那里理过发的都是嫌疑犯,你没在那里理过发?”


“我理过发怎么啦?警察为什么不抓我,只抓昨天那俩小子?”


艾米越听越糊涂,她抓住一个人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过的人,没有一个说不知道的,每个人都是胸有成竹,每个人都说得铜铜铁铁,不容置疑,每个人都很耐心地给她讲解,但每个人给她的答案都不同。


还没问出个名堂,她就听见人群在嚷嚷:“又抓了一个,又抓了一个,雷子抓红了眼了。”


她顺着人群的视线向简家的方向望去,看见ALLAN从单元门里出来了。他被围观的人挡着,她只能勉强看见他的脸,觉得他脸色苍白,焦急地向人群中张望着。她知道他在找她,就爬到一个花坛上,举起手,尖声大叫:“ALLAN,I'M HERE!I'M HERE!”


这一下,所有围观的人都向她望过来了。


她看见他也向她的方向望过来,看见了她,他不顾一切地向她的方向挤过来,但很快就被谁扯了回去,推着他往一辆车那里走,他扭头对她大声喊:“快回去吧,DON'T TELL ---PARENTS---”


她身边有人嘻笑着喊:“嗨,还会放洋屁呢。他们在对暗号----,这里有个同谋!”


她看见一个警察模样的人扬起一根黑色的棍子样的东西在ALLAN头上敲了一下,推推搡搡地让他往车那边走,围观的人当中也有人在打他,她愤然叫道:“你们不要打他,你们凭什么打人?我要告你们---”


但她的声音被淹没在围观人群的议论和喊叫声中了。。。



头像
0操作22 #
头像
22 #
0
05-12-19 00:2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1


不知道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合乎逻辑的思维应该是怎样的。如果你觉得艾米的表现不合逻辑、不真实、不正常,那你就知道,你比当年的艾米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艾米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没有哭,也没有晕倒。当她看到那辆车把ALLAN带走的时候,她想的好像是一个相关而又不相关的问题:幸好爸爸妈妈到奶奶家去了。她觉得ALLAN被带上车之前对她喊的是“DON'T TELL YOUR PARENTS!”,给她的感觉有点象学生在学校犯了错误,怕老师告家长,瞒过一时是一时。


她不知道那辆车把ALLAN带到哪里去,可能是带去公安局了,因为围观的人嚷嚷着“又抓了一个”,但她不能确定他们说得对不对,她甚至没看清那车是不是警车,或者说她也不知道警车究竟是什么样的。


在她将近二十年的“漫长”生涯中,她从来没有跟公安局的人打过交道,她甚至不知道“公安人员”跟“警察”是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拘留”“拘捕”“逮捕”是什么区别。她觉得她这一生肯定不会犯法,那些东西就一辈子都不会跟她搭上边,所以她从来没费心去想那些问题。


她印象当中逮捕一个人是要出具一个什么“逮捕证”的,还要念长长的一段:“你有权保持沉默---”。后来她想起那是在外国电影上看来的。她不记得有没有看过描写中国警方的电视电影,可能有这样的电影,但她很可能没耐着性子看过,她无缘无故地就觉得国产电视电影很虚假,不论拍哪行哪业的人,都虚假,都做作,都脸谱化,都千篇一律,她都呲之以鼻,懒得看。


她也不知道JANE究竟怎么样了,虽然有人说JANE死了,但她不是很相信,她觉得死亡是老年人的事,是病人的事,象JANE这么年青健康的人,她实在想不出怎么跟死亡沾得上边。特别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不要说她没看见JANE的尸体,就是看见了,都很难相信这个前不久还跟自己说过话的人,说死就死了。


她在小说里写过死亡,写过自杀,写得很像回事,写自杀前的绝望,甚至还得到过一篇评论文章的好评,说“细腻逼真”。可能那个写评论文章的人也不知道自杀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自杀的人自杀之前会想些什么,因为他/她既然还在写评论文章,说明他/她还没有自杀,所以说“逼真”,却不知道“真”在哪里,又怎么知道如何去“逼”?


难产在电影里看到过,又是外国电影,还是原文的,记得产妇在鸡喊鸭叫,旁边的人就喊“PUSH!PUSH!”然后是产妇大汗淋淋的脸部特写,再然后一个小孩就生出来了。也可能那不是难产,至少在她看来一点也不“难”。


切腕在电影里看到过,还是外国电影。在她的记忆中,中国电影里的人自杀,好像多半选择上吊。电影上只看见一双脚悬空摆动,看不见上吊人的头,给她的感觉是演员用两手抓在一根横杆上,笑着恳求导演:“可不可以快点拍?挂不住了。”


外国电影里切腕的镜头,在她印象中都是躺在浴缸里切,可能是导演追求的一种性感和美感,因为那样的话,切腕的人就会赤身裸体,银幕上就不会血流遍地,而是流在浴缸里,放开塞子就可以冲得干干净净。这样的电影给她的印象就是切腕天经地义就应该在浴缸里切,如果家里没浴缸,还切什么切?所以她的小说里面就不写切腕,而写服食安眠药。实际上,服食安眠药的死亡场面是什么样,她也不知道,所以她重点写服药前的内心挣扎,服药之后的情节就稀里糊涂一带而过。


在现实生活中,她还从来没见过死亡,甚至连葬礼都没参加过。从她记事起,她家还没什么人死过。她所见过的唯一的真实的流血场面就是她自己的PERIOD和她初夜时血染的那一点风采。


听说女人不象男人那样怕血,因为她们月月见到流血事件。如果这样说有道理的话,那艾米更不怕血,因为她月月见到较大的流血事件,她听别人说,那都是“废血”,流掉了才好,不流就不对了。初夜的血也只是使她感到欣慰,又是“不流就不对”的那种。她觉得那天ALLAN看到床单上的血迹时,比她还害怕,问了她很多次疼不疼,要不要上医院。后来他帮她用洗衣机洗那条床单,她还有点舍不得,想留下来做个纪念。


所以那个上午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她的大脑把现实中的、电影中的、小说中的、想像中的东西全混在一起,感觉很模糊,不真实,象一个梦,但还算不上恶梦,而是一个没有逻辑、没有道理、杂乱无章的梦,没有头绪,东扯西拉,没有完整的情节,都是一些片断,好像连“意识流”都算不上,即使有意识,也没形成“流”,充其量是个“意识泥坑”。


她的两条腿好像自动地把她带到了街上,但她没有马上伸出手来叫出租,而是茫然地站在街边,好像是因为没钱打的,又好像是在等ALLAN,她老觉得过一会ALLAN就会气喘吁吁地从街道拐角处跑过来,说:“对不起,他们叫我去问几句话,我这里有钱,我们打的回去吧。”


她不知道自己在街边站了多久,后来有一辆出租车自动地停在她身边,司机问她要到哪去,她才坐了进去,报了自家的地址。她还记得那个司机问了一句:“J大的呀?校门让不让车进去呀?”


“大门不让进,旁门可以。”


她记得自己还能很狡猾地算计,现在不要告诉司机我没钱,不然他会在半路上把我赶下车的,我要等到他把我送到了我再告诉他。司机把她送到楼下了,她才告诉司机她没带钱,让他在下面等,她会上去拿钱。但司机跟着她上了楼,她很聪明地叫司机就在外面等,她进去拿了钱付给了他。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她才想,我怎么跑回家来了?ALLAN呢?但她又想起是ALLAN叫她回家的,因为他被别人推进那辆车之前对她喊的是:“快回去吧,DONT TELL YOUR PARENTS!”所以她想,我回来是对的,ALLAN肯定会到这里来找我。


她吃了一点东西,又吐掉了,她不敢再吃,因为吐了几次,她觉得她的食道肯定是被吐的食物划伤了,很痛,从喉咙到胃里,长长的一道线,都很痛。她和衣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傍晚的时候,她才醒来,头很痛很痛,上午发生的事好像已经很遥远了一样。她想呆会ALLAN来了,我一定要对他撒个娇,说我头好痛,他肯定会端一杯冷水来,为我按摩。


她走到窗前去等他,看着楼下那条路,觉得ALLAN很快就会出现在她楼下。她一直那样等着,很多次都觉得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了,但跑过去开了门,外面却没有人。她有时觉得ALLAN是在逗她,可能躲在楼梯转角处,但她跑去查看了,他不在那里。


她想他怎么还没有来呢?今天是星期六,公安局派出所什么的会上班吗?即使上班现在也该下班了,不是早就该把他放出来了吗?她跑到校门那里,去看他的自行车在不在。她看到他的自行车和她自己的自行车都孤零零地停在那里,她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的车推回去,那样ALLAN来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回家了。


后来她没再出去,怕他来的时候她不在,他进不了门。她在窗口一直守到十二点,然后转移到门边去等。她想,我就坐在这里等,他敲门我肯定能听见。她坐在门边的地上,裹着一床被子,靠在门上等他,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到自己很像卖火柴的小女孩,有一种很孤独的感觉,她流了一会泪,慢慢地睡着了。


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她想,是不是我睡得太死,ALLAN敲了门我没听见,他回他寝室去了?她知道他今天是不能住在JANE那里了的,因为那里那么肮脏,那么腥臭,谁还敢住那里?虽然她听到有人说JANE肯定活不了了,但那只是围观者的猜测,JANE的妈妈说了JANE在医院里,并没说JANE死了,警察也没说JANE死了。然后她突然意识到,ALLAN可能也在医院里,在陪JANE。


她开始生气,觉得自己很傻,怎么这么久才意识到这一点呢?那辆车可能就是把ALLAN载到医院去的。JANE认识公安局的人,叫辆警车接一下ALLAN是完全有可能的。是不是ALLAN怕她吃醋,才串通了JANE安排这么一个场面的?她越想越觉得象,开始他不想让她跟去,到了门前他又不让她进去,最后还搞个什么警车把他带走,那样他就MAKE SURE她不会跟去了。


这样一想,就觉得那个用来打他的黑棍子很像是根橡皮棍子。她想像ALLAN一坐进那辆车,就对身边那些帮忙的人说:“好险!总算把她摆脱了。过两天请你们上餐馆搓一顿啊。”


她突然觉得她心里很烦,比上次听到别人说ALLAN在CHASING SKIRTS的时候还烦。她想,一定是JANE在家里生孩子了,不是有人说是难产吗?听说生孩子会流很多血,可是上次见到JANE时她的肚子一点也不大呀。


她想起听别人讲过,说有个女孩怀了孕,不想让人知道,把肚子捆得紧紧的,结果一直到生都没人看出来。还听别人讲过,说有个中学生怀了孕,自己都不知道,结果去上厕所的时候,蹲下一使劲,一个小孩就掉到厕所里去了。


肯定是JANE生了孩子了,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围着看?那么ALLAN一直就跟JANE有那种关系?多久了?在我之前还是之后?之前之后重要吗?重要的是JANE怀了孕而我没有怀。ALLAN现在肯定是在JANE的病床边忙前忙后,骄傲地说:“如果你们两个都哭起来,我抱谁好呢?”


她看了一下钟,半夜三点多了,她也不管那么多,抓起电话就往JANE家打,她要问问JANE在哪个医院,她要去那个医院找ALLAN。但JANE家没人接电话,她怏怏地放下电话,想了想,又飞快地穿上外衣,连袜子都没穿,就跑到楼下,把自己的自行车推出来,骑到校门,把车锁在ALLAN的车旁边,走到校门外叫出租。


她跑了几家医院,跑到急症室去问别人有没有一个叫简惠的在这里住院。急症室的人告诉她,你要找住院的人就到住院部去问,她又跑到住院部,问别人昨天或者今天有没有送来一个叫简惠的病人,别人说那你应该到急症室去问。她就被他们这样支来支去,觉得他们都串通好了,帮着JANE和ALLAN瞒她。她一直跑到早上六点多了才回家,全身骨头象散了架一样,就和衣躺在床上,进入了一种无思无想无泪无痛的麻木状态。


后来,艾米听见父母回家来了。妈妈推了一下她卧室的门,以为她还在睡觉,就退出去了。


再后来,艾米听见爸爸接了一个电话,然后父母两个都出去了。等到爸爸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一点了。艾米的妈妈来到她的卧室,把她扳过来,见她头发散乱,两眼红肿,小心地问:“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妈妈见她这样问,不肯说了,只问她吃饭了没有,她说她不想吃。妈妈就关了卧室的门,在艾米床边坐下,很久才说:“艾米,你知道,你是我和你爸爸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的掌上明珠,是我们的命根子。你从小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们都很爱你。不管你做什么,我们都是爱你的。


别人经常批评我们,说我们对你太娇惯,太溺爱,说娇儿不孝,娇狗爬上灶。但我们不认为我们那是娇惯,我们只是想让你自由的成长,能多自由就多自由,因为我们相信我们的女儿是一个懂道理的孩子,父母对她的爱护,她是会理解的,她是不会被惯坏的。


一个人年青的时候,难免会做错事,会因一时冲动犯一些大大小小的错误,但是没有什么错误是不可更改的。人们爱说‘一失足成千古恨’,但那只是警告人们不要失足,并不等于失足了就不能挽回了。


女孩子有时爱面子,失了足,特别是造成了一定的后果,就觉得再也抬不起头来了,就想用走极端的方式来挽回,这是很不聪明的。现在医院对很多事情都比以前宽松,有些在女孩子看来是无法挽回的错误其实是很容易改正补救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艾米疲倦地说,其实妈妈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都懂,因为这种大道理好像书上杂志上到处都是,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现在把这些大道理背给她听。


妈妈看了她好一会,字斟句酌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一个女孩子不小心跟别人有了关系,怀了孕的话,一定不要自作主张地去走极端,应该告诉妈妈。妈妈是过来人,她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事。现在到医院做个---人流已经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了。有的女孩怕爸爸妈妈骂,就瞒着父母,甚至走极端,这是很傻的做法。父母怎么会骂自己的女儿呢?他们知道这种时候是女儿最需要帮助、最需要温暖的时候---”


“妈,你现在怎么想起说这些给我听?”艾米怀疑地问。


“我知道你在跟ALLAN---谈恋爱,如果你们---,如果你已经---”


“谁说我在跟他谈恋爱?”艾米还在坚守地下工作的原则。


“我亲眼看见的,我那天看见他在楼下等你。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很欣赏他的,你跟他在一起我也很放心,所以那天有他送你回学校,我就没叫你爸爸送你。但是即使是妈妈这样的成年人,也有看错人的时候,更何况你呢?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错了人,没什么,知道了,认识到了,不再受骗了,就行了。”


艾米不耐烦地说:“他等我一下就是在谈恋爱?”


妈妈好像黔驴技穷了:“艾米,不用瞒我了,他自己已经承认了。”


艾米惊讶地问:“谁承认了?承认什么了?”


“ALLAN,他承认你们在谈恋爱,是他把我们的电话告诉公安局的,我跟你爸爸已经去过了。他亲口对我承认的,他说他昨天跟你有约会,但他从昨天上午起就一直呆在公安局,他说他本来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的,但是他没别的办法通知你,他说如果你不知道他是在公安局,你又要胡思乱想---”


艾米突然微笑着从床上坐起来,妈妈焦急地问:“艾米,艾米,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23 #
头像
23 #
0
05-12-19 00:25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2


艾米一口气吃了两三碗饭,觉得食道也不疼了,头也不疼了,一切都好了。她想,看来我这个人心理作用很强,身体上的不适全都是心理上的不快引起的。


她觉得心情很舒畅,ALLAN现在呆在公安局,他还能想到怕我担心,真是难为他了。记得被抓去的人是可以向外打一个电话的,就一个,好像一般的人都是跟律师打电话,而ALLAN把这个机会用在给我父母打电话上了,就因为怕我胡思乱想,他多么体贴啊!


过了一会,她又有点不快,既然可以打一个电话,为什么不直接打给我呢?为什么不一进去就打呢?还要等到第二天再打,害得我苦苦等那一晚上?如果我是个急性子,当晚就自杀了,那他岂不是悔恨终生?


但她马上就为他找到了辩护词,这是中国啊,小姐,你以为是香港或者美国,还允许被抓去的人打一个电话?你把电影跟生活搞混了吧?妈妈已经说了不是ALLAN打的电话,而是他把她家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公安局,是公安局打的电话。ALLAN一定是试过打电话给她的,但公安局不让,他不得已才等到她父母回家。他不知道她奶奶家的电话号码,如果知道,他肯定一进去就让公安局往她奶奶那边打电话了。


到了晚上,艾米应该回学校去了,妈妈说如果你撑不住的话,可以请假休息几天。艾米不解地问:“撑什么撑不住?我下星期好几个测验考试呢,怎么能不回学校?”


妈妈有点担心地看着她,好像在判断她到底正常不正常一样,然后说:“那我送你去学校吧,你爸爸去纪委王书记家还没回来。”


“ALLAN回来了,叫他往我宿舍打电话,”艾米大大方方地说,她觉得现在不用搞地下工作了,妈妈已经知道了,而且是ALLAN自己说出去的,那就不怪她大嘴巴了。她分析说,“肯定是因为这两天是周末,大家都不上班,没人管事,明天上班了,他们问问他就会让他回来了。”


妈妈没有说什么,只叫她安心读书,不要老想着这事。


星期一和星期三上午,艾米连着两个考试。到了星期三中午,她还没接到ALLAN的电话。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爸爸接的,艾米问ALLAN回来了没有,为什么他还没给她打电话。


爸爸迟疑了一会说:“他星期一已经被公安局正式收审了。”


艾米不知道这个“收审”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她从前也听说过,但从来没往心里去过。她问:“什么叫‘正式’收审?难道星期六上午把他带走是‘歪式’收审?”


爸爸那边没啃声,艾米不敢再耍嘴皮子,严肃地问:“收审是什么意思?是逮捕吗?”


“我也不知道收审是什么意思,应该不是逮捕。你好好读书,管这些事干什么?”


“你要我好好读书,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然我怎么读得进去?”


爸爸有点生气:“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就这些。现在我很忙,你不要跟我耍小孩子脾气。让你妈妈来跟你说。”


艾米听见妈妈在小声埋怨爸爸不该说什么收审的事,然后她听见妈妈在电话里说:“收审不是逮捕,是收容审查,是---人民内部矛盾,相当于把ALLAN请去协助调查。”


艾米一听又是“请”又是“协助调查”,感觉ALLAN正架着二郎腿在那里指点那些公安人员一样,于是放心了:“那我可以跟他打电话吗?”


“那恐怕不行吧?收审了的人是没有---行动自由的,跟---跟坐牢差不多。”


“那你刚才怎么说是协助调查?还说是‘请’?”


妈妈有点生气地说:“你钻什么牛角尖?你不要跟我咬文嚼字,我不是学法律的,我怎么知道?都是听来的,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艾米有点奇怪,爸爸妈妈是怎么啦?妈妈以前从来不发她脾气的,妈妈的脾气都是专门留给爸爸的。爸爸也很少发她的脾气,爸爸的脾气是专门留给妈妈的。她记得小时候,她把“脾气”认成“牌气”,全家人都跟着她说“牌气”。爸爸妈妈都说他们家是个子越小的“牌气”越大,所以那时艾米是家里“牌气”最大的人。即使现在艾米已经长得比妈妈高了,她还是家里“牌气”最大的人。平时只有她发妈妈“牌气”的,怎么今天这二位“牌气”都这么大?


妈妈见艾米不说话,赶快缓和了口气说,“艾米,你是个聪明孩子,怎么劝都劝不醒呢?ALLAN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单纯的,他有很多东西你根本不知道--,像你这样年青幼稚的女孩,很难想像得出他那样的人有多---复杂。你好好读书吧,这件事比你想像的要复杂得多,你最好不要再过问---”


艾米听见妈妈一口气用了好多个“复杂”,一下是“多复杂”,一下又是“复杂得多”,听上去象个没什么文化的家庭妇女一样,反反复复就是用那么几个词。


她讥讽地说:“一个人总不会因为复杂就被收审了吧?他们为什么收审ALLAN?”


“我也不知道,情况一天一变,今天说是为这,明天说是为那---”


“你只告诉我最新的消息。”


“最新的-----,是因为那个---姓简的女孩被谋杀的事。”


“JANE被人谋杀了?”艾米惊讶地问,“她真的死了?我还以为---,你从哪里听来的?你SURE她是被人谋杀的?”


妈妈有点烦躁地说:“你不要在那里‘谋杀’‘谋杀’的大声乱叫,现在这些都还在调查当中,我们不要在电话上说这些,让你那些同学听到不好。”


“那我马上回来,你当面告诉我。”


“算了算了,你不要回来了,跑来跑去耽误学习。就在电话里告诉你吧,你不要在那边一句句重复,听见没有?”


“我保证不重复。”


妈妈说:“姓简的女孩的死,ALLAN是重大嫌疑犯,他有作案动机和机会,公安机关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就这些,现在不要再过问这事了,从思想上跟他一刀两断,好好读你的书。好男孩多的是,书读好了,还愁找不到一个比他强的?”


艾米有点鄙视妈妈,怎么说话办事都这么小市民呢?一看到ALLAN有麻烦了,马上就想到逃跑,而且还扯到什么“找一个比他更强的”,太势利了。


她放下电话,开始思考。ALLAN是谋杀JANE的重大嫌疑犯?而且公安部门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什么证据?


她想起那天晚上在洗手间里ALLAN说过一句“你这是握手还是谋杀?”难道那是他情不自禁的口误?她又想到那天还没有到JANE家的单元门,ALLAN就好像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坚决不让她进去,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如果是他干的,那他最后喊的那句肯定是“DONT TELL--- MY --- PARENTS”,而不是“YOUR PARENTS”,因为后来是他自己把这事告诉她的PARENTS的。可能当他被抓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败露了,所以叫她不要告诉他远在加拿大的父母,难得他这么孝顺。


但他为什么不逃跑,反而回到他作案的地方去呢?可能没想到我公安人员这么神机妙算?那么JANE的妈妈打电话时不说JANE已经死了,而说JANE在医院,是在帮公安人员骗他过去?他连这点也看不出来?真是白看了那么多破案小说了。她记得他还翻译过一本<<犯罪心理学>>,难道翻译的时候就没学到一丁点东西?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奇怪,这么严重的问题,她并没有轰地倒下,没有哭的冲动,脑子也没有形成“意识泥坑”,而是很冷静地思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发现自己有些时候非常冲动和糊涂,比一般没脑子的人都糊涂,但有的时候又非常冷静和逻辑,比一般有脑子的人更逻辑。


象现在就是这样,如果是一般人,肯定要六神无主了。但艾米不,她好像有第七神一样,很有把握一定有办法洗刷ALLAN的杀人罪名。


她读过的侦探小说情节唰唰地飞进她的脑海,那些名词术语一个个显得那么亲切:“谋杀”,“作案”,“嫌疑犯”,“凶手”,“不在现场”,“动机”,“时机”,“证人”,“旁证”,“物证”等等。平时爱看侦探小说,想不到在现实生活中竟然用上了。


她最喜欢看的侦探小说是那种被称为“推理小说”类的,她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作家是英国的阿茄莎-克里斯蒂,因为阿的小说都是运用逻辑推理破案的。通常的情况是,谋杀案发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中,比如火车上,游轮上,凶手不可能逃离现场,只能是火车上或者游轮上的某个人。小说的高妙之处就是所有的线索从一开始就都呈现在读者面前,但读者就是推不出罪犯是谁。推不出的原因,一是因为作者同时给了很多虚假的线索,误导读者,另一个原因就是犯罪的动机往往很隐秘,读者不知道,或者罪犯有非常过硬的不在现场的证据。


艾米读阿茄莎的小说的时候,都是坚决不提前看最后的结果,而是自己一步一步地推理,争取自己能把罪犯给“推”出来。刚开始看的几部,她推不出来,一推就被作者误导,推到一个无罪的人身上去了。但多看几部,掌握了作者的思维方式,最后也能推出来了。所以她对自己的推理能力非常自信,觉得自己经过这样缜密的推理训练,推出杀害JANE的真凶,是不成问题的。


杀人第一要有动机,第二要有时机。谁有杀害JANE的动机?她觉得首当其冲的应该是那个追求过JANE的组织部年青干部。那个家伙到JANE家来找过她好几次,但JANE都不在家,说明只是那人一厢情愿,搞不好JANE是故意躲出去的。一个组织部的干部,吃了这样的闭门羹,面子上是很过不去的,自尊心是很受伤害的。也许上个星期五的晚上,他又来纠缠JANE,而JANE至死不从,于是那个家伙动了杀机。又因为他是组织部的,自然认识不少官场上的人,串通公安局,把ALLAN抓去做个替死鬼。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样证明是组织部的那个家伙干的呢?艾米想了一会,觉得从这头着手太麻烦,现在还是先证明ALLAN不是凶手。只要把ALLAN洗刷了,剩下的就不关她的事了。


ALLAN有没有动机呢?他为什么要杀JANE?难道象那个围观的中年女人说的那样,因为他把JANE的肚子搞大了?如果真是搞大了,他肯定舍不得杀JANE了,因为他那么爱孩子,他还不把JANE当个宝贝捧在手里?她不相信ALLAN跟JANE有那种关系,如果有的话,那么JANE看到她跟ALLAN关在屋子里打仗,还不醋性大发?还请她吃饭?如果换了她的话,吃了JANE还差不多。


如果他跟JANE没那个关系,他更没动机杀JANE了。他现在马上就要到深圳去工作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要去杀人?


动机消除了,剩下的就是时机了。ALLAN那天晚上应该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因为他跟另外四个人呆在一起,只要把那四个人找来问问,就很清楚了。她觉得公安局那些家伙真是吃干饭的,如果这事交给她来办,肯定是三下五除二,就能水落石出了。


艾米决定回家一趟,她知道老丁上个星期五晚上是跟ALLAN在一起的,肯定可以为ALLAN作证。她不知道JANE是什么时候出事的,但她记得妈妈说过JANE在八点多钟时往她家打过电话,那就是说JANE在那之前是活着的。她估计JANE的父母那晚不在家,不然就不会发生那个悲剧。


但JANE的父母是睡得很早的人,所以那晚除非是JANE的父母没回来,不然就会是在比较早的时候就回来了。JANE的父母那晚肯定回了家的,不然就不可能当晚就发现JANE出事了。不管怎么说,JANE的死发生在八点多钟到JANE的父母回来之间,应该不超过十二点。


ALLAN那天是近一点才到她家来的,说明他跟老丁他们在一起呆到十二点以后。如果老丁出来证明ALLAN整晚都跟他在一起,ALLAN就有不在现场的证明,那不就一切水落石出了吗?这么简单的案,还不好破?


她想这可是“烈火识真金”的机会了,这比ALLAN说的那些把船凿破呀,到沙漠里去考验呀,都强多了。在这种关键时刻,我没有逃跑,而是跟他站在一边,又而且还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他洗刷了罪名。等他出来那天,肯定要动情地说:“艾米,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今生今世---”


但她马上觉得这个场景有点老套,大概是从什么电影里看来的,ALLAN肯定有比这更风趣更幽默更独特的表达方法。她甚至想到,说不定从这件事之后,公安局就会聘她做顾问,有了什么疑难问题就来向她请教。那些侦探小说中一般都有一个傻不拉叽的警长什么的,猪脑子,什么都是只看表面现象,都要等到那个私家侦探来帮他破案,就像公安局这些猪脑子一样,要等到她来帮他们破案。


那英语专业还读不读完呢?读不读完都无所谓,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英语专业,只是因为ALLAN是学英语的,她才想到读英语。不如干脆做个侦探算了,自己开家私人侦探所。ALLAN也是看过很多侦探小说的,推起理来,不比她差。那就两个人合开一个夫妻侦探所,他们男人爱面子,就让他当所长,自己就甘居幕后,当个神探算了。侦探所的名字就叫“艾艾侦探所”,名字起得怪一点,一般人猜不出为什么起这么个名,肯定吸引大把的CLIENTS,做发了,就专门侦破疑难案件,一般的小CASE让公安局去搞就行了。


艾米把自己想得热血沸腾,马上就打的从学校跑回J大,连家都没回,在楼下拿了自行车就跑去找老丁了。

头像
0操作24 #
头像
24 #
0
05-12-19 00:2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3


艾米骑车来到研一栋,在楼下停了车。想到上次来找ALLAN的情景,心里生出好多的感触。那时即便是误会生气,也是和平环境的误会生气,现在却搞成了生死存亡的大事。


她来到405,举手敲门之前,突然想到那个关于<<405谋杀案>>的典故,难道405真是住不得?这次虽然谋杀案不是发生在405,却牵涉到住在405的ALLAN。她打了个寒噤,总觉得待会一推门,就会看见什么血腥的场面,心想这侦探看来还不好当呢。如果侦探不用看血腥场面,只坐在自己书房里推理就好了,所有那些勘查现场呀,提取物证呀,查看尸体呀等等,都交给助手去做。


她鼓足勇气,敲了敲门,老丁很快就把门打开了。见是艾米,老丁好像有点吃惊,但没象上次那样把她挡在门外,而是默默地把她让进去了。


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就是上次认出她是“老艾女儿”的那个,老丁介绍说是英文系的老杨,另一个她没见过,老丁说这是法律系的老曾。


“你知道成钢的事了?”老丁问。


“知道一点。”艾米不知道老丁的名字,只好跟着叫老丁,“老丁,你那天是跟他在一起的,对吧?”


“你说上个星期五?”老丁说,“对,我跟他在一起。”


“你们是什么时候聚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分手的?”


“我是从寝室去‘全聚德’的,他先回了趟家,说去拿点钱,然后他也去了‘全聚德’,应该是六点多钟。从那以后我们就一直在一起,还有深圳的张老板和他公司的两个人。我们吃完饭又去唱卡拉OK,一直玩到十二点过了才散。我跟老成在校门那里分的手,我回了寝室,他---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你知道不知道---姓简的女孩--是什么时候---被那个的?”艾米想这个问题好像问得不专业,老丁怎么会知道?


“好像是九点多钟。”


“那就是说ALLAN根本不可能---作案,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你就是他的人证。”艾米急切地恳求说,“你可不可以到公安局去一下,向他们说明这一点呢?我相信只要你肯出来证明,他们就知道ALLAN是无辜的了。”


老丁苦着脸说:“我已经向他们讲了这些了---”


“那怎么可能呢?”艾米不相信,“如果你向他们讲了这些,他们为什么还不放ALLAN出来呢?老丁,你跟ALLAN是室友,你---”


“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跟老成不仅是室友,我们也是好朋友,这次请张老板他们吃饭,老成是在帮我的忙,因为我也想进那家公司。老成为了帮我,又出钱又出力,你说我会见死不救吗?我确实已经把这些都告诉他们了,不是我自动去找他们,而是他们把我找去的,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老成出了这么大的事。”


艾米仍然不相信地说:“你去过了?那他们---”


老丁激动起来,说话也有点不利索了:“我--我这个人也是很讲--义--义气的,我在这种事情上不会撒--撒谎的。如果我没去,我怎么知--知道那个女的是九--点多钟出的事?他--他们不说,我哪里会知道?还有,”老丁挽起裤腿,把左脚踝上和小腿上的青紫淤伤指给艾米看,“这是他们踢的,你说我 ---去--去没去?”


“谁踢的?”艾米惊恐地问。


老杨在一边说:“还有谁?当然是那些雷子罗,我是说,那些公安。”


“老丁,他们为什么要踢你?”


老杨又替老丁回答:“公安你还不知道?逮住谁,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你撞他们手里算你点子低。”


艾米慌了,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她也顾不上什么男女瘦瘦的不亲了,抓住老丁的胳膊乱摇:“他们为什么要踢你?他们会不会踢---ALLAN?他们肯定会打他的,他们带他走的那天就打过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没有人管的吗?你为什么不告他们?你---”


老杨问:“告谁?谁见他们踢你了?是你自己不小心掉沟里去了吧?没告你酒醉扰乱治安就不错了----”


老丁赶快打断老杨:“老杨别瞎说,他们踢我,是我说话讨人嫌,他们气不过,才踢我一下。他们肯定是看不来我那股傲劲,说你不要以为你读了个大学,就成了天之骄子,老子们在这里不分日夜地为你们抓坏蛋,保护你们,你们读了几句书,还反过来瞧不起老子们?艾---,小艾,你不要担心,老成那人说话温和,对人又有礼貌,他们无缘无故打他干什么?疯了?”


艾米一个劲地哭:“他们会打的,他们已经打过了---,他们肯定会打他的---,他们肯定会的---”


三个人抢着安慰她,都说老丁平时说话就讨人嫌,上次还跟学校食堂的人吵起来,不是我们拉得快,说不定就打起来了。但老成从来不跟人发生纠纷,他那人生就一张笑脸,和蔼可亲,你想生他气都生不起来,公安肯定不会打他。我敢拿我的脑袋打赌,如果他们打了他,你拿我脑袋当西瓜切。


艾米慢慢平静下来,安慰自己说,可能那天他们打ALLAN是因为他说了句英语,他们觉得他傲气卖弄。他那天是在跟她说英语,现在他肯定不会对公安说英语。她抹抹眼泪,问:“老丁,你在---里面--见到他没有?”


“没有,他们怎么会让我们见面?他们怕我们定攻守同盟,肯定是不让我们见面的,不光要分开审,还挑拨离间,说姓成的已经承认了,你还在替他掩盖?我们可以定你一个包庇罪,算你同谋。你看看这是不是虚张声势?”


艾米问老曾:“你是法律系的,你认不认识什么有名的律师?”


老曾说:“我是搞国际法的,对中国的这一套不是很清楚。不过就我所知,现在请律师也没用,因为没谁逮捕老成,也没谁起诉老成,所以用不着辩护。他现在只是收审,就是收容审查,这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东西,相当于行政手段,而不是法律手段,所以伸缩性很大。以前是用来收容那些盲流的,现在用得很广,公安机关有权将那些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人收容审查,暂时剥夺人身自由,待情况查清之后再做决定。乐观的估计,老成很快就会出来,因为公安局的人也不是傻子,明明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他们会视而不见?那不是丢自己的人?”


几个人都很佩服老曾的分析,心悦诚服地说:“就是就是,你不用着急,就这几天的事。”


老丁说:“我们正在为老成搞人格证明,老曾,应该是人品证明吧?”


“人格,人品都一样,就是证明他的CHARACTER吧。”


“对,就是让大家联名写个东西,证明老成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不可能做这种事。听说外国有这种搞法,律师有时会请几个证人,不是证明被告在不在现场什么的,而是对被告的人品提供证词,让陪审团了解被告的为人。不知道我们这里兴不兴,也许能起一点作用,毕竟是群众的呼声嘛。老成人缘好,我们已经征集了不少签名了,弄好了就想办法送上去。”


艾米赶快签了一个名,谢了他们几个人,告辞离开了405。走到外面,正要上自行车,老杨追了出来,说:“老丁脚不方便,叫我送你一下。你等着,我去推车。”


“不用了,现在还早,不用送,我骑车走了。”她想了想,又问,“你那天说成钢CHASING SKIRTS,是不是真有那事?”


“你没为那事跟老成吵架吧?”老杨问。


“怎么没吵,跟他横吵。”


老杨不好意思地说:“还真吵了?那不明摆着是开玩笑的吗?真有那事,谁会说出来?惹那麻烦干嘛?吃饱了撑的?”老杨迟疑了一下,又犹犹豫豫地说,“你这人挺---有意思的,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心思关心---这个?”


艾米也懒得想他说的“这份上”是哪份上,“关心这个”又是关心哪个,反正老杨说了ALLAN没CHASING SKIRTS就好。她说声:“谢谢你,那我走了。”就一抬腿上了自行车。


她回到家的时候,父母都不在,她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只好自己找了点东西吃了,决心一定要等到他们回来,好跟他们商量ALLAN的事。


快十点了,父母才从外面回来,看见她在家,都吃了一惊。妈妈问:“你今天怎么跑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吃了。”艾米急切地问,“你们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ALLAN的室友老丁说公安局已经把他叫去过,他也出具了ALLAN不在现场的证明,怎么他们还不放ALLAN回来?”


爸爸皱了皱眉,不高兴地说:“我不明白你跟这事有什么关系,你搞得这么积极干什么?成钢的事有我过问就行了,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小孩子不懂?我至少还知道去找成钢不在现场的证人。。。”艾米辩解说。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妈妈连推带哄地把她带到她卧室里,“连你都知道找他室友调查,难道人家公安局的人不知道?别人是吃这碗饭的,不比咱们这些外行强?出个不在现场的证明能说明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中途没离开过?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花钱请别人干?他被抓的那天身上还带着很多钱,又是美元,又是人民币---”


“那不是他请客的钱吗?”


“客已经请了,怎么钱还在身上呢?”妈妈解释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我这也是从纪委王书记那里听来的。现在基本上已经排除了凶手是外来的这一点,因为简家的阳台是用铁条封了的,门窗都没有毁坏的痕迹。前几天抓的那几个都基本上洗刷了嫌疑,因为简家都不认识那几个人,所以如果他们去叫门,简家的女孩是不会开门的。现在公安局已经肯定凶手只能是有门钥匙的人---”


“门钥匙不能配呀?如果他们家的钥匙丢过呢?”艾米生气地说,“如果别人把他家的门钥匙偷去配一把呢?”


“我也希望ALLAN不是凶手,他是凶手,我们都有牵连。现在你爸爸那边很多人都在指责你爸爸,说他重才不重德,总说成钢有才,问题是一个人光有才不行啊,没有德,越有才的人越可怕。所以我们都想为他洗刷,这几天,我们除了上课,都是在跑他的事,但是---”


艾米焦急地问:“你说公安局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到底他们掌握了什么证据?”


妈妈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现在一切都在调查当中,别人怎么会告诉我们掌握了什么证据?”


“那现在怎么办?”


“没什么办法,只有等公安局调查,你要相信公安机关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们今天又去找了纪委王书记,还有教委的郑科长---”


艾米有点不耐烦:“你们找纪委和教委的人干什么?这又不是党纪党风的事,也不是教学上的事,你们连这都不知道?”


妈妈的自尊心似乎受了打击,反驳说:“你懂个什么?中国的事,没什么相关不相关的,你有熟人有路子,都是相关的。你没熟人没路子,就什么都不相关。教委的郑科长,他小叔子认识收审站的一个人。纪委的王书记,以前在市公安局工作过,那里很多人都是他以前的部下。不是找他,我们怎么能知道这些情况?我们当教员的,清水衙门,也就认识这么几个人。你这么有本事,你说应该找谁?”


艾米怕妈妈一不高兴撒手不管了,缓和了口气说:“我没说我有本事,我也没路子,我只能找你跟爸爸。不过我觉得这样找熟人,好像有点做贼心虚一样。既然他没干这事,为什么还要找熟人找路子呢?”


“所以说你小孩子不懂罗,郑科长说了,关在收审站的人,至少有70%最后都证明是无罪的,但在里面关了四、五年没放也没正式逮捕的大有人在---”

头像
0操作25 #
头像
25 #
0
05-12-19 00:2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4


艾米听得毛骨悚然:“关四、五年不放?没有罪,为什么关那么久?”


“谁知道?可能调查需要那么久的时间罗。所以你不找人催着他们办,他们给你拖个三年五年的,你拖得起?”


“你说收审跟坐牢一样,”艾米担心地说,“万一他们调查ALLAN的事也花个四、五年,那他不是等于坐四、五年的牢?可不可以把ALLAN保释出来?”


“我不知道中国有没有保释制度,有也不适用于收审的人,因为收审不是逮捕,只算个协助调查,怎么保释?”


艾米现在一听到“收审”这个词就火冒三丈:“收什么审?这是谁兴出来的?一个人在没有被证明有罪之前,就应该ASSUME他是无罪的,这个什么‘收审’完全是背道而驰,在没有证明他是无罪之前,就ASSUME他是有罪的,象这样搞,无论谁都可以收审,都可以关一辈子---”


“你这都是书上看来的一套,不是英美的,就是香港的。” 妈妈安慰她说,“艾米,妈妈知道你着急,所以妈妈一天到晚都在跑这个事。但是我们也没法改变中国的收审制度,所以你急也没用。你一个小孩子,不要逞能,想去破案。现实生活不是小说,不可能黑白分明,中国的社会不是按照你的逻辑来运行的。你又是个女孩子,这样到处乱跑收集证据寻找证人,要是出点事,你叫爸爸妈妈怎么活?”妈妈加重了语气说,“你今天一定要答应我再不这样乱跑了,不然我不管这事了。


艾米被今天的事搞得垂头丧气,答应不再逞能乱跑了,恳求爸爸妈妈一定抓紧,尽早把ALLAN弄出来。


她现在很理解中国历代那些精忠报国却没遇上一个贤明君主的爱国人士了,从屈原开始,到学潮当中送了命的,他们的心情她现在都能理解,因为她现在就是有一肚子的治世良方,但却没人赏识。她的那些推理,只要公安局办案的人听了,就绝对能捉拿真凶,昭雪无辜,但是她现在连这些IDEA应该汇报给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公安局的人主动来向她请教了。


说到底,爱国人士们郁郁不得志的主要原因,还是中国从古到今的君主制度使得上下没有沟通的渠道,非得要找熟人找路子才能跟贤明的君主们通个气。在这个找熟人找路子的过程当中,又不知道产生了多少贪污腐化了。而且一路腐化上去,很可能发现君主并不贤明,昏君一个,不然哪来那么多昏官?


但她知道自己也没法改变这些,抱怨也没用,只能想办法从污泥中钻到贤明的君主耳边去说几句话。不知道等自己钻到君主身边,自己是不是早就把治世良方给钻没了。所以屈原宁可投江,痛快,他那一投,把自己投得清白一世,流芳千古,还投出一个端午节。我现在往哪投?条条江都污染了,投江跟钻污泥没什么区别了。


她决定从恶如流,以不正之风对不正之风,只要能把ALLAN救出来,你就是要她去劫法场她都肯干,更不要说请客送礼,扔炸药包,投手榴弹了。如果需要作伪证,她也愿意,现在唯一有顾虑不敢做的,就是牺牲色相,搭救ALLAN了,因为她怕那样的话,救出了ALLAN,却被他厌恶,不等于跟别的妞帮个忙?


她恳求妈妈说:“下次你去找王书记或者郑科长,可不可以让我也跟你去?”她看见妈妈面有难色,就耍个软刀子,“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算了,我自己去找公安局的人谈。”


妈妈赶紧说:“你别去捅公安局那个马蜂窝了,你找他们干什么?去告诉他们你比他们聪明?你是想帮ALLAN还是想害他?”妈妈说,“这样吧,我们跟王书记说好了下星期一晚上去他家的,你要去就一起去吧。不过先约法三章,你去了,只能听,不能乱插嘴,不然的话,得罪了王书记,什么情况都打听不到,我们就更加两眼一抹黑了。”


艾米赌咒发誓地保证了一通,心想到了那里再说,有了机会还是要把自己的推理跟王书记说一下,好让他转达给公安局的人。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个星期一,艾米下午四点多就赶回了家,积极主动地做了晚饭,等爸爸妈妈回来吃。过了一会,妈妈从学校里回来,爸爸也从外面回来了,提着几瓶酒,还有几条烟。艾米听见爸爸在客厅跟妈妈说:“不知道王书记喜欢不喜欢这种酒,我对酒一窍不通,这还是问了对面的老张才去买的。。。”


艾米从厨房里走出来,说:“我已经做了饭了,你们把桌上的东西拿开,我摆桌子吃饭了。”


爸爸看见她,好像有点吃惊,本能地去遮盖桌上的东西,问:“你今天不上课?”


妈妈连忙解释说:“今天想把艾米也带去---”


“带她去干什么?”爸爸斥责说,“这又不是去音乐会,你怕她不被这些歪风邪气污染?”


“算了,让她去吧,她想去---”


“想去就让她去?迁就也要有个限度---”


艾米见爸爸妈妈为她开吵,赶快说:“吃饭吧,时间不早了。你们不用怕污染我,也不用为自己干这种事羞愧,这也是没办法。现在就是这种风气,你不扔炸药包手榴弹就办不成事。我知道你们一生清白,厌恶这种勾当,但这不是为你们自己,是帮ALLAN,也算舍己为人,所以不用那么自责了。”


两个大人被自己的孩子开导,显得很不自在,不过没再说什么,三个人默默地吃了饭,打的到王书记家去。


王书记家房子虽然挺大,但装饰得并不豪华,有点纪委书记的廉洁奉公味道。王书记人也显得很清瘦,不象艾米心目中的贪官污吏,个个吃得脑满肠肥。艾米看见爸爸有几分尴尬地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搓着两手,象干了坏事一样不安,她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心想爸爸如果不是为了ALLAN,肯定是不会干这种违背他做人原则的事的。


王书记一眼就看见了爸爸放在桌上的礼物,走过去,提起来,往爸爸怀里塞,说:“老艾,你这是干什么?我是纪委书记,你这不是要我违法乱纪吗?你前几次没搞这些,我不一样在帮你打听消息吗?”


艾米看见爸爸尴尬得无地自容,接也不好,不接也不好,脸涨得通红。她恨不得恳求王书记收下算了,心里对那些有礼就收的干部充满了感激之情,那样至少不会让送礼的人这么尴尬了。但王书记坚决不收,妈妈帮忙转个弯,接过礼物,放到门边地上,说待会走的时候拿走。


王书记说:“到我书房来谈吧,”然后又看看艾米,“这是你闺女?荷,挺高呢,在B大读书那个?”


妈妈说:“我们就这一个,响应计划生育号召。”


“我也就两个,一儿一女,我是计划生育先行者,党还没发号召,我就先行计划了。”王书记说完,对书房边的一个房间叫道,“小昆,你来陪陪这个妹妹吧,我们几个大人要谈点正经事。”


艾米见王书记要把她打发掉,急着说:“我不是小孩了,上大学了,我---”她看见爸爸妈妈都在给她使眼色,大概是怕她再坚持下去王书记干脆不跟他们谈了,她只好跟那个“小昆”去了书房隔壁的那个房间。


小昆看上去年龄肯定不小了,最少有三十岁,高高瘦瘦,挺老实的样子。小昆很殷勤地为她搬椅子,端茶倒水地忙了一阵,然后坐下来陪她说话。艾米心不在焉,一心想听隔壁的人在说什么。小昆见她没心思说话,就把自己集的邮票拿出来给她看,自己也在一边翻看,这样两个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说话。


艾米越着急越听不清隔壁在说什么,小昆问她:“你爸爸妈妈是在跑你男朋友的事?”


“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否认,“是我爸爸的一个学生,他父母都不在这,在加拿大那边。”


“噢,在加拿大那边?移民过去的?”


艾米看看小昆,说:“你可不可以不说话?我想---”


小昆想了想,把她带到一个门帘子前,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就走回到桌边看他的集邮去了。艾米用手拨了拨门帘,发现是个门,大概书房跟这间房原是一间,中间有个门,用帘子挡了一下算是两间。她站在帘子边,听书房里的人说话。她听见王书记说:


“他在L大那边---也有过很多---男女关系方面的事,现在已经派人去调查了。J大这边虽然还没调查出什么来,但不等于没有,很可能是那些受骗的女孩子还没觉悟。姓简的女孩这件事,只是他很多风流韵事当中浮出水面的一件,没浮出水面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她听见爸爸说:“成钢不是这样的人,他做我的研究生近三年,从来没听说他有作风方面的问题。他学习很用功,论文写得很出色,答辩委员会给予很高的评价。他在读书期间,发表了不少文章,还翻译了一些书---”


王书记说:“你这是说的才能方面,有才不等于有德。你是他导师,但不等于你每分钟都跟着他。他周末住在简家,跟简家的女孩同居你也不可能知道,就连她父母都不知道。他杀人的动机可能是女孩子不愿堕胎,本来年青人冲动了,发生了关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两个人也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但估计是中途他移情别恋了,不想奉子成婚,女方又拖着不放手,这才下了毒手---”


艾米再也忍不住了,掀开帘子就走进书房,直通通地问王书记:“他们怎么能断定简家的女孩怀孕了,而且怀的是成钢的孩子?他们解剖尸体了?验过血型了?做过DNA检查了?他们凭什么这样说?”


书房里的三个人大吃一惊,小昆也吓得跑到书房来了。王书记看看艾米的爸爸妈妈,说:“你们这个闺女好厉害!吓我一跳。小姑娘,很不简单呢,说话咄咄逼人。”


艾米不知道他是在表扬还是在讽刺,不敢乱答话。


王书记对艾米说:“小姑娘,公安局办案是有他们的章法的,这些事,你小孩子能想到,公安局的人难道想不到吗?就我所知,凡是非正常死亡的,都要解剖尸体,而且要尽快解剖。不过我没看过验尸报告。我刚才说的都是公安局那边的人告诉我的。你不要到外面瞎嚷嚷啊,不然我就算玩完了。”然后又半开玩笑地问,“成钢是不是你的男朋友啊?这么关心他?他移情别恋,不是移到你身上去了吧?”


爸爸妈妈都抢着替她断然否认,但艾米看得出来爸爸是真心否定,说话底气很足,而妈妈只是掩盖,显得很慌张。


“开个玩笑,要真是你们闺女的话,你们能不知道?”王书记对小昆说:“去拿些水果来客人吃。”


那天的谈话就算被艾米搅和了,王书记没再回到ALLAN的话题上去,而是跟爸爸妈妈聊别的事,艾米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催促说:“我们回去吧。”


临走的时候,王书记把门边的礼物提了起来,硬性塞回给爸爸了。三个人走出去叫出租车。爸爸说:“王书记这人还是很清廉的,不愧是纪委书记。”


妈妈说:“ 谁知道?会不会是嫌咱们送得太少?或者送的东西不对路?”


“你总爱把人往坏处猜,”爸爸说,“我知道王书记喝酒的,而且好酒量,抽烟你也看到了,烟瘾大得很。别人就是清廉,你看他家里也不是那种富丽堂皇的---”


妈妈问艾米:“你今天回不回学校?要不干脆叫出租直接送你回学校?”


艾米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先回家,我头好痛。”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26 #
头像
26 #
0
05-12-19 00:26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5


艾米回到家,想收拾一下东西回学校去,但王书记的话老在她耳边嗡嗡作响,象只赶不走的蚊子一样,你以为它飞走了,正在庆幸,它又飞回来了。


妈妈来问她今晚回不回学校,如果回的话,就叫爸爸送她。她抓住妈妈问:“如果JANE怀的是ALLAN的孩子,那ALLAN杀她,不等于把他自己的孩子也杀了吗?”


妈妈打个寒噤,说:“想想就残忍,一刀两命---”


“可是ALLAN那么爱孩子,他怎么舍得杀自己的孩子呢?”


妈妈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他爱孩子?你们---”


艾米矢口否认:“你放心,我跟他没那种关系。但是我觉得他跟JANE不可能有那种关系,更不可能有孩子。解剖真的证明JANE怀孕了吗?而且孩子是ALLAN的?”


妈妈也很迷茫:“如果解剖证明她没怀孕,或者孩子不是ALLAN的,那他们干嘛还不放ALLAN回来呢?”


艾米烦躁地说:“算了,懒得管他的事了,我回学校去了。”


“我叫你爸爸送你。”妈妈离开了艾米的卧室。艾米扑倒在床上,感到浑身软瘫,头痛欲裂,耳边除了妈妈刚才的话,还有王书记的声音“他在L大那边也有很多男女方面的事”,“他跟简家的女孩同居”,“这只是浮出水面的一件”,老杨也跟着喋喋不休“CHASING SKIRTS”,然后还有ALLAN振振有词地说“对过去的事最好不要刨根问底”。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朦胧中觉得妈妈进来了,问她去不去学校,然后摸摸她的额头,紧张地说:“这孩子在发烧。”


然后爸爸也进来了,要带她去医院,她死活不肯,大发脾气:“你们都出去,出去,我要睡觉。”爸爸妈妈出去了,过了一会,妈妈又拿来药和水,说你吃了药再睡吧。她大喝一声:“你们是不是想烦死我?”吓得妈妈退了出去。


她沉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好像是在做梦,又好像是回忆,几乎都离不了ALLAN,有时他在跟她开玩笑,有时他在玩她的头发,有时又在做爱,但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那些画面也很模糊。她象一条小船,随波逐流,漂漂荡荡,抓不住浆,看不见岸,就那样漂流着,不知道要漂到哪里去。


她的脑袋里好像有无数个线头一样,四处乱飘,她想让它们停下来,但那些线头就是不停下来,而是越飞越快,好像有人在她脑子里转一个拖把,拖把上的布条乱糟糟地向四面八方飞去。


她觉得她的人也跟着转了起来。她闭着眼睛,仍然能感到天旋地转。刚开始是水平方向转动,她不得不紧紧抓着床,才不至于转得飞到床外。然后她感到她连人带床一起转动起来了,象翻筋斗一样,头向着地上栽去,然后又向天空方向浮起,越转越快,她吓得大叫,妈妈奔过来,问她怎么啦,她哀求说:“你抓住我,压住我,不然我就要转飞了。”


妈妈说:“你睁开眼,睁开眼看见四周的东西,就知道自己没转动了。”


她睁开眼,但四周的东西都在转动,连妈妈也在转动,她只好又闭上眼,感觉喉头发紧,刚说了声“我要吐”,就吐出来了。


妈妈不管她同意不同意了,跟爸爸两人把她送到医院急症室。医生查来查去查了很久,说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能是美尼尔氏综合症,开了些药,就让爸爸妈妈带她回家了。


到半夜了,她才觉得转动停止了,她脑袋里那些四处乱飘的线头慢慢垂下来了,她的大脑可以组织一个一个句子了,她可以想问题了。


她想起当她问ALLAN以前有没有爱过别人的时候,他说“过去的事最好不要刨根问底”,那说明他爱过的,不然他就会断然否定了。果然现在王书记说他在L大那边也有很多男女方面的事。他究竟有些什么事呢?是有过很多女朋友?还是把很多人的肚子搞大了?抑或是杀了很多人堆在那里?


她相信他没杀过人,可能也没搞大几个肚子,但他肯定做过不少爱,因为他跟她做爱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没显得慌张,而是很老练的样子。她在书上看到过好些故事,男生第一次做爱,常常是壮志未酬身先死,慌得还没短兵相接就一泻千里。但ALLAN 好像一点也不慌张,他把她抱起,放到她床上,慢慢解她的纽扣,慢慢吻她,从她的脸她的嘴吻起,吻到她的颈子,她的耳垂,她的胸,然后他象个小孩子一样吮她的小宝贝,使她心痒难熬,情不自禁地紧抓着他的头发,一会要推开他的嘴,一会又把他的嘴按在那里。他后来开玩笑说,以后要先剃光了头发再跟她做爱,不然被她扯成个瘌痢头了。


她不记得他究竟这样吻了她多久,她只记得自己体内好像要伸出一只手来,把他整个人都抓进去,她对他喃喃着:“COME ON,BABY,COME ON。”他问:“YOU READY?”她闭着眼睛乱点头。他用他的手去问小妹妹,她很羞愧,因为小妹妹一定有点泛滥成灾了,她自己都能感觉到。然后她感到他离开了她一会,大概在脱衣服。再然后他躺到她身边,他赤裸的身体贴在她身上,他腿上的汗毛擦着她,使她冲动得全身颤栗。


他把她搂在怀里,她能感觉到他那个地方又热又烫地贴着她。她想用手去感觉一下,但他不让,说:“DON'T。LET HIM CALM DOWN。”然后他开玩笑说,“知道不知道‘一触即发’这个成语怎么来的?”他跟她聊了几句不相关的话,大概是在“CALM DOWN”。


然后他又开始吻她,现在她不再闭着眼,她想看着他,记住这个一生中仅有一次的时光。他想去关灯,被她拦住了。他微笑了一下说:“会疼的,怕不怕?”她摇头。他说:“TELL ME IF IT HURTS。STOP ME IF YOU DON'T LIKE IT。嗯?”她点头,紧张地等待他。


她感觉他在试图进入她,但他不是长驱直入,而是进进退退的,试几下,就问她疼不疼,她摇了头,他就再试。那种有水喝不到的感觉使她如骨鲠在喉,差点就要问他怎么象个小脚女人,畏畏缩缩,裹足不前,但他突然把两手伸到她身下,向上兜住,他的人用力压了一下,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和快意,她知道他进去了,但她没觉得撕裂的疼痛,她担心地想,是不是我的处女膜早就因为骑车和练体操弄破了?他会不会怀疑这不是我的第一次?


有好一会,他都没有动,只是伏在她身上喘气。她好奇地问:“THAT'S IT?THAT'S ALL?”他发窘地笑了一下,说“你真是个急性子”。然后他开始温柔地动作,然后又停下来,伏在她身上喘气,吻她,吻她的小宝贝,然后再动。她不记得他这样反反复复了多久,因为越到后来,她的人越激动,大脑越糊涂,直到她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痉挛从体内涌起,一种难以描述的快感从那个地方弥漫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使她无法控制地抱紧了他呻吟,他才加快了步伐加大了力度,然后她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叫道:“I'M COMING,BABY,I'M COMING!”


她记得那天他在事后说过一句:“I'M SORRY。”她当时不明白他为什SORRY,后来她问他那天为什么说SORRY,他说是因为她还“意犹未尽”,而他已经“弹尽粮绝”了,快枪手的干活。她知道跟他后来相比,那一次他可能是快枪手,但跟那些书上的男生相比,他就显得太冷静了。


她记得她问过他这一点,她说:“我第一次你就能把我弄‘来’,是不是你以前做过无数次?”而他说:“不是长工会种田,只是地主老爷的田太好了。”现在看来,他在撒谎,还是因为长工会种田,因为长工给无数的地主老爷扛过长工,耕种了无数的田地,自然是生田熟田都能旱涝保收。


想到他曾经跟无数的女孩有过这种关系,特别是曾经那样温柔地把无数个女孩送上极乐巅峰,她就感到自己的心被嫉妒撕裂。如果他只是跟别人发生关系,草草了事,也许她不会这样难受,因为那说明他不爱他们,只是发泄一下。如果他是这样温柔地爱她们,这样体贴地爱她们,那就太让她难以忍受了。


她恨了他一会,就为他辩解说,那都是很遥远很遥远的事了,是他在遇到她之前的事了。他那时还不认识她,就算他爱过别的人,也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他毕竟最终没有跟那些人在一起,而是跟她在一起了。


她相信J大会有人爱他,会有人到他寝室去等他。如果她自己是他的同学,或者是住在研二的女生,她也会跑他寝室去找他。但有多少人爱他,不是她伤心的事,她伤心的是他会爱别的人。


她想起那天她对ALLAN说她怀孕了,他是那样欣喜,他抱着她的时候,好像生怕把她或者那个小人儿弄伤了一样,他还说他会打胡说,会带小孩。他说他自己就差一点被做掉了,她想那可能是他爱小生命的原因之一。难道他说的一切都是在骗她?是想把她稳住,等有了机会好杀她?那她当时就揭穿了自己,说自己没怀孕,看来是自己救了自己一命了。


但她无论如何没法相信ALLAN会杀人,她想像不出他举起刀来会是什么样子,她想像不出他会有凶恶的的一面。他不是一个杀人犯的TYPE。世界上有两种人可能杀人,一种就是头脑容易发热的人,有很强的动机,有不顾后果的蛮勇,而ALLAN是个冷静有余,热情不足的人。另一种杀人犯是所谓冷血杀手,但冷血杀手都是精于计划的。象这样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杀害一个怀了自己孩子的人,绝对低于ALLAN的智力。他看过不计其数的侦破小说,他思考问题非常缜密,如果他要犯罪,肯定会比这高明。


她有点惊恐地发现,当她想到ALLAN是杀人犯的时候,远不如当她想到ALLAN在爱别人的时候痛苦。其实她已经听到别人好几次说到ALLAN杀了JANE了,但她并没有很痛苦,一是她不相信他会杀人,第二个原因,她连对自己承认都有点不敢,也许潜意识里她认为既然ALLAN杀了JANE,就说明他不爱JANE,所以她没有感觉到痛苦,而是在担心ALLAN。真正能使她痛苦的是他爱JANE,只要他不爱,她似乎连他的杀人都能原谅。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算得上残酷,她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要对任何人承认自己有过这种想法。


她想,如果ALLAN因为杀人坐牢了,或者因为学潮那样的政治原因坐牢了,她不会恨他,她会一如既往地爱他,她会永远等他,哪怕是此生再不能在一起,都不会影响她对他的爱情。


但如果他爱JANE,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就像他飞起一脚,直接踢在她的致命之处,她的心就被踢碎了。她看不出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她想不出还有什么必要去上学,她只想回到那个星期五,让生活就结束在那个美好的夜晚,让她以为ALLAN是爱她的,然后直接就被他爱死掉,从此不再有痛苦。


她觉得ALLAN说过的那个关于陷入爱情的女孩起诉自己恋人的比喻不完全对,她没有为他罗织罪名,他的罪名都是别人罗织好了的,而她只是他忠实的辩护人,她一点一点地驳斥别人罗织的罪名,一心一意想为他开脱,一步一步地在心里让步,只想证明他是爱她的。


现在解剖已经证明JANE怀了孕,而且是ALLAN的孩子,她可以不相信流言蜚语、围观者的议论,但她不能不相信解剖,因为解剖是科学。如果解剖结果证明JANE怀的不是ALLAN的孩子,而他又有不在现场的证明,那他们就应该放他回来了。他至今被关在收审站就说明解剖结果证明了JANE怀着他的孩子。


她慢慢说服自己,性关系不代表爱情,如果他只是生理上的需要,跟JANE发生了关系,她还是爱他的。现在JANE已经不在了,他也有了她,他的生理需要就解决了,他就不会再去想JANE了。但是如果他跟JANE发生关系不仅仅是生理的需要,而是出于爱呢?想到这一点,她就觉得心很痛。


她不愿意想到ALLAN跟JANE在一起的场面,但她遏制不住地要想,而且是生动具体地想。她把自己跟ALLAN做爱的情景一场场回忆起来,只不过把女主角换成JANE,然后仔细回想那一幕幕,一回回,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象针一样,扎在心上,一阵一阵地痛。她几乎都能看见JANE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而他则温柔地爱她,问她“喜欢不喜欢这样?”,他一直等到JANE的小妹妹抓住了他的小弟弟,JANE一次次上了高潮,累得告饶了,才舍得让自己一泻千里。。。


她记起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除了最开始的两次之外,他一直都采取体外的方式。她以前只把那当作是对她的爱护,现在想来那其实是他不爱她的证据,因为他愿意让JANE怀孕而不愿意让她怀孕,因为跟JANE做出来的孩子是爱的结晶,而跟她做出来的就不是爱的结晶。


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就那样躺在那里,让眼泪泛滥在脸上。她感觉泪水热辣辣的,刺痛她的眼,还流到耳朵里去了。她懒得去擦,只是一遍遍地想:他为什么要爱JANE而不爱我?他既然爱JANE,又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然后她想起是她自己把自己FORCE UPON HIM的,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上,她对他流泪,所以他心软了,但他一直没有跟她做爱,肯定是因为他那时一直在跟JANE做爱。最后又是她自己把自己强加于他,他才开始跟她做爱。


再然后他变得越来越贪恋她的肉体,可能是因为JANE怀孕了,他害怕JANE会因为做爱而MISCARRIAGE,才在她身上发泄自己的情欲。想到这里,她觉得一阵猛烈的恶心,又呕吐起来。



头像
0操作27 #
头像
27 #
0
05-12-19 00:2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6


艾米不记得自己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时间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她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懒得想,一切的一切都没意思。妈妈也不敢催她去学校,总是自己打电话给她老师说请假的事,还给她搞了个医生证明,说她有美尼尔氏综合症。她的同学兼好朋友向华经常打电话来告诉她学习进度,可能也是妈妈托的,但她只懒心无肠地听听,说个谢谢,就没有下文了。


她每天都勉强爬起来跟父母一起吃饭,因为不吃的话,他们就老来麻烦她,叫她吃,劝她吃,劝得她很烦,不如随便吃两口,堵他们的嘴。


爸爸妈妈还是经常出去找人,他们把那简称为“跑”,总是说:“今天没课,我们再出去跑一下。”或者“今天跑了一天,没什么结果。”


妈妈还是经常来向她汇报当天“跑”来的情况,她冷冷地说:“这关我什么事?你们也不用跑来跑去了,让JANE的父母去帮他跑吧,既然他们的女儿怀的是他的小孩,那他就是他们的女婿了,岳父母帮女婿洗刷罪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妈妈总是担心地看着她,但不敢说话。后来她听见妈妈对爸爸说:“老艾,我看我们还是别管成钢的事了吧,管得太热心,别人不怀疑成钢移情别恋的对象是艾米?”


爸爸很固执:“谁会这样捕风捉影,造谣生事?艾米还是个孩子,成钢怎么会移情别恋到她身上?我帮成钢,是因为我相信他是清白无辜的,帮不帮得成,不是我能操控的,但帮不帮,是由我决定的。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我不关心。你以后就不要跟着跑了,你上那么多课,还要照顾艾米,有我一个人跑就行了。”


艾米听了爸爸的话,恨得牙痒痒的,很想反驳一下,但又觉得爸爸是对的。ALLAN怎么会移情别恋到我身上?我不过是一块送到他嘴边的肉,他在JANE怀孕不方便做爱的时候拿我当个发泄工具而已。


妈妈还是尽量争取跟爸爸一起出去,因为妈妈怕爸爸书呆子不会说话,把事情弄糟了。每次出去之前,妈妈都要来嘱咐艾米一通:“不要胡乱猜疑,什么事都要亲眼见了才算,别人说什么,都只是说有某种可能性,或者说通常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但任何事都有例外。”


虽然妈妈把话说得象格言一样地无所不包而又晦涩难懂,但艾米知道妈妈担心什么,于是直率地说:“如果你是在担心我听到ALLAN的风流韵事要自杀,那你就多虑了。我没有那么傻。他不爱我,我为什么要爱他?”然后她开玩笑地说,“我即使想死,也不会自杀,我会去救个人,做个英雄,让你们面子上有光,也让别人纪念我,树我做榜样。”


妈妈嘱咐了几次,看见艾米的确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比较放心了,舒口气说:“我女儿是个聪明人,把这些事看得很透。人们都说爱情就象出麻疹,一个人一生都会出一次的,但出过了这一次,就终生免疫了。所以说爱情不爱情的,都是一阵子的事,有时觉得没了这个人,自己就再也活不下去了,但是咬紧牙关多活两天,也就把那人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等到爸爸妈妈一离开家,艾米就自由自在地大哭一场。她知道自己不会自杀,因为她不想让爸爸妈妈伤心。但她看不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充其量也就是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而已。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多眼泪,好像流也流不完一样。心里好像也没想什么,也没想到谁,就是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一哭。


哭过了,她又赶快用冷水洗脸,用热毛巾敷眼,好让爸爸妈妈看不出她哭过的。


有几次,她还真的到外面去转悠了一下,看有没有救人的机会,但没有碰上。她记得有个老师,为了救掉到地铁轨道上的学生牺牲了,她跑到地铁站看了一下,地铁轨道离地面很远,她不知道那位老师怎么能把学生举到地面上,可能不是那个站。再说旁边也没小孩子,其他人也不象会掉下去的样子。她也去过几个湖边,有几个小孩在湖边玩,但没人掉下去。她站在湖边,傻傻地等了一会,反而被一个大妈拉开了,可能怕她想自杀。她转了几次都是空手而归,心里怀疑那些救人的英雄可能整天在外转悠,才能碰上那么一个机会。


妈妈每次回来,照旧向艾米汇报跑来的结果,艾米爱听不听的,由着妈妈在那里讲。跑了这么久,也就打听到了有限的几点情况,零零碎碎的,艾米在她大脑里把那些情况分门别类了一通,归纳为以下几点:


致JANE于死命的凶器是“天下第一剪”的一把剃刀,理发师用的那种,很锋利的。因为这把刀,“天下第一剪”的孟老头和两个最近在那里理过发的年青人受到了牵连,被“收审”了。这把刀,也是断定JANE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的一个原因,因为公安局不相信JANE会从“天下第一剪”偷走别人的剃刀用来自杀,家里又不是没刀,至于去偷一把刀吗?JANE是党校老师,绝对不会偷东西。


ALLAN也经常到“天下第一剪”去理发,当然有机会弄走一把刀,但孟老头说那把剃刀应该是事发前两三天丢的,而在孟老头开出的最近去理过发的名单中,没有ALLAN。当然这不能说明什么,因为孟老头也不是时时刻刻呆在店子里,到店子后面的屋子里去拿东西,做饭,捅炉子烧水,都是经常的,谁都可以溜进来拿走一把剃刀。


JANE是个左撇子,但那致命的一刀却切在左腕上,这是排除自杀可能的最强有力的证据。试想,一个人能用左手拿着刀,切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吗?


JANE的尸体是在ALLAN的卧室被发现的,屋子里没有扭打挣扎的迹象。JANE的父母从朋友家回来的时候,JANE的父亲用钥匙打开门,因为过道的灯坏了,他准备去开客厅的灯,结果踩到了什么很滑的东西,摔倒了。JANE的妈妈去扶他,自己也摔倒了。简父摔得很重,爬不起来,简母费了好大劲才摸到客厅开了灯,发现过道地上有很多血,两人身上也是血。


刚开始他们以为是自己摔伤了,检查了半天,才发现不是自己的血,于是顺着血迹找,找到ALLAN的卧室里,简母惊恐地看见JANE躺在ALLAN床上,盖着被子,左手伸在床外,地上都是血。。。


简母冲到床边,发现女儿身体已经冷了。他们叫了救护车,也报了警。JANE被送到了医院,但很快就证实已经没救了。。。


公安局认为现场已经受到了破坏,但他们根据地上的血迹,断定第一作案现场是过道,然后凶手将受害人放置在ALLAN的床上,伪造自杀现场。


桌子上有一封遗书,是以JANE的口气写的。但遗书写得条理清楚,很有文采,不象是一个准备自杀的人写出来的。经查证,笔迹跟成钢的很相似。遗书是指名道姓地写给成钢的,凶手伪造遗书,是很常见的,但伪造一封写给自己的遗书,就不大好解释。不排除凶手有自作聪明,想造成混乱的可能。


公安局根据凶器追溯到“天下第一剪”的业主孟老头,并从他那里弄到了一份最近去理过发的男顾客名单,公安局当晚就把孟老头和两个在那里理过发的青年带到公安局,收审待查。


案发当晚,公安局就已将ALLAN定为头号嫌疑,因为遗书是写给他的,尸体是在他卧室发现的,而他本该在周末回家的却没有回来,可以断定是畏罪潜逃。公安局让JANE的父母帮忙查找ALLAN的下落,JANE的妈妈在女儿的电话本上找到了几个号码,一个个打过去,终于找到了ALLAN。


因为ALLAN有四个人证明他不在现场,所以公安局没有把他当作罪犯逮捕,而是让他呆在收审站。收审的原则是宁可错关三千无辜,不可放过一个真凶。一个无辜关在收审站,只是他个人暂时失去自由,但如果让一个真凶逍遥法外,那就有可能造成更多的凶案。本着这个原则,只把年老体弱的孟老头放回了家。


现在ALLAN仍然是头号嫌疑,所有线索都指向他,所有证据都对他不利,他唯一的辩护就是他有四个人证明他不在现场,但他可以有一个同夥帮忙作案。他被抓当天身上带着五百多美元、近五千元人民币,不排除是准备付给同案的酬金。


艾米听到这些,不知道为什么,老觉得很像某本书里的情节,特别是那个简的父母滑倒、以为是自己摔伤流血的细节,她敢肯定在什么地方看到过。真不知是生活模仿艺术,还是艺术模仿生活。


她在心里冷笑,公安局那些人,怎么就看不出ALLAN是绝对不会杀JANE的呢?他那么爱JANE,爱到跟她有了孩子的地步,他怎么会杀JANE呢?他们的那些推论,每条都可以轻易地被她驳倒。


在艾米看来,所有的物证都表明JANE是自杀。


首先,JANE留下了遗书,艾米没看见遗书,所以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肯定写了自杀的原因。遗书的笔迹跟ALLAN的相似,是因为JANE爱ALLAN,爱屋及乌,连他的字也爱,就会尽力模仿他的笔迹,也可能他们两人临过同样的贴。艾米自己临过贴,上高中的时候,她班上至少有五个人跟她的字体是差不多的。至于说遗书写得有条理,只能说JANE计划很久了,这封遗书可能已经在脑筋里千百遍的写过了,说不定早就写在纸上了。


艾米相信JANE有可能从“天下第一剪”拿走一把剃刀用来自杀。JANE家里有刀,但够锋利吗?既然JANE想自杀,她当然要MAKE SURE能达到目的。想像一下用一把钝刀在手腕上割来割去割半天,不早就把自杀的勇气割没了?当然JANE家里的刀也可能足够锋利,但JANE怎么知道呢?她又没试验过,也不可能试,但她一定知道剃刀是足够锋利的,你只要看看刀锋上的寒光,就能确定这一点。


JANE从“天下第一剪”拿走一把刀是轻而易举的事,她每天从那里过,瞅见哪天没人,就可以溜进去拿一把走。理发店肯定有不只一把剃刀,孟老头丢一把剃刀,肯定不会大惊小怪。说党校老师不会偷走一把剃刀,只是一般规律,任何事情都有例外,而一个人想自杀,本身就已经证明思考是跟常人不同的。死都不怕了,还怕偷一把剃刀?


JANE是左撇子,但ALLAN的床是右边靠墙的,她想躺在ALLAN的床上,躺在他睡过的地方,想像自己是躺在他怀里的,但她不想让血流在ALLAN的床上,所以她切左手腕,这样可以把左手伸在床外。过道里为什么有血,艾米不愿多想,可能是从ALLAN卧室流出去的,也可能JANE是在过道上切腕,等血流得差不多了才躺到ALLAN床上的。有关血的细节使她毛骨悚然,恶心想吐,决定不再想了。


艾米记得JANE写字是用右手的,因为她们交换过电话号码,如果JANE用左手写字,她肯定有深刻的印象。这种半左撇子在中国很普遍,就是吃饭做事用左手,但写字用右手,可能在学校里老师只教用右手写字,也可能左撇子多少被人当作异类,所以正规训练的东西多用右手。JANE的右手连写字这样复杂的事都能做,用右手切一刀不是很简单吗?她甚至想起JANE织毛衣也是右手上前的。可能所有从小形成的习惯都是左手,但所有后来学会的东西都是右手。


但有一点艾米无法解释,那就是JANE自杀的动机。JANE怀了ALLAN的孩子,即便ALLAN移情别恋,她至少还有一个ALLAN的骨血,那也可以安慰她一辈子了。况且一个即将做母亲的人,怎么会想到自杀呢?艾米记得看过不少这样的故事,就是一个怀孕的女人正准备自杀,肚子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于是她泪如雨下,打消了自杀念头。


难道JANE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就更没自杀的动机了。


既然没有自杀的动机,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谋杀了,但凶手不可能是ALLAN,而是另有其人。JANE认识不少场面上的人物,也有不少追求者,会不会有人因为争风吃醋而杀害她呢?比如那个组织部的干部,如果他痴心追求JANE,却发现JANE爱着别人,而且已经有了孩子,他完全可能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天下第一剪”偷走一把剃刀,在那个星期五的晚上,甜言蜜语叫开JANE的门,然后杀害了JANE,还把现场布置得象自杀一样。或者那个刑侦科的科长,JANE跟他也很熟,是不是也是对JANE追求未遂呢?


遗书也很好解释,凶手可以逼迫JANE写一封遗书,或者伪造一封遗书。艾米没有看见那封遗书,不知道内容。但她很自信,如果她读了那封遗书,她就能断定究竟是JANE写的,还是凶手写的。


艾米想到了这些,但她甚至懒得跟妈妈说她的分析,因为她知道ALLAN没有杀JANE,她相信公安局的人迟早会认识到这一点。即使公安局的人认识不到这一点,她也不担心了,因为JANE已经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死了。ALLAN那么爱JANE,那么爱孩子,他的心肯定也死了,生命对于他还有什么意义?也许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只求速死。


她竭力不去想像ALLAN现在是怎样地哀悼着JANE和他们那未出生的孩子,但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泪流满面,为了JANE和孩子的死泪流满面。有一次她梦见ALLAN在为JANE和孩子哭泣,痛到极处,他那大而黑的眼睛里流出来的不再是泪水,而是血水。她自己也哭醒过来,希望自己跟JANE换个位置,那么ALLAN现在就不是在为JANE痛哭,而是在为她痛哭。


她知道ALLAN是个反对自杀的人,他在他的论文中已经阐明了这一点,因为他论文的立意就是“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他谈到了爱情的不可确定性和不可把握性,认为这是文艺作品中人物为爱而死的最基本原因。但为爱而死的积极意义已经随着社会制度婚姻制度的变迁而不复存在了。在现代,象祝英台那样殉情已经没有积极的社会意义了,所以为爱而死已经不值得提倡歌颂了。人们应该珍惜生命,因为生命于我们只有一次,而这一次生命,我们可以用来做很多比为爱而死更有意义的事情。


艾米知道象ALLAN这样理论上竭力反对自杀的人,是不会因为爱人和孩子的死去自杀的,但不自杀不等于没有想死的冲动和理由,不自杀不等于充满了生之乐趣。他只是在为了不违背他的理论活着,那该是多么沉重无聊的人生。


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对公安局承认是他杀死JANE的了,所以公安局不放他出来。那样他就可以借公安机关的手,来实现他速死的计划,去追随他心爱的女人和孩子。

头像
0操作28 #
头像
28 #
0
05-12-19 00:2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7


这一向,艾米每天刷牙的时候,刚把牙刷放进嘴里,就忍不住要呕吐。吐又吐不出什么来,只是干呕一通,然后就觉得整个胃都被呕变了位置,堵在喉头很难受。


妈妈观察了几天,忍不住了,小心地问她:“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知道妈妈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妈妈那个星期天到公安局见过ALLAN后,回来就对她作了那个有关“女孩子不慎怀了孕要告诉妈妈”的长篇大报告,可能那时她就听说了JANE怀孕的事,怕她也怀了孕。后来妈妈也是如惊弓之鸟,一听到有关“孩子”的谈话就要担心地问她。


她索性摊开了问妈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JANE怀了ALLAN的孩子?你去公安局见ALLAN的那一次,他是不是就已经向你坦白了?”


妈妈解释说:“也不是早就知道,或者说知道得不确切。那天到公安局去的时候,ALLAN并没说孩子的事,他自己并不知道为什么被抓到公安局去。但是那个值班的人私下告诉我,说姓简的女孩因为有了身孕自杀了,可能是ALLAN的孩子,因为遗书是写给ALLAN的。”


艾米问:“你那天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知道你很 --迷他,我怎么敢告诉你?再说值班的人说一下,谁知道是不是完全正确?那天他们还没正式收审ALLAN,只是把他拘押在公安局,我还指望他很快就会出来,结果后来就越来越糟糕了,说简家的女孩不是自杀是谋杀。我们见不到ALLAN不说,连公安局的办案人员我们也见不到,只好找王书记去打听。”妈妈转而问她,“你真的跟他没那种---关系?我看你很像---怀孕的样子,MORNING SICKNESS---”


艾米断然否定:“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跟他没那种关系。你不用担这个心,就算有,他也不会让我怀上他的孩子,他爱我还没爱到那个地步----”她说不下去,哭着跑回自己的卧室去,关上门,用枕头捂住嘴,痛哭起来。


妈妈要去上班了,又担心她,跑来敲门,小心翼翼地说:“艾米,不要胡思乱想啊,你自己也知道的,王书记又没看过验尸报告,什么都还没确定。这些事,不是亲眼见的,都不能相信---”


艾米抽泣着说:“你上班去吧,我没事。”妈妈走了以后,艾米突然想,我是不是怀孕了?妈妈是过来人,她应该看得出来。她算了一下自己PERIOD的时间,又很失望,好像不太可能怀孕。她匆匆漱洗一下,就跑到外面书店去找有关怀孕的书。看了一通,觉得怀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书上说怀孕的清晨呕吐一般出现在怀孕后的第四十五天左右,她算了一下,她就算怀了孕,也没有四十五天。而ALLAN一直用的是体外的办法,尽管书上说会有一些不听指挥的小蝌蚪不听枪响就冲刺,但毕竟只是少数勇敢者,真正的大部队还在后面按兵不动,最后都被ALLAN腰斩了,小蝌蚪们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全军覆灭了。


她想,为什么就没有几只勇敢智慧的小蝌蚪赶在全军覆没之前冲杀出来呢?ALLAN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训练他的小蝌蚪部队,叫它们不冲锋就不冲锋?叫它们不乱动就不乱动?或者叫它们见到了EGG,作个揖,鞠个躬,然后绕道而行?他养着这么一支训练有素的蝌蚪部队,那还不想快就快,想慢就慢,想叫谁怀孕就叫谁怀孕,想叫谁不孕就叫谁不孕?这种技巧和战术,不阅人无数,怎么能够具备?


然后她想到自己可怜的子宫,每个月都以为会有怀孕的可能,辛辛苦苦地让子宫壁肥沃起来,象老农一样,把土地耕得松松软软的,准备迎接一颗受精卵。结果等了又等,也没见到一颗受精卵。它等得心灰意懒,疲塌下去,子宫壁上耕耘好的那一层土地脱落下来,连累子宫的毛细血管出血,象泥石流一样,流向体外,变成了PERIOD。


她思索生命的形成,觉得真是象ALLAN说的那样,多奇妙啊!你看街上走动的那些男人,一个个一本正经,道貌岸然,但他们的体内却潜藏着无数的小蝌蚪,在里面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想找个机会冲到女性的体内去会会某颗EGG。你再看那些女人,一个个花枝招展,袅袅婷婷,而她们的体内,正有一颗EGG在那里焦急地等待一个勇敢智慧的小蝌蚪钻进来,然后变成一个新的生命。谁也不知道哪个小蝌蚪会钻进哪个EGG,就那么一下,某个小蝌蚪钻进了某个EGG,就产生了你,或者我,或者她/他。


她想,如果我的父母不在某个夜晚或白天做那场爱,如果母亲的体内没有那颗小EGG,如果父亲体内的小蝌蚪都是些LAZY SWIMMER,如果进入EGG的小蝌蚪不是那一个,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想到小蝌蚪是以千万计的,想到EGG却是一月才有一颗的,想到父母那天可以有一千种可能不做爱,我的生命的可能性真是小得可怜啊。就是这样小的概率却有了我,你能说生命不奇妙吗?


她觉得ALLAN一定也是这样感悟生命的奇妙的,不然他就不会那样珍惜小生命。如果她现在怀了孕,她敢肯定ALLAN一定会爱上她。


她决定去找个医生检查一下,因为虽然从时间和技术上讲她都不可能怀孕,但她清晨呕吐是个事实,而且她这个人,事事都有悖常情,为什么怀孕的事不能有悖常情一下?


她不敢到J大校医院去,怕那里的人认出她是老艾和老秦的女儿,她也不敢到B大校医院去,怕别人认出她是艾米。其它市医院区医院她也不敢去,怕别人问她要身份证明什么的。她记得有条街上有个私人诊所,在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外面当街的地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有“即时验孕,无痛流产”的字样。


她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会留心到这样一个牌子,可能是那上面写着“退休女军医”,而在她心目中,军医是给军人看病的,缝缝伤口,挖挖子弹什么的,还说得过去,跟流产似乎不搭边。军医为谁流产,为那些穿大垮垮军裤的男人?


她决定去找那个退休女军医,她想私人诊所肯定不会要证明,不然谁还去?她车也不敢骑了,因为ALLAN说过怀孕初期骑车很容易MISCARRIAGE。她打的到了那条巷子,谢天谢地,那个诊所还在那里。她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发现已经有个女人在那里了,她正想溜掉,被那个退休女军医看见,很和蔼地对她说:“坐一会,我马上就过来。”


她决定等下去,一定要检查一下怀孕了没有,如果怀孕了,她相信ALLAN一定会爱上她,因为他那么爱孩子,一定会连孩子的妈妈一起爱。即便他不爱她,她有个小ALLAN天天在身边,也是很幸福的,他作为孩子的爸爸,总要经常来看孩子吧?而且她想像不出ALLAN怎么可以知道她有了他们俩的孩子还会不爱她,特别是在JANE和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了的情况下。


她坐在那个小诊所里等。诊所很小,可能是女军医自家的房子。隔着一个帘子,就是手术室,只遮住了病人躺着的那部分,那个女军医还露在帘子外面。她看见女军医拿了一把象钳子又不象钳子的东西,大概是放进那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身体里去了,她听见那个女人在轻声叫唤,女军医说:“不怕不怕,有点胀,但不会很久的,我要把宫口扩大一点。”然后她听见一种“滋滋”的声音,可能是在吸肚子里的小孩出来。过了一会,那个女的开始大声喊叫,痛骂一个叫“强三”的人。艾米惊恐地想:这怎么叫无痛流产?完全是剧痛流产。


最后女军医说:“好了好了,就完了。”过了一会,那个女的下了手术台,躺到另一张床上去休息。女军医过来问艾米有什么事。艾米看见那个做了手术的女人还在,就不肯说。女军医很理解地笑了一下,走到病床前跟那个刚做手术的女人说话。


“三十天之内可不能让他碰你了,刚做过手术,体内有些伤口,宫口开得很大,很容易感染的。以后他不肯用套子,你就到我这里来打避孕针吧。”


那个女人抱怨说:“他那人是个畜牲,就知道搞搞搞,不管你的死活,搞起来又只顾自己,不管你是干是湿,一上来就往里塞,真是活受罪。受了那个罪不算,现在又来受这个罪。”然后那个女人提高了声音,对着艾米这边说,“我嘛,是嫁了人,没办法,我真不懂你们这些小女孩,又没嫁人,看上去也不过二十来岁,为什么要自找罪受?你看现在搞出了事,他还露不露面?早躲起来了吧?”


艾米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把脸扭向一边,装做没听见。女军医说:“其实男女房事,不光是男的享受,女的也是很享受的,只不过你丈夫不懂体贴女人,没有让你兴奋起来就强行进入,才会是活受罪。看一个男人体贴不体贴女人,性生活的时候是关键。你要多跟你丈夫谈谈这事,告诉他哪些你喜欢,哪些你不喜欢---”


“你以为我没跟他说过?”那个女人从床上坐起来,“你知道他怎么说?他说,从来没听说过女人在床上还要这要那,就你不要脸。”


女军医叹口气说:“中国确实是有很多男人不懂得在性生活中跟妻子带来满足,很可悲。其实这样,他们自己的性生活质量也不可能高。”


等那个女人走了,艾米才告诉女军医她想检查一下怀孕了没有。女军医问了一下她的情况,说应该是不太可能,不过什么都会有例外,然后给了艾米一个塑料杯子,说:“我化验一下你的尿就知道了。”


艾米焦急地等了一会,化验结果出来了,女军医说:“恭喜恭喜。”


“我怀孕了?”


“没有,”女军医说,“这下你放心了,可以安心读书了。还在读高中吧?现在高中女生也有很多怀孕的,哎,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呀。”


艾米很失望,追问道:“我真的没怀孕?你肯定?为什么我早上老是想吐?”


女军医把一个小盘子给她看,说如果怀孕了,盘子里这张小纸就变成蓝色的了,你这张还是淡红色的,肯定没怀孕。你要不放心的话,我可以给你检查一下。然后她让艾米躺手术台上去,她戴了一双薄薄的塑料手套一样的东西,伸了两个指头到艾米体内,另一只手放在艾米的腹部,象兜起一个西瓜一样地两手一兜,艾米直觉地感到是把子宫兜起来了,她叫到:“你小心一点,不要把我弄得MISCARRIAGE了。”


女军医笑着说:“你学外语的呀?我女儿也是学外语的,你们学外语的,动不动就冒几个外语单词出来。你是怕把你弄流产了?”艾米点点头,女军医又笑笑说,“我检查过无数的未婚怀孕的女孩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怕把小孩弄掉的。你一定是很爱他吧?”


女军医人长得很慈祥,话也问得很温和,艾米忍不住哭起来,说不出话,只点头。女军医问:“那他怎么不陪你来呢?”


“他被收审了---”


“被冤枉的?”女军医说,“看你哭这么厉害,他一定是个好人,被冤枉的吧?”


艾米哭着说:“他肯定是被冤枉的,他不会杀人的,他更不会杀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女孩---”


“你把我说糊涂了,他被冤枉杀了谁?怀了他孩子的女孩?那你---”


艾米木然地说:“他不爱我,他只是在那个女孩怀孕不方便的时候才跟我---”


女军医摇摇头,叹口气说:“孩子,你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这么留恋他呢?想用一个孩子挽回他的心?捆住他?那是没有什么用的。我开这个诊所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事见得多了,有些女孩子想用一个孩子拴住一个变了心的男人,那都是拴不住的。”


“别的男人可能拴不住,但他是拴得住的,”艾米固执地说,“他很爱孩子,他会连孩子的妈妈一起爱的。所以他非常注意,不让我有孩子。”艾米向军医讲了一些细节,说,“我就是从这些事上,知道他不爱我。”


“你们为什么不用避孕套呢?又简单又保险---”


“用过,有两次偷了爸爸妈妈的来用,”艾米老老实实地说,“但我不喜欢,我感觉不到他,只感觉到橡皮,我就---没感觉,很难弄‘来’---。他知道了,就说,那我们想别的办法吧。他就一直 ---体外---”


女军医看着她,很真诚地说:“孩子,听你讲的情况,他是很爱你的呢,你没有听刚才那个女的讲她的丈夫?你没有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一个男人,在床上那么体贴你,他不可能只是发泄一下。你还不到二十吧?他其实应该等到你长大一些再开始的。”


艾米赶快替他辩护说:“他是要等我长大的,我们谈恋爱半年多了,他都一直忍着没做,但我怕他是在留退路,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逼着他跟我--做的,真的。”艾米的大嘴巴又没有遮拦地讲了一些事。


女军医说:“这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呢,我觉得他很爱你呀。一个男人,特别又这么年青,是很难控制自己的,不管他是忍着不跟你发生关系,还是采取体外的方法,都是要有很强的意志力的。男人采取体外的方法避孕,他自己常常是不能尽兴的,因为要在最激动的时候把自己抽离出来,而且一直要警惕着,不能尽情享受,一般男人是不愿意这样做的。很多男人也不愿用避孕套,所以会叫你吃避孕药,或者就不管不顾地泄在里面。他能这样体贴你,很难得啊。如果像你说的,你第一次就能有高潮,那他一定是想尽了千方百计激发你,而且把自己忍得很辛苦的了。”


艾米高兴了,口无遮拦地说:“他肯定每次都是忍得很辛苦的,因为他总是想方设法让我有高潮,即使忍不到那么久,他也有别的办法的。。。”


女军医笑起来:“你是个幸运的小丫头呢,你看刚才那个女的,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品尝过什么叫高潮,还要不断地来做流产,身体也搞坏了,这是最不幸的。有的人是享乐的同时,不小心出了差错,来做流产,那还可以说是为享乐付出的代价。像她这样的,没有享乐,只有痛苦,性生活就成了不幸的生活了。你很幸运嘛,只有享乐,没有痛苦,还说他不爱你?”


艾米问:“你真的认为他很爱我?”


“我听过很多年青女孩的故事了,也给很多女孩做过流产了,没有哪一个不是对我诉苦的,没麻烦没苦诉就不到我这里来了。你是个例外,你要珍惜他。你说他受了冤枉,那你要帮他才是呀,怎么竟然这样怀疑他呢?你看到过验尸报告了?你也没看到过嘛。公安局可能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暂时没放他,但他们也没抓他呀,等到都弄清楚了,就会放他的。你好好等着他吧,别胡思乱想了。”


女军医想了想,又说:“你留个电话给我,把他的名字也写给我,我认识那边的一个法医,看我能不能帮你打听到什么情况。”


艾米喜出望外,立即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和ALLAN的名字,又问了女军医的电话号码和名字,知道她叫金巧枝,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头像
0操作29 #
头像
29 #
0
05-12-19 00:27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8


艾米从金医生那里回来,就成天支着耳朵等电话。到了第三天,终于把金医生的电话等来了。金医生说帮她打听到解剖结论了,JANE死前仍是一个处女,所以不存在怀孕的可能。金医生问她:“这下放心了吧?你的男朋友应该没事了,等他出来,带他上我这儿来玩啊。”


艾米谢了金医生,答应等ALLAN出来了带他去金医生家玩。挂了电话后,她沉思了一会,觉得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使她不敢相信。她想,如果解剖结论真是这样,那就说明公安局很早就知道JANE没有怀孕,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怀疑ALLAN呢?这完全不合逻辑。


妈妈回来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但她没说去金医生那里是为了检查怀孕的事,只说是一个朋友的妈妈,认识一位法医,帮忙打听的。


妈妈说:“你听到这个消息应该很高兴呀,你这些天郁郁不乐,不吃不喝,瘦成这个样子,不都是因为你以为ALLAN让JANE怀孕了吗?”


艾米佩服妈妈的眼力和揣摩她心思的能力,她想,我什么都没对妈妈承认,妈妈都看出来了,那我对金医生什么都说了,金医生当然能看出来。现在她几乎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金医生是在骗她,是编出来安慰她的。哪里有那么巧?刚好就认识一个法医,而且这么快就打听到了?我跟金医生刚认识,非亲非故,她会为了我托熟人、找路子?


她沮丧地说:“金医生肯定是在骗我,如果解剖结果真是这样,那ALLAN应该早就被放出来了。”


妈妈没说什么么,但过了两天,妈妈带回来一份验尸报告结论部分的复印件,艾米亲眼看见了那几个字:“处女膜完好无损。”她惊讶地问:“你怎么搞到这个复印件的?”


妈妈说:“中国是一个神奇的国家,最不可思议的事都可能发生。可怜的是简家的女儿,不仅丢了性命,死后还要被切得乱七八糟,什么隐秘都没有了。她的父母报案,也是因为对女儿的爱,不想让女儿死得不明不白。我这样违法乱纪地弄这个复印件,还是因为对女儿的爱。妈妈不忍心看你这样憔悴下去,为了救我女儿,我什么都可以做。”


艾米觉得心情奇好,开玩笑说:“如果别人一定要你委身于他才肯给你这个复印件,你会不会答应?”


妈妈见她开心了,也很开心,爽快地说:“为什么不?不过我一定要有把握了才会牺牲我的清白。尽管我那样做了,有朝一日你知道了,你会瞧不起我,但为了救女儿,做妈妈的不会在乎这些的。”妈妈半开玩笑地交代说,“不要把这话告诉你爸爸啊,免得他疑神疑鬼,以为我做下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ALLAN总说母爱伟大,无与伦比,看来真是这样。无条件的爱,不求回报的爱,不求理解的爱,我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


“等你成了母亲,你就做得到了。根本不必费心去做,是自然而然的事。”妈妈眉飞色舞地说,“王书记说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L大那边调查了,没什么事,J大这边也调查了,也没什么,ALLAN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他们这样调查来调查去,倒象是在帮我的忙,对ALLAN的人品做了一个彻底的调查,现在我就放心了,也很惭愧前段时间错怪了他。等他出来了,让他到我们家住段时间,好不好?”


艾米高兴得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抱住妈妈,一阵乱吻:“你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妈妈说:“我们把你爸爸的书房拿来给他住吧,让你爸爸跟我合用一个书房。”


不等妈妈说完,艾米已经跑到爸爸的书房,叮呤咣当地搬起东西来了。


屋子收拾好了,但ALLAN还没有放出来。等了几天,艾米焦急地问父母:“现在又是因为什么?”


“好像是怀疑作案动机是因为钱---”妈妈说,“ALLAN的父母有时寄钱过来,有些是给简家的,有些是给ALLAN的,可能这中间有些纠纷---”


艾米颓丧地坐在沙发上:“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啦?有遗书为什么一定要认定是谋杀?”


爸爸说:“他们认为简惠是党校老师,本人又是党员,生活态度是积极的,乐观的,不可能自杀。而且她是一个左撇子,即使自杀也不可能切左手腕。”


艾米绝望了,看样子在证明JANE是自杀前,ALLAN都不会被放出来,因为公安局为了保险,一定要抓到了“真凶”才会放出嫌疑犯。妈妈安慰她说:“迟早会弄清楚的,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有四个人可以为他作证,所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也就是在里面多呆几天,但收审不是逮捕,只要他是呆在收审站的,就说明他们没有把他当凶手抓起来。”


“我能不能去看他?”


爸爸说:“真是异想天开,我们都不能见他,你怎么能见?除非是他的家属,看有没有希望见他。”


艾米后悔那时没跟ALLAN结婚,不然她就是家属了,那她说不定就能去看他了。她恳求说:“妈妈说过,中国是一个神奇的国家,最不可思议的事都有可能发生,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去看他一次呢?”


妈妈答应去想办法,跑了好几天,有一次好像很有希望了,但过了一天,又说不行了。最后妈妈说:“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已经是黔驴技穷了,你就耐心地等待吧,他很快就会出来了。这么多天都等过了,还在乎这几天?”


艾米看得出父母是想尽一切办法了,她决定不再麻烦父母,她自己打听到了收审站的地址,就在一个星期六的上午,先坐公车,再坐出租,跑到那个位于J市近郊的收审站。她知道她不能进去,她只想去看看那个地方,只想离他近一点。


但当她看到那个收审站,她忍不住泪流满面。那墙真正是高墙,上面还有铁丝网,有很高的岗哨楼,有荷枪实弹的卫兵。这跟监狱有什么两样?她忘了一切,奔到收审站大门,要进去看ALLAN。守门的不让她进去,她赖在那里,对那几个人哭诉,还保证以后重谢他们,但那几个门卫都很公事公办,坚决不答应,还威胁说如果她再在这里胡闹,就把她也收审了。


她一路哭回家,哭着向父母描述收审站的可怕,哭着请求爸爸妈妈想办法把ALLAN救出来,但爸爸只是无奈地叹气,妈妈除了陪着掉泪,没有别的办法。她知道父母都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了,请客送礼用掉了很多钱,东跑西颠也荒废了他们的科研和教学,但他们最多只能是找人打听情况,他们认识的人,还没有到影响办案进程的级别。


她觉得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但她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她什么当官的都不认识,如果她认识的话,她觉得自己可以付出任何代价,只要能让ALLAN早日从那个鬼地方出来。她经常看到有报导说某某当官的,利用职权,玩弄那些有求于他的女人,她甚至失望的想,我连这样的当官的都不认识,好像利用自己的色相都没地方利用,而且我的色相肯定还没到足以引诱别人的地步,因为收审站那几个门卫,就显然没为我的色相所动。


她想,现在最理想的就是认识一个能影响办案进程的人,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他发一句话,就可以把ALLAN放出来,那就好了。即使没有这样一个人,如果有一个人能把她的分析和推理告诉那些办案的,也许仍能影响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那封遗书和JANE是左撇子这两件事,可惜她不知道那封遗书究竟写了什么,如果她知道的话,她一定能拿出一个合理的推理,证明ALLAN不是凶手,她也希望办案的人能听听她关于“半左撇子”的理论,以及JANE为什么要切左手腕的原因。


她把自己认识的人,包括他们的父母,他们的朋友,都拿出来想了一遍,看看有谁可以帮得上忙,但一个也没有。


最后她想起那个小昆,她有一种直觉,觉得小昆是喜欢她的,也许可以利用一下他的这种喜欢,让他在他父亲那里做做工作。王书记帮爸爸妈妈的忙,只是帮一个一般朋友,但如果是他儿子要求他帮忙,那就不一样了。她想到自己的妈妈,为了女儿什么都可以做,如果小昆拼了命地求王书记,王书记一定会万死不辞地去跑这事。她知道父爱可能不及母爱那么伟大,但她听说王书记的妻子去世几年了,而王书记没有再娶,说明他是很爱他妻子的,那他一定会兼父爱母爱于一身,疼爱他的孩子。


艾米打了个电话到王书记家,找小昆,是个女的接的,她正要感到失望,听那个女的说:“你找我弟有什么事?”


“呃---没什么事,跟他聊聊。”


小昆很快就接了电话,一听她的声音就说:“噢,是上次那个‘私闯书房’的小丫头,你那次可把我害惨了。”


她以一种连自己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嗲声说:“那你怕不怕我再害你一次?”


“你还能怎么害?”小昆笑着说,“又要闯书房?


她嗲不下去,还原了她自己的本色,坦率地说:“不闯书房了,想请你---帮帮忙,我想看看简家那个女孩的遗书,你爸爸那里会有吗?”


“看遗书干什么?”


“很重要,因为那可以看出简家的女孩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听你的口气,象是你在办案一样,”小昆很干脆地说,“行,没问题,我先问问我爸有没有遗书的复印件---”


“不要问你爸,如果你问他,他肯定不让我看了,他拿我当小孩子的。你自己在他书房找找看。”


“好,我先找找,你给我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找到了,我跟你打电话。”


过了一会,小昆就打来一个电话,说没找到。


艾米正要失望地挂电话,又听小昆说:“这种事,你找我爸爸还不如找我。”


“为什么?你是市委书记?”


“我不是市委书记,但我是J市法制报记者,跟公安局那帮人很熟,我想应该能弄到遗书的复印件。”


艾米一听,喜出望外:“那你能不能帮我弄个复印件?”


“行,我弄到了就打电话给你。”


艾米没想到小昆是J市法制报的记者,看他那个老实巴交的样子,一点也不象个咄咄逼人的记者,而且还是法制报的。她想,也许可以让他把ALLAN的案子报导出来,那样也许就可以敦促公安局放人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个人好不好对付。


第二天,小昆就打电话来说复印件弄到了,然后有点开玩笑地说:“但我不能把复印件交给你,不然你拿去到处张贴。这样吧,你今晚到我住的地方来,我把复印件给你看,但你不能带走。”


“可不可以约个别的地方?”


“外面不方便,这种事情,不管是我,还是帮忙复印的人,都担着一定的风险的,在外面不大好。你想弄到这种东西,也不能不担风险吧?”


艾米想,这句话,有点法制报记者的力度了。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她问:“我怎么知道你的确是弄到复印件了?如果你在骗我呢?”


小昆笑了一下,说:“嗯,不错,有脑筋。我念几句给你听吧:‘爱,是难以确定难以把握的’,还有,‘死,使爱凝固’。现在相不相信我有复印件了?”


艾米一听这两句,就相信至少小昆看见过遗书,因为这两句话,是ALLAN论文里的话,小昆绝不可能猜出来。这两句话,也使艾米更想看到这封遗书了,她知道JANE读过ALLAN的论文,还提出过修改意见,这两句,肯定是JANE从ALLAN的论文里学来的。她现在越发肯定遗书是证明JANE自杀的重要证据。


她毅然决然地答:“好,我七点到你家来。”


“那就七点,不过不是我父亲那边,是我住的地方。你来吗?”


“你住哪里?”


小昆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她,然后说:“就你一个人来,不要带别人,也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如果你带别人来,你就看不到复印件了。明白吗?”


她坚定地说:“我明白。晚上见。”

头像
0操作30 #
头像
30 #
0
05-12-19 00:2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29


艾米放下电话,觉得很糊涂,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昆的话已经明显地告诉她那是一个陷阱,遗书复印件就是一个诱饵,但她却无力拒绝那个诱饵。她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他会要她用她的肉体来换这个复印件吗?他会怎样说?赤裸裸地说“你不跟我睡觉,我就不给你这个复印件”?


如果他就这样说了,那她怎么办?跟他睡觉?以后ALLAN知道了怎么办?她觉得她自己的良心上不会有什么污点,因为她不是为了爱情或者自己的欲望去跟他做这个事的,她只是为了拿到那个复印件。但ALLAN会这样想吗?他会不会认为她不干净了,就不要她了?她觉得大多数男人会这样,但ALLAN不会,他应该更看重她的心,而不是她的身。但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ALLAN是这样的人。


她几乎没有给过他吃醋的机会,她从一开始跟他接触,她就完完全全是他的。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时间,她的思想,都是他的。她没跟任何别的男孩谈过恋爱。


她有点后悔,也许以前应该找几个机会试试ALLAN,看他紧张不紧张她,看他吃不吃醋。当她问他的从前时,他没有反过来问问她的从前,她不知道怎样去理解。到底是他真的不在乎她的从前,还是他有十分的把握她没有从前,或者是他自己有从前,所以聪明地不问她的从前,这样两个人可以把从前一笔勾销?她决定不管今晚发生什么,她都不要告诉ALLAN,免得他疑神疑鬼。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不是小昆会让她拿她的身体来换遗书复印件,而是他会比她狡猾,要了她的肉体还不给她遗书复印件,甚至把她杀了。她给自己今晚的下场作了一下估计,不外乎三种:一,她拿到了复印件,小昆什么也没做,只是帮她的忙,这好像有点不太可能;二,她拿到了遗书复印件,也出卖了自己的肉体,这似乎还可以忍受;三,她没拿到复印件,还被小昆骗了,甚至杀了,那就真的亏了。她不知道各种可能占多少,但她决定做些防范措施。


她写了一封信,把这一切经过都写下来了,寄给她自己。这封信就会在一两天内寄到她家,如果她今天一去就没回来,她父母肯定会到处找她,找不到就会报案,然后他们会收到那封信,拆开一看,就知道谁是凶手了。她写给自己而不写给父母,因为她不能排除小昆只是帮她忙的可能性,那样的话,就没必要让爸爸妈妈看到那封信,把他们吓疯了吓傻了。


她又给她的好朋友向华打了电话,说如果今晚九点还接不到她的电话的话,就叫向华告诉她爸爸妈妈到某某地址去找她,并叫他们注意查收一封艾米寄给艾米的信。然后她自己买了一把弹簧小刀,放在自己的小包里。可惜她不知道哪里卖那种电影上看到过的专门对付色狼的芥子气,只好买了一小瓶喷发剂代替。如果喷到他眼睛里,包管他狼狈逃窜。


她给父母留了个条子,说到学校去了,周末再回来,然后就坐车去了学校,这样她就不用解释她晚上去了哪里。


她到了学校,也没去上课,因为她太激动,简直没心思上课。她自己也不知道在为什么激动,到底是因为这个事很冒险很刺激,还是因为有可能要牺牲自己的色相了,还是因为快拿到遗书的复印件了。她乘车到小昆给的那个地址去打探了一下,发现是法制报的职工宿舍,她比较放心了一点,想必法制报记者不会在自己的宿舍里杀害一个来访者。


五点多钟,她就开始打扮,为穿什么她也费了好一番脑筋。穿得太性感,又怕小昆一见就起了歹心,复印件还没拿到就被他奸杀了。穿得太不性感,又怕小昆不感兴趣,不把复印件给她看了。她在心里感叹,看来牺牲色相也不是件容易事啊,要牺牲得恰到好处,牺牲得有收益,真还需要一点资本和技巧。


晚饭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吃不下,没胃口。然后她打了一个的,到了小昆住的地方。小昆的宿舍在三楼,她走到三楼的时候,碰到一个青年男子,她很迷人地对他微笑了一下,她想,如果我遇到不测,这个青年男子就是目击我走进小昆宿舍的证人。


她敲了敲门,小昆很快就把门打开了,把她让进屋里,又象上次那样,很殷勤地为她端茶倒水,让她坐在书桌前的一把椅子上,他自己坐在他的床上,两个人离着一米来远。她打量了一下她的葬身之地或者失身之地,是一个套间样的屋子,前半部分当作客厅,后半部分算是卧室。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但还比较整洁,可能是特地收拾了一下的。


小昆好像也打扮了一下,看上去比上次精神了许多,可以算得上“干净”了。她急不可耐地问:“复印件在哪里?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小昆笑着说:“慌什么?现在就给你看了,你不马上就跑了?”


她拿出久经沙场的架势,说:“你想用什么做交换?”她后悔自己不会抽烟,不然现在可以抽着烟,象个鸡或者象个女杀手一样地讨价还价,说不定把小昆镇住了。


小昆问:“你肯拿什么来交换?”


“这应该由你来出价了,是你在想交换,我什么都不想拿出来交换。”


小昆笑起来,说:“你还蛮老实嘛。你知道我想做交易,你自己又什么都不想拿出来交换,怎么又能指望我把复印件给你看呢?”


“那你说你想要什么吧。”


小昆又笑了一下:“听你这个口气,只要我要,你都会给?”


艾米咬咬牙说:“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这样,当然你如果要我的命,那我是不会轻易给的。”


“如果我要你用你的人来换,你也给?”


艾米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真还是假,她决定不跟她玩这种文字游戏了。她说:“坦率地告诉你,我是做了这个准备的,但我也寄希望于你的正直,如果你竟然就是个无耻小人,我也没办法了。”


小昆摇摇头,不解地说:“我不知道这个成钢用什么迷住了你们,这个叫简惠的女孩对他表达都还没表达,就为他自杀了,现在你又为了他愿意牺牲自己的色相,他到底是个什么珍希动物,值得你们这样?”


艾米急切地问:“JANE还没对他表达?那她为什么要自杀?你能不能让先我看看复印件?我保证不会反悔我答应过的东西。”


“你答应了我什么?”小昆问,“你不怕成钢出来了会为你这样做不爱你了?”


“他会理解的,”艾米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是给我看还是不给我看?我怀疑你根本没复印件,你可能只是自己看了一眼---”


“你急什么?”小昆说,“我还没提条件呢。”他见艾米急不可耐地等着他提条件,笑了一下说,“如果我的条件是你必须爱我呢?”


艾米敷衍了事地说:“可以可以,但我只能爱到成钢出来之前,他出来之后我是不会再爱你的。”


小昆大笑起来:“爱到成钢出来之前?你那叫什么爱?顶多就是个‘哄’字。”他没再说什么,从抽屉里拿出那个复印件,给了艾米。艾米接过来,一遍一遍地读,想把遗书记在脑子里,因为她知道他不会让她带走复印件。小昆想跟她说话,她做个手势:“别说话,我读几遍就可以背下来了。”


小昆说:“算了吧,你把这个复印件带走吧。不相信?你把复印件放你小包里吧。不过你千万不要给任何人看,不然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艾米不太相信地望着他,慢慢把复印件放进小包,不知道下一步会是什么。


“小包里应该还装了一点防身的东西吧?”小昆笑嘻嘻地问。


艾米也不掩饰,拿出那把弹簧刀,给他看看,再拿出那瓶喷发剂,对他做喷洒状。


“好了,好了,知道你的厉害了。其实你弄到这个复印件也没什么用,公安局又不是不知道有遗书。”小昆说,“你不必这么着急,成钢呆在收审站呆了这么久没被逮捕,就说明公安局那边没什么证据。”


艾米把自己有关“半左撇子”的理论说了一下,把JANE为什么切左手腕的原因分析了一下,问:“既然你认识公安局的人,你能不能把我的分析告诉他们呢?”


“据说法医的验尸报告早就证明那一刀是简家的女孩自己切的,”小昆赞许地说,“你很不简单呢,没有看到尸体就推出了这一点,只能说你太聪明了,或者是对死者太了解了。”


“他们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不放他?”


“因为不能排除凶手从背后抱住那女孩,握着她的手切了那一刀的可能。遗书可以是那女孩在凶手胁迫下写的。不过你真的不必把这事抓到自己手里,因为你根本无法影响办案进程。”


艾米知道他说得对,自己的能力是太有限了。她问:“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还早呢,八点不到,再坐一会,我不会吃了你的,我只是被你迷住了。不过,你不要往坏处想,我只是被你这样不管不顾的爱法迷住了。爱得不计后果,不讲原则。我自己也这样爱过,我曾经以为只有男人才会这样爱,女人的爱都是讲原则的---”


艾米看到这个曾经显得老实巴交的男人,在谈到爱情的时候,整个脸都被一种光所照亮,变得非常感人,她放下手中的包,安安静静地等他讲。


小昆笑了一下说:“其实故事很简单,对外人来说,甚至是不值一提的。”


“只要是真爱,都是伟大的,怎么会不值一提?我很想听呢。”


“我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我们两个人非常相爱,我不喜欢那些因为我父亲的地位爱我的人。但她不是这样,我们是在学潮当中认识的,我们是患难之交,可以说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那时我们以为我们的爱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是经得起任何考验的。


后来她谋求出国,而且拿到了录取通知,但只有半额奖学金。我是学法律的,知道出国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很伟大的前途,所以不想去,但为了跟她在一起,我也努力考托福考GRE,想出去读别的专业。但我没有拿到录取通知书。她因为服务期限不到,受到单位刁难,我营私舞弊,帮她打通关节,让她拿到了所有证明,还为她弄了银行证明,使她签到了证。


她出去后,刚开始,我们仍很相爱,一直通信打电话。我知道她缺钱用,我就在这边想办法弄钱,很坦率地说,用了很多不正当的方法,因为我的合法收入不多。我把弄来的钱换成美元给她用。她说她是那里中国学生中唯一一个开新车的人,这使我很自豪很陶醉。然后她拿到硕士学位,找到了一个工作,她不想回国来,她说要么我尽快考出去,要么我们就只好吹了。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挽救我们的爱情,我也试着考了很多次,但我的英语不好,总是考得不理想。。。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完蛋了。”


艾米说:“看来经得起大风大浪的爱情不一定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那你就为了她老不结婚?你有---三十了吧?”


“三十二了,”小昆说,“也不是为了她不结婚,只是不再相信爱情了,觉得没意思,打不起精神来,人也有点放任自流。说老实话,今天本来是想占你便宜的,以物易物嘛,这种事也不是没干过。但是看你这样不管不顾地爱他,又想到自己那段爱情,决定还是放你一条生路。”


“还不如说是放你自己一条生路。”


“你买那么小一把刀,还放在小包里,如果我扑过来,你来得及吗?”


“我准备先稳住你,等你放松警惕了再去拿刀,或者咬掉----”


小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太有意思了,肯定都是书上电影上看来的。”


艾米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扑过来的,因为我这个人没什么吸引力,”她把那天去收审站的事讲给他听,笑着说:“那几个门卫根本不买我的帐,可见我没有勾引男人的本钱。”


小昆说:“那是条件不允许,在那个大门那里,你以为他们会跟你提条件?你换个隐蔽地方试试,不把你撕着吃了,算我瞎说。”然后他停了一会,盯着她说,“至少在我看来,你是很有勾引本钱的,应该用个更好的词,你很有吸引力,因为你很年青,很漂亮,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有吸引力,无心卖弄,所以更有吸引力,男人离这么近看你,不被吸引是不可能的---”


艾米看他那样子,好像起了反应一样,感到自己的吸引力被证实了,再加上被他夸奖几句,虚荣心也上来了,同情心也上来了,冲口就问:“你---不舒服了?”


“问这有什么用?”


“如果是因为我----让你成了这样----我---我可以帮你--,用手,我的意思是---”


“算了,你不用解释你的意思了,我还能不懂?除了用手,你还会什么?用嘴会不会?”


艾米想,这牺牲太大了,犹豫着不肯说话。


“看来也是会的,只是不肯使出来,”小昆哈哈大笑,“你这个小丫头-----太有意思了----看来成钢艳福不浅哪----”


他站起来,说:“我送你回去吧,你太叫人---受不了了,无心挑逗,越无心越受不了。”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31 #
头像
31 #
0
05-12-19 00:28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0


小昆陪艾米下了楼,对她说:“你等一下,我去拿车。”过了一会,他开了一辆车过来,叫她上去,“这是我们单位的采访车,你想回学校还是回家?”


艾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很饿,想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你要是有事的话,就让我自己去坐出租吧。”


“我没事。你想吃什么?我开车带你去。”


“我--呃--,吃羊肉串吧。但是我只喜欢吃我们家附近那个店子里的羊肉串---,算了,离这挺远的,你送我回学校吧,校门那里有小餐馆,随便吃点吧。”


小昆说:“有车,怕什么远?你说那家店在哪里,我马上就把你送到。”


艾米那时很崇拜会开车的人,总觉得一个人能把这么大个铁家伙弄得服服贴贴,肯定是很有本事的。她无比崇敬地说:“你很了不起,会开车。”


“会开车就是很了不起?”小昆说,“我学开车是因为受了我女朋友的刺激。几年前,我找了个机会到美国去看我女朋友,她开着我给她的钱买的车,但对我已经是一百个看不来了。她嫌我不会开车,还傻呼呼地穿西服打领带,西服样式又老土,领带打得不规范,见了人不会说英语,上餐馆不会吃西餐,还咋咋呼呼地抢着付钱,餐桌上高声大嗓地劝酒。总而言之,是样样都不入她的眼了。后来才知道,她那时已经跟一个中餐馆老板好上了。”


“她一个研究生,怎么会看上一个餐馆老板?”


“你不要把那个中餐馆老板想象成一个满身油渍的老家伙,是个很年轻的人,长得很英俊,可能没读什么书,但看外表可以说是非常书生意气的。他叫ANDY,把我约出去谈判了一次,说可以代我女朋友把我给她的三万多美金一次性还给我,CASH,还说我在美国逗留期间,可以让我的女朋友继续陪我,但希望我回国后不要再打搅他俩。”


“你们---打起来了?”


“没有,打又有什么用?心都飞了,打也是打不回来的。我没有收ANDY的钱,不想让他成为我女朋友的债权人。我当晚就要搬到旅馆去住,但我女朋友不让,她说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几天了,为什么要搬到旅馆去住?ANDY不会介意的,他是个ABC,把性和爱分得很清楚。我女朋友说她也是因为害怕寂寞,所以跟了ANDY,至少他可以为她办身份,而她因为学潮的事情,不想回到中国来。”


艾米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昆苦笑一下:“说实话,我还比较放心我女朋友跟这个ANDY,因为他看上去不象坏人,愿意为她还账,又能为她办身份,而这是我不能给她的,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艾米有点感动,想起ALLAN曾经说过,如果她跟他在一起不开心的话,他会离开她,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莫非男人的爱真的比女人的爱大公无私?


自己开车的确方便,小昆很快就把车开到了那家卖羊肉串的店子附近,把车停在街边,两个人走了一会,到了那家店里。艾米想掏钱买羊肉串,小昆很潇洒地做了个手势,叫她别操心,自己上前买去了。艾米坐在小餐桌跟前等,仿佛又回到从前跟ALLAN一起来吃羊肉串的时光,不由得眼圈发红,找了张餐巾纸擦鼻子。


小昆端了一大盘羊肉串回来,还有饮料,帮她打开一罐马蹄爽,自己开了一罐啤酒。艾米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马蹄爽?你在收审站见过成钢了?”


“世界上不是只有成钢知道你爱喝马蹄爽的,”小昆看着她大惑不解的样子,仿佛很开心,过了一会,他说,“算了,刚才跟你开玩笑。是因为我女朋友爱喝这个,我---买习惯了。”


艾米吃了两串,就有点伤感,不想再吃了。小昆问:“怎么?以前是不是经常跟成钢到这里来?”她点点头,他有点讥讽地说,“成钢什么档次?怎么带你到这种下三烂的地方来?”


她顶撞道:“你这么高档次,不也到这下三烂来了吗?”


小昆连忙陪小心:“对不起,对不起,伤害了你心中的偶像。不过,等我有机会了,带你去几个高级点的地方,你就不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了。”


“高级的地方有羊肉串吗?”


“世界上比羊肉串好吃的东西多着呢,”小昆意味深长地说,“你还没见过世面,眼睛里只有一个---羊肉串,等你吃几次高级的东西,你就知道羊肉串不过如此了。”


艾米一针见血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傻呼呼地喜欢成钢是因为我没见过世面?等我见多几个男人,我就不会把他当回事了?”


小昆有点尴尬地笑了几声:“你跟成钢说话是不是也这样咄咄逼人,不留情面?”


艾米有点骄傲地说:“比这还咄咄逼人,不留情面。”


“那他不恼火?男人不喜欢女孩这样咄咄逼人,他们喜欢温顺的,象小羊羔那样的。”


“你们男人为什么喜欢象小羊羔的女孩?好给你们骗?我不是小羊羔,我也不在乎别的男人喜欢不喜欢,只要ALLAN喜欢就行,他说了,要我做我自己,不用为他把我改造成别的样子。”


小昆点点头:“嗯,品出点味来了,成钢是有些过人之处,难怪他能把你这么难讨好的女孩哄得服服贴贴。他还有什么过人之处?讲给我听听,我学会了,也好去泡你---这样的女孩。”


艾米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看表,说,“完了,快九点了,我还没跟我同学打电话。如果九点以前不打,我父母就会到你那里找我去了。”


小昆掏出他的大哥大,递给她,又教了她一下怎么用,然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打电话。艾米告诉向华说她现在一切都好,不用跟她家打电话了。她打完电话,把自己的那些安排都告诉小昆,说:“幸好你今天没轻举妄动,不然你就栽在我手里了。”


“但那样的话,你也陪进去了。”小昆摇摇头说,“你以后别这么到处乱跑了吧,很危险的,让我去帮你跑吧,你想干什么,告诉我就行了。”


艾米打量了他一会,分析说:“你这样说,有三种可能:一种可能就是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想帮助一个无辜的人;另一种就是你用这种方法讨好我,想打动我;第三种可能就是你实际上是想帮倒忙,让公安局那边不放ALLAN,好实现你的阴谋。”


小昆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算服了你了,什么事情都是一二三地分析,成钢每天被你这样分析,肯定是活得胆战心惊,他呆在里面休息几天也好。实话跟你说吧,我是第一种可能,想讨好你,所以帮你忙。你给不给机会我讨好呢?”


“我当然给,因为我要利用你嘛,”艾米问,“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到收审站去看看ALLAN?”


“那我又要提条件了。”小昆见艾米不做声,安慰说,“别害怕,只是要你教我英语,我还是想出国,你辅导我托福、GRE什么的,我帮你跑成钢的事。行不行?”


“可是我自己都没考过托福、GRE呢,我怎么辅导你?”


“没关系,你是学英语的,你辅导我肯定是绰绰有余的。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去帮你试试看能不能让你去看成钢,你有空了就辅导我英语。”


星期六中午,小昆打了个电话给艾米,说实在抱歉,没法让你去看成钢,但我自己昨天在收审站见过成钢了。现在我在这个卖羊肉串的店子里,如果你想知道见面的情况,就告诉我你住哪里,我来带你去一家饭店,我们在那里边吃边谈。


艾米怕这是他设的圈套,而她现在来不及作任何安排,于是犹豫着说:“为什么要去饭店谈?我家现在没人,你到我家来吧,就在我家谈。”


小昆问了她家的地址,很快就上来了。艾米给他倒了一杯茶,急切地问:“你见到他了?”


小昆点点头。


“他怎么样?他在里面干什么?”


“他挺好的,每天看看书,看看报。”


“他--瘦了吗?”


小昆笑了一下:“我第一次见他,怎么知道他瘦了还是胖了?不过帅就是真的,人称‘东收’一枝花。”


艾米无心听他的玩笑话,担心地问:“那--他们打他没有?”


小昆斩钉截铁地说:“怎么会打他?我们的执法人员怎么会知法犯法?”


“他--有没有问起我?”


“他开始没有问,因为他可能不相信我,但我讲了吃羊肉串的事,他相信我是你的朋友了,他仍然不敢提你的名字,怕连累了你,我们谈到你的时候都叫你‘小丫头’。他问小丫头在上学没有,他叫小丫头天天去上学,不要荒废了学业。他还叫小丫头不要着急,不要当业余侦探,到处乱跑,要耐心等候公安局调查。”


“他就说了这些?”艾米焦急地问,“他没说---别的?”


“他说外面肯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但那都不是事实。他说他很担心你因为那些传言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有没有说他---想我?”艾米实在忍不住,终于提出心里最想提的问题。


小昆摇摇头,然后安慰她说:“可能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感情。你别介意,男人就是这样的,他们觉得承认自己对另一个人的牵挂依恋就显示了自己的软弱,所以---就不愿意承认,更何况我对他来说完全是个陌生人。”


虽然有这番安慰,艾米还是很失望。男人不愿承认自己的感情,固然可以理解,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两个人分离了这么久,又没机会见面,还顾得上面子不面子?


小昆说:“噢,他还有个话叫我转达你,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他说他一直在想你奶奶经常问的那个问题,他已经想好了一个答案,你肯定会喜欢,等他出来了,他亲口告诉你。”小昆不解地望着她,问,“你奶奶经常问什么问题?”


艾米兴奋得连脸都发红了,跑过去,抱抱小昆,说:“你不懂,就别问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小昆困惑地说:“提到奶奶,你就抱抱我?那以后多提几次。”



头像
0操作32 #
头像
32 #
0
05-12-19 00:2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1


听小昆谈完探视ALLAN的事,艾米就建议说:“干脆利用今天这个机会辅导一下你英语吧。”


小昆搔了搔头,说:“可我没带书来呀?你有没有这方面的书?”


“我也没有,因为我根本没想过考托福什么的。那怎么办?总不能说你帮了我的忙,我不回报一下吧?”


“那这样吧,我有两张明天晚上音乐会的票子,是一个德国交响乐队的首场演出,你---陪我去听?”


“可我答应的是辅导你英语,不是辅导你音乐呀。”


“那或者我明天把GRE的书拿来,你辅导我?”小昆试探着说,“然后---我们再去听音乐会?”


“我真的没心思听音乐会,ALLAN还呆在里面,我---”艾米伤感地说,“不知道他天天吃什么?他一个人住吗?还是跟很多人挤在一起?他---穿得暖和吗?他可不可以到外面---放风?”


“荷,你还知道‘放风’这个词,这可是‘红岩’那种书里才有的呀,”小昆笑着说,“你别把收审站想象得太可怕了,我跟你说了,他就是在里面看看书,看看报。他是个做学问的,在外面也是看看书,看看报,在里面还是看看书,看看报,不同的就是不能到处跑。”


艾米想想也是,自我安慰说:“真的,他在里面还好一些,至少他就不能 CHASING SKIRTS了。”


小昆不失时机地说:“那明天下午你辅导我英语,晚上我们去听音乐会?上你家来辅导还是上我那儿?”


她犹犹豫豫地说:“还是上我家吧,去不去音乐会,我还没想好。”


“行,你慢慢想,我明天下午三点过来,行不行?”


“三点就三点吧。”


第二天下午三点,小昆如约来到艾米家,正好艾米的父母都在,见是王书记的公子,两个人都毕恭毕敬,搞得小昆很不好意思,一口一个“伯母伯父”地跟他们俩寒喧。艾米对父母说:“你们俩忙去吧,我跟小昆在客厅学英语。”


艾米试了一下,发现自己对GRE题型一点也不熟悉,基本上没法辅导,虽然她相信如果自己先过几遍,一定能很快赶上和超过小昆,但今天这样突然拿起书来,真的是“摸风”。她颓丧地说:“算了吧,我没法辅导你,你辅导我还差不多。”


小昆也很尴尬,好像是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样,嗫嗫地建议说:“那下次你辅导我托福听力吧,我听力差,很差,真的,肯定比你差。”


两个人很尴尬的坐了一会,小昆没说要走,艾米也不好赶他走。最后小昆提议说:“反正现在没事,我带你去商场逛逛?你们女孩不是喜欢逛商场吗?”


艾米摇摇头:“我---现在干什么都没心思。”她想了想,说,“你开车了?那你带我去收审站行不行?”


“可你没法进去呀,我已经打听过了---”


“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一看---,就看那个地方---,如果他出来---放风,说不定我能看见他----”艾米说着,就忍不住哭起来。


小昆急忙说:“好好好,我带你去,快别这样---”


开了一路车,艾米话也不说,一直在伤心流泪。小昆也不敢多嘴,只时不时地看她一眼。他把车开到离收审站不远的地方,带艾米爬到一个小坡上,跟她两个人站在那里遥望收审站。但除了高墙,什么也看不见。艾米不停地哭,一直哭到自己头发晕了,坐在草地上接着哭。小昆没办法劝住她,只好任由她哭。


太阳快落山了,小昆小心地建议说:“我们回去吧。”


艾米擦擦眼泪,问:“你能不能写篇文章,发在你们法制报上,敦促公安局把ALLAN放出来?既然不能定他的罪,就没理由把他关在里面。在没有证明一个人有罪之前,我们不是应该认定他无罪吗?”


“有些国家的法律是这样的,但---中国现在还没达到这一步。收审制度存在已经有很多年了,实践也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所以---我写篇文章也是没有用的。”


艾米看着他说:“你就帮我写这篇文章吧,或者你不写也可以,我写,我写了你想办法发在你们报纸上。你帮了我这个忙,我就爱你。”


“艾米,我知道你救他心切,但是也不能这样不顾一切地乱许愿,你这样很危险的,别人可以利用了你而不帮你的忙,到时候,你几边不讨好,成钢不要你了,你自己还被别人纠缠上了。”小昆苦笑一下说,“你很聪明,看得出我的心思。你看过<<卡萨布兰卡>>没有?我看过,别的不记得了,就记住了里面那个男人帮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女人的丈夫逃离纳粹魔掌的情节。不瞒你说,我是很佩服那个男人的,有种,那才叫男人的爱。”


艾米满怀希望地问:“那你---愿意写了?”


“我已经跟你说了,写了也没用的,总编不会让发的。有时生活就是很残酷的,特别是从个人的角度来看。收审制度使很多无辜的人被关押在里面,但也防止了很多罪犯继续犯罪。一个社会要想安定,有时只好牺牲某些个人。这种现象在动物世界是很普遍的,比如蝗虫,据说就是以牺牲个体来保证群体的延续。蝗虫发现了食物的时候,会用特殊的通讯方法来告知它们的群体,大家一起涌向食物,算得上有福同享。但当食物不够的时候,它们仍然会把大家召集到一起,但这时候是一部分蝗虫吃掉另一部分蝗虫。这样,虽然有一部分蝗虫被吃掉了,但整个蝗虫物种得以延续下去---”


“可人类不是蝗虫呀!”


“我知道,只是一个比喻,也就是说,我们报社是站在政府方面的,是赞成收审制度的,可能这是中国目前能想得出的最好的办法。特别是法制这么不健全的时候,如果公安机关没有权力把那些他们认为有嫌疑的人关起来,可能就会使犯罪率攀升。”


艾米反驳道:“但是个人的权利呢?个人的人身自由呢?难道每一个公民不该享受自由的权力吗?怎么可以连罪证都没有,说剥夺人身自由就剥夺了呢?”


小昆叹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收审制度究竟对不对,只能说我现在碰巧站在社会这一边。成钢只能说是运气不好,碰巧成了被社会牺牲的那部分人中的一个。艾米,我---的确是很喜欢你,我很想帮你这个忙,让你对我产生感激情绪---。但是我知道我没这个能力,所以我不想对你许个空愿---,你只能耐心等待案子了结的那一天了。”


“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故意不帮这个忙,让ALLAN在里面多呆几天,你好---跟我在一起?”


“是这样想过,但是我还不是那么卑鄙的。我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对自己的实力也很有信心,我宁可跟成钢公平竞争,也不会干这种卑鄙的事。”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艾米,“你看,我还---买了这个,准备今天去音乐会之前送给你的。我相信女孩跟珠宝没仇,不被珠宝打动的女孩是没有的。”


艾米打开盒子,发现是一条珍珠项链,她对珠宝没有什么概念,看到那些珍珠一粒粒很整齐,心想大概是仿的吧。她父亲去青岛开会时,带回过很多串珍珠项链,说虽然才五块钱一串,但都是真正的珍珠,你可以拿去送给你朋友们。那些珠子上都能看到一些条纹状的东西,大小也不很一致。而这串晶莹光滑,什么条纹都没有,所以她认为是假的。但假也假得实在漂亮,每颗都很可爱。她拿在手里,翻来复去地看。


小昆问:“喜欢不喜欢?你脖子生得很漂亮,我也---接触过不少女孩,但脖子生得这么漂亮的还没见过。你戴上这个项链,肯定是高雅绝伦。我一看到这串项链,就觉得是为你的脖子定做的,克制不住就买下了。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


“这---大概要二、三百块钱吧?”艾米象个体户一样把价格狠狠发泡了一下。


小昆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认为呢?”


“我想----应该要那么多吧。不过我从来不戴首饰的。我有些小玩意,都是几块十几块钱的,照相的时候戴戴。”


“成钢没送过你首饰什么的?”


“他还是个学生,哪来的钱?他送我的都是音乐盒之类的,很浪漫的东西。”


“说是浪漫,其实有时是小气,他父母在加拿大,还没钱送你首饰?”小昆伸出手,对艾米说,“我给你戴上?”


艾米摇摇头:“不用了。”然后又把项链拿在手里把玩。


“看样子还是很喜欢的,喜欢就收下吧,自己给自己戴上。”


“说实话,我真的是很想收下的,不过我不想付你想要的代价---”


“我想要的是什么代价?”


艾米看他一眼,说:“不是以身相许,就是爱情罗。”


“你说得太夸张了,一串项链,就要你付那么多?那我也太小气了吧?你也别把自己看那么---便宜。我没那么贪心,只要你喜欢就好,戴上了,漂亮,说明我鉴赏珠宝鉴赏女性美的能力都不差,就算是回报我了。”


“真的?你这么好?”艾米不相信地看着他,说,“如果真是这么好,那我就收下了。”


“我替你戴,还是你自己戴?”


“不用戴了,我要拿去换成钱。”


小昆扬起眉毛,惊讶地问:“为什么?你这个小丫头,每次都有出人意料的决策。”


“因为我没钱用了,我打的跑来跑去,把钱都用光了,我需要钱,我要经常到这里来看ALLAN。我爸爸妈妈这段时间请客送礼也花了不少钱,他们也没什么钱了。我们家主要靠我妈妈上课赚钱,我爸爸是书呆子,只知道做学问---”


“那你准备把这项链拿去换多少钱?”


“换二、三百块?”


小昆笑起来:“傻丫头,这项链两千多块呢!”他掏出一张发票,给她看,然后说,“别拿去换钱了,留着你自己戴吧,我这有钱,你拿去打的。”说着就掏出一叠人民币,递给艾米。


“这---”


“算我预付你辅导我英语应得的报酬吧。你做家教一小时多少钱?”


艾米没做过多少家教,只帮爸爸系里一个老师的小孩辅导过一段时间,每小时别人付给她十五块钱。她想了想,把两个数颠倒过来,说:“别人一般付我五十块一小时。”


“那行,我翻个倍,一小时付你一百块,行不行?”


艾米喜出望外,说:“你付这么多?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再辅导你了。”


“这不算多,现在外面行情就是这样,说不定还让你吃亏了。你不要去跟别人比较价钱就好。”


“我不比,这已经够多了,比我以前辅导别人多多了。那我一星期多辅导你几小时,我就可以多到这里来几次了。”


小昆说:“行,你想辅导多少小时都行。”



头像
0操作33 #
头像
33 #
0
05-12-19 00:2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2


那天回去后,艾米发现自己小包里又是钱又是项链盒子,很发财的样子。她把钱掏出来数了数,有一千二百块,全是一百一张的。她想,哈,成了暴发户了,早知道做家教这么赚钱,三百年前就去做家教了。


她又把项链拿出来,慢慢地看,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很干脆地把项链还回去,到底是忘记了,还是潜意识里有点舍不得,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知道自己不会戴那串项链,没机会,也没道理。但是自从看了那张发票,知道的确是两千多块钱之后,怎么就觉得那些珍珠一粒粒很真实很漂亮了呢?难道真是人不识货钱识货?


她想起那些小说里面年轻幼稚的女主人公,常常是被别人的珠宝首饰照花了眼,慢慢就上了当,忘记了自己真心爱着的贫穷情人,投到一个有钱人的怀抱去了。她想,我肯定不会的,既然我知道这么多此类故事,我就不会傻呼呼地被几串首饰打动。


但她也有点奇怪,心想,为什么ALLAN从来没送过我珠宝呢?他肯定有这个钱,公安局说了,他被抓的那天,身上带着五百多块美元,近五千元人民币,那些钱,买串项链不是绰绰有余吗?


老丁讲那天是深圳的张老板付的帐,说“你们两个穷学生,这么大手大脚干什么?我这是公司开帐,你们就别打肿脸充胖子,在这里跟我争着付钱了”。这些钱现在到哪里去了?可能被公安局收走了,还会退回来吗?如果退回来了,ALLAN会不会给我买这样一串项链?当然问他要就没意思了,要他自己主动买才有意思。


她现在才注意到,她跟ALLAN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两个人从来没说过钱的事。在外面玩的时候,要吃饭要买东西,都是ALLAN上去买了。有时候她看上一点什么小玩意,不用她说,他就能看出来,他会很主动地买给她,但他没主动买过衣服首饰之类的东西送她。实际上,他们也很少到外面去逛商场,都是腻在什么隐蔽地方搂楼抱抱,“唧唧我我”。


艾米看着手中的项链,心想,爱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是一个人舍得花这么多钱,买东西送你,你要说完全不感动,是有点不可能的,特别是当他并没有叫你拿身体什么的来交换的时候,又特别是他长得不丑,甚至算得上“干净”的时候。


她想起小昆好像也很博学多才似的,侃起社会、个人、蝗虫、牺牲之类的,好像也头头是道呢。她听爸爸说过,小昆是J大法律系毕业的,而她知道J大法律系在全国相当有名,那说明小昆还不是个傻瓜。当然他父亲是纪委书记,可能也占了点便宜,不过看他的样子,还不是个绣花枕头,跟她心目中的干部子弟有很大不同。


从这几次接触来看,小昆似乎还挺会做人,吃羊肉串的时候,也知道买好了端到她面前,跟她爸爸妈妈讲话,总是“伯父伯母”地叫,ALLAN好像还从来没这样叫过,可能是因为他还在搞地下工作。特别令她感动的是小昆对待女朋友弃他而去的态度,人家背叛了他,不要他了,他还在庆幸他的女朋友找到了一个比较可靠的人。


她也看过<<卡萨布兰卡>>,她也挺喜欢里边那个男人,爱一个女人,爱到愿意帮她和她的丈夫逃离纳粹魔掌的地步,明知道那样帮了,就失去那个女人了。那样的男人,谁不爱?谁不想遇到一个?艾米很羡慕影片里的那个女人,又有丈夫爱她,又有另一个男人这么爱她。艾米想,如果我遇到这样两个男人就好了。她觉得这样想,有点不大好,好像对ALLAN不忠实一样,但她安慰自己说,我又没说要跟另一个男人做爱,我只是希望有一个人这样爱我,我不给他回报就是了。


不过这好像有点不可能,你要他那么爱你,你又不给他回报,那他知道了,不跑掉了?她想,如果小昆知道她绝对不会爱他的话,他肯定懒得这样殷勤她了。他现在这样追着,是存着一线希望,什么时候他绝望了,肯定就不理她了。她好像有点舍不得让小昆一下子绝望一样,她有点希望他就这么追着,老这么追着,而她有ALLAN真心爱着她,还有小昆这样无望地爱着她,那样的生活就真是惬意啊!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艾米,你真是一个虚荣的女孩,虚荣到自私残酷的地步。你又不想给小昆爱情,你又不早点把这说明了,好让他早点死了心去追别的女孩,你只想把她套牢了,KEEP在一定的距离,让他跟着你转,爱你,没有回报地爱你,满足你的虚荣心。残酷!自私!她把自己狠狠批判了一通,就跑去洗澡,等会好试试那串项链。


她洗过澡后,躲在卧室里,只穿着睡衣,让脖子露出来,把那串项链戴上,用个小镜子,对着穿衣柜上的大镜子左照右照,前照后照,越照越觉得小昆说得不错,我的脖子的确生得漂亮,怎么以前没觉得呢?看来自己的美还是要由别人来审、来发现。


她想起ALLAN很少这样直接了当地说她哪一块美,他说过她照侧面像时最美,那他的意思是不是说她别的角度不美呢?他也没说过她的脖子美,是他没发现,还是他没说出来?如果发现了,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可能还是没发现。她知道他很爱吻她的脖子,那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脖子是她最敏感的地带之一。也就是说他吻那里,是为了激发她,而不是因为他觉得那里美。


她觉得跟ALLAN在一起,主要是她在崇拜ALLAN,仰望着他。但跟小昆在一起,就有一种被人崇拜的感觉,而那种感觉真是舒服。她想,一个人最好是有一个人供自己崇拜,又有一群人崇拜自己,那样的日子就算是一个女人过的日子了。


她知道自己不爱小昆,因为当她想象小昆拥抱她的场景时,她不光没有激动憧憬的感觉,反而有点别扭甚至反感的感觉。但她知道她对ALLAN就不是这种感觉,她从一开始就想亲近他,想被他抱在怀里。等到真的被他抱在怀里了,她觉得那种感觉比她想象的更好。


现在小昆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因为他的报社不能发表对收审制度的抨击,他又没法把ALLAN救出来,她应该干脆地跟他一刀两断,免得惹出麻烦。但她好像有点舍不得把他一刀切掉一样。她对自己说,我这不是要挣点打的钱好去看ALLAN吗?既然他愿意付钱我辅导他英语,我也需要这些钱,那为什么不能互相利用一下呢?应该说是互相帮助一下吧。


她觉得不管小昆那方面有什么想法,关键还在自己这方面,如果我根本不爱他,他做什么都不能打动我。她不知道ALLAN以后会不会为这事吃醋,但她想,其实他吃点醋才好,完全没醋可吃,他还当我没人要呢。她想好了一个情节,准备等ALLAN出来了就试试,她要告诉ALLAN小昆在追她,送了她这串项链,看看ALLAN会有什么反应。


她想象ALLAN会暴跳如雷,责怪她不该收一个男人的礼物,那她就反问他:“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买这么一串给我呢?你又不是没钱。我收这串项链,就是为了气气你”然后她就把项链还给小昆,从此不理小昆了,因为她只想看看ALLAN因为吃醋大发雷霆的样子,那可以证明他爱她,爱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不过她估计ALLAN不会大发雷霆,反而会冷冷地说:“既然他这么爱你,你跟他去好了,还跟着我这个穷光蛋干什么?”她想,如果他这样说,那就麻烦了,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他会把我当作一个爱慕虚荣、贪图金钱的女孩了。她想到这里,决定下次一有机会就把项链还给小昆。


后来辅导小昆英语的时候,艾米几次把项链拿出来,还给小昆,但小昆七说八说的,就把艾米说服了,没再提还项链的事。艾米想,我反正不会要他这串项链,现在只是他不肯收回去,我代他保管一下,等ALLAN出来,我考验ALLAN 一下后,就还给小昆。


有个星期五的中午,小昆一个电话打到了艾米的寝室,问艾米明天有没有空,他想跟她学英语,如果她想去收审站的话,他可以开车送她去,那样就可以省下她打的的钱,而且又快又方便,还可以想待到多晚就待到多晚。艾米一口答应,说明天你一点过来,我们学两小时英语,然后就开车去收审站。小昆说这个主意不错,那就这样定了。


然后他又补充说:“今晚有个舞会,是市直机关搞的,你可不可以赏个光,跟我一起去舞会?我舍命陪君子,跟你去收审站,你也舍命陪小人,跟我一起去舞会吧。”


艾米犹犹豫豫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昆说:“你怕什么?如果你跟我去个舞会就忘了成钢,移情别恋,那不正好说明你爱他不深?那早点移情别恋不更好?我看你对他感情很深,根本不是一两次舞会能动摇的,你对自己这点信心都没有?至少来试一下,看看自己对成钢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你可以为他牺牲一切,但你抗不抗得住灯红酒绿的诱惑?上流社会的豪华?”


这话把艾米好抬杠的心思说活了,她想,我就不信这个邪,去次舞会就动摇了?没那么厉害吧?还自称什么“上流社会”,不就是一群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吗?相信一个个也就是伪君子,伪淑女,爆发户,哈巴狗之类的,且看我怎样地出污泥而不染,万人皆醉我独醒。


“行,我去。”


“这才象艾米!”小昆欣喜地说,“我到哪里来接你?”


“上我家来吧。”


“行,那我晚上六点上你家来接你。打扮漂亮点哟,为我争光。”


那天下午,艾米回到家,晚饭也吃不下,就慌着打扮。她没去过这样的舞会,不知道是个什么大场面,但她想,怕什么,我又不想在那里出人头地,招蜂惹蝶,穿什么无所谓,了不起别人把我当下巴老,不跟我跳舞,我还懒得跟他们跳呢。而且既然是跟小昆去的,他总要跟我跳吧?总不能说把我带去了,就丢在一边,自己跟别人去跳吧?不过她想到他跟别人去跳舞,也不着急,不象跟ALLAN去舞会,生怕他跟别人跳舞去了。


她想,难怪别人说要嫁个爱你的人,不要嫁个你爱的人。嫁你爱的人,太操心太累了。嫁个爱你的人,该他操心,该他紧张你,你对他完全不在乎,那种感觉真是很潇洒,很自在,很大义凛然,很所向披靡。无所求,就无所惧嘛。


她突然想到,ALLAN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就这样的感觉?根本不在乎我,我紧张不紧张他,他无所谓,我跟别人跳舞,他也无所谓,我就是跟人跑了,他可能都无所谓,他可以马上就再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她觉得这样想的时候,真是很难受,她要ALLAN紧张她,在乎她,生怕她跑了。她想,等他出来了,一定要试他几次,看看他到底在乎不在乎我,紧张不紧张我,有多在乎,有多紧张。


她一想到ALLAN,对这个舞会就有点懒心无肠,但她想去试试,看自己到底经不经得起灯红酒绿的诱惑,也想把所谓“上流社会”的那些小姐“拍熄火”。


她决定待会什么饮料都不喝,免得着了小昆的道。她本来想现在就喝很多水,但她又怕待会老上厕所,她想,还是不喝吧,如果实在太渴了,就喝点自来水,脏是脏一点,但也就是拉拉肚子而已,总比着了别人的道要好。失了清白是小事,但因为傻失去清白,那就真的叫她活不下去了。她宁可自己主动地失去清白,也不愿被人骗得失去清白。总而言之,坏可忍,傻不可忍。


她决定穿那条跟ALLAN去舞会时试穿过的白裙子,因为那天ALLAN看到她从卧室出来时,完全愣住了,说明效果不错,不知今晚会不会让舞会上那些人也为之一愣。她不会化妆,也懒得化,免得化不好,化得象只猫。她拿出那串项链,想戴上,又怕待会小昆看见在心中暗喜,觉得她终究还是可以被珠宝打动的。她决定不戴,做出一个不把这舞会当回事的姿态。打扮得再好,也说明是把这舞会当回事的,我根本不把它当回事,那不是更傲?


小昆上来的时候,艾米只穿了那条白裙子,别的没作什么打扮。但小昆还是愣了一下,说:“哇,这么漂亮?这不把整个场子镇了?”


艾米看到自己的白裙子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很高兴,说:“那我们走吧。”


小昆说:“我还跟你买了条裙子,以为可以让舞会的人开开眼界的,现在我看也不必换了,你这条裙子更优雅。自己买的?”


艾米不知为什么撒谎说:“是ALLAN跟我买的。”


“看来他还真有点审美观呢,”小昆说着,把手里一个包装精美的纸盒子放在沙发上,站起身,说,“我们走吧。”


艾米跑去跟爸爸妈妈讲一声,妈妈有点担忧,说:“这种场合,你又不知道深浅,跑去干什么?”


爸爸说:“那有什么?不就是个舞会吗?还是人家市直机关搞的,怕什么?我看小昆人不错,挺成熟的。”


妈妈把她拉到爸爸听不见的地方,小声说:“艾米,你这样搞---,ALLAN出来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为什么要不高兴?”艾米反驳说,“他不高兴一下才好,不然他以为我---没人追。”


妈妈摇摇头说:“不要无事生非地弄些矛盾出来,男人没有不嫉妒不吃醋的,等他吃起醋来,你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那时你哭都来不及。如果你是想跟小昆好,我没意见,因为我也觉得他不错,但你明显的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么两边都扯着,当心惹出麻烦来---”


“不用担心,”艾米宽解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会把握分寸的。”她回到客厅,对小昆说,“我们走吧。”


小昆笑着说:“把那串珍珠项链戴上吧,配你的白裙子正好。”


艾米客套了一下,就跑回卧室把项链戴上了。她在镜子里照了一下,是很相配,不是珠光宝气地配,而是纯洁高雅地配。她跑回客厅,小昆又是一通惊讶加赞美,把她搞得飘飘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小昆小声说:“待会别人问起,就说是我女朋友,给点面子,别在人前就拆穿了我的西洋镜。”


妈妈追出来,嘱咐说:“小昆,麻烦你十点以前把她送回来---”


艾米不高兴地说:“十点以前就回来,路上还要半个小时,那还玩什么?”


妈妈退一步说:“那最迟十一点以前送她回来。”


小昆很有礼貌地说:“你放心,伯母,我十一点以前一定把她送回来。她如果不肯走,我拖也要把她从舞会上拖回来。”

头像
0操作34 #
头像
34 #
0
05-12-19 00:29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3


那天晚上,小昆先把艾米带到一家个体照相馆,让那里的化妆师为她化了个妆。妆化好之后,小昆打量了半天,最后说:“真有点不敢带你去舞会,怕人把你抢走了。”


艾米听了,心里乐滋滋的,想起ALLAN好像从来没这么“赤果果”地赞美她。她觉得ALLAN看她的眼光,最多算个“欣赏”,但小昆看她的眼光,简直算得上“崇拜”。被人欣赏的感觉很好,被人崇拜的感觉也很好,既被人欣赏又被人崇拜的感觉真是好上加好。


到了舞会,艾米就执行自己把舞会“不当回事”的政策,对什么都呲之以鼻。切,什么了不起?就是个硬件比较过硬的舞会而已。灯光还行,乐队凑合,气氛暧昧,参加舞会的人嘛----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舞客当中漂亮女人太多了,几乎没有不漂亮的,但看看那些男的,就不敢恭维了,有的又胖又矮,有的头发都快秃顶了,还有的真算得上猥琐不堪,最了不起的也就算得上个“干净”,连“顺眼”的层次都达不到,更不用说“舒服”了。她想,如果ALLAN来了,肯定把他们全盖了。


沿墙根有一些桌子,有穿短裙的年轻女招待挨桌子送饮料,似乎是不要钱的。小昆为她要了马蹄爽,但她不肯喝,小昆问她为什么,她支吾说怕把口红搞掉了。


她跟小昆跳了第一支。小昆舞步很熟,带人也很老练,搂在她腰上的手也保持在合法的范围内,跟他跳舞很自在,不拘束,也不紧张。但她始终觉得小昆跳舞没灵感,只能说是走舞步走得很熟。而ALLAN跳舞就不同了,给人一种进入了跳舞意境的感觉,有点美的享受。


有人来邀请她跳舞,小昆大方地让她去跳,他自己也跟别的女孩跳,这也使艾米觉得很开心很自由。她想起跟ALLAN去舞会的情况,那就完全不同了,她得时时跟着ALLAN,生怕他被别的女孩抢跑了,完全没有在别的男生那里检验自己魅力的机会。总而言之,跟ALLAN在一起,就是“紧张”二字,而跟小昆在一起,就很随意。


邀请艾米跳舞的人越来越多,常常同时有好几个走上前来,搞得她飘飘然。舞场上有那么多漂亮女孩,而自己居然能有这么多人邀请,说明自己魅力非同一般哪。长这么大,还没这么“抢手”过。


跟他跳舞的人,一上来就会问她的名字,问她父母是谁,怎么以前没见过她。她含含糊糊、神神秘秘地东扯西拉,搞得那些人更感兴趣。那些人自己介绍说他们是谁谁谁的儿子,她发现那都是些报纸上见得到的名字。


艾米倒不在乎那些当官的,不过看见当官人家的公子也来这样巴结她,她很开心,有意无意地撒个娇,卖个痴,给他们一点隐隐约约、虚无缥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想头,好让他们跟得更紧一点。她觉得自己象在玩牵线木偶一样,想怎么扯就怎么扯,想要他们存一点希望,就可以让他们存一点希望,想让他们绝望,就可以让他们绝望。


现在她才认识到,灯红酒绿没什么,灯再红,红不过化了妆的脸,酒再绿,我不喝它,就不能把我怎么样。舞会上真正使人迷乱的是那种众星捧月的待遇,这在别处是享受不到的,简直就像是同时被一群人在追求一样。


唯一的遗憾就是邀舞的人长相都不怎么地,没办法,质量上不去,只好讲数量了。她竭尽全力施展自己的舞技,又把脸上的笑容整得尽可能的娇俏迷人,一心要多吸引几个邀舞的人。她把一个穿火红裙子的女孩定为自己的竞争对手,那个女孩也有大把的人邀舞。她在心里默默计数,看谁有更多的人来邀请。


艾米跳了一阵,没有看到一个帅过ALLAN的。跟舞会的其他人想比,小昆就算很不错的了,所以有好几个女孩爱多看他几眼,找上来搭讪几句。艾米想,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个小昆,你们就盯成这样,那如果ALLAN来了,你们不一口水把他吞下去了?


她突然想到,以后不能带ALLAN到这种舞会来,哪种舞会都不能让他去,只能把他关在家里。这样说来,收审站好像成了他最好的归宿。也许就让他呆在那里,那他就不能CHASING SKIRTS,SKIRTS也不能CHASE他,而我可以到舞会上来颠倒众生。她现在很理解为什么州官只许自己放火,而不许百姓点灯,因为那种横行霸道的感觉真好啊。


她想,ALLAN呆在收审站还是不大好,因为我也不能见他,最好是搞个家庭收审站,把他禁锢在家里。有舞会的时候,他在家看书,小昆带我上舞场,我又不必担心ALLAN跟别的女孩跑了,又可以跟大把的男生跳舞,把他们迷得晕晕呼呼,那才真叫开心呢。


她正在为自己这个“家庭收审站”的创见偷笑,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走上前来,邀她跳舞。她不太爱跟个子矮的人跳舞,她自己有一米六八左右,而这个男生大约一米七二左右,她穿着高跟鞋,跟这样的男人跳舞,感觉就像是两支筷子在舞场上走动一样,分不出高低,象什么样子?她觉得男舞伴至少要比她高一两个头才行,应该象高低杠,而不是象双杠。


但这次很奇怪,身边没有第二个人邀舞,她又不想做壁花,于是勉强跟那个小矮个跳起来。


小矮个说:“我小陈,我不说你也知道我是谁。”


艾米很不喜欢他这种腔调,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


小陈嘿嘿笑起来:“哟荷---,小嘴还挺厉害呢。你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


“哟荷--,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看你长得漂亮,应该是叫小美吧?”


艾米讥讽地说:“哟荷---,你还猜得很准呢。”她想,真是遇到一个老土了,人长得差不说,连说话都这么俗不可耐。


小陈不客气,将艾米搂得紧紧的,波澜壮阔地跳着。艾米嫌他动作太大,土气得要命。他又搂得太紧,使艾米不得不象打架一样地奋力把他向外推,但小陈还把脸也凑了过来,嘴里的热气喷到她脸上,她这才相信小说里面写的那些令人讨厌的男人是真实存在的,以前她一直以为是作者写顺了手,写出几个脸谱化的令人作呕的男人,来反衬英俊高雅的男主人公的,原来实有其人,不是今天亲眼见到,差点就要冤枉作者生编乱造了。


她冷冷地说:“我又不是站不稳,至于把我提来提去吗?”


小陈愣了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哟荷---,你说话好不客气啊,你不喜欢被男人搂,跑来跳什么舞?”


“跳什么舞?跳文明舞。”她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甩开手走出场子去了,把小陈晾在舞场中央。


小昆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迎上来连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跳舞太不文明了,懒得跟他跳了。”


小昆问:“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是谁?难道还是陈XX的儿子不成?”艾米随口说了一个报纸头条经常见到的名字。


“你说对了,那刚好就是他的儿子。”


艾米愣了一下:“他的儿子就这个样?太没风度了,我在电视里看到他爸爸不是这个样子呢。”


小昆说:“风度不风度我不知道,我只能说如果成钢在里面多关几天,你不要奇怪就是了。”


“他知道我跟成钢的关系?”


“他要打听出来,是很容易的。”


艾米怕姓陈的为难ALLAN,连忙问:“那现在怎么办?”


“看待会能不能再跟他跳一曲,挽回一下。”


艾米很烦闷,这种场合真不是人呆的地方,难怪古人说“伴君如伴虎”。如果不是怕ALLAN受牵连,她现在对那人破口大骂的心思都有,TMD,什么玩意,就凭你爸爸是陈XX,你就一手遮天,想搂谁就搂谁了?还不要说是你,就是你爸爸这样搂我,也照样把他甩在舞场中央。


艾米没什么心思跳舞了,有点想回去,但小昆叫她再等等,等小陈回来,看可不可以挽回一下。奇怪的是,现在竟然没什么人来邀她跳舞了,让她简直怀疑是姓陈的在幕后操纵,但似乎又不可能,因为姓陈的根本不在舞场上了,就是在,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通知大家都不跟她跳了。只能说大家看见了刚才那一幕,都不想得罪姓陈的,所以不跟她跳了。她气呼呼地想,看来州官放火,是因为有很多百姓替他点火。只要不是烧自己,就总会有百姓帮着州官。


幸好小昆还一直陪在身边,不然她说不定要当壁花了。艾米怀着一腔感激之情,跟小昆跳,希望姓陈的会回到舞场,再邀她跳舞,那样她就可以挽回一下。但她现在已经没有把握姓陈的会来邀请她了,总不能说自己上前去邀请姓陈的吧?那样做,不仅不能挽回,还会被他看不起。她烦闷地想,同样是干部子弟,但小昆比姓陈的不知好了多少倍了。


跳了一会,灯光突然灭了,只有墙壁上的小灯还象鬼火一样的亮着。小昆把她的两手拿起放到自己肩上,而他的两手都放到她腰上,把脸跟她的贴在一起,说:“这是贴面舞,又叫黑灯舞,跳过没有?”


艾米把脸转开一些,说:“没有,怎么兴搞这一套?鬼影憧憧,群魔乱舞的。”


小昆小声说:“小丫头,放松一点,不用搞得那么---紧张,这舞就是这样跳的。”艾米看了一下身边的几对舞者,也都是贴着面,搂得紧紧的,相比之下,他们这一对还算好的了,她只好随波逐流地跳着。


小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今天在舞会出尽风头啊,你看那些男的,都对你虎视眈眈,恨不得一口水把你吞了。今天邀请你跳舞的最多了,当得起舞会皇后的称号了。”


艾米听得很受用,故作谦虚说:“你算了吧,这里漂亮女孩多着呢,我算个什么?”


“算个什么?算个艳压群芳,鹤立鸡群。这些女孩,有的是市直机关的打字员、办事员,还有些是文工团、歌舞团的舞蹈演员,都是想找个有权有势的老公的,她们经常到这里来, 都没人理她们了。你这么清纯高雅,她们哪能跟你比?”


“你上粉的功夫还蛮高强呢。”艾米嗔他一句,心里怪舒服的,对小昆慢慢移到她屁股上的手也没有一掌打开。


小昆轻轻捏了一把,赞赏说:“跟我想的一样,紧紧的---,你浑身上下肯定都是紧紧的---,我好喜欢你走路的样子,腿绷得笔直,两条腿中间一点缝都没有,夹得---紧紧的---”


艾米警告说:“你这么善于联想,不要把你自己搞得---出洋相啊。”


“我已经出洋相了---,你怎么样?”小昆问,“成钢进去那么久了,你---一点都不想?女孩子嘛,没做过的时候,是麻木的,什么都不知道。做过了,就不同了,就会---时不时地想的---。他---怎么样?我是说--床上?他不会白白长了一张帅脸,到现在还没让你----觉醒吧?”


这些话,如果是平时听到,艾米肯定要心生反感了,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舞会的气氛搞的,她不仅没反感,反而有点心旌摇荡,脱口说:“他功夫肯定比你高强。”


“你没跟我做过,怎么知道他比我高强?我不是跟你夸口,跟我做过的女人,没有不怀念我的,你信不信?为什么我女朋友有了那个ABC,最后几天还不放过我?因为我--与众不同---,见识过的---都难以忘怀---”


艾米听到这个“与众不同”,有点好奇,心想,怎么个与众不同法?三头六臂?还是能歌善舞?她觉得自己好奇心的比重越来越大,大到非得一睹为快不可了。


“其实我每次跟你见面前,都----预先----放过一次了,但是跟你这样---搂在一起,又免不了---出洋相----, 你看,”小昆向她身上蹭了蹭,让她感受了一下他的“洋相”,然后说,“你---真是个害人的--小妖精,你--现在把我搞成这样,总该帮帮忙吧?我们到车里去---,你上次答应过的---”


艾米觉得好像被人对着头泼了一瓢冷水一样,心里很不高兴,怎么口口声声“帮忙帮忙”?看来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哄我帮忙的。她想,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如果你一直强调你的“与众不同”,我可能就迷迷糊糊地跟你到车里去了,你却说什么“帮忙”。愚蠢!勾引人都不会。


她没好气地说:“帮什么忙?我答应什么了?你以为我是挤牛奶的?”说完,就甩开手,走到墙边的桌子跟前坐下了。


小昆跟上来,坐在对面,讪讪地说:“真的不肯帮我?你不帮我,我只好想别的办法去了。你在这坐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艾米不知道他说的想别的办法是什么意思,估计是找个地方自力更生去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男人怎么这样?就像尿急了要上厕所一样,说忍不住就忍不住了,干嘛不夹块尿布?她看了看表,十点多了,心想,看样子姓陈的不会回来了,回来也不一定邀我跳舞,说不定姓陈的是小昆设的局,根本不是陈XX的儿子,只是用来衬托小昆一下的,我还是打的回去吧。

头像
0操作35 #
头像
35 #
0
05-12-19 00:30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4


艾米走到外面,觉得口干舌燥,刚才一直忍着没喝里面的饮料,又不敢喝洗手间的自来水,早已干得冒火了。她想买支雪糕吃,才想起自己的小包是放在车里的。来的时候,小昆告诉她说里面可以存包,但她想到自己包里放着“凶器”,怕存包处的人看见,所以留在了车里。


她走到小昆停车的地方,却没看到小昆的车。她想,难道他刚才生气回去了?但她觉得应该不会,他不象是在生气的样子,而且他答应过她妈妈把她送回去的,他总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她找了一会,就看见了那辆新闻采访车,换了个位置,停在树影里。她想小昆肯定是在车里,他到底是在干什么?他说他去想个别的办法?别的什么办法?


她悄悄走到车跟前,从玻璃窗往里望,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别人做爱的场面。她只看见一个白白的屁股,好像是一个人趴在车座上,而小昆正站在那里,进进退退,勤奋工作。


艾米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心想,看别人做爱好像不道德。记得小时候奶奶说过,看男孩拉尿的话,会长偷针眼。但她有一次无意当中看到了一个小朋友在拉尿,她看见那个小男孩的尿弯成一道弧线,射得老远,把她看迷了,她从来不知道可以这样拉尿。后来她自己也试了几次,但是拉不出那个效果。她担心了几天,怕长偷针眼,但结果并没长,所以她不大相信奶奶的那些因果预言了。


她忍不住又往车里看了一下,有点吃惊地发现小昆居然连西服都没脱,还打着领带,一手往上拉着自己的衣服,一手扶在那个白屁股上。艾米只看见他腿的上半部分,很瘦。小昆的动作也很奇怪,基本上是站得直直的,而不是趴在那个女人身上,或者抱着她。


她觉得很滑稽,不好再看,就转过头去。她记得她有几次很好奇,想看看自己做爱到底是什么样子,就伸长了脖子往穿衣柜的镜子里望,搞得ALLAN很尴尬,一把拉过被子把两人盖上了。然后她只能看见被子一动一动的,她不由得说:“哇,曾经看见书上说什么‘红被翻浪’,原来真有其事呢,好形像。”ALLAN很窘地翻身下去,说:“算了,我休息一下,免得做无用功。。。”


等她再向车里望去时,她看见小昆已经穿回了裤子,那个女的也直起身来了,正在整理自己,头发有点凌乱,但看得出来很漂亮。她赶紧转过身去,想走开躲起来,但小昆已经从车窗里看见了她,而且很快就打开车门,从车里钻了出来。


“艾米,你---站这里多久了?”


艾米嘻嘻笑着说:“不久不久,刚来,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我的小包放在车里,我---”


“你---都看见了?”小昆的声音有点焦急一样。


“什么叫‘都’看见?说了是刚来,只赶上个尾声---。”


那个女的也从车里出来了,完全没有被人抓了“现行”的尴尬,在一边站了一会,说声:“你们慢慢聊,我进里面去了。”就施施然离去了。


艾米见小昆愣在那里,问:“那是谁?”


“一个朋友,你不认识。我们---”


艾米说:“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你答应过我妈十一点以前送我回去的。”


两个人上了车,小昆把车发动了,解释说:“艾米,你不要瞎猜,我跟她只是----应个急。”


艾米不解:“你跟我解释这些干什么?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你根本没必要向我解释。”


“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你应该知道,男人把性跟爱是分得很清的,有爱可能最终都会导致性,但是----有性---不等于有爱。”


艾米笑起来:“你怎么回事?我已经跟你说了,这不关我的事,我生个什么气?”


小昆没再说话,一路默默地开车。艾米觉得很奇怪,她心里好像还是有一点生气一样,当然不是象听到ALLAN使JANE怀了孕那样的生气,但是多多少少有点生气,应该说是有点失望。原以为小昆会象<<卡萨布兰卡>>一样爱她的,结果却是这么一个----乱卡。


不过她也有点庆幸,如果不是那个小陈那么恶心,如果不是小昆出这么个洋相,如果不是ALLAN实在是比那些人帅多了,自己可能真的被灯红酒绿、众星捧月的生活迷惑了。她打定主意今后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为了这些人冒ALLAN生气的风险,不值。为了那点“众猴捧月”的虚荣,让ALLAN在里面多关几天,更不值。她决定要查一查,看那个姓陈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陈XX的儿子,那她得想个办法挽回一下,不能让他去为难ALLAN。


到了艾米楼下,两个人都从车里出来,艾米说:“我上楼去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艾米,我要你说了不生我气,我才会让你上楼去。”


艾米没好气地说:“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早就说了没生你的气,你要我说多少遍?”


“可是你说话的口气---还是很生气的---,我知道这事把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全搞坏了,但你听我解释,你应该了解男人这一点---,性是性,爱是爱,是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我跟她做那个事,只是因为---你不肯跟我做,而我不想强迫你,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艾米迁就说:“好,我懂了,男人可以跟一千个人做爱,但心里只爱一个人。行了吧?现在我上去了。”她咚咚咚地几大步爬上楼去,刚进门,就听到电话铃声。她知道是小昆打来的,她抓起电话,正想发点脾气,叫他不要这么罗嗦,就听小昆说:“我上来了,我想跟你谈谈成钢的事。”


“成钢怎么了?”


“是关于他跟他以前的情人的,L大那边的---”


艾米愣了:“他以前的情人?你爸爸不是说他在L大那边没什么事吗?你爸爸亲口告诉我妈妈的。”


“对于判他罪来说,L大那边是没什么,但是他有过女人---”


艾米冲到门边,拉开门,把小昆抓进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告诉我?”


“我---,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作为男人,我---完全理解他。但是今天发生了这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我不是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男人---是可以把---性跟爱分开的,我是这样,成钢也是这样,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其实很多女人也是这样----”


“好了好了,说吧!小声点,别让我爸妈听见。”


“他在L大读书的时候,跟一个叫童欣的女的有过---性关系。这次去调查的时候,那个女的写了材料---。她可能到现在---都还在爱他,因为她写的材料完全是为成钢说好话的。她说她比成钢大好几岁,是她追他的,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后来她---告诉成钢,说她患了脑癌,想跟他---单独见一面。成钢去了她家,他们就---有了那种关系。”


“这事---有多久?”


“半年左右。这期间成钢要分手,那女的吃过---安眠药,量不够,没---死成。她说她后来自己想通了,给回他自由。成钢肯定没把这事告诉过你,因为他在里面被他们---追问得很厉害,都不肯说这事。一直到他们把那个女的写的材料给他看了,他才没再否认。问他为什么要抵赖,他说他答应过那个女的谁都不告诉的。”


艾米觉得头很痛,她现在没法思考,她只懒懒地说:“我不明白这些陈谷子烂芝麻跟他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他以前有没有女朋友,跟他现在这事有关吗?为什么他们这么起劲地派人这里打听,那里打听?”


“我也不知道,可能人们对这些事总是比较感兴趣的,逮住一个机会就要打探,议论,纠缠不休,满足一下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


艾米说:“你告诉我成钢的事,有什么用呢?你以为只要他是把性跟爱分开的,我就能接受这种‘性’‘爱’分开论了?我只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般坏,你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但是你自己不也曾经想过用你的人来换遗书的复印件吗?”小昆不解地说,“那次是我动了恻隐之心,不然的话,你不也---”


“我---,那是不同的,我是为了救他。”


小昆不甘心地问:“就为这么一件事,就把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全---抹黑了?”


“你在我心目中本来就没什么印象,我只不过是因为虚荣心---才跟你---来往,我想让ALLAN吃醋,想让他知道有人追我,有人爱我,有人欣赏我。其实,这都没用,都没意思。他不会在乎的,他有无数的人追他爱他,你不是说了吗?那个姓童的女的肯定到现在还在爱他,简惠为他死了,肯定还有别人也想过为他去死。我算个什么?就算我牺牲了自己的色相,也比不上那些牺牲了生命的人。”


“你知道这一点,又何必为他----对他这么忠心?我是真正地喜欢你,欣赏你,你不要为了今天---”


“又提今天?不是因为今天这事,你怎么会告诉我ALLAN的事?你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个幸福的人,谁叫你告诉我这个的?我恨你这个报丧的乌鸦,”艾米恶狠狠地说,“现在你又把我打回到痛苦里去了。”


“我今天不告诉你,你迟早是会知道的。这只是那个姓童的傻,被人一诈就诈出来了,肯定还有很多像你这样聪明狡猾的女孩,绝对不会写出来---”


艾米觉得头更痛了,她把小昆给她的那些钱拿出来,塞到小昆手里:“我不想听了。这个你拿回去吧,我不会再到收审站去了,我不需要这些钱了。”


“明天不去收审站,我们还继续---学英语吧?”


艾米冷冷地一笑:“你怎么不明白呢?我跟你来往,都是为了他。现在我连他都恨透了,我---怎么还会跟你来往呢?”


小昆盯着她看了一会,把那些钱撕成两半,扔在地上,说:“我送人的东西从来不收回的,”他见艾米正心急地打开那条项链,做了个手势,说,“别急,别把自己弄伤了,你把它扔了吧,最好扔厕所里,放水冲掉---”


说完,就推开门,扬长而去。



Advertisement
头像
0操作36 #
头像
36 #
0
05-12-19 00:30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5


艾米走出卧室,想去关大门,看见妈妈正在关门。她立即闪回卧室,但妈妈已经跟了进来,小声问:“我看见小昆气冲冲地出去,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


艾米无奈,只好把今天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算了,你睡觉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妈妈说:“小昆说的话,未必就是事实。即使是,也是ALLAN认识你之前的事,况且还是在那个女孩说她有脑癌的情况下,你又何必计较呢?”妈妈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人,在你之前从来没爱过,从来没有过女朋友,那当然很好,但是---这种人也不多见。他出来读书六、七年了,又有很多女孩爱慕,要说没有过女朋友,更不大可能。只要他以后再没有---别的女孩,就行了。不能太苛刻了,特别是对以前的事---”


“我也知道这一点,就是想着气难平,他是我的第一个,我却不是他的第一个。”


“如果气不平,就干脆不要他了,一刀两断,也就不气了。以后找个从来没---爱过的,干干净净,少许多烦恼。”


艾米说:“我要能做到这么干脆就没痛苦了,我是---既不想跟他一刀两断,又不想他---有过从前---”


妈妈笑了笑说:“你小时候对妈妈就是这个脾气,算旧帐,不原谅,不管妈妈怎么赔礼道歉,都不原谅。有时你在外面跟小朋友玩得很起劲,而我需要出去一下,买点东西, 不想打扰你,就自己偷偷去了。等你知道了,你就不高兴了,问我为什么不带你去,我说今天对不起,下次一定带你去,但你纠住今天不放,老是问:‘你今天为什么不带我去呢?’我说今天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也跟你赔礼道歉了,又答应下次带你去了,你还这样纠缠不放,有什么用呢?你不管,总是说,‘你今天为什么不带我去?’”


艾米想想也是,说:“算了吧,不跟他计较了,不过他出来了,我要好好审审他,看他爱过那个女孩没有。没爱过,是被逼的,就算了。如果不是---”


“我看你还是别审他了吧。过去的事,越说麻烦越多。过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呢?如果他承认他爱过那个女孩,你怎么办?真的能做到跟他一刀两断?你讲不起这个狠,又何必审呢?”


“但是他这样不说实话,太让人无法相信他这个人了。”


“那不是因为他向那个女孩保证过不说出去的吗?”妈妈宽解说,“他能信守诺言,应该算是一个好的品质。如果他对那个女孩不信守诺言,那他对你也可以不信守诺言。所以我对这事就一个建议:你能跟他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不能,就干脆不去计较他以前的事,免得把自己搞得痛苦不堪。”


艾米问:“爸爸在你之前,有没有---过---女朋友?”


“谁知道?他说没有,我也不去打听。以前提倡晚婚晚育,青年人太早谈恋爱,就会被认为是不正派的。再说,那时的人,思想也不象现在这样开放,一个人谈几次恋爱,就会被认为品质不好,所以有过女朋友的可能性小一些,即使有过,也不一定有过---性关系。我那时候就从来没想过再谈第二次恋爱,行不行,就是你爸爸了,成败在此一举。”


“我很羡慕你们那个时候,”艾米说,“多么单纯!不象现在这么复杂,这么---难弄。”


“单纯有单纯的坏处,复杂有复杂的坏处。那个时代谈恋爱,有很多到后来发现不合适,但迫于社会压力,不敢分手,凑凑合合结婚的也很多。像你们现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分分合合太随便,也---有很多不顺心的地方。爱情有时候就是个运气问题,碰巧就爱错了人,那---就免不了痛苦。”


“我是不是爱错了人?”


“爱对爱错都只能是你自己决定了。妈妈说什么,都不起作用,你现在还在反叛的年龄,可能我越说你爱错了,你越认为你爱对了。所以我只能说,要么你就干脆不爱他了,要不然就别为以前的事让自己烦恼。”


艾米决定不为这事烦恼了。等妈妈去睡觉了,艾米把钱用透明胶黏好,不知道还有没有用。她决定跟小昆打个电话,说声对不起。她觉得刚才对小昆太凶了点,怕惹恼了他,他去为难ALLAN。


她拨了小昆的号码,听见小昆有点沙哑的声音:“找谁?”


“找你,我是艾米,你---还没睡?”


“我---还在你楼下。艾米,我也正想跟你打电话,告诉你---我刚才---对你撒了谎,成钢的那事---是我编出来的,只想挽回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


艾米笑了笑说:“我现在搞不清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反正我也不去管那么多了。成钢以前做了什么,跟现在不相关。那些钱---,我都黏起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别管那些钱了吧。我不该撕那些钱,那是你辅导我英语的报酬,是你的钱,明天我再付给你吧。明天还是你辅导我英语,我带你去收审站?”


“好啊。你现在快回去睡觉吧。”


“好,我回去了。明天见。”


艾米放下电话,走到窗前,看见那辆新闻采访车刚刚开动,她忍不住想,他就一直守在这里?准备守到什么时候?守到我关灯?还是忍不住打电话上来?她现在搞不懂小昆了,说他一半是天使,一半是恶魔也不过分,也许男人就是半人半兽?


第二天,小昆按时来到艾米家,两个人学了一会英语,小昆就开车带她去收审站。两个人还是爬上那个小坡,坐在那里,默默地看那个收审站。艾米总觉得心里的感觉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晚小昆说的那些话起了作用。


“你说ALLAN和那个姓童的事---是你编出来的?”她忍不住问。


小昆点点头,有点尴尬地说:“有点太---小人了吧?”


艾米笑了笑,没说话。


小昆也笑了笑:“其实我昨天说那个话的目的并不是想把他在你心目中的印象搞坏,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男人---没有爱也可以有性的,真的,这一点,不管你相信不相信,喜欢不喜欢,都是个事实。我其实是很敬佩成钢的,如果我跟他换个位置,可能我----早就垮了,但是他----没垮,他想得更多的是---别人,比如你,他的父母,还有你的父母,姓简的一家,还有他的室友朋友等等,他---怕这些人受到连累,他怕他们为他担心。”


艾米怔怔地听他讲,不知道他现在说这些又是什么目的。


小昆看了她一眼,字斟句酌地说:“昨晚那件事让我发现你----并不了解他,你喜欢他的---帅,可能还有些别的---外在的东西,但他的---深层的东西,你并不了解,或者说不欣赏。所以你会为一两件----小事,或者别人的---一两句话,就决定爱他还是不爱他。像我昨天说的那件事,你甚至都没去核查一下,就---决定不爱他了,那是我没想到的。”


“你了解他吗?”艾米好奇地问,“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比我更了解他一样。你也就跟他见过一面。”


“我只跟他见过一面,但我看过他所有的材料。即便是那一面,也是在一个特殊的情况下见的,一个人在那种情况下的表现比平时情况下的表现更能说明问题。实际上,我也不是第一次见收审关押的人了,不管是有罪的还是没罪的,在---那种地方关上一段时间---,很难不---受到影响,精神失常的---大有人在。但是他很清醒,很---理智,他不怨天尤人,而是---担心外面的亲人朋友,所以----我很--敬佩他。”


“为什么我不能去看他?”


小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话头转到了别的地方:“我想告诉你,我---决定到加拿大去了,我已经办好了移民,要在八月份体检过期之前去LANDING。”


“你要到加拿大去?”艾米惊讶地问,“去那里干什么?”


“怎么说呢?我父亲---还有我自己---,弄了一些钱,存在加拿大‘皇家银行’里。我和我姐姐都--办了加拿大移民,我们---想离开这里。中国的事情是很难说的,你今天是宠臣,你明天就可以是阶下囚。我父亲已经老了,他不想再折腾了,但是他不想我们呆在这个地方。很多当官的----都为他们的孩子做了这个准备,”小昆提了几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们的孩子有的出国去了,有的准备出去,都在海外---存了很多钱。”


“可是你父亲---,我爸爸认为他很清廉呢。”


“清廉不清廉,看怎样说了,”小昆说,“对你父母这样的人,我父亲是很清廉的,因为他知道他们的钱来得不容易。但是对那些---贪污受贿的人,他就没那么清廉了。也可以说他为他自己是一点也不腐化的,他一生过的都是很清贫的生活。这些年,他做纪委书记,实在是看到了太多的腐败,而且是无法根治的腐败,所以他想让我们离开这个地方。既然我自费留学没办成,那离开这个腐败地方的唯一方法就是通过腐败了。”


艾米开玩笑地说:“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去揭发你?”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不希望你是出于害怕才---跟我----交往,那对我来说就没什么意思了。你可能一直觉得成钢的命捏在我手里,你这么想也不算过分,因为如果我想害他,也的确做得到。但我不会那样做。现在我把我的命、甚至我父亲的命都放到你手里了,你就知道我不会做伤害他的事了。如果我做了伤害他的事,你可以去告发我跟我父亲。小陈那里我也打过电话了,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他不会想到成钢头上去。”


艾米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这些话,转而问:“你---不是说你还参加过学潮的吗?学潮不就是---为了反腐败吗?”


“我参加过学潮,曾经是个热血青年,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改造中国,至少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英雄人物。但是---,我却看到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层面。一边是那些热血青年在抛洒他们的热血,另一边却是权欲熏心的人在---贪污腐化,为自己制造政治资本。。。


抛洒热血说起来是很---壮观的,但是----,你可能只从电影里看到过一个人中弹之后的场面,如果是个英雄人物,他会---死得很壮烈,如果是个反面角色,他也死得---干净,但真正的中弹----,如果你没见过,你永远都不会想象得出是---多么---可怕,多么---屈辱,一枪打来,血肉开花,连屎尿都出来了---,”小昆摇摇头,“不谈这些了吧,这么多年了,都很难从脑筋里消除---”


艾米想到在JANE家门口闻到的血腥味,有点理解他。


小昆苦笑一下说:“学潮的结果是什么呢?是一批人倒下了,而另一批人因此发达了,有的出了国,有的升了官,继续腐败,变本加厉地腐败。我父亲总是对我们说:‘远离政治,因为政治是个泥坑。历次政治运动,就是把一批人抬到统治者的地位,然后他们就尽情腐化。’”


艾米叹口气说:“我不懂政治,学潮的时候,我还很小,如果我那时像你当时的年纪,不知道会不会参与,不知道成钢会不会参与。也不知道如果参与了,我们会不会像你跟你的女朋友一样,手挽手地冲出来。。。”


“你可能不会参与,因为你眼里只有爱情。成钢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他头脑很冷静,可能把政治看得更透。但是我相信,即使他没参加,即使他只是从旁边过,如果有子弹打来,他也会为你挡子弹的。即使他知道我在挖他的墙角,在追求他的女朋友,他也会帮我挡子弹的。”


“为什么?”


“他就是那样的人,就是人们所说的人文主义者,爱的是人类,是生命本身,只要是人,他就会去救,他不会先问了是谁再去救。我很欣赏他这种人,但你不一定,因为他也会这样为别的女孩挡枪弹,而那是你最痛恨、最不能容忍的。”


“我-----就这么坏?”


小昆笑了笑说:“你不这么坏?那为什么你昨晚发那么大脾气?我不明明说了他是因为那个女孩说她得了脑癌才---上当的吗?”


艾米嘟囔说:“那---跟这---不同----”


“当然,我很喜欢你这份坏。就因为你这样,我才觉得我能竞争得过成钢,因为他的爱法不是你所希望的,我的爱法才是你所欣赏的。我可以为了爱情不择手段,撒谎诬陷,贪污受贿,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我都干得出来,但他不会,他那样的人,连吃醋都不会的。不信你等着看吧,等他出来了,如果我挑明了追你,他不会为你跟我打架的,他最多只会叫你自己选择,说不定他就不要你了。你一定看过<<飘>>这本书,如果说你是里面的郝思佳,那他就是里面的那个什么卫希礼,而我才是白瑞德---”


艾米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道理,她有几分疑惑地说:“你把自己说得太可爱了吧?”

头像
0操作37 #
头像
37 #
0
05-12-19 00:30操作
只看TAAA分享

请问楼主:你这样转载,有没有获得原作者的同意呢?

头像
0操作38 #
头像
38 #
0
05-12-19 00:30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6


有一天,妈妈打电话给艾米,说ALLAN本科时的老师静秋到J市来了,今天晚上会上我们家来,她特别问到了你。如果你今晚有空,就回家来一趟。


艾米听说了,马上就打的跑回家去了。她对这位静老师一直都很感兴趣,因为她有一种感觉,ALLAN很崇拜他这位老师,他说他选择英语专业,就是因为这位静老师那时在L大教英语。


ALLAN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教师,但他们都不想让ALLAN选择他们的职业,因为两个人都觉得医生和教师的职业对他人的生活影响太大,责任心太重。所以ALLAN选择英语专业的时候,他们都没反对,希望他以后做翻译,在两种文字之间做搬运工,不加入自己的意见,应该是最不干涉他人生活的了。ALLAN 报的是静秋任教的L大,她教过他翻译课和英美文学课。


艾米觉得ALLAN谈起静秋的时候,都是很欣赏的口气。他不叫她静老师,说她不喜欢别人那样叫她。静秋的英语名字也叫JANE,但静秋初高中都是学的俄语,有个俄语名字,叫“喀秋莎”。因为简惠也叫JANE,所以ALLAN跟艾米谈起静秋的时候,就叫她“静秋”,或者叫她“喀秋莎”。


艾米怀疑ALLAN以前爱过他的这位老师,虽然静秋比ALLAN大十多岁,但很多男孩子爱上的第一个人都是比他们大的女性。


七点钟的时候,静秋准时来到艾米家。艾米一见到静秋就很喜欢她。静秋人很漂亮,是一种沉静的美,大将风度的美,好像世界上什么事都不会吓得她花容失色一样,只有经历过生活的沉沉浮浮的人,才会有这种美。


艾米的妈妈把知道的情况跟静秋讲了一下,担心地说:“不知道这事会拖到什么时候,听说有不少人在收审站一关好几年。我看他们不抓到‘真凶’,是不会让ALLAN出来的了。这孩子真可怜,碰到这么个冤枉事。”


静秋说,“我正在帮简惠的父母清理她的遗物,希望找到她的日记什么的,我相信象简惠这样善于掩饰自己感情的女孩,一定会有日记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她的日记会证明她是自杀。”


艾米的爸爸说:“你这个想法很好,看来你对简家的女孩很了解。”


静秋说:“简惠家以前也住在K市,我还教过她。她很健谈,但不轻易向人吐露自己的心事,所以她实际上是很内向的人。有些内向的人,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向,会故意显得很外向。问题是显得外向和真正的外向是不同的,真正外向的人,往往是把内心的东西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了,而竭力显得外向的人,却会言不由衷,把真话当作玩笑讲出来,在玩笑中外向一下,暴露一点内心秘密,过一会又后悔,又想法掩饰回去。简惠的作文写得很好,属于比较喜爱书面表达的人,她应该会有日记之类的东西。”


艾米的妈妈说:“希望你们能找到JANE的日记,找到了就告诉我们。”


“我会的。”静秋对艾米的父母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跟艾米单独聊两句。”


爸爸妈妈都说,你们聊,你们聊,我们备课去了。


艾米把静秋带到她的卧室,静秋告诉她:“我今天到收审站看过ALLAN了。”


“为什么你能见他,而我不能?”


“可能因为你是个小丫头吧,也可能是这段时间对他看得不那么紧了。我的感觉是现在公安局那边已经认为他无罪了,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JANE是自杀,所以他们还在等抓到‘真凶’后再放他。”


“如果JANE没有日记,或者日记里没写她是自杀呢?”


“那就只有另想办法了。”静秋安慰说,“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们老不放他出来,但他们要逮捕他判他罪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你见到他的时候,他---问到过我吗?”


静秋笑着说:“他不问到你,我怎么会知道你?他很担心你,他说你是个想象力太丰富的小丫头,没有的事都可以想像得有鼻子有眼的,现在有那么一些流言蜚语,你还不给他臆造出一千条罪状出来?他怕你因为相信那些流言蜚语做出什么傻事,伤害你自己,所以他叫我来看看小丫头。”


艾米听得心里热乎乎的,关心地问:“他好吗?”


“他----很好。他说他看的那些小说,现在都派上用场了。<<基督山恩仇记>>里的水手邓蒂斯被人陷害,在伊夫堡坐了十三年冤狱,<<悲惨世界>>里的冉阿让因为偷一块面包,在监狱里被关了十九年,他说他跟这些人相比,关得还不够长,还要关久些,以后才好写故事。”


“他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他---瘦了没有?”


“比以前肯定是瘦了很多。其实关在里面,最难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失去了人身自由终究是件很可怕的事---,也许等他出来的时候,你会---认不出他来。但我知道,只要他爱你,其它事情你都能承受。”


艾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那个她以为永远不会告诉别人的秘密告诉了静秋:“你说得对,我最关心的就是他----爱不爱我。当我想到他杀了JANE的时候,我只为他担心,但当我想到他爱JANE的时候,我就痛不欲生。我是不是个很残酷的人?宁可他杀人,而不愿意他爱别人。”


静秋摇摇头,微笑着说:“不是残酷,对你来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这个生命,包括你自己的生命,也包括ALLAN的生命和JANE的生命。不管是谁的生命,跟ALLAN的爱情相比,你都是可以牺牲的。如果在他的生命和他的爱情中,你只能选择一样,你会选择爱情。你宁可他死,也不愿意他爱别人。”


艾米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很想反驳一下,但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可能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她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被自己的残酷镇住了。


静秋安慰说,“你不用自责,你不是个残酷的人,你会这样想,只是因为你把爱情看得太重了,是个完完全全的‘爱情至上主义者’。小丫头,把爱情看得太重,会---活得很累的,因为爱情这东西,不是你说了算的,哪怕你十全十美,也不一定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爱;得到了,也不一定就能保持;保持了,也不一定就是按你希望的那样发展。其实生活并不仅仅是爱情,你要学会享受生活中其它的乐趣。不然,你的爱情会成为你生活的一个沉重负担,也会成为他生活的沉重负担。”


艾米一时想不出为什么爱情会成为负担,也不想跟静秋抬杠,只小心地问:“他们---打他了吗?”


静秋叹了口气说:“不知道,即使是打了,他也不会告诉我的,他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他最担心的就是怕他父母知道了。他连你父母都不想告诉的,但他没办法,为了不让你这个小丫头胡思乱想,只好告诉了他们。”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JANE的父母告诉你的?”


“不是。是L大毕业的一个女孩告诉我的,J市公安局找她调查过。”


艾米装做很随意地问:“那女孩---跟ALLAN有---什么吗?”


静秋笑起来:“有什么?难怪ALLAN说你想象力丰富,还真没说错。”


“随便问问。”艾米有点窘,赶快掉转话头,“执法的人应该是不会知法犯法打ALLAN的吧?”


静秋说:“只能希望如此了。不过有些人总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嫉恶如仇,可惜的是,一个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智慧去辨别什么是恶,嫉恶如仇就会是个很可怕的品质。中国这些年来,只讲阶级性,不讲人性,是很可悲的。我们从小就被教导‘对敌人要象严冬一样残酷’,问题是怎么样判别谁是敌人呢?所以人们对他人残酷的时候感觉不到自己的残酷,以为自己是在对敌人残酷。”


第二天,静秋就打电话来说JANE的妈妈找到了JANE的日记。第三天,静秋又来到艾米家,说有东西给艾米看。


静秋告诉艾米,JANE的日记本来是放在ALLAN卧室的书架上的,大概是JANE放在那里,让ALLAN可以看到的。但公安局把那间屋子里的很多东西都当作物证拿走了,屋子也被封了一段时间。JANE的父母后来把ALLAN卧室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搬到他们的房间里去了,把ALLAN和JANE的卧室都锁上了,就再也没进去过。他们自己从出事后就没再在那个地方住,而是搬到JANE的妈妈单位上照顾他们分的房子里去了。


静秋在ALLAN和JANE的卧室没有找到日记,就问JANE的妈妈有没有把那两间卧室的东西搬到别的地方去。JANE的妈妈想起有些东西是在她自己的卧室里的,就回去清理了一下那些东西,找到了JANE的日记,总共有五本,还有一本诗集,里面有JANE自己写的诗和她摘抄的诗。


日记和诗歌都是写在党校的备课本上的,JANE曾拿了很多备课本给ALLAN做笔记,她自己备课也是写在备课本上,所以那样的备课本有一大堆。JANE的妈妈开始没有想到日记会在那一堆备课本当中,翻过几本,见都是ALLAN的笔记,就没有再看剩下的。这次JANE的妈妈把那些备课本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终于找到了JANE的日记。


静秋告诉艾米,JANE的日记完全可以证明JANE是自杀,她已经说服JANE的父母把日记交到公安局去了,希望这一次能使公安局相信JANE的确是自杀,那样ALLAN就会被放出来了。


艾米担心地问:“日记交出去了,万一公安局办案的人把日记---‘弄丢’了怎么办呢?那不是失去了唯一的证据?”


静秋说:“你真有点侦探的头脑呢。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在JANE的父母把日记交上去之前已经复印了一份。任何事情都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艾米急迫地说:“你复印了日记了?我可不可以看看?”


“我今天来就是给你送复印件来的,不过我只带来了一部分,是跟你相关的,其他的我不好给你看。日记毕竟是个人隐私,如果不是为了救ALLAN,我也不会读JANE的日记,更不会建议JANE 的妈妈把日记交出去。现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相信JANE如果在天有灵,也不会反对。”


艾米看了一下跟她相关的那部分,主要记叙JANE跟她的几次会面的情况。艾米第一次去简家的时候,JANE开始没想到艾米是成钢的女朋友,因为以前也有女孩找上门来,大多是坐一会,成钢就把她们打发走了。但艾米显然跟那些女孩不同,JANE看见他们俩关在屋子里几个小时,又看见成钢那样宠艾米,感到自己多年的担心猜测得到了证实:成钢的确是喜欢年龄比他小的女孩。


JANE曾怀疑成钢跟艾米在一起,只是因为艾米的父亲是他的导师,所以她认为这事长不了。但成钢答辩了,毕业了,马上就要到南面去工作了,似乎跟艾米的事还没断掉,JANE知道成钢是当真的了。


然后JANE写了很多她对几个人今后生活的设想,她认为如果成钢跟艾米结婚,一定是不会幸福的,因为成钢宠艾米宠到没道理的地步,这只会使艾米更加任性骄横。而艾米太年轻,根本不可能真正了解成钢,也不懂应该怎样爱成钢。JANE认为成钢现在并不是没认识到这一点,只是他这个人心太软,拿不下情面跟艾米分手,但他迟早会离开艾米的。


JANE也设想了如果是她自己跟成钢结婚,情况又会是什么样。但她也不看好这桩婚姻,她认为即便成钢跟她结了婚,最终也会因为她年老色衰离开她的,所以她对此不存什么希望,只怪她匆匆忙忙地早临人世,或者怪他拖拖拉拉地晚到人间。


艾米就看到了这么多,她不好向静秋要剩下的日记,只好要求静秋把大概的情况告诉她。


静秋说:“JANE这五本日记是从五年前开始的,一年一本,估计还有更早的,不过这五本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可能谁都没有想到,JANE爱上ALLAN已经有六、七年了。”


”六、七年?那时ALLAN还才十六、七岁呢!”



头像
0操作39 #
头像
39 #
0
05-12-19 00:3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7


静秋点点头:“对,当时ALLAN年龄是不大,但JANE已经快二十一岁了,比你现在还大了,正是‘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年代。


JANE很早就认识ALLAN,他们两家在K市是邻居。ALLAN的父亲那方有外族血统,长得高鼻凹眼,头发卷曲,身材高大,所以他父亲在那一方很有名气,大家都叫他‘外国人’。ALLAN很象他父亲,鼻子高高的,头发卷卷的,眼睛又大又黑,大家叫他‘小外国人’。


JANE和ALLAN在一个学校读过书。JANE是个才女,以K市文科状元的身份被J大哲学系录取,一个人来到J市读书,只在寒暑假的时候回到K市看她父母。有一年她回家过暑假的时候遇见了ALLAN,那时虽然ALLAN年龄不大,但已经考上了L大,长得很帅,已经不再是‘小外国人’,而是一个‘大外国人’了,JANE对ALLAN很早就有的朦朦胧胧的爱意变成了强烈的爱情。


后来JANE的父母调到J市,JANE不用每个寒暑假往K市跑了,但她仍然在每个暑假的时候,想办法回到K市,在她奶奶家住一段时间,就为了能见到ALLAN。当然她一直没让他知道她的那份情,因为他们之间相差近五年。五年时间,对十多岁二十多岁的人来说,就是一个很大的距离了。


JANE就这样年年暑假回到K市,看看ALLAN。那时候,ALLAN每天傍晚都会到门前的小河里游泳,JANE也在那个时候去游泳,可以碰见他,跟他说几句话。JANE有时也到ALLAN家玩,主要是看望ALLAN的父母和奶奶,有时被ALLAN的父母留下来吃顿饭。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到ALLAN考进J大读研究生,而那时JANE又已经从J大研究生毕业了。她在一首诗里说,她就像一班早发的火车,或者ALLAN象一个晚到的乘客,每次等ALLAN赶到车站的时候,她那班车就驶出车站了。


JANE毕业后就留在了J市,她经常找机会到J大去看ALLAN,做好了菜给他送过去,把他的衣服拿回家去洗。她见到ALLAN在打麻将,就总是叫他不要荒废学业。他的那些‘麻友’戏谐地叫她‘成钢的姐姐’。有几次,她走出成刚的寝室,但没有立即离开,还听到他们说她是‘成钢的老妈’。也许别人那样说,是因为JANE象个大姐姐一样,关心照顾ALLAN,管着ALLAN,不让他打麻将,但在JANE听来,就是别人在说她太老,看上去象ALLAN的姐姐或者妈妈。她从来不让成钢叫她姐姐,但她怀疑ALLAN在背后也像他的那些‘麻友’一样叫她‘姐姐’或者‘老妈’。


ALLAN的寝室是个麻将窝,JANE把这事告诉了ALLAN的父母,建议由ALLAN的父母出面,说服ALLAN住到她家去,那样就可以断绝他跟那些‘麻友’的来往,伙食也可以开得好一些。


ALLAN的父母到J大来了一趟,发现ALLAN的寝室的确是象JANE描绘的那样,他们怕ALLAN荒废了学业,就叫ALLAN搬到JANE家里去住。


ALLAN不愿意搬过去,说他现在已经会打麻将了,所以热情已经退下去了,而且他那些‘麻友’说他打牌太厉害,赌钱赢钱,赌牌赢牌,早已不让他上桌子了。


他父母相信他说的话,知道他这个人不管学什么,都是在要会不会的时候,劲头最大,一旦学会了,热情就下去了。而且他父母也怕太麻烦简家,所以没有强迫他搬到简家去。


JANE知道后,又写信给ALLAN的父母,说也许成钢自己是不打麻将了,但他那个人,很讲义气,朋友们要到他寝室打麻将,他也不会把人赶走。那样的话,虽然他自己没打,但也没法学习,你们一定要说服他搬到我家来,不然他的学业肯定要荒废了。


ALLAN的父母就让他搬到简家去,ALLAN是个孝子,不好一再扫父母的兴,就搬到简家去住,但那时他要修课,J大离简家骑车得一小时左右,所以他只在周末回到简家去。


然后ALLAN的父母移民加拿大了,ALLAN不愿跟去,留在了国内,那时他除了周末,寒暑假也住在JANE家,不过寒假他往往回了加拿大,而暑假则到南面去讲课。


ALLAN住在了简家,JANE有很多机会接触他,但她发现ALLAN根本没注意到她。ALLAN那时又迷上了吉它,请了个挺有名的吉它手做老师,成天沾在吉它上,废寝忘食地弹。剩下的时间,ALLAN不是跟朋友出去唱卡拉OK,到市舞校学跳舞,就是去市体校打乒乓球。ALLAN曾经是K市少年男单冠军,到J大后就进了J大的乒乓球队,有时会有比赛,他就到J市体校去练球,被那里的教练看上,邀请他做少年队的教练兼陪练,所以大多数时间他都不在家。


JANE一直不敢对ALLAN表白,因为她怕ALLAN嫌她比他大。她用了很多方法来试探ALLAN对年龄差异的态度,有时她编个故事,说她的某个朋友或熟人是女大男小的,问ALLAN认为这样好不好,婚姻会不会成功。大多数时候,ALLAN 都是泛泛而谈,因为他不知道JANE是在探听他的态度,所以只认为是件跟他不相关的事,也就从一般状况来回答。


JANE在日记里写到,ALLAN说过‘有些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妻子比自己大’。其实这可能是引用别人的意见,但在JANE听来,就成了他自己的意见了。


JANE曾经反驳说,‘马克思比他的妻子燕妮还小三岁呢’,而ALLAN说‘马克思和燕妮,有谁能比得上?’这可能也是一般说说,但对JANE的打击不小,她认为ALLAN是不会喜欢一个比他大的女孩的。


JANE经常给ALLAN介绍女朋友,其实也是一种试探,因为她一般都介绍她自己的同学和朋友,所以年龄都是跟她相仿的。有时她并没有对女方讲是在介绍朋友,只是大家在一起玩一玩,吃吃饭,听听音乐会。但事后,她会问ALLAN对某个女孩印象如何,好像是有意为他介绍女朋友一样。她的计划是,如果ALLAN真的喜欢上某个女孩了,她就说那个女孩不同意,那样就不可能成功。


ALLAN可能根本没注意那些人,所以多半都说没什么印象。这使JANE很高兴也很难受,高兴的是ALLAN对那些女孩不感兴趣,难受的是他不感兴趣的原因可能是她们比他大。


JANE‘撮合’的那些女孩当中,有的真的对ALLAN一见钟情,请求JANE为她们搭桥引线,这使JANE很矛盾。她一方面感到自己的爱是有道理的,因为别的跟她一样年纪的女孩也爱上了比她们小的ALLAN。另一方面,她又很担心,觉得ALLAN这么‘抢手’,他一辈子都会生活在诱惑之中。她总是对那些女孩撒谎,说她跟ALLAN提过她们了,但ALLAN嫌她们太大了。那些女孩虽然不痛快,但似乎也接受了‘年龄太大’这个事实,这使JANE更加绝望。


除了这些方法,剩下的就是半真半假地诉说自己的感情了,但她又怕遭到ALLAN拒绝,所以说完了,又挽回,说刚才是开玩笑的。


五年的年龄差异,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JANE的心上,压了这么多年,她曾经写了一首诗,意思是说当我已经在扳着指头学数数的时候,你才呱呱落地;当我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你才呀呀学语。这样,我们之间就隔着了整整五年,而这五年,就像整整一个世纪,隔开了我和你。隔着这一个世纪,我们就成了姐弟,阿哥阿妹的恋情,就成了一种奢侈。。。”


艾米忍不住说:“其实并不是每个男生都一定要男大女小的---”


“是啊,可惜JANE很害怕ALLAN会这样要求。不过也不奇怪,我年轻的时候,也是绝对不会爱一个比我小的男生的。我曾经很喜欢一个男生,我们排演样板戏的时候,他演‘白毛女’里面的大春,而我演喜儿,根据剧情,我们是一对恋人,后来他也的确来追我,希望从戏里演到戏外来。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本来是很处得很好的,结果我发现他比我小三个月,我就再也没法进入角色了,不知不觉地就扮演起姐姐来了,后来自然是分了手。”


“可是真正的爱情不是应该能冲破这些障碍的吗?”


“也许从小男这方面,的确能冲破,可能他们根本不在乎,但在大女这方面,就不能不顾虑重重了。你想象一下,你现在爱上了一个小你五岁的男生,你会不会有一些顾虑?”


艾米想象了一下,小她五岁的男生现在应该在读初中,觉得不可思议,没法想象。她笑了笑,说:“想象不出来,可能我要么就根本不爱,如果爱了,我肯定是不顾一切了。”


“也许这就是JANE的悲剧所在,她既不能不爱,又不能不顾一切,那种煎熬,可能像你我这样性格的人很难体会。如果换了我,肯定会直截了当地告诉ALLAN,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了结一桩心事,省却一腔烦恼。”


艾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当初JANE直截了当地把她的心事告诉了ALLAN,他会怎么样?”


静秋说:“不知道,这个问题没法回答了,因为历史不可改写。事实是,JANE没有提出这个问题。而感情就是这样,无法表达的时候,就像一团烈火,闷着燃烧,找不到出口,那种炙人的热量,远比放开了让它烧的时候强烈。没法表达,爱情就像憋着不能喷发的火山一样,能量越积蓄越大,如果不能向上喷出,烧红天空,就只好向下喷到地底或者海洋里去了。


JANE在日记里多次提到死,甚至把切腕之后的场景用极为艺术的手法描写过多次,这种描写说明JANE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亲眼目睹过死亡,她把死亡想象得很浪漫很美妙,而绝对没有想到那个场面对她的亲人朋友来说,是多么触目惊心,难以忘却。


她拿走‘天下第一剪’的那把剃刀也在日记中记载了,她选择剃刀的原因可能幼稚得让人无法理解,她说她妈妈很喜欢家里那把菜刀,用了很多年了,所以她不想把那把刀弄脏了。也许在她看来,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后,还能照旧住在那里,用从前的菜刀切菜做饭。如果她知道事情发生后会是什么样子,也许就不会走那条路了。


其实JANE也一直在想从这种无望的爱情中跳出来。她也试过跟别的人接触,甚至谈过一两次恋爱,但终究都没有成功,因为她心中有个模子,总是拿ALLAN 去衡量别的人。不幸的是,衡量的结果总是那些人败下阵去,最后就成了一个死胡同:看得上的就那一个,而那一个又因为年龄差异基本上不可能。


JANE最后一篇日记是出事当晚写的,她打了很多电话找ALLAN,还坐出租到很多地方去找他,但没有找到。她没有说她为什么要找他,但她最后说,‘也许命运就是这样注定了吧。成钢,希望你下一生不要这么拖拖拉拉地晚到这个世界。’”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艾米问:“如果ALLAN看到JANE的日记,会怎么样?”


静秋说:“但愿他不要看到。我估计ALLAN现在并不知道JANE是自杀,因为办案的人一直不相信JANE是自杀,他们为了让ALLAN招供自己的杀人经过,不会告诉他JANE是自杀的,可能连遗书内容都没告诉过他。我希望他永远不知道这一点。”


“为什么?如果JANE是自杀,他不是被洗刷了吗?”艾米不解地问。


“艾米,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能够勇敢地面对命运的悲剧,却不能忍受由于自己的过失造成的悲剧。有的人则刚好相反,对自己造成的悲剧能找到一千个理由来开脱,但对命运的悲剧却永远唠唠叨叨,怨声载道,一经打击,便萎靡不振,变得憎恨人类,憎恨生活。


ALLAN刚好是那种过于自责的人,或者说是自尊心很强的人,永远希望自己带给别人的是幸福与欢乐。如果他觉得自己不能给人带来幸福,那他会躲开,至少不给人带来麻烦和痛苦。他从小就是这样,有时在我家玩的时候,我打个哈欠,他就会主动告辞。


他被冤枉关在里面这么久,他不会象一般人那样精神失常,他出来后仍能正常的生活,因为那是命运的悲剧,不是他造成的,他可以坦然面对。但如果他知道JANE是自杀,而且是为他自杀,他可能会陷入过分的自责当中,不能自拔。”


艾米说:“我们可以瞒着ALLAN,不让他知道JANE是为他自杀的。JANE的日记和遗书都在公安局,日记复印件在你手上,遗书复印件在我手上,只要我们不把这些复印件给ALLAN看,他就是知道JANE是自杀的,也不可能知道得太详细。”


“希望事情就是你说的这么简单。”



头像
0操作40 #
头像
40 #
0
05-12-19 00:31操作
只看楼主AA分享

38


静秋回L市之前,又到艾米家来了一趟。静秋说:“我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所以我得回去了。我已经找过了一个在‘光明日报’当记者的朋友,把ALLAN的情况跟他讲了,他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但我不想他现在就把这事捅出去,怕把J市公安局的人得罪了,反而坏事。我只想让他侧面吹一下风,让办案的人知道,有了JANE的日记还不放人,新闻界就要干预了。”


艾米问:“新闻干预能起作用吗?”


“新闻干预还是很能起作用的,关键是这个事要有新闻价值。如果没有很大的新闻价值,报社是不会冒这个险去得罪公安局的。大家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但有冕无冕的王都要吃饭,都要活命,所以有点小小的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


ALLAN这件事本身可能不具备他们所要的新闻价值,一个无罪的人,被收审一两个月,对整个社会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针对‘收审’制度,早已有很多争论,有的认为中国的收审制度灵活多变,有利于不放过一个坏人。有的则认为这是对人权的践踏,是违反宪法精神的。所以如果记者认为冒这个风险值得,他们会抓住这件事做文章的。J市公安机关不会甘心做收审制度的替罪羊,他们会放了ALLAN。


如果‘光明日报’的记者最终不愿惹这个麻烦,或者他们出了面还是不能奏效,我准备找海外的报纸。但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搞不好,可以把ALLAN整个陪进去,说不定把你们这些帮忙的人也牵连上了,所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就寄希望于JANE的日记了,希望他们看到日记,就能释放ALLAN。”


艾米由衷地说:“你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而是我经历过,我是新闻干预的直接受惠者,我当年考研究生的时候,正在一家大专进修,我考上了L大的研究生,我们市的教委却不让我去,说大专应届毕业生不能考研究生,必须工作过才能考,但我上大专之前已经工作了很多年了,他们不管这一点,只死扣着报考研究生的条例卡我。最后我没有办法了,跑到报社去,把我考研的故事捅给了报社。然后教委让步了,我才进了L大读研究生。”


“想不到读个研究生都这么难”。


“我每一个读书机会都来之不易,所以特别珍惜,”静秋开玩笑说,“我是真的活到老,学到老,不到老绝不学。我三十岁才开始读硕士,现在四十了,才想到读博士。”


“是到我们B大读博士吗?”艾米满怀希望地问。


“不是,是到美国。”


“你要到美国去了?哪个学校?”


“到B州的C大。那边给了全额奖学金,比较好签证,所以先去那里试试。”


“你是去读英语吗?”


“不是,是读比较文学。其实我这几年已经在做比较文学了,曾经还准备考你父亲的博士。但我要养家糊口,如果在中国读博士,那点津贴只怕是连自己都活不出来。”


艾米好奇地问:“你这几年在做比较文学?ALLAN读比较文学研究生,是不是受你的影响?”


“应该说他是受你父亲的影响,他很崇拜你父亲。”


“他很崇拜你呢,”艾米试探地说,“他---说他当初选英语专业就是因为你,他讲到你的时候,都是很---崇拜的,所以我想他----可能----”


“是不是想说他可能爱过我?”静秋笑起来,“还不好意思问?”


艾米有点怕静秋,不光是因为她好像看得透你的心思,还因为她看透了会直截了当说出来。既然静秋已经直说了,艾米就问:“他是不是爱过你?”


“怎么会呢?我年龄大得可以做他妈妈了,而且他知道我以前爱过他父亲的。”


“是吗?你----爱过他父亲?而且---他也---知道?”


“他妈妈也知道,”静秋笑着说,“没什么嘛,只是年轻女孩一时的狂热。


那是我还很年轻,刚高中毕业。我妈妈听了很多女知青遭遇不幸的故事,很怕让我下农村,刚好那年有‘顶职’的政策,所以我妈妈就提前退了休,我顶了她的职,在她工作过的那个小学当老师。


我看了不少闲书,属于在爱情方面开窍比较早的人。但我那时理解的爱情,是只限于爱与情的,跟性不沾边,跟婚姻也不沾边,是个纯精神的东西,所谓柏拉图式的爱情。那样爱,很纯洁,很天真,但爱的对象也就很没有限制,只要一个人值得我爱,他是老是小,是美是丑,都无关紧要,甚至他是男是女都无关紧要,他已婚未婚,是远在天边,还是近在眼前,当然就更不成其为问题了。以你现在的思想观点,是很难理解那时的女孩的。其实按现在的说法,称那种感情为‘崇拜’可能更合适一些。


我对男性美的概念,完全来自于我喜欢看的书,而我那时看的书,以苏俄的为主,象‘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安娜-卡列妮娜’,‘战争与和平’等等。所以我认为只有高鼻子、凹眼睛、身材高大、头发卷曲的男人才称得上美男子。在当时的中国,是不可能经常遇到这样的人的,所以我的爱情理想基本上是一场空。


后来ALLAN一家搬到我家附近来了,他父亲一下子就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他父亲完全符合我当时对美男子的定义。那时候的K市,还不太经常见到真正的外国人,所以大家把他父亲当个稀奇看。


ALLAN的父亲是文化革命前毕业的大学生,医术很高,在那一方有口皆碑,有很多人去医院看病都点着名要找‘成大夫’看。可以肯定地说,那些找他看病的人当中一定有不少只是为了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因为成大夫身上既有医生的干练冷静,又有游牧民族的粗犷彪悍,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帅,很性感,给人生命力很强、富于活力的感觉。


ALLAN的妈妈是汉族人,也很漂亮,但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人很多,英俊潇洒的男人却很少,而且女人一旦有了固定的男朋友,特别是结婚之后,追求她的男人就很少了。


但男人不同,即便他结了婚,还会有女孩子爱慕追逐,加上ALLAN的父亲有外族血统,长相非同一般,所以相对而言,ALLAN 的父亲就很惹人注目,一直都有女孩子爱他追求他。


可以想像得到,他母亲是会担很多心的。有一个人见人爱的男人做丈夫,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不幸,因为他会面对比一般人多得多的诱惑,而他的妻子就有比一般人多得多的担心。所以ALLAN的母亲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


‘被人爱是一种幸福,爱人也是一种幸福,也许是更大的幸福。’


可能这是她多年来的心得,也可能是安慰自己的一种方法。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你无法把握别人对你的爱,但你可以把握你自己对别人的爱。如果你把爱一个人当作幸福,你差不多一定能获得这种幸福,除非是你一生都没有遇到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ALLAN的父母搬到K市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个儿子,有七、八岁了,是他们收养的。他们调到K市,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因为他们不想让人家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怕旁人的议论会让小孩子不开心。


ALLAN是在K市出生的,他长得很可爱,很像他父亲,大家都叫他‘小外国人’。我经常到他家去玩,抱他,哄他,他也很喜欢我。


ALLAN的父亲经常跟他母亲一起,带着他们的两个儿子,在傍晚的时候,到河边来游泳乘凉。他父亲陪大儿子在河里游泳,他母亲就抱着他坐在河边看。那时常常会有很多人跑来看这两个‘外国人’,特别是那个‘小外国人’,很多人都会抢着抱抱他。


后来ALLAN长大一点了,他父母也让他下河游泳。他父亲用布带把一个小游泳圈拴在他身上,布带拴在腰间,游泳圈刚好挂在小屁股上,看上去就像芭蕾舞‘天鹅湖’里的小天鹅穿的小短裙一样。小ALLAN下水之前、上岸之后都会穿着他那天鹅湖‘小短裙’走来走去,逗得很多人来围观。


ALLAN的妈妈会拉手风琴,而他父亲嗓子很好,很会唱歌,有时他们在家你拉我唱,令人羡慕不已。在很多人心目中,他们一家可以说是幸福的楷模。他妈妈是我的手风琴老师,我最开始到他家去,就是去向他妈妈学拉手风琴。


有的人说‘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意思是说第三者插足的,往往是那些夫妻有矛盾的家庭。也许年龄比较大一点的女孩、已经开始思考婚姻的女孩是如此,但实际上很多女孩爱上有妇之夫,不是因为这些丈夫跟他们的妻子有矛盾,使人想见缝插针,刚好相反,是因为他们很爱自己的妻子。也许女孩子的想法是,既然他那么爱自己的妻子,如果他爱上我,也一定会这样珍爱的。


不管别的女孩子是什么想法,总之,我爱上他父亲,除了因为他实在是英俊潇洒、很符合我当时的审美观之外,还因为他对妻儿非常温柔。一个英俊潇洒的男人,温柔忠贞地爱他的妻儿,光这一点就可以迷到很多女孩子。


他父亲成了我的创作灵感,我为他父亲写过很多诗,还写了很多信,不过我从来没有把那些信给他父亲看过,只把一些诗给他父亲看了。他父亲看了我的诗,就找个机会退还给我,说‘小女孩,你很有文采,你会成为一个大诗人的,你也会遇到你诗里面的‘他’的,留着吧,留给他’。


那时候,一个未婚的女孩追求一个已婚男人,如果被人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了,肯定每个人都要骂这个女孩下流无耻。但ALLAN的父亲嘴很紧,谁都没告诉,也没告诉他母亲,所以这事没人知道。是当一切都过去之后,连我自己也为自己的狂热好笑的时候,我才告诉了他妈妈,她妈妈很理解,说她自己很幸运,也相信我一定会遇到一个我诗里面的‘他’。我跟他妈妈一直是好朋友。”


艾米听痴了,不断地催她快讲,但静秋不肯讲了,只说:“ALLAN的妈妈是一个幸运的女人,也是一个勇敢的女人,她一定担了很多的心,怕他父亲会被那些飞蛾扑火一样的女孩打动,但她没有让这些担心毁掉她的婚姻和爱情。”


“那你后来遇到你的‘他’没有呢?”


“我在这个故事里的角色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爱ALLAN,不光需要勇气,也需要智慧。他从小就有很多女孩喜欢,在K市上学的时候,经常有成群的女孩把他围在中间,逗他这个‘小外国人’。刚开始可能只是因为他长相跟一般人不同,出于好奇,逗他一下。长大一些了,有的女孩其实是暗生爱意了,可能连自己都不一定知道,她们常常有意无意地想碰碰他。她们会拍他一下,拧他一下,把他从这个女孩怀里推到那个女孩怀里,看他脸红。


有时那些逗他的女孩为他闹矛盾,老师不知就里,就批评他,但不管老师怎么冤枉他,他都不会告发那些女生,所以老师就告状告到他父母那里去。他父母问到他,他会如实讲出来,但他不让他父母去跟老师说。他当时还很小,所以只能说他天生就有那种保护女人的骑士风度。不过受到骑士保护的女孩因此就更爱逗弄骑士了。


他上大学的时候还很小,所以他父母没让他去B大,而让他上了L大,因为我在那里,可以帮忙照顾他。其实他是个成熟很早、很独立的人,他在大学的几年,基本不用我过问操心。但我知道有很多女孩喜欢他,有的知道我跟他是老乡,是朋友,也跑来找我,希望我能从中起一点作用。但你知道的,爱情的事,别人是不能帮忙的。


他这一生,可能会像他父亲一样,总会有很多女孩喜欢他的,他躲也好,不躲也好,有女朋友也好,没有女朋友也好,结婚也好,没结婚也好,都可能会有女孩喜欢他,追他。你做他的女朋友,会很担心的。我想,他会象他父亲那样,尽力打消你的疑虑和担心,但他毕竟不是你,不能代替你思考和感受,所以一切全看你自己了。如果担心太多,就会得不偿失,跟他在一起就变成痛苦了。


象你这样心思复杂的女孩很爱探索自己心爱的人为什么爱自己,可能在别的人面前,你会很骄傲地相信自己的魅力,相信别人爱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在他面前,你可能会变得异乎寻常的不自信,也就无法说服自己他是真心爱你的。”


艾米不解地说:“你---好像钻到我心里去看过了一样---”


“其实你的心思都写在你脸上。你是个爱思考、爱分析、爱推理的小丫头,不过对爱情,别想太多,TAKE LOVE FOR GRANTED. ENJOY IT. BUT DON'T DISSECT IT。”



发帖回复
查看:19010|回复:72
Advertisement
打开收藏板块打开个人中心
边缘侧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