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险些儿张开嘴巴惊叫起来。某个人和你同一年、同一天、同一个小时出生,而出生地点却远在地球另一端,请问你和他相会的几率有多高?更何况有人预言你们会相见。这实在太神奇了。我告诉乌达,我想私下和“皇家黑天鹅”谈谈。他照我的意思安排。
多年前,“黑天鹅”得知,他的一个心灵伙伴已经投胎,出生在地球顶端白种人的社会里。年轻时,他原打算冒险进入澳洲的白人社会,寻找这样的一个人,但族人告诉他,出生后至少五十年才相会的协议,必须遵守。
我听了,险些儿张开嘴巴惊叫起来。某个人和你同一年、同一天、同一个小时出生,而出生地点却远在地球另一端,请问你和他相会的几率有多高?更何况有人预言你们会相见。这实在太神奇了。我告诉乌达,我想私下和“皇家黑天鹅”谈谈。他照我的意思安排。
多年前,“黑天鹅”得知,他的一个心灵伙伴已经投胎,出生在地球顶端白种人的社会里。年轻时,他原打算冒险进入澳洲的白人社会,寻找这样的一个人,但族人告诉他,出生后至少五十年才相会的协议,必须遵守。
我们比较我们出生时的情况。当时,他母亲独自一个人赶了好多天路,来到一个特别的地点,用手挖出一个沙坑,里面垫着非常柔软珍贵的纯白无尾熊毛皮,然后蹲到坑上,把他生下来。我则出生在美国爱荷华洲一间白色的、消过毒的医院里。那时我母亲也是长途跋涉,从芝加哥赶到她自己选择的地点生下我。他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他父亲正在外面旅行,离他很远。我父亲当时也不在我母亲身边。他一生中,至今已经改过好几次名。我也是如此。他告诉我每次改名的缘由。那只出现在他母亲路途上的纯白珍贵无尾熊,是一个征兆:她所怀的孩子,命中注定成为他族人的领袖。他自认气质和澳洲黑天鹅相近,因此以他为名,再加上他们语言中的一个修饰语(乌达将它翻译为‘皇家’),就成了他现在的名字“皇家黑天鹅”。我也把自己改名的缘由告诉他。
我们两人之间的共同点是巧合还是因缘,并不重要。在相识的那一刻,我们的伙伴关系已经成为事实。有如久别重逢的亲人,我们谈了很多。
我们谈的多半是私人的事。不适合在这儿披露,但我愿意转述他最深奥的一个见解。
“皇家黑天鹅”告诉我,在这个七情六欲的世界,二元性永远存在。我将它解释为善对恶、自由对奴役、反抗对顺从。但他说事实并不如此,人生并不是黑白分明的;它是或深或浅不同层次的灰色。最重要的是,所有的灰色都在向前演进,总有一天会回归造物主。我听了,就开起自己年龄的玩笑来,我告诉他,我得再活五十年,才弄得清楚他这番话的含义。
历史的见证
稍后,在洞窟中那条叫“计时路”的通道上,他们告诉我,澳洲原住民是最早发明漆的人。由于担心环境遭受污染,他们不愿使用有毒的化学物质;他们拒绝随着时代潮流改变,因此,他们在公元1000年使用的油漆方法,至今仍在使用。他们用手指和动物毛发刷子,把墙上一块地方漆成深红色。几个小时后,它干了,他们就指导我把白粒黏土、水和蜥蜴油调制成白漆。我们把这三种成分放在一块平滑的树皮上调配,等它调得差不多了,他们就把树皮摺成一个漏斗,让我把油漆倒进嘴里。我的舌头感觉怪怪的,但尝不出什么味道。接着,我把一只手按到红墙上,然后吐出嘴里的白漆,让它喷洒在手指四周。最后,我挪开我那只沾满油漆的手。原住民神圣的石墙上,赫然出现我这个“变种人”的手印。纵使他们将我的脸孔粘在梵蒂冈礼拜堂的天花板上,我也不会感到那么骄傲。
我花了一整天,观看墙上的壁画。它所记录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包括:英国统治者、澳洲建立汇挩制度、原住民第一次看见汽车、飞机、最早的喷射机、在澳洲上空运行的卫星、日食——甚至还有一个模样像飞碟的飞行器,上面戴着比我还像变种人的生物!他们告诉我,壁画上出现的事物,有些是前任“时间守护者”和“记忆守护者”亲眼目击的,其他则是部落使者从白人城镇带回的报告。
以前,他们派遣年轻人到白人城镇,但后来发现,这种任务不适合交给年轻人。小伙子容易受到花花世界诱惑。他们都想拥有一辆小货车,每天吃冰淇淋,享受工业文明带来的甜美生活。年纪大一点的族人意志比较坚定,面对西方社会的诱惑时,比较不容易屈服。不论如何,族人是否愿意留在部落,全凭他们自己选择;事实上,不时有误入歧途的族人回归到部落里来。乌达出生后就被人带走,这种事在当时不但普遍,而且合法。为了改变异教徒的信仰、拯救他们的灵魂,白人把原住民儿童送进幼儿园,禁止他们学习母语和参与任何部落仪式。乌达是在城里长大的,直到十六岁那年才逃回部落,寻找他的根。
乌达谈到澳洲政府提供给原住民的住屋,引起我们一阵大笑。他说,原住民都睡在院子里,把房子当成储藏室。这就引起一个新的话题:什么才算是礼物?根据这个部落的看法,你给别人他需要的东西,那就是真正的礼物。如果你给的是你希望他们得到的东西,那就不是真正的礼物了。礼物是没有附带条件的。接受礼物的人有权随意处置这个礼物:使用它、破坏它、丢弃它,都可以。礼物一经送出,就属收者所有,送者不得过问或期待任何回报。不符合这个标准的礼物,就不算真正的礼物,必须规类为其他东西。我必须承认,我们政府对民众的济助,以及在我们社会被当成礼物的大部分东西。很不幸,在这些澳洲原住民心目中,根本不是礼物。但是,我也记得,家乡有一些人常常送人礼物,他们自己却没感觉到。他们送你一两句鼓励的话,分享你的快乐,在你摔跤时扶你一把,当你真正的朋友。
这些澳洲原住民的智慧,一直让我感到惊讶。如果他们当上世界领袖,我们人类的关系会有所不同吧!
第二十五章 受命传达讯息
第二天,我获准进入地窟中防卫最严密的洞室。这是他们部落最神圣的地点,也是他们一再争论,是否让我参观的地方。进入时,我们必须携带火把,以照亮这个精心营造、四壁镶嵌着猫眼石的洞府。火把的光从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射出来,展现出我所见过的最光辉灿烂的一道彩虹。我仿佛站在一座水晶宫中,被缤纷跳耀的色彩团团包围住了。这个部落的人进入这儿,是为了“打坐”,和上苍正式地、直接地沟通。他们向我解释,白种人的祈祷和他们的“天人交流”不同:祈祷是透过外在的语言,对精神世界有所祈求,而他们所做的正好相反。他们静静聆听。他们清除心中的杂念,等待接纳上苍的讯息。这样做的原因是:“你只顾自己说话,就听不到上苍的声音。”
神圣的洞室
许多婚礼在这间洞室举行,正式更改名字也是在这儿办理的。年老的族人去世前,总要来这儿凭吊一番。以往,他们族人还是澳洲大陆唯一的居民时,各部落的葬礼并不相同。有些将死者包扎成木乃伊,埋葬在山边的陵墓。艾耶斯巨石中曾经埋葬着许多尸体,如今当然都不复存在了。澳洲原住民并不十分重视死去的肉身,因此,通常他们都把死者埋葬在底浅的沙坑。他们认为,肉身终须回归泥土,充作其他用途,一如大自然中所有生物和元素。如今有些族人要求,将他们尸体赤裸着抛弃在沙漠中,充当动物的食物,以答谢它们在生命的循环中,忠实地为人类提供滋养品。根据我的了解,面对死亡时,白种人和这些原住民的态度有一个很大的差异:原住民知道他们死后会去那里,而大部分白种人却茫然不知。你若知道死后的去处,你就会走得安详、充满自信,否则,你会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才离开这个世界。
在这间四壁镶嵌宝石的洞室,他们也教导族人非常特殊的技能。遁走术就在这儿传授。外界一再谣传,澳洲原住民在面临危险时,会化作一缕清风消失。许多住在城里的原住民说,那只是个骗局,他们族人根本不懂什么特异功能。但他们错了。在沙漠这儿,他们熟练地演出幻术。“真人部落”的人还懂得分身的法术;一个人可以幻化成十人,甚至五十人。他们以这种幻术取代武器,在险恶的环境中求生。他们利用其他种族的恐惧心里。他们觉得,没有必要用长矛把敌人刺杀,只须幻化成千军万马,就足以让敌人抱头鼠窜,落荒而逃。捡回性命的白种人总会四处传扬,土人施展魔法妖术,把他们打败。
我们在圣地只停留了几天。临走前,他们在这间神圣的洞室为我举行一个仪式,任命我为他们的代言人,并为我祈福,确保我往后一生逢凶化吉。仪式开始时,他们在我头上涂抹油膏,然后拿来一顶用卷曲的银灰色无尾熊毛皮做的帽子,中间用树脂镶嵌一颗猫眼石,戴在我头顶上。我全身给黏粘上羽毛,脸部也不例外。大伙都穿上羽毛缀成的服装。在这场奇妙的庆典中,他们挥舞着羽毛和芦草编织成的扇子,使风铃叮叮当当响动起来。阵阵风铃声,有如教堂的风琴一般动听。他们也吹奏泥土做的笛子和一种木制短乐器,听起来,宛似我们的横笛。
我知道,他们毫无保留的接纳了我。我通过了他们给我的种种考验,虽然事先他们并没有告诉我,而我也不知道他们考验我的目的。站在他们围成的圈子中央,接受他们的歌颂,倾听着那古老的、清纯的音乐,我感动莫名。
第二天早晨,只有一部分人离开这个隐秘的圣地,陪伴我走上未了的旅程。去那儿?我不知道。
第二十六章 非生日快乐
在旅途中,我们举行过两次庆祝会,向某一位族人的特殊艺能致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大家礼赞的对象,但他们庆祝的,并不是年岁的增长或生日,而是这个人的才艺和他对群体的贡献。他们认为,年岁的增长,目的是让一个人更加成熟、更有智慧、更能表现他的自我。因此,如果你自认今年比去年更成熟、更有智慧,你可以要求举行一场庆祝会。当你宣布你准备接受大家祝贺时,没有人会提出异议。
我们举行的庆祝会,有一场的主客是一位名叫“守密者”的妇人。她的特殊技能和对部落的贡献,是倾听族人的心事。任何人不论想谈什么、表白什么、发泄什么,只要他把闷在心里的话讲出来,“守密者”都愿意在旁聆听。她把这些谈话当成隐私,通常不提供意见,也不作评论。她握住这个人的手,或让他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默默倾听他的心事。她懂得如何鼓励族人,依凭自己的良知良能,为自己的问题寻找解决的方法。
我想起美国老家的人:多少年轻人找不到生活方向和目标;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自愿成为社会的寄生虫;多少染上毒瘾的人,只想沉迷在虚无飘渺的幻境。我恨不得把他们带来这儿,让他们看看:有时你只要付出一点心力,就能够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能够享受到自我肯定所带来的骄傲。
庆祝的真谛
这位妇人了解她对社会的功用,族中每一个人也肯定她的贡献。庆祝会举行时,她高坐中央,我们则环坐四周。早些时她曾向上苍祈求,赐给我们一顿丰盛的晚餐。果然,那天晚上我们找到野生的草莓和葡萄。
几天前,我们看见远处正下着一场大雨,今天我们经过这个地方时,发现一坑坑积水中游动着数不清的蝌蚪。我们捕捉一些,摊在炙热的石头上,很快就晒干成一种我做梦都不曾想到的食物。今天的宴会,菜单上还有一道不怎么吸引人的菜,那是用一种活跃在泥坑中的生物做的。
晚会上有音乐。我教这些澳洲原住民跳一种叫“棉花眼老乔”的德州土风舞,把节奏略微调整,以配合他们的鼓音,很快的大伙就笑成一团,跳得十分开心。我解释说,根据白种人的习俗,跳舞是成双成对的,接着我就邀请族长“皇家黑天鹅”当我的舞伴。他很快就学会华尔兹舞步,但总是拿捏不准节拍。我开始哼着调子,鼓动大伙儿加入。没多久,一整群原住民就在澳洲大陆的夜空下,一面哼着华尔兹曲调,一面跳起舞来。我也教她们怎样跳方块舞。乌达负责法号司令,表现的颇为称职。那天晚上大家都说,在我的社会中我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医生,如今来到他们这儿,不如改行当个音乐家!
在整个旅程中,那晚我和他们最亲近;他们几乎给我取了个原住民名字。他们发现我的才艺不止一端;他们也发现,我即能够热爱他们、欣赏他们的生活方式,又能够继续忠于我的社会,因此他们给我取个外号,叫“二心”。
在宴会上,大伙轮流向“守密者”致敬,告诉她说,有她在社区为大家服务,实在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她显得十分开心,谦卑的接受族人的赞美,态度即从容又尊贵,模样像个皇族。
那是个快乐的夜晚。临睡前,我对上苍说了声“谢谢你”,感激他赐给我们如此美好的一天。
当初若有选择的余地,我是不会来这儿跟澳洲土人厮混的,更不会在宴会上吃“蝌蚪”这种东西。然而,如今躺在荒野中,我心里却想:我们西方人的节庆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无聊了,而这些原住民的庆典,是不是比较有意义?
第二十七章 随波而去
我们眼前的那块土地,被雨水冲蛀成钉齿状。我们不敢直着走,以免掉进十尺深的山谷里。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一滚滚乌云夹带着闪电,涌现在我们头顶上,我们目睹了天空中的风云变化。闪雷击中距我们仅仅数尺之遥的地面,轰然一声,震耳欲聋。转眼间,整个天空闪雷飞进,大伙儿纷纷走避。虽然我们四处奔逃,但似乎没有人找到真正可以避雨的地方。这个地区看来不那么荒芜,到处可见灌木堆,还有几株枝叶稀疏、奄奄一息的树木,以及一种柔脆的、铺满地面的植物。
一阵阵骤雨斜斜打在地面上。我听得见远处的雷声雨声,仿佛一列疾驰的火车,轰隆轰隆向我们逼近。一时间,天摇地动,豆大的雨点从天上洒落下来。闪电并亮,雷声把我震醒过来。我摸摸系在腰间的皮带,我随身携带着一支水囊和一个用大蜥蜴皮做的袋子,里面储存着“女医”送给我的药草、药油和药粉。她曾向我仔细说明每一种药的来源和用途;我发现,要将她那一套医术学会,至少得花六年的时间,相当于在美国的医学院念一个医学博士学位,或成为一个推拿医师或按骨师什么的。我摸摸皮带上打的结,确定它不会松脱。雷电交加中,我清楚听到另一个声音,非常雄浑、新奇,咄咄逼人,是我不熟悉的一种声音。乌达向我大叫:“抓住一颗树!紧紧抱住一颗树!”附近并没有树。我抬头一望,看见有一样东西滚滚翻越过沙漠,又高又黑,三十尺宽,速度非常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它就已经扑到我身上。
水——汹涌、混浊、浪花飞溅的洪水,淹没了我的头。我整个身子翻腾在洪涛中。我拼命呼吸。我挣扎着伸出双手,想抓住一点什么,任何东西都可以。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泥浆,浓浊的泥浆,塞满我耳朵。我的身体不断打转,仿佛在翻跟斗。忽然,我整个人停顿下来,身体仿佛碰撞到一种非常坚实的东西。我被卡在一个灌木堆里。我必须呼吸。明知自己还在水里,我也要设法呼吸。我吓坏了,内心慌乱成一团。看来我必须向这股我不能理解的力量屈服。我认命了,不顾一切张开嘴巴呼吸,却吸到了新鲜空气。我睁不开眼睛;我脸上粘着太多泥巴。洪水向我冲刷过来,逼得我不断弯身,我感到树枝刺戳着我的身体。
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大浪卷过去后,后面的水渐渐减少。我感到豆大的雨点滴落到我的皮肤上。我仰起脸来,让雨水冲散我眼眶里的泥巴。我试着直立起来,却觉得我的身体往下滑。我终于睁开眼睛,望望四周,看见自己的两支脚悬吊在半空中,离地面约有五尺。我整个人困在山坡上,底下就是山谷。这时我开始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我爬不上山崖,只好让身体往下滑落。我的膝盖撞击到地面,然后我跌跌撞撞行到谷底。很快我就发现,声音是从相反的方向传来的,于是我转过身去。
没多久,我们又围聚到一起。没有人受到重伤。我们随身携带的兽皮毯子丢失了;我的腰带和那只珍贵的皮囊也不见踪影。我们站在雨中,让凝结在身上的泥巴给雨水冲回大地。大伙儿一个接一个的脱下衣服,赤条条站在地上,让雨水冲刷掉衣服褶痕中蓄积的沙砾。我也脱掉身上的衣服。在水里翻滚的时候,我的束发带松脱了,头发乱成一团,发丝纽结在一起,我用手指扒一扒。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其他人都跑过来帮忙。我们摊在地上的几件衣服蓄满了雨水。大伙打个手势,要我坐下来,然后把衣服上的雨水浇到我头发上,伸出手指,帮我梳理起发丝来。
逐渐淡然的物欲
雨停后,我们把衣服穿回身上。衣服终于干了,我们就用手把衣上的沙砾拂掉。炙热的空气很快就把水分吸收。干后的皮肤,紧绷绷的,就像画架上框着的帆布。这时他们才告诉我,大热天,他们这个部落的人通常是不穿衣服的,但他们担心我不习惯,身为主人,为了表示敬客,只好遵照我的习俗,穿上衣服。
整个事件最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场暴雨只给这群原住民带来短暂的纷扰。随身携带的东西,全都遗失在洪水中,然而,转眼间他们又高高兴兴地笑闹起来。我承认,经过洪水的冲洗,我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清爽许多。这场风暴让我体会到生命的壮丽,也唤醒我对生命的热爱。
死里逃生的经验,也使我领悟:身外之物根本不值得挂怀。这个时候的我们,除了身上那件破衣裳,简直一无所有了。族人送我的一些小礼物,我原打算带回美国留传给我的孙女,如今全都随波而去。面对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悲叹吗?认命吗?用我身上仅有的一点财物,交换无欲则刚的大道理,公平吗?族人曾告诉我,也许他们会准我留下那些东西做纪念,然后,上苍似乎责怪我,太过重视身外之物,因此才发动那场洪水将它们卷走。我终于懂得珍惜财货不如珍惜情感的道理!
那天晚上,他们在地上挖个小洞,升起一堆火,火旁堆一些石头。火烧尽时,石头变得十分炙热,他们又在洞中加进潮湿的嫩枝、植物的根茎和一些干草,最后用沙将洞口封起来。我们在一旁等待,就像美国人守在通用电器公司出品的烤炉旁,等待里面的食物烤熟。一个小时后,我们挖出烤熟的晚餐,带着感恩的心情吃的津津有味。
那晚就寝,我身上并没有盖着野狗皮做的毯子。入睡时,心中响起那句有名的祷词:“主啊,让我平静地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物,让我有勇气改变我能改变的事物,赐我智慧,了解这两者的区别。”
第二十八章 洗礼
倾盆大雨之后,一夕之间,百花处处开放。荒凉空旷的澳洲原野荒地铺上了一张五彩缤纷的地毯。我们行走在花间,咀嚼着花瓣,把花环挂满一身子。感觉真好。
我们越走越接近海岸,把沙漠抛在身后。每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植物,越来越浓密。树木长得比较高大,种类也比较多。食物不再缺乏。我们的餐点中出现各式各样的种子、芽苗、胡桃和野果。有个人在一株树上割开一个小切口,我们把新近取得的储水器伸到切口下,承接树身流出来的液汁。我们也第一次捕鱼,熏鱼的香味至今还遗留在我的记忆中,久久不散。出现在我们晚餐中的还有种类繁多的蛋,有爬虫类的,有鸟类的。
心灵的洗涤
有一天,我们来到原野中一个壮阔的水潭。大伙一整天逗着我,说要给我一个特别的惊喜,现在它果然出现在我眼前。潭水又深又冷。这个巨大散潭子坐落在石头遍布的溪床上,周围长满矮树,弥漫着热带丛林的气氛。如同我的旅伴们所料的,我一看到潭水,登时就兴奋起来。潭水够宽够深,足够让我好好游一趟,于是我就征求他们同意。他们要我稍安毋躁。有权决定是否准许我在潭水中游泳的,是这个地区的统治者。
族人开始举行一场仪式,祈求准许我们使用潭水。他们口中念念有词的当儿,水面上出现了涟漪。它从潭子中央冒出,逐渐扩散到我们对面的岸边。一颗尖牙、平扁的头颅出现了,接着我们看到一只六尺长、皮肤粗糙的鳄鱼游出水面来。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鳄鱼。又有一只浮出水面,然后双双爬到岸上,钻进潭边的树丛中。伙伴们告诉我,现在可以游泳了,我却畴躇起来,当初的兴奋消减了不少。
“你们确定鳄鱼全都爬出来了?”我心里嘀咕。他们怎能确定潭里只有两只鳄鱼?为了让我安心,他们找来一根根长的树枝,在水面四处穿刺。潭中毫无动静。一个族人负责放哨,提防鳄鱼回来,然后我们就下水游泳。在水中伸展四肢,尽情戏耍,感觉美极了——在这趟漫长的旅程中,我的背脊骨第一次完全放松。
说也奇怪,我这次毫不畏惧地涉足鳄鱼潭,感觉上,就好像这一生中又经历一场洗礼仪式。我并没有皈依另一个宗教,但我找到了新的信仰。
我们并没有在潭边扎营。那天我们继续赶路。我们第二天看到的鳄鱼,体形小的多;它的出现是为了提供我们食物,滋养我们的生命。这个部落的人平常不太吃鳄鱼肉,他们认为鳄鱼是一种个性阴险、行为暴戾的爬虫。鳄鱼肉的戾气会跟人体内的戾气混合在一起,使那个人的行为举止更加凶暴、乖戾。我们也烤过鳄鱼蛋来吃,滋味糟透了。然后,当你要求上苍赐予食物时,你无法预知什么东西会出现在晚餐中。你只要晓得,一切上苍自有安排,有什么你就吃什么,大口下肚,拒绝再来一份!
沿着水道赶路时,我们遇到许多水蛇。我们活捉几条,为我们的晚餐提供新鲜的肉。扎营后,我看见族人们紧紧抓住蛇身,把嘶嘶作响的蛇头塞进嘴巴。他们用牙齿紧紧嵌住蛇头,双手在蛇身上下摸索,忽然,使劲一捏,那条蛇登时一命归阴,实现了它们存在的目的,为我们提供食物,死得毫无痛苦。我知道,这群澳洲原住民坚信,上苍不会让任何生物受苦,除非他自愿。在这方面,上苍对人和动物的态度是相同的。大伙在熏烤蛇肉时,我坐在一旁,微笑着,心中想起一个老朋友卡尔·克里夫阑(Carl Cleveland)医生——在医学院教书那些年,他总不忘训诲学生,替病人接骨时,下手一定要精准。我提醒自己:记住,将来见到他时,莫忘了把今天看到的一幕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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